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有一种错觉,如果他现在是跪着的,是不是就是求婚的姿势。
苏陌,如果乔子诺求婚,你会答应他吗?
是不是依然可以不顾一切地去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嗤……砰……”车一个急刹,我没站稳整个人朝前倒去。乔子诺伸手一拉,将我拉在怀里。
熟悉的气息袭来,包裹着我的全身,我真想就这样昏死过去。
可是下一秒,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冷冷地跨步走出去:“到了。”
我们订房订得比较晚,全部都只剩下单人房了。这样也好,这三天我就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睡死过去,我想,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切也就结束了。
进房间前,我还不忘告知程优,离酒店半小时车程远的地方有专门卖樱花酒的,下午可以去买了晚上大伙儿一起尝尝。程优信以为真,一听见和樱花有关的东西就迫不及待答应了,还非让我答应她要一起穿那条新买的白色蕾丝长裙。
为了避免她怀疑,我只好回房去换裙子。
裙子换好后,头愈发觉得疼,疼得连躺着都难受,我决定下楼去买药。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人走在上面像踩着云层,一点声音也没有。我觉得整个人都是飘的,脚步都似乎不受控制。
“砰!”我突然听见走廊转角的房间传来一声撞击声,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人在争吵。
那是,苏可的房间。
我不受控制的缓缓走了过去,背靠着转角处的墙壁。
“你凭什么管我?!”苏可好像在哭,歇斯底里。
“你再这样下去谁也帮不了你!”
我的心猛地一抽。
是乔子诺。
“我要你帮我了吗?你看不下去就走!”
“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这样了。”乔子诺态度突然软下来。
“哈?我答应你?”苏可突然狂笑起来,“你也答应过我的,你要我不要她的!”
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冷彻心扉。
苏陌,这就是真相了,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小可,你再这样下去会死的!”乔子诺的声音变得悲痛无比,像是低鸣的撞钟,声声泣泪。
“那你选!你要她,我死。你要我,她死。”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出现过。
我轻轻地走到他们门口,听见苏可闷头抽泣的声音,仿佛是在某人怀里。
乔子诺,拥着她吧。
说不定,还会吻她吧。
吻她的眼睛,吻她的脸颊,吻她的嘴唇。
直至她停止哭泣。
……
所以,你的决定是,要她。
我死。
我转身走回了自己房间,倒在了床上。
何必还要买药,反正,都是要死了。
昏昏沉沉,一直到了中午,程优打来叫我吃饭,我说没有胃口,正想盖她电话,她焦急地问了一句:“苏陌,你和苏可是不是都病了?都说没胃口不吃饭。”
我低声应了一句,说待会下去吃,盖了她电话。
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死过去。可是,脑里却重重地闯进来一句话。
乔子诺刚才说,小可,你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再这样下去。
什么意思。
我的思绪渐渐将最近的一些事情联系起来,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我起身下床,下到一楼前台。我说我是611号房的,忘了带门卡。前台看我们一群人是一起登记的,拿了我身份证号便给了我门卡。
我站在611房门外,手颤抖着打开了门。
里面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
我走进去,床上的被铺整整齐齐的,像是没有人动过,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看来……已经下去了。
我突然听到一些声音,头皮一紧。我转身跑去洗手间的方向,“砰”地打开了门。
眼前的景象,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Chapter 17 (3)
Vol【3】
苏可躺在干燥的浴缸里,两眼迷离地望着天花板,她的手臂关节上有着浅浅的勒痕和淤青,大大小小的针眼触目惊心地在布在血管处,有一个还冒着血珠。
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支针管,还有一条皮筋。
她在轻声呻吟,身子微微地颤抖着,双腿紧紧地交叉纠缠在一起,一只手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领,将雪白的脖子勒得通红,一只手向前伸着像是要抓住什么,眼神迷幻得如同醉酒一般。
她在含混地呢喃着:“我要飞……我要飞了……”
我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
我一把将地上的针管和皮筋扔到垃圾桶里,转身死命摇着她:“苏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吸毒?为什么?!”
她将头转向我,煞白的脸上有着一抹奇异的红晕。她的眼睛失焦似的看向我,却像是从不认识我似的,发出迟钝而低缓的声音:“唔……为什么呢……”
我“唰”地开了花洒,冷水浇在她脸上和身上,并狠狠地摇着她的胳膊:“苏可你给我醒醒,你醒过来啊!”
