个故事,我越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生命那么短,何以将时间花在仇恨、算计和忧愁中。我很庆幸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虽不是‘来日方长’,可一切还来得及。”
石头突然沉默,尔后站起来拍拍屁股,“我原想劝你要当心那人,不要心慈手软,你反倒劝我要看开。不过这样也好,你若不再沉溺于过去,也算是我石头积了功德。”
“是……你积了大功德。”我拍拍他肩膀。
“所以啊,要是实在找不到男朋友了,就考虑考虑我呗!”他又恢复了平时痞痞的模样。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转身望着石碑上那张温暖微笑的脸,我轻轻地说:“孟大哥,Tina姐真的很爱你,有你在天堂的守护,她不会寂寞。而终有一天,你们会再重逢。”
远处雁声低鸣,像是叫唤着爱侣归巢。身后桂子飘香,仿佛敦促着故人归家。看着这样的景象,突然觉得能大口地呼吸原来并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活着,便是一种恩泽。
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怨天?
、Chapter 11 (3)
Vol【3】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我的脑海里全是孟冬青与梁小天的故事,挥之不去。
人生有这样多的分岔路,时间有这样多的节点,不同的选择,导致了不同的结局。如果岁月可以逆流,哪怕只有一次,倒退回我们作出抉择的那个路口,我们是不是会没有那么多遗憾?
如果时光倒退回二十年前,爸爸会选择带妈妈走吗?
如果时光倒退回十年前,苏可会不会选择跟回自己的妈妈?
如果时光倒退回六年前,我会不会愿意再将第一让给江南?
如果时光倒退回三个月前,我会不会主动吻上江南的唇?
……
我们都回不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
也许Tina姐说得对,我比她幸运,只是我自己未发觉。
一切,都还来得及。
走着走着,突然惊觉自己并不是走在通往Tina姐家的路上,这条小路有点陌生,脚下并不是我熟悉的青石板,而是一条乌黑透亮的沥青路。Tina姐家在分岔路的左边,而我今天竟鬼使神差地走了右边……
居然,走到了乔子诺家。
三个月前,一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将我的暗恋钉成了一具凄美的蝴蝶标本,江南把苏可写在他充满爱意的歌里,我莫名其妙地借着酒劲吻了乔子诺,让他带着我仓皇而逃,自此开始了虚情假意的角色扮演。
江南告诉我,叫我不要恨苏可,是他爱上的她。
苏可向我宣战,告诉我游戏才刚刚开始。
然后我终于明白了乔子诺的过去,开始懂得他的冷漠。
WLM开始,方案泄密。
而我终于发现,曾踮起脚尖仰望的那人,不过如此。
直至今日,我听到了Tina姐和孟冬青的故事,荡气回肠。
……
不过三个月,历经跌宕起伏的剧情,竟像是过了一生。
我摸出手机,翻看通讯录,摁下了通话键。
“喂?”对方依旧是淡淡的声音。
我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竟一时无话,安静地沉默着。
“你……又是摁错了?”对方的声音透着一丝迟疑。
“那个……你在家吗?”
一秒,两秒,没有作声。
“抬头。”他突然开声。
我抬起头,望着三楼的阳台,有人低头在看我。隔得太远,我不知道他的目光是温柔亦或是冷淡,只知他在看着我。
“噗……”我突然失笑。
“你笑什么?”
“我在这夜色之中仰视着你,就像一个尘世的凡人。”
“……你把我当朱丽叶?”乔同学语带无奈,哑然失笑。
“呵呵,不觉得很像?”我微笑着仰头。
“那敢问罗密欧,你可是要爬阳台?”
“但愿我会轻功。”
“但愿你还能掰开防盗网。”
我不禁开怀大笑:“那恐怕得让我吃饱,才能这样力大无穷。可惜,我现在肚中空空。”
“上来。”
吃饱饭,很满足。
百无聊赖,我走进乔子诺的书房,突然被一副奇特的挂画吸引。
那仿佛是一幢建筑,可是却与我们平日见的四四方方大楼不一样,它像是……波浪状的,没错,整幢建筑似乎都没有一处正规的矩形,无论是屋檐还是墙壁,都有如波涛汹涌的海水般富有动感,而墙身更像是久经海水侵蚀的岩体,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与沧桑感。
看着起伏如海浪的墙体,突然觉得这座建筑像是在历经地壳运动的过程中被瞬间定格,摇曳的姿态封存成了一枚琥珀,供后来的世人久久回味。
“真美……”我不禁轻轻说了一句。
“那是巴塞罗那的米拉之家,建筑艺术家高迪的作品。”乔子诺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旁,低声回应我。
“出自高迪之手啊,难怪……”我微微点头,“我有在书里看过他的代表作——圣家族大教堂,一百多年来还在修建中,太叹为观止,仿若是上帝的作品。”
“嗯,那已不仅是一件伟大的艺术品,它是有生命有温度的。”
“真想亲眼看见。你去过吗?”
