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雪恨这回事,她一向就觉得是个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无聊愚蠢事,就算对于虞嘉妃母女,至今她也不过认为只是拿回自己应有的。
可是对着面前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叫他不好看。
她贴住他硬挺挺的胸膛,哟,原来这人还是有心的呢,还跳得挺欢快,抬头,蠕动着红唇绽笑:“那你快点儿哦。”
邵泽徽箭步出去,一边走,一边思考如何用最快的时间打发走那个神憎鬼厌的利颂恩。
丁凝见到前方阶下不远的办公室大门哐当关上,也用最快的时间掏出手袋里的U盘,快速插进接口,进入电脑,搜索关键字,查找路径。
时间流逝……她看看门,手心忽然冒了点汗。搜索结果停止,找了半天的关键字文件夹跳出来。
文件不小,拷贝到U盘的时间估计很要花几分钟。
但她不急,她大概能估计利颂恩能把他拖多久。
现实总跟计划有出入,门口有熟悉的脚步响起,伴随着他跟秘书的说话声音。
还剩9%的任务……
她手心的汗加重,脊背却有点儿发冷,死死盯着屏幕上文件的输送传递,恨不得加推一把力气得好。
轻微一声响,备份完毕。
门打开,脚步朝里边走来。
她一把将U盘抽出来,啪啪几下,关掉屏幕上的所有窗口,再一抬头,人已经走到了大办公桌的阶下,手吓得一松,U盘不偏不倚,正掉入斜下方椅子内的手袋内,赶紧拉好了拉链。
邵泽徽的脸孔一如所有时候的俊毅沉着:“在做什么?”
丁凝站起来,拿起手袋下去,走到他跟前,踮起脚根,在他耳边吹气:“等你呗。”勾起膝盖,用高跟鞋尖去轻轻摩他坚挺的腿腹背后。
他的表情缓和下来,爽了不少。
丁凝嘟噜:“你要是还要事情做,那我先走了。”他拉住她,把她的手袋拽出来,握在手里。
她以为他已经发现了,心一缩,可他只是把手袋丢到一边的沙发上:“别急,不忙。”把她箍进怀里:“我想你陪着我。”手捧着她后脑勺,埋进她清香的发间深嗅。
丁凝觉得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这人跟他的心一样,一向巍峨坚实得像个城墙,现在却有点反常。
她扬起头,笑得俏皮:“陪你的大把人,哪差我一个。就这样,走了。”
女孩的身体从刚才的热情掉了下来,已经凉得甚至能嗅到风霜味。
他还是抱得不放,只希望用自己的体温,把她孵得回暖。
她把他推开,看也不看,拿起手袋和外套朝门外走去,到了走廊上,手机震动,接了起来:“嗯,拿到了,我可算是达标?”
语笑嫣然之间,电话那边的通话者既满意也很得意,满意女孩能力,得意又招徕一名开疆扩土的将士,却又轻轻叹了一声。
叹此刻办公室里的那名人。
这小妖精呵,果真是个没心肝的。
办公室内,邵泽徽孤立在厅当中,站了半天,走到电脑前,屏保晃了一下,桌子上下方还没来得及关掉的一个窗口跳出来。
他眸底的深寒一点点溢上来。
——
丁凝搬出酒店的事,过了半个小时,江一进一个电话,传到了邵泽徽这边。
撇下事情过去时,人走房空,招呼都没打,房也没退。
邵泽徽心里早就有了底,可还是没想到这么快。
阿男目视前方:“……丁小姐把我支开……但我赶下楼时,看到接她的车子,好像是利小姐的……”
一通电话拨过去时,利颂恩正扑在手头案卷,接了电话,迎面就觉得一阵冷气杀来。
那边的声音就像冰川:“我只当你是好玩,没想到你是认真的,那笔生意,权当我送给你,你把她还给我。”
丁凝深夜探班,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怪里怪气?
利颂恩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把他拖得久久,他怎么会猜不到有鬼?