她似乎被冷水惊到,伸着手想要抢我的花洒,可是她站不起来,也抓不牢我的手,只一味地伸直了手,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虚无的空气,伴随着虚弱的啼哭声,像一个茫然无助的痴儿。
过了很久,我们俩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全身湿透。
她的脸色苍白,整个人歪倒在一边,断线木偶一般。
我强撑着站起来,褪去她的湿衣服给她披上浴袍,跌跌撞撞地将她扶到床上。
过了好一会儿,苏可似乎终于缓过劲来,眼神恢复清明。她冷冷地看着我,幽幽地吐了一句:“看到我这样,是不是觉得很爽?”
我一手将她从床上拽起,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她吃痛地狠命甩着我的手,可是我就是不放,任由她跌跌撞撞跟在我身后叫喊着:“不要拉我,你要拉我去哪里……”
“去戒毒!”这三个字刚从我的齿缝里挤出来,苏可尖叫着一把推开了我,一下跳回上床,用被子死死盖住了头,发出闷闷的呜咽声。
我全身乏力地靠在墙上,头痛欲裂:“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拉下被子:“苏陌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就像毒瘾一样。”她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长长的睫毛惨然地耷拉下来,像是受伤的羽翼,“我戒不掉,所以,只能以毒攻毒。”
“你这样爱乔子诺,当初又何必……”想起乔子诺,我的心一阵绞痛。
“哈……”她的眼神突然恢复焦距,失声笑道:“乔子诺?你好像搞错了。”
她笑得完全停不下来,直笑得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剧烈地颤抖:“苏陌,我不爱乔子诺。”
我的心微微一颤。
“可是,他爱我。”
“好了……”我艰难地直起身,想要离开这里,“你不要再说了。”
“不想听吗?还是不敢听?”她挑衅地看着我,干裂的嘴唇泛起了一抹紫灰色:“校运会的那个横幅,是乔子诺拽下来的。”
我的心狠狠地一痛,难以置信地望向苏可。
“他帮我用苦肉计搞定江南的心,”她直直地看着我,看得我心发寒,“谁知,你居然真的傻傻地和我一起摔下去。”
我的喉咙像是被火灼,烧得声带尽裂,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知道我恨你,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江南向我表白之后,我拜托他去追你,等追到之后就把你甩了。”
我的腿一软,差点没整个人倒下去,“你说谎……”
“我没说谎,”她缓缓地直起身,转头对着我笑,笑得像一朵有毒的罂'粟花,“你喜欢去哪家书店,喜欢丘吉尔,喜欢《玻璃之城》,喜欢紫色,他都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他的。”
所以,我才会常常在书店遇到看似漫不经心的他。
所以,他才会在与我共舞的时候,用丘吉尔的名言给我鼓励。
所以,才会有那个三分钟的越洋电话,才会有那首“Trytoremember”。
所以,才会有紫色的丝绒高跟鞋。
“乔子诺做饭很好吃吧?”她的声音继续如鬼魅一般敲打着我的心,一刀一刀地将它凌迟,“我就说嘛,你一定招架不住像爸那样会下厨的男人。”
“够了……”
“尤其在你生病的时候,更是招架不住。”
“不要再说了……”
“你去比赛的时候,我一直陪着他。情人节的时候,你只是我的下半场而已。就连他爷爷去世了,陪在他身边的,也是我不是你……”
“我说够了!”
“生气吗?我觉得,我已经很仁慈了,”她缓缓站起来,立在我面前,“我原本的计划是,要一直到让你怀了他的孩子,才被甩掉的。”
我的胃翻江倒海地痛起来,快要支撑不住:“那你今天,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这个游戏拖得太久了,我觉得不好玩了。”她的脸凑到我的跟前,一点血色也没有,“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我名字的来源,居然可笑的是因为你妈喜欢的这首诗。‘可缓缓归矣’……我妈生我的时候,你爸居然还在想着你妈‘可缓缓归矣’?!哈哈哈……”
我看着她在我面前失控地狂笑,笑着笑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一会儿,她终于直起身子,“苏陌,你要不要也学学你妈,弄首诗,然后和乔子诺生个女儿,等他十年后缓缓归矣?”
“啪!”
