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
邢乐丹很迷惘;“网上说的那个人跟我小舅根本不是一个人。他们哪有我了解他?可是我听人说;在金钱利益面前;任何人的膝盖都是软的。”
乔茵茵说:“别听别人怎么说,你小舅就是你心里那个样。”
“你相信他?”
乔茵茵轻声细语的 ,“你小舅希望他身边的人都相信他。所以,我们必须相信他。”
邢乐丹听得一知半解,但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这不是愉快的话题。
乔茵茵要去的地方是温教授的辅导室。虽然仅有过一面之缘,但温教授令她印象深刻。尤其是听裴铭毓说了他在温教授那里得到的一些启发,乔茵茵也想把自己的苦恼倾诉一下。她们来得不巧,温教授正在为一对夫妇做辅导,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乔茵茵才得以进入辅导室。
温教授记得乔茵茵,小心地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又倒了一杯水送到她手里。
“不好意思,冒冒失失就来了。”乔茵茵道歉。
温教授问:“裴铭毓没有陪你?”
乔茵茵大方地说:“他工作上出了些麻烦,不能来。”
温教授坐到她面前,发现无法做眼神交流。其实,在心理辅导中,眼神的作用非常重要,传递鼓励或是探究,它让被辅导者的倾诉更加流畅。既然做不到,温教授采取了开门见山,“你希望我们谈些什么?”
“我……非常为难。我想马上去北京做眼睛的手术。可是裴铭毓现在有麻烦,我要是走开,他家里人会认为我不关心他,我忘恩负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留下能帮什么忙吗?”
她摇头,“不能。”
“你留下与否对这件事没有影响,而照顾好自己更为重要。你完全可以跟她们解释清楚,然后去做你的手术。”
“好。”说完,乔茵茵笑了,“好象我带了一肚子话,可你问完这一句,我觉得后面的话都不用说了。”
温教授也笑,“或许你已经有了决定,只是希望有人支持你一下。”
乔茵茵抿起嘴来,“也许吧。”把最紧要的话讲出来,她一下子没了负担。接下来可以起身离去了,但想到回那个有几分兵荒马乱的家,乔茵茵又犹豫。她没话找话地说:“裴铭毓最近变化很大,一定是你的功劳。”
温教授转而问:“你说裴铭毓遇到麻烦,很糟糕吗?”
“很糟糕。可能他整个的事业道路都要变化。但是……我相信他能解决,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对,他是未雨绸缪的人。”
如果能看到,乔茵茵一定对温教授回以赞同的眼神。
“有人说过,裴铭毓这个人不要叫他找到机会,他反扑起来很厉害。所以我在等,看裴铭毓如何反击。”乔茵茵嘴角勾起一丝笑,仿佛是冷笑。
“你希望他输还是赢?”温教授一时看不懂。
乔茵茵的神情马上柔软下来,“我当然希望他赢。我只是生气某些人心术不正。”
“你为他担心?”
“担心,但也不是非常担心。裴铭毓这个人,有时感觉他很无情。可你又不得不承认,他处理问题干脆利落,让人放心。”
在乔茵茵心里是不由自主的拿他与简阳对比。简阳善良单纯,但是作为最亲近的人,总要为他悬着一颗心,不知道哪桩哪件事没盯住,简阳又把自己绕进去。而裴铭毓则不然,他强悍有力,象一张结实的保护网,待在他身边,无需担心,无需惴惴不安。
“你们的关系有改善?”
“有一点儿。”
“你有重新接纳他的想法吗?”
这问题实在难住了她,想了许久乔茵茵也没有答案。“不知道。离得近了我害怕,似乎不远不近的距离最合适。”
“你害怕什么?”
“害怕……很多,非常多的东西。”乔茵茵笼统的答。刚才的问题想不出答案,而这个……
温教授换了话题,“能给我讲讲你对裴铭毓的最初印象吗?”
“他很温暖。”乔茵茵徐徐开口,“他看人的眼神非常特别,感觉有一种力量能直接看到你心里去,好象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他听人讲话很专注,那种神态不热情,也不冷淡,可你知道,你说的每个字他都听进去了。”乔茵茵的脸无端一红,“他的肩膀又平又直。”
温教授捕捉到这一点异样,“肩膀让你联想到什么?”
事实上,此刻乔茵茵的脑中浮现一副画面——裴铭毓在她家楼下,倚靠着车门吸烟,听到她下楼来,他转过身粲然一笑。时隔这么久,乔茵茵犹记得那天又闷又热,可他的笑恍如清凉的微风,一下消散了空气中的暑热,令人安心。
或许察觉到自己表情欠妥,乔茵茵忙用手背压了一下两颊。
“是联想到很开心的事?”温教授无法用眼神鼓励,于是追问。
乔茵茵实话实说,“我当时想,他女朋友什么样?是不是比我漂亮?”
“所以,你嫁给裴铭毓时并不讨厌他。”
乔茵茵坦诚的点头,“是,不讨厌。我只是非常痛苦,因为我背叛了简阳。”
“我记得你讲过你曾经很努力地想挽回裴铭毓的心,挽救你们的婚姻。为什么?”
