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说:“过来吧,我有事要和你说。”
我对他说:“我还有作业没写,明天要交,要不,改天再说。”
他笑得更大声:“这样啊,那你交不交作业有什么区别?”
我说:“区别大着呢,不交作业就会影响老师对我印象,影响我的平时成绩,这和我的助学金奖学金直接挂钩啊。”我很匆忙地讲,在这方面我和樵曙东是不大有什么共同语言的。
“那好,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你大学四年内的奖学金助学贷款不会出问题,你要是喜欢,我给你弄个全国励志都没问题。”
鬼才相信呢!全国励志加上一等奖学金有整整上万元,一个人四年内最多只能拿一次,说谎也不打草稿。
我无奈地对他说:“樵先生,我还有作业要写,改天再说。”
樵曙东轻笑:“我等着你。”
在我的犹豫不决和樵曙东助理传销式的竭力劝说下,我只好上了车。汽车载着我到A城唯一的五星级高尔夫球场,来到Q大半年多却一直没有到南郊玩过。夜晚的郊外很安静,举目望去清幽的灯光下一片绿意油然的黑麦草皮,樵曙东轻松地一挥杆,高尔夫球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我顺着向此起彼伏的果岭看去,一旁的球童已经出声赞叹:“神了,三杆洞一杆进洞!”
看惯了他穿得西装笔挺,樵曙东穿着白色的球服倒好似换了个人,晚风拂起他的头发。樵曙东倒没有像娱乐圈的男人那样把头发染得乌七八糟,要不是他的这张脸过于成熟历练,他今天这幅打扮其实我想说他看起来挺干净的。
他在深沉的暮色中冲着我一笑,他总是对我笑,大多数那样的笑让我觉得很玩世不恭,我问他:“樵先生,找我有事?”
他漫不经心地点头,眼睛望着果岭上的旗帜,好似在寻找目标,他那专注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会挥杆而出,命中目标。
他温文尔雅地问我:“丁小姐会不会打高尔夫?”
我摇头,我对它一点概念也没有,那是有钱人的消遣,咱是穷人。
他来了兴致:“我来教你罢。”根本不顾我的反应叫了一副球杆,把自己的球杆递给球童,拉过我的手握住球杆。
他的手很凉,我有点心猿意马,说实话我有点害怕樵曙东,我不敢碰他也尽量避免让他碰到我,我们的姿势几乎是我在他的怀里,我有点快要窒息的感觉,他像个教孩子的大人:“集中注意力,不要再侧过身去。”他扶正我的身体,我的手机械地借助他手上的力气挥出去,我还没弄清我是怎样被他摆布的,一个球飞了出去,我笨手笨脚的差点连带着高尔夫球杆也飞出去,球技自然是烂得可以。
我沮丧地说:“好糟糕啊。”
樵曙东和善地笑着:“你需要多练练。”
我双手握着球杆不知道该怎么摆姿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樵曙东所到之处隐隐带着一点清寒的冷意,有时他靠近我身边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打个寒噤。
我潜意识里要和这个男人划清界线,少女的白马王子幻想是一回事,真正的现实又是另一回事,我很明白,樵曙东和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樵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樵曙东客气地笑笑:“丁小姐对任何人都是这么直接的吗?以后会吃亏的,不过,我喜欢。”
我就笨嘴拙舌地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才不至于乏味又不至于得罪他,可是我明白樵曙东嘴里冒出来的未必是他的心里话,他给我的感觉是就算对着痛恨的仇人仍能沉着冷静地保持礼貌,他是个城府深沉又相当深不可测的男人,我想以我的智商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懂得这类人。
、46chapter 46
从下个星期开始;你每个周末下午到我这里来看书!
从那以后樵曙东常常会找我出去;有白天也有晚上;我多半磨破嘴皮跟他说我不想去,他总是笑笑:“我等你。”次数多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偶尔敷衍一两次,好在那次以后每次参加的都是聚会没什么机会跟他单独相处;一跟他在一起我就紧张地说不出话,本来说话口没遮拦,可是跟樵曙东在一起出口的话要在脑子绕好几个弯,很累。
有时他会每天给我打电话;有时一两个星期难得有个电话;更奇怪的是,有时他会莫名其妙地向我解释他没打电话给我是因为他几号到几号在国外,我诧异之余说着客气话:“那就好,刚好这几天我手机欠费懒得充。”
有时樵曙东带我去参加他朋友的聚会特别尴尬,刚看到我的人都非常诧异:“帮主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款式了?”樵曙东从来不护着我,只是在一旁笑,不解释,任人猜测误会我是他女朋友。
我会悄悄问身旁的樵曙东:“诶,你孩子都很大了吧,他们怎么还开这种玩笑,你老婆怎么都不生气?”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呆滞数秒,回过神傲娇地对我说:“我是不婚主义者!”