那夜站在玻璃窗后,他冷眼亲自看着她躲在电脑屏幕后,心情一点点往下沉降。
拱手将商业成果,由着她去盗,这辈子,仅此一次,也惟她一人了。
等她差不多弄完,他才发出声响,踱步进去。
其后稍一调查,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跟利颂恩见过面。
要是能叫她高兴,让她泄恨,拿去就拿去,一笔生意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不认真?”利颂恩电话的声音在他听来,一如既往的欠打,此刻更甚,“我觉得她资质不错,在公关这一行也很有天分,与其被你安在个子公司打杂,不如我亲自教导,你不把她当回事,可我慧眼识珠,肯定会代你挖掘她的才能。”
邵利二门虽然合作居多,底下物业多了,偶尔也有竞争之歧。
尤其利颂恩出来自立山头后,与利家划江而治,相当于是单枪匹马。
邵泽徽在生意上本来就不是个讲感情喜欢让道的人,利颂恩富家女,出来经商大半也是玩咖性质,这方面霸道要强,不贪图人情好处,只想瞧瞧自己的能耐,所以两人一贯你不帮我,我不睬你,埋头各自干。
最近北欧一个新进窜起的国际品牌欲在本城招徕代理,因为初探亚陆市场,不知水的深浅,想找本土的老行尊做探道人。
没想利颂恩野心大,看上这块肥肉,知道邵氏已经摸熟那家企业内部,做出草案,并且派人跟对方交涉,正好碰上丁凝,半玩笑半认真,就把去盗拿数据资料的任务交了给她。
兵不厌诈,美人计永不过时。
利颂恩并不觉得这举动下九流。
邵泽徽不想跟她啰嗦:“懒得跟你废话。你直接说,她现在哪里。”
利颂恩就爱看他不淡定,笑起来:“活活活活。你能金屋藏娇,就不许我养金丝雀了?邵老二,我们早就说好各不干涉,只是这次不凑巧刚好是一个人。她现在身心都向着我,你逼她回去,又能干什么呢?安啦,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各方面噢活活活。哦对,她那份和邵氏的合约,我今天下午会派律师过去跟吉莲见面,注销掉。”
电话干净利落地挂断。
邵泽徽的火气腾腾冒起来,手机一下子砸向酒店房间的墙壁上,“啪”一声,落地开花。
阿男捡起破烂掉的手机,放到床头茶几上,瞥一眼脸涨得赤胀的老板,心里冷道:该。
、65第六十三章
女人跑了;还是跟着未婚妻,天都塌了。
一个人有心藏东西,十个神仙也难找,邵泽徽查过利颂恩名下大半物业后,没找到人,叫人每天堵守在天颂门口;也没见着丁凝。
想要叫她出现,只能先取消了签约合同。
合同一废;丁凝果然出现了,每天在天颂上下班;忙得不亦乐乎。
天颂是个年轻又有朝气的公关公司,人员不复杂,进去后;学东西快。
利颂恩荤素不忌的事情,一个圈子里的人其实都心照不宣,只是因为爷爷和邵家的缘故,不可能正式从柜子里出去。
丁凝先听邵庭晟对她的描述,还不觉得,进来后才知,这里简直就是利颂恩的后宫,因为老板的特殊尿性,这些员工就算是直女,时间长了,在争风上位中,多少也得抱抱女上司的腿,跟着起哄,时间久了,演变成了每隔几日,就有人为了利颂恩耍心机吃飞醋。
丁凝刚进公司,跟以前每新进女员工一样,也是引起了小波动,因为是利颂恩钦点,HR那边正常试用考核程序都没走,更被指指点点。
这天早上上班堵车,到公司迟到了几分钟,丁凝叼着三明治和拿着热饮,慌里慌张打卡进门,又听见窸窣议论飘来:“……不知道是Sharon的还是三少的……”
邵庭晟带丁凝第一次来时,不少人看见,所以公司目前分成两派,一半认为是利颂恩的新宠,一半认为是邵庭晟的禁脔,不管怎样,反正都是见不得光的。
有人小声笑:“……说不定是吃两家饭的‘二奶’?”
此二奶非彼二奶,可又名符其实,女人们压声大笑。
利颂恩之前叫丁凝不用理会,女人嘛,就图嘴巴上的乐子,说几天就没事了,再说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维护谁都不好。
丁凝心想你当然说得大气,坐在办公室里,高高在上的自然尝不到每天被人碎嘴念叨的烦恼,想了想,啃着汉堡,慢慢走过去……
众人见到当事人,收声,准备各回各座,却听见含糊吞咽,伴着跐溜溜的吸咖啡声传来:“你们见过早上疯狂追小巴上班,还要把快餐店垃圾食品当成早饭的二奶?”
众人面面相觑,噤了声。
经过这一次,丁凝总算是开始受人待见,融入了天颂,开始成为八卦一员。
邵泽徽这方面想歪了,利颂恩倒没有把丁凝安排在自己的房产,而是帮忙联系相熟经纪,租了个成熟小区的单位,除了入职那场考试有些下作,合同按着天颂员工福利月薪来,并没特殊优待。
这一点上,两个人真的很相似,在商言商,没什么太大情面。
时间不久,丁凝业务开始逐渐上手,但基本还是在公司内,处理文案事务。
丁家虽然被邵氏吞吃,子公司内还是保存了小半股份,丁志豪为了保护自己那么点儿钱不好事了虞嘉妃母女,将公司早就转到长女名下,丁凝已经有了支配权,只是之前一直没动的机会。
H城人好投资,七十年代开始由大户至散户的股潮到现在还不褪。
丁凝每天在办公室听着认购权、股票、上市和Margin这些词汇,心想不动都难,借利颂恩的贵圈□,跟在大户屁股后面,游资买盘,放短线玩了两把,账户的钱居然翻了一翻。
她突然发现,钱,比男人可靠又可爱得多。
至少,不会欺骗自己。
邵泽徽差阿男来天颂找过几次。
第一次,阿男还照着东家的吩咐,义正言辞劝了几句。第二次,丁凝懒得听了,盯住这木头男的眼睛,主动开口:“想知道怎么追吉莲吗?”