乔茵茵错愕,“我们的婚姻并没有问题,不该挽救吗?”
“所有行为背后都有更深层的原因。你问问自己,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邢乐丹很是狐疑地拉着乔茵茵回家。说老实话,乔茵茵的眼神没有焦距,本就少了一份鲜活。再思虑重重,更显得了无精神。不过,邢乐丹没有心情追究她所思所想。小舅的事已经让家里乱套了,烦心事还是少听为妙。
她们两人刚进门,等得心焦的裴莉大呼小叫地迎过来,“茵茵,你可回来了。”
“有事吗?大姐。”
裴莉一把挥开女儿,半搀半扶地带着乔茵茵往屋里走,“刚才我找俞敏去了。我跟她商量,把那41万还给她。这事还得求她出面,只要她承认那个钱是借的,纪委那儿就不能认定铭毓受贿。”
乔茵茵默不作声地听着,心里想,俞敏才不是这么好哄的人。
“你猜怎么着?开始俞敏还装糊涂,说她压根不知道什么纪委的事,信誓旦旦跟我撇清自己。我也没撕破那层面子,就说托她替铭毓做个证。”
“她答应了?”
“答应了。”裴莉很兴奋。
“她得有条件吧?”
裴莉扶着乔茵茵坐下,“没错。她对我说,这事得你去求她。茵茵,辛苦你跑一趟,咱们都是为了铭毓。只要他平安无事,大家都好。是不是?”
乔茵茵说:“大姐,你想得太简单了。俞敏不是图我求她,她是借机要出气。羞辱完了我她也不会按你说的做。这事都是她设计的,你知道她多早就筹划这事了吗?”
“她出气咱们就让她出。现在她提什么要求都满足她,这事只有她说话管用。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裴莉语重心长的,“我心里也是生气,可光生气不管用。咱们得解决问题。”
“真的能解决吗?”乔茵茵怀疑。
“茵茵,”裴莉有些气恼,“照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要管,随便铭毓爱死不死,爱活不活吗?他是我弟弟,我干不出那样的事来。别说开口求她俞敏,就是跪下认错我也认。”
“大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莉倏地泪眼婆娑,“已经三天了。且不说我爸的血压高犯了没有,人家有没有打他骂他。铭毓是什么人我最了解,他心高气傲,受这栽赃陷害,等于扇他一记耳光。我不奢望他多成功,多出人头地,只要平平安安、没病没灾我就阿弥陀佛。茵茵,算大姐求你,你去求俞敏,说几句好话劝她帮帮铭毓。行不行?”
乔茵茵回到卧室,一个人静坐不动。明知道是一场无用功,她还是答应了裴莉。乔茵茵忽然理解了石菁华,因为她在意父亲,所以别人点滴的帮助她都视为恩德。裴莉也是在意弟弟,哪怕俞敏故意耍弄她,她也义无反顾地钻进套子里。而心怀希望的人最怕失望,如果她得知最终乔茵茵除了被羞辱奚落一番,毫无所获,不知……乔茵茵的好胜心陡然激发出来,凭什么都得受她俞敏摆布?难道天底下只有她一个会使阴谋诡计吗?
邢乐丹察言观色地凑过来,刚想开口询问,客厅里裴莉与三姑一言不合又发生了争执。两人互不相让,语声也越来越高。
“你们不要吵啦!”邢乐丹探出头叫道。她回来,气鼓鼓对乔茵茵说:“我陪你去,茵茵姐,俞敏要是敢骂你,我就跟她没完。不行,我再带几个同学揍她一顿。”
乔茵茵摇头,“又不是好事,哪用抢着上?”
这时,三姑风风火火推门进来。她与裴莉是截然不同的态度,撕破脸又怎么样?三姑绝不惯着谁的歪门邪道。
“茵茵,三姑跟你去。我也见识见识她。瞧她一个小丫头能作威作福成什么样?幸亏铭毓没娶她,要是不然,这家里都装不下她了。”
“不用你去,三姑。俞敏就是针对我和铭毓呢。何苦你们都去受那个窝囊气。”
“那哪成?得去。我倒要听听她说出什么混帐话来。”三姑挽袖子要干仗的架势。
乔茵茵淡淡一笑,她摸索着找到邢乐丹的手,“丹丹,你陪我去吧。就咱们俩。不过,去之前你先帮我做几件事。”
54第五十四章
裴铭毓在离家第四天的上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走下电梯;他发现自己家城门洞开。狐疑之时,倒是听到屋内七嘴八舌的说话声。他迈步走进去,见一堆人依依送别似的围着乔茵茵和外甥女。
乔茵茵的打扮甚是光鲜;俨然赴约会一般。当然;裴铭毓早已习惯了。无论身处多糟糕的境地,乔茵茵也不肯懈怠自己。
“小、小舅?”邢乐丹象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她这一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乔茵茵身上扯了过来。
“铭毓。”裴莉第一个冲过来,眼泪花花地抓住弟弟胳膊;“你回来了?”