我沉默数秒,补上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哪,我看人很准的,像你这种年纪这么大还不结婚的一般在生理上都有问题。”
他恨不得用目光杀死我:“你才生理上有问题!”
我连忙表明态度:“我不会歧视你的!其实我挺敬佩你的,我在网上看到很多直女嫁给同性恋后痛诉悲惨的同妻生活,你没有随便娶个女的坑害对方说明你还是有良心的,就算为了你我也会加紧呼吁国内同性恋婚姻合法,哎,也不用,你条件这么好,完全可以去国外找对象…”我越说他表情越是恐怖,我说到一半嘴巴停不下来,讪讪地补充完,“还是你已经找到了?就等着哪天出柜?”
他的表情恐怕想让我去死一死的心都有:“滚!”
我赶紧闪人,用回音体跟他说:“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会帮你保守秘密的…帮你保守秘密的…你保守秘密的…保守秘密的…守秘密的…秘密的…密的…的…”
我们之间相处模式很怪,有时候非常想要捉弄他,尽量说一些打击他的话,然而有时候我真有点怕他。
一天樵慕白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去交给我一份英文习题,说:“这份卷子你拿回去先做一下,下个星期我要用。”
我一目十行地扫过天书般的习题,倒吸一口凉气可谓是我的真实反应,我死的心都有了,艰难地抬起头说:“都要做吗?”
樵慕白不悦地看了我一眼:“没错。”
我万念俱灰了数秒,突然燃起一线希望问:“能用金山在线吗?”
他用看猪的目光看着我:“不能,记得星期一之前交给我。”
天哪,离星期一只有三天,星期五有课晚上跟奶茶出去逛街,星期六从我手心溜过去,星期天还有别的科目作业…我孤注一掷将宝押在星期天晚上,我打开电脑,谁说不能用金山的我偏用!才翻译不到两句,隔壁寝室那群鸭子跑来震耳欲聋,我忙于公务无心待客,最后以为她们要走,结果她们说:“椰子,陪我们去联谊吧。”
“不行…我还要写作业。”
“联谊会有很多帅哥呢——”
我一拍桌子:“你们以为我是那种…”我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成语,奶茶在旁边补充道,“色令智昏。”我一拍桌子,“你们以为我是那种色令智昏的花痴吗?”
她们一个个齐声叫道:“你不就是吗?你不花痴谁花痴?”
我恼羞成怒地挣扎道:“不行啊,樵慕白给我的试卷我还没做完呢!”瞬间眼前闪过樵慕白眼中那如利刃的寒光,隔壁那群鸭子中的一只拿起我的试卷研究了一下:“切,你笨不笨啊,这种试卷还自己做,去网上搜一下不就得了,去吧,联谊会上有很多好吃的。”身为资深吃货的我被彻底打败了。
她帮我找到了试卷,可惜没有答案,她说:“没关系,到百度提问晚上你回来估计就有答案了。”她悬赏了一百分,阿晶大姐看到呻吟道:“别用得这么大手大脚,我这几天还想在百度提问求种子呢——”
一语既出,寝室哗然:“阿晶你个色女!”
阿晶理直气壮地插着腰:“有本事你们不要过来看!”
她们中很多女生没有电脑,连忙叫道:“不要哪,到时候一定要叫我们。”
提交上问题我就真的跟她们出去联谊了,玩得还挺开心,想起来要抄答案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高手提供的答案真的好全面,我满心感激地抄着,想着选那个回答为最佳答案吧,还要留言:“谢谢。”想着不要干巴巴的两个字:“谢谢哦,替我省了不少事,昨天联谊出去玩得很开心!”
我抄着抄着看见对话的图标亮着,下意识地点下,看到:“什么,你昨晚出去联谊,小小年纪不学好,写作业还要在网上偷鸡摸狗。”
我狠狠反击:“你妹!敢教训老娘,老娘刚出道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
他回了三个字:“樵慕白!”
我瞬间石化了,坐在电脑前抖啊抖,他怎么就阴魂不散!
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樵慕白,我颤抖着接起来:“喂,樵老师——”其实我笑得比哭还难看。
“到我办公室来!”不由分说,他扣死电话。
我鼓足勇气敲响樵慕白办公室的大门,进门就谄媚地笑道:“樵老师,你给我的试卷我已经写完了哦。”
他只顾低头批改作业不理我,办公室里还有老班和几个其他系的任课老师,我恨恨地默念,樵慕白算你命大,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命案现场,我脾气一上来一定会用眼前这摞作业本把你的脑壳砸成脑残。
他这时抬头冷冷地睃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眼前的作业本:“你不会是想把作业本往我脑袋上砸吧?”
我吓了一跳,忙心虚地矢口否认:“樵老师,我哪敢这么谋杀恩师啊——”说得全屋子人都笑喷了:“慕白,你太严肃了,瞧人家小姑娘被你吓成什么样了,还谋杀恩师,哈哈哈哈——”
他被讲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咸不淡地问:“昨天去联谊好玩吗?”