软肋被重重击中。阿男眼睛一亮,从此在丁凝面前,暗了下去。
——
这天下班,丁凝出电梯正在琢磨哪只蓝筹股好入手,还没走出玻璃大门,杀气迎面袭来。
早知得要面对面1V1一次,丁凝也想不到会是被他活活拖到一楼大厅边的沙发。
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开始是“玩够了,闹够了,该回来了”的平静,在得不到对方任何响应,只收获女孩两个呵欠后,有些坐不住了:“听说你在炒热钱。”
“嗯。”丁凝看看手机,还报了个晚上的金融课程。
邵泽徽扬起眉毛:“跟她就只能学到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丁凝拿起案几上的包准备走:“您多正派,正派到我都不忍直视了。”
他恨透了她每次生气时这种不阴不阳,不冷不淡的反应,弄得自己就像个屁,还不能放,却还是把她的手摁下来,语气尽可能的温和:“你到底要怎样,别吵了。”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主动跟她说,可是当初要是主动说了,她还会跟自己吗。
他不后悔,总得有个时间给她慢慢适应。他暂时放手,就让她适应个够,这么久了,什么脾气都该闹完了,也该好了。
丁凝瞳孔慢慢扩大,盯住他,就像是看到什么稀奇东西:“原来您一直以为这是吵架?对不起,让您误会了是我的不是!这是游戏结束!”说分手都嫌糟蹋了这个词。
邵泽徽在她的眸子里,没有看到任何情绪,心里凉了几分,还是有些不相信,拎起她腕子,唇角有点发冷,轻轻搐动:“你说完了就完了?你当我是死的?”
他自己都察觉不到,从这一刻开始,所有的言行举止添了小男孩的意气。
邪魅狂霸跩来了。丁凝直视他眼睛,一字一句:“那我就想法子,叫您那边不得不答应。”
邵泽徽不懂她打什么算盘,拽起她的手腕:“下周邵园宴会,一干朋友亲戚和邵家合作伙伴都会到场,到时我会叫阿男接你过去。”
她知道他要干嘛,让自己见家长,叫所以人认可自己,把自己介绍给亲戚六眷,街坊伙伴。
这也就是他能给的最大的尊重了……他当时在P城的求婚,也是指的这个吧?让大家都知道自己,给自己一个正大光明的禁脔身份!多么可笑。
她停滞,心里突然纠结了一下,不易察觉地挣开,终于飞出他的手掌,不小心把手腕勾住的手袋也甩到了大理石地面上,里面的手机钥匙哐啷滑了一地。
这举动,是厌弃和不耐。
他看着女孩蹲□去拣手袋,还在碎碎念着试手机和化妆盒有没有坏掉:“我去,前天才买的手机……”
他的心跌了下去。
那边传来年轻女人的清脆声音:
“嗨,宝贝,还没走?”
丁凝整理好手袋,望过去,抬起手打招呼,刚才脸上的冰雪,一瞬间,都消融了。
利颂恩踩着高跟鞋滑过来,笑着跟青脸的邵泽徽对了个眼神,转去丁凝:“晚上跟世汀雷大班吃饭谈合约,车子正好往你家那边过,要不要顺道载你一程?”
“当然!”丁凝飞快拾起包。
利颂恩笑着勾她下巴:“今天这么容易就答应我?不会是拿我当挡箭牌吧。我会不高兴的。”手欠,看丁凝今天穿了条包臀A裙,忍不住滑下去,在鼓鼓的丰满臀峰上捏了一把,丝毫不顾及面前的男人脸色从青到了黑。
丁凝把利颂恩的手抓起来,从屁股上移开,匆匆看了一眼邵泽徽,附耳过去:“你司机当过警察,反跟踪能力好,正好一起,我怕人跟尾。”语气很认真,蹙着眉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声音很细,邵泽徽却都听到了。
她是有多么迫不及待,半点都不想自己靠近。明明知道那个利颂恩是个什么人,谁都不找,去她那儿做事,这是在说完全不介意自己在存在?宁愿被个女人吃豆腐,也不愿跟返自己?
回过头去,她的影子已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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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丁凝拿出还没来及销毁掉的记忆卡,想了想,打开电脑,上网。
次日城内娱乐报馆杂志收到爆料照片。
照片上邵家三公子跟一名妙龄女在自家旗下物业蒙塔里酒店的一楼咖啡室玻璃窗前,拥抱接吻。
妙龄女的身份很快查明,正是跟邵三原先上过一次地方报纸的电影院外雪糕女,现在是天颂旗下实习员工。
天颂老板又是哪个?正是利家的女太子爷利颂恩。
利颂恩跟邵家老二又是什么关系?媒体人虽然在压力下,没有对外报道,却统统是鸡吃放光虫,心知肚明。
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被打了鸡血的娱记们连夜赶回报馆做好,呈现在新一期的杂志头版头条上。
举城皆知,邵家三少爷,又有了新欢,这名新欢还被安置在未来婶婶的公司内做事,可见关系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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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单邵泽徽,就连利颂恩也没料到,丁凝是以这种方式来做个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