亲戚朋友也是围过来,一叠声地问长问短。
裴铭毓一时回答不过来,他挑起眉梢,对着宛如贝壳一样,被孤零零留在原地的乔茵茵,问:“你要出门?茵茵。”
“我和茵茵姐出去玩。”邢乐丹抢先答。她太激动了,忘了要执行的任务,这会儿赶紧又回到乔茵茵身边挽着她手。
“别瞎闹。玩什么玩?”裴铭毓甚是不悦,“茵茵眼睛看不到,你又毛毛躁躁的,在家待着吧。”
“不……”
乔茵茵暗暗捏一下邢乐丹的手,“是我想出去走走。快到中秋节了,我想挑几盒月饼送疗养院的大夫。买完就回来,不去其它地方”
裴莉醒过神来,赶紧帮腔,“就是,这几天两人出去好几回了,丹丹知道怎么照顾人。你别瞎操心了。”她拉上弟弟的手往里面走,“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急死我们了。”一边说着,她的手在背后挥一下,那意思是催促女儿她们快走。跟俞敏约好了时间见面,不能耽误。
三姑却是急得不行,说妥了她和裴莉跟着俩丫头。乔茵茵这么一解释,等于把她和裴莉都甩开了。那三姑哪能放心,两个小丫头,一个眼睛瞎,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如何能镇得住俞敏?三姑鬼祟地钻出包围圈,打算悄悄地撤。不想,裴莉眼观六路,一嗓子把她喊住了,“三姑,你快做点儿吃的,铭毓肯定没吃早饭呢。”
三姑扭过脸,两个女人又在眼神中厮杀一番。裴莉是担心三姑跟过去搅事,没有自己坐镇,老太太的正义感实在难缠。
“你不会做吗?”三姑翻个白眼。
“我做的不如你好吃。”
裴铭毓感觉出诡异,他左右审视了两人,“打嘴仗吗?”说着话,他再找乔茵茵,没了。
乔茵茵和邢乐丹提紧一口气,快步到了楼下,有安排好的司机负责接送。他们一溜烟到了上岛咖啡。下车时,邢乐丹象执行警戒一样观察四周,她觉得自己颇有女间谍风采。于是小女孩的乐观天性又冒出来了。
“茵茵姐,等回去我能上天涯发个帖子吗?”
“当然。”乔茵茵嘴角噙着笑,“标题要长长的,用词越狗血越好。写完了念给我听,我润色一下。”
邢乐丹咯咯的笑,“好嘞。”
她们俩到得早,咖啡馆刚刚营业,服务生们在做清洁。俩人一路上了二楼露台,这里特意辟出一角露天咖啡座。有闲适的藤椅和柔软的靠垫,挑着临近铁艺护栏的边缘位置,邢乐丹扶着乔茵茵坐过去。
乔茵茵用手摸索着熟悉了一下周围环境。其实,她是这里的老常客,这几张咖啡桌的方向位置都印在脑子里了。之所以选这,一来因为行事便利,二是谈话自由,室内那边总要压抑一点声音。坐稳当了,乔茵茵仰头问邢乐丹,“我脸上的妆没花吧?”
“没有。”
邢乐丹宛如专业助理,替乔茵茵抚抚衣领,理一下头发。今天,乔茵茵没戴帽子,是个沙宣发型的假发套。除却眼睛上的缺憾,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好了,茵茵姐,我就在你身后的椅子坐。我会随时保护你的。”
乔茵茵笑,“傻瓜,你得坐我对面去,不然她一眼就能看出咱俩是一块的。”
邢乐丹吐吐舌头,蹦蹦跳跳的转头,“头一回,没经验。”
俞敏照例是姗姗来迟,吊一吊胃口,杀一杀乔茵茵气焰,是她最乐意做的事。其实,俞敏知道,乔茵茵擅长以弱示人,与自己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以致很多时候她做什么都象打在棉花套上,激不起任何反应。但借此发一部分怒气也是好的。尤其是看乔茵茵气定神闲,俞敏不由自主就冒火。
“你一个人?”俞敏搁了背包,倨傲地坐下,翘起二郎腿。
“你还想有更多人围观吗?”
俞敏得意,“围观什么?我又不叫你下跪。”
这时,服务生过来,俞敏不看单子,熟练的点了一杯漂浮冰咖。
“不必了,给她矿泉水。”乔茵茵一改往日的恬淡,语气很冲,“等会儿谁泼谁一脸咖啡也说不定。还是矿泉水,好收拾。”
俞敏倍觉好笑,“想泼我的是你吧?你大可放心。公众场合我很注意形象,不会欺负残疾人的。况且,今天我来也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她笑吟吟对着服务生,“那就矿泉水吧。依云。”
乔茵茵冷笑,“你应该说你是给自己找痛快的。裴铭毓完蛋了,你的目的达到了。再瞧一眼我的惨状,你心花怒放了吧?”
俞敏自得地翻看自己新完成的美甲。她心情的确好,没什么比听到裴铭毓倒霉更让她解气。说起来也是老天帮她,俞敏正愁找不着碴儿报那一字之仇呢。裴显平自投罗网撞上门来。得意归得意,俞敏也很谨慎,见乔茵茵纯粹是为了找回曾经在她面前丢掉的面子,至于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