说到联谊,我一时忘情,激动地摇头晃脑:“那还用说嘛,当然开心,最晚我吃了水果拼盘,花菜干锅,鸡公煲…都是那个男生付的钱呢,他还送我回来问我要电话号码,还说下次再叫出去吃,还有…”其实我讲话的重点还是吃啦。
我突然注意到他的脸越来越黑,我噤了声,对啊,像樵慕白这么整天扑克牌脸的家伙一定希望全世界人都跟他一样天天不高兴,果然他冷冷地说:“就知道你饭量不小,几天没见胖得只怕连你妈都认不出了。”
我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损过我以后他心情好似愉悦了一些,接过我手中的试卷:“勤能补拙,笨鸟先飞,懂么你?”
我傻傻地问:“什么意思?”
他像是对我的愚昧无知忍无可忍:“从下个星期开始,你每个周末下午到我这里来看书!”
我叫道:“怎么可以!”一想反应太大了,“嗯,樵老师,虽然我也很想,但是不到一个月就要期中考试,我还要复习各科课程呢。”
樵慕白挑起眉毛:“到这里看书我相信会比在学校任何角落都要有效率的。”
我高兴起来又突然难过,樵慕白问我怎么了,我郁闷地说:“这个月的流量不够了。”
我哭丧着脸,樵慕白说:“你可以走了。”
我本想挥起拳头在他那张不阴不晴的脸砸出一个洞来,但懦弱无能的我还是只能乖乖退出办公室,握着拳头奔向小卖部买了一包猫耳朵,狠狠地丢进嘴里,幻想每只上面都有一张樵慕白扭曲求饶的脸。
我彻底告别了每星期周末自由甜美的空气,每星期有两天和樵慕白狼狈为奸,周末的办公室大半没有其他老师,看书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走神,心想着樵慕白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把生命浪费在我这块朽木身上,幻想着哪天樵慕白交了女朋友,我就能摆脱他的魔爪,有时候想着想着会放声笑出来,但一定会被樵慕白阴冷的目光打断。
樵慕白跟缺钱这种大事比起来真不算什么,妈妈寄给我生活费一般是每月三百,平时都是够的,可到了期末还要买车票就不够了,我家境不好我没有打电话叫妈妈给我打钱,所以我在想赚钱的机会。
在班里我还有个绰号叫“副班”——不是副班长而是副班主任,因为我有一门手艺,我能模仿任何人的笔迹,尤其是老班这种龙飞凤舞的张旭狂草,所以要同学要夜不归营只要写好请假条我签上字盖上我私自在外托店里刻好的办公室章就可以躲过宿管大叔的循循善诱,以前我都是义务帮助,在这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的关头我明码标价,一个签名五块钱。
、47chapter 47
我一直在你身后听你叫着我的名字
我手机群发了消息还在全系的群里都喊了;晚自习果然生意兴隆;来请假的人络绎不绝;人人除了大叫无商不奸倒是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我不仅赚了很多钱还获得了当明星签名的快感。
我飞快地签着名字;快下课了,有一张请假单放在我面前,我抓起笔条件反射地签下去;咦,这个混蛋怎么不填好表格就让我签字,我气愤地抬起头只见樵慕白带着冷冷的笑意望着我,我吓得汗流浃背;妈妈啊;太…太可怕了…
全班都埋头写作业,用余光看我的笑话,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桌上乱飞的五元钞票、成叠的请假单和办公室章,他把我叫到教室外面一直盯着我看,我很凶地问:“你看什么!”
“你脸上沾了朱砂了。”
啊,我用袖子疯狂地擦脸,把他逗得不禁笑出声,我掏出手机把屏幕当镜子,没有啊。
“我刚才其实还想说我看错了…”
“你!”我被气得想咬他。
“为什么要干这种私办证件的勾当,你不知道办假证是要坐牢的吗?”
你妹!说我私办假证!我竭尽全力平息怒火,这家伙吃软不吃硬,只能智取不能强攻:“樵老师,你听我说…”我像说书一拍醒木开了头,“你上街时有没有看过有人站在路旁乞讨,地上用粉笔写着一行字‘回家求五元’?”
“没有。”他想了想,果断地说。
我好想揍他,用尽全身力气平息怒火,用凄惨的口气说:“小女子也是迫于生计才走上办假证的不归路,哎,要不是我买不起回家的车票我是宁死也不愿流落风尘的…”
“‘流落风尘’这个成语用得真好啊。”他满意地点头,“车票多少钱?我借你,”他掏出皮夹,我看到好多闪烁着诱人红光的“毛主席”!“两百够吗?”
“够了,够了!”我流着哈喇子,一遍遍抚摸着钞票上这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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