苏可的头偏在一边,脸上赫然印着几道指印。
“你侮辱我可以,”我冷冷地开口,字字像是剐在心上,“我妈,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苏可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你知道吗苏陌,当初我妈离开的时候想要带走我的,可是我偏要跟爸爸。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就是要看看你们一家子有多幸福,能幸福多久?!我不相信我毁不了你!”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苏可粗重的喘气声。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突然狂躁起来的表情,刚才瞬间涌上的热血却一下子降了下来,只余下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冷静。
“你毁的是我吗?你毁的是你自己。”我的话像钢珠似的弹出口,思绪实则已经木然得跟不上自己锋利的言语,“你很爱江南吧?你这样费尽思量地从我身边抢走他,又痛苦万分地把他甩了。然后你以自残的方式麻醉自己,何苦?你不爱乔子诺,却因为要毁了我的幸福逼着自己和他在一起,又何苦?你既知乔子诺爱你至深,却让他罔顾自己的幸福勾搭上我,这样残忍,你也下得去手。”
苏可没有说话,痛恨的眼神穿过凌乱的刘海,像锥子一样盯着我。
“简而言之,你伤害自己、伤害你爱的人、也伤害爱你的人,你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乔子诺没有思想、没有判断、没有立场,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做。”
我停了一下,对着虚无的空气说:“他也只不过,是个脑子被狗吃了的疯子。”
这句话一说完,我觉得我的灵魂已经出窍了,只余下枯槁的躯体随时灰飞烟灭。
“你果然……”苏可缓缓开口,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骄傲得让我恨不得杀了你。”
“你先顾好你自己,再来杀我也不迟,”我直直地对上她的眼,毫不逃避,“最后给你一个忠告,你再和那群人混在一起,很快你就知道,谁也保不住你。”
苏可咬着嘴唇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的裙摆,似是要盯出洞来。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小可,你姐在你房间吗?我们约好了去樱亭路那里买樱花酒,你要一起去吗?”
我这才像是如梦初醒,想起原来我约了程优。
我抬头安静地看了苏可两秒,转身推门离开。
关上门的时候,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差点连门把也握不紧。
“小陌,”程优在门外看着一脸憔悴的我,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我抬头看着一袭蕾丝白裙的她,及腰的栗色卷发柔美地散落着,像是跌落凡间的安琪儿,让人觉得美好。
而同样发型、同样穿着打扮的我,此刻却千疮百孔。
我淡淡地对她笑了笑:“我头有点痛,估计和苏可一样都感冒了。”
“啊?我去给你们买药。”程优焦急起来。
“别……我们已经吃药了,”我拉着她的手,故作兴奋地对她说,“要不你一个人去买酒吧,浩子今晚就过来了,我们六个人不醉不归!”
“这……”她似乎放心不下我,表情犹豫。
“只是……辛苦你了,”我故意表现得为难,“要不我还是陪你一块儿去吧。”
“别别别,你赶快给我上床躺着,”她皱着眉头拉着我回房,“我都多大个人了,买个酒还要人陪吗?”
我坐在床沿,看着她又给我倒水又给我掖被子的,鼻子一酸。
“我们俩今天真像两姐妹,要真一起出去了保证百分百回头率!”她笑笑地看着我,眼睛亮亮的,“那我去了啊!”
“好……”我突然忍不住揽过程优的肩头,紧紧地拥了拥她。
我最爱的小优,你一定要幸福。
程优走了,我一个人踢着人字拖走到海边,缓缓地、木然地走在沙滩上,任由冰凉的海水一下一下地打在脚背上。
终于,只有我一个人了。
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却在此刻汹涌而来,瞬间将自己淹没。
……
乔子诺没有思想、没有判断、没有立场。
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做。
他也只不过,是个脑子被狗吃了的疯子。
……
可是,我爱这个疯子。
……
他在清晨接到我电话时,那样担心地跑来。
他在我生病的时候陪伴我床前,给我熬粥照顾我左右。
他在如水的凉夜,低头吻上我的双唇,并告诉我这才算初吻。
他在恶徒手中救下我,带着我在黑夜里赤足狂奔。
他在海边拥着我,对着初升的太阳起誓,让我只需信他。
那些曾经的美好,都是假的吗?
他的醋意,他的浪漫,他的承诺,他的柔情似水。
他说苏陌我爱你,我爱你深至骨髓。
他说苏陌,除了我,你谁也不许跟。
他说一世成双,甘苦与共。
这些统统,全部都是假的吗?
……
原来,如此。
所有在人前的骄傲土崩瓦解,只余下可笑的悲凉充斥着全身每一个细胞。
苏陌,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你原以为他其实也是爱你的,只是也许他放不下以前,所以他踌躇,他担心,他犹豫,他没有看清自己的心。
所以你放下自尊,不给他施压,你等待,你守候,希望终有一天你会成为他心中的唯一。
可是原来,你什么都不是。
由始至终,你只是个被报复的对象。
乔子诺,他根本,一点都不爱你。
……
悲伤如同潮水般侵袭全身,我的步子渐渐迈不开,整个人像是陷在漩涡中,动弹不得。
好冷,好痛……
我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就连呼吸,也快要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