“没有,总有一天会去的。”他微微摇头,双手抱于胸前,身子斜斜地靠在墙上,“可有兴趣同行?”
我的心突然不规律地跳了一下,我想起孟冬青写下的那一句话。
总有一天,我要和你将这世界都走遍。
若这世上有那样一个人,愿意静静牵着你的手看遍世间风景,何须锦衣玉食,即使白水布衣过一生,也是幸福的吧。
此生不求其他,愿得一心人画眉。
我不知,还能不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在想什么?”见我不做声,乔子诺低声问我。
“我今天听了一个故事。”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嗯……”我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今天突然间体会到了你说的那句话,那些比赛,真的很无聊。”
“呵……”他抿嘴笑笑,居高临下地直直看着我:“不过受了一些打击,就这样气馁?”
“和昨日之事无关。”苏可将我们的心血毁于一旦,现在离比赛的截止日期不到三周。可是若我真想再拿一个方案参赛,也并不是做不到的事,我并不是那样不堪一击的苏陌。
只是突然觉得无趣,不知为什么要削尖了脑袋与其他人殊死一搏。
我们一生中有那么多的比赛,我从一出生开始便像上了发条似的奔跑,很多时候并不知为何而跑,只知道不能输。
我在小时候的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跑。
我看着江南迎风吹起的白衣跟在他身后跑。
我在1500米的赛道上径直地朝着幸福的海市蜃楼跑。
我的耳边一直响着一个声音:苏陌,跑快点,再跑快点。
成长就是一场永无止境地奔跑,我可不可以偶尔不思进取一点,我可不可以偶尔也停下步伐停止战斗。
“既然无聊,不妨说与我听听,”他的眼睛是分明的黑与白,定定看着我,“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比赛,让你这样忽冷忽热。”
“可以。”
我慢慢地和他说,所有巧妙的构思,缜密的逻辑,充满爆点的创意,一字不漏,都细细告诉他。
反正,已是一堆废纸。
“说完了。”我仰头看他,似是等着评委点评。
“很漂亮的策划。”等来只有简短的六个字。
“漂亮?”我皱皱眉,不服气地问,“难道不动人?”
他嘴角微翘,剑锋般的眉毛轻轻一挑,却并不回答我,双手插着裤袋踱步走出房间。
“喂……什么意思啊?”我眉头微蹙,不由得快步跟上去。
乔子诺,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喂……”我跟在他身后,走到阳台,“怎么只是‘漂亮’的策划?”
“看吧,”他斜瞥了我一眼,“到底还是在乎的。”
“那……”我有点语塞,“我说了这样长的时间,你就六个字打发我,未免太不公平。”
乔子诺翻身坐在阳台的平台上,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我。他的身后夜色如墨,有着蛊惑人心的神秘。他那样高大的身材坐在平台上,仿若权倾天下的君王。他直直地看着我说:“问你个问题。”
“你问。”我微微一扬头,摆好了架势准备应答。
“明年情人节,”他的眼眸深邃,像是夜空里的星星,“你想要做什么?”
、Chapter 11 (4)
Vol【4】
明年情人节,你想要做什么?
“啊?”我没料到乔子诺会这样问,竟不知怎样回答。
“如果有一个你心爱的男孩子,参加了iSwear的活动,把他对你的爱意发上了网站,并且因此赢得了一顿免费的情人节浪漫套餐,”他停了一下,深深地望着我的眼睛,“你会感动吗?”
“我……”我低头仔细地想着。
是会……有一点感动的吧。
可是又觉得那种感动很复杂,说不出来。
“你会感动到想要嫁给他吗?”他的眼神直逼我的眼睛,再问我。
我猛一抬头,“那又不至于!”
“为什么?就像你说的,万里挑一的机会,仿若你们的情缘。”
“唔……”我趴在阳台上,微风轻抚我的脸,将我的长发微微吹起,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我轻轻将头发拨至耳后,低头想着原因。
这种感动,太过瞩目。
若是我爱的人,我并不需要他以这种万人景仰的方式来向我表达爱意,就好像我不会喜欢那种大庭广众下的求婚一样。我会害怕,因为那太刻意,也太有威逼感,好像不应承都不行似的。也许那人是真心的,可是那样的表白更像是一场排练已久的表演,终于等到了现场直播的这一天,我仿佛只是充当一个被安排好的角色,被追光灯打在身上,讲着万众期待的台词。
这样的感动,太多人分享,并不专属我一人。
记得台湾歌手张悬曾唱道:我喜欢独白胜过众人的彩排。
就是这意思。
我将我的想法全说与乔子诺听,等着他的回应。
“嗯,所以我说,这是一场‘漂亮’的‘策划’。”他低头定定地看我,“如果连你自己都不被打动,怎么打动他人?”
“可是iSwear要的是轰动的媒体效应,受众是不是真的被打动还是次要的,只要有人冲着免费套餐汹涌而来,只要参与者众,我们的宣传效果不是达到了?”即便如此,我仍然据理力争。
“那我再问你,轰动过后呢?”他仿佛料到我会巧舌如簧地辩解,不改神色地继续发问。
“过后……不就借势开分店嘛,有了前期的活动宣传造势,口碑自然一下就传开了,活广告最有效。”我扬起头继续争辩。
乔子诺不出声,只翘起嘴角望着我,仿佛在静候什么。
“啊……”我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口碑……口碑吗?
我似乎有点本末倒置了。
iSwear最具价值的标签,在于“米其林三星”,这是它最大的优势,也是客人愿意来买单的原因。它最大的卖点在于精美而别致的菜式,在于一试难忘的用餐体验,这些却是别家餐厅怎么进行营销都无法比拟和超越的核心竞争力。
这么重要,我怎么忘记了呢……
如果iSwear是一家专门提供创意派对服务的餐厅,或者专门主持婚宴的酒店,也许“LightupiSwear”是再适合不过,因为这样的方案不是花火一现,而是有持续的利用价值和口碑效应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
“想什么呢,”乔子诺低声问我,“这么入神。”
“我在想……”我趴在阳台上托着腮沉思,“也许我应该从‘米其林三星’入手。”
“问你个题外话,”他并不顺着我的思路继续,只是仰头看着星空,漫不经心地问,“你最想要的情人节大餐,是怎样的?”
我有点愣住了。
情人节大餐吗……
我常常觉得吃饭是人生很重要的事情,有饭吃,吃饱饭,这种满足感和幸福感难以形容。我很少让自己饿肚子,没吃饱,很难有足够正能量。
鲜少有的几次虐待自己的胃,就在三个月前我失恋的时候。
那时候觉得,心都顾不上了,哪里还顾得着胃。
于是,难过就像长着血盘大口的魔鬼,不仅蚕食着我的心,还蚕食着我的胃,仿佛随时便会死去。
十岁以前,我在不完整的家庭长大,饭桌是圆的,一同就餐的人却不圆满。十岁以后,我才知道一个家有爸爸是怎么样的。原来,一家人能齐齐整整一起吃饭,是这种感觉。
心满满的,像一间被落地灯照得亮堂堂的房子。
第一次看见爸爸下厨的时候,我贪婪地躲在墙角看,看见他围着围裙拿着锅铲在厨房忙活,油滋滋地被溅起,白白的烟徐徐升起,不一会儿,便像变魔术似的有了一桌的好菜。
姜汁芥蓝,虾仁炒蛋,栗子焖鸡,豆腐芫茜鱼头汤。
都是家常小炒,不足为奇。
可是那样幼小的我,却第一次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我第一次觉得,也许爸爸是爱妈妈的。
“我想要的,并不是多奢华的大餐。如果有那样一个人,能在那天为我亲自下厨,普通几个家常菜就好,然后两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后一起洗碗,然后下楼散步……其实情人节并不一定要在多高档的餐馆里,吃着又贵又没得选择的套餐,两个人安安静静在家里,没有人打扰,这样就挺好的。”
我喃喃地说着,说完,连我自己都觉得眼里泛起雾气。
原来,我是那样渴望这种简单而平凡的小幸福,以及不刻意而不造作的温暖。
“把你所向往的写进方案里,就是最棒的情人节大餐。”身旁那人淡淡地说。
我的思绪飘回来,瞬间有些不解。我是做餐厅的策划案啊,反而叫客人们回家自己做饭?岂不是搬起板砖砸自己腿?
我抬头看他,他低头对着我微微嘴笑。墨色的天空在他身后像是无垠的天鹅绒布,月光勾勒他的轮廓清晰如画,我竟一下子有点失神。
“你最近很容易走神啊……”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眼睛有如黑玉般分明。
“呀……”我回过神,突然心头一动。
我想到了。
“乔子诺!”我有点控制不住地兴奋,“我想到了,谢谢你!”
“不用,”他转过头,抬头看天,“我可什么也没说。”
是的,你说的很少。可是,你已说的那样多。
谢谢你。
“估计你今晚想通宵吧,”他从平台一跃而下,“走吧,送你回家。”
下了楼,他从一旁推出来一辆脚踏车,我愣了一下。
“怎样,”他看出我的踌躇,“怕被人看到?”
“切,”我头一扬,一下跳到车后座,“最好是全世界都看到,才能粉碎我们的分手传言啊!”
他用力一蹬,载着我向前迎风驶去。我不由得一手抱紧手提袋,一手轻轻抓住他的衣摆。
风在我耳边轻拂,吹起我的长发。
江南也曾经这样载过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