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人只有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才能不断的成长，这大半年来，凌晓的心脏一次又一次的强大，一次又一次的坚韧。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上那样灿烂的笑容是如何绽放出来的，即便对着镜子，怕也是不能这么完美吧。
“我约了宣薇吃早饭的，先走了。”凌晓不等曹宁做出任何反应，飞快的退到门口，逃似的离开了他的办公室。曹宁昨晚跟她说的那些让她感动和心动的对白，已经完全被面前的场景挤到了黑暗的角落里，不管他们俩是演戏也好，当真也罢，她都不想看，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对她来说比剔骨割肉还要让人难以忍受。她没有那么大肚，更没有那么无私，她也痛，心痛。
整个一个上午，凌晓都有些失魂落魄，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无数的问题堆积，无解。她努力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工作上再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出错了，这是自己安生立命的根本。除了这个，还有太多双眼睛等着发掘更有意思的八卦，每一个前来跟她有工作联系的同事，都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状态，或是怜悯，或是可惜，或是诧异，总之没有一个正常的神情。
她从打印机里抽出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巨大的问号，每一个问号都代表着一个让她辗转得不出答案的问题。
手机又“嗡嗡”的响起来了，凌晓看也不看，直接拉开抽屉，扔了进去。是曹宁的，从早上苏青蓝骄傲的以一种得胜者的姿态走之后，她的手机就一直不停的在响，先开始她还摁掉，现在，她连摁都不想摁了。
她并不是不想见他，天知道她有多想见他，多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面对他无异于是一种自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他的时候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现实是残酷的，就□裸的摆在她的面前，这段感情要不要继续，还能不能继续，凌晓实在是拿捏不定。十年的等待，从未希望却意外的给了她如此的惊喜，只不过这惊喜，走得也太快了一些，即便是让小雨这么洒脱的人，估计也不是想说放弃就放弃的。
静下心来工作是不可能的了，与其浪费时间，顶着出错的风险，不如什么都不做，更何况，凌晓也烦透了周围那故意压低，却仍旧象松鼠磨牙一般的窃窃私语声，咬了咬牙，“哗”的一下站起身来，拎起自己的包包，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冲出了公司的大门。
早上来的时候，还阳光普照，温暖宜人，才半个上午的时间，就卷起了好大的风，地上的尘土和着落叶旋转飞舞，连太阳似乎都被刮起的风沙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芒，忧郁懒散的照着。
凌晓漫无目的的在马路上闲逛着，各色行人皆是行色匆匆，没有一个像她这样踱着悠闲步子的，也更没有人去在意这样一个普普通通却满脸忧郁，看上去无所事事的女孩子。
走着走着，凌晓忽然不想走了，停下步子，开始放肆的盯着每一个行人的表情。这大上午的，路上并没有几个年轻人，大部分人似乎都是眉头深锁，恨不得脚下生出两个轮子，背上生出两扇翅膀，凌晓想象着他们的烦恼，是养家？是糊口？还是为了孩子，为了父母，为了生计？总之，每一人似乎都没有时间没有心思来研究其他人的烦恼和表情，他们都只专注着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无奈却又沉重。
凌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忽然觉得，要这么说来，那她现在的生活是不是还算是悠闲的，舒适的，她至少还有时间来烦恼，她还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一切的冲出来，她甚至还可以放弃，回到她那个遥远的，充满温暖和关爱的家里去。她比起路上这些背上了无法卸下重担的人们，是不是终究还是幸运的。
凌晓回头看了看，公司的大楼已经有些遥远模糊了，原来不经意间放纵自己离开，会真的让距离越来越远，远的有些出乎意料。
长长的出了一口大气，凌晓开始往回走，人的坚强不光是要勇气面对挑战，面对未来，还要勇于面对过去，面对回忆。她想，她应该好好和曹宁谈一谈，这次，她不再只听不说，这次她要把她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表达出来，不管说得对与不对，她应该让他知道，她对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以后的路，他们两个人是应该携手面对，还是应该各自为战，这些都不应该是只靠猜测，而应该靠毫无保留的沟通。
回到公司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座位上没有几个人，倒是少了很多的尴尬。刚走到桌边，听见抽屉里面的手机又“嗡嗡”的振动着，凌晓想了想，拿出来接起，“喂！”
“凌晓！”曹宁担忧的声音在听筒的那边急切的响起，“你在哪里？我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你也不在公司，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
凌晓没握着电话的那只手紧捏成拳，抵在桌面上，骨节发白，声音却镇静温和，“哦，我出去办了点事，忘带手机了！”
“吃饭了吗？”曹宁的急切丝毫未减。
“还没有！”凌晓不等曹宁接下她的话，迅速道，“你吃了没，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吧！”
“好！”曹宁似乎根本都没有考虑，脱口而出。
中午的时候，到处都是人，吃什么已经不是重点了，凌晓好不容易才选到了一处靠窗的座位，坐在那里可以看见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她想，如果她今天说的话会让两个人比较尴尬的话，她就可以看看外面，至少可以缓和一下气氛。
“吃什么？”曹宁将菜单递给凌晓。
“你随便点吧！”凌晓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她从坐下来就开始不停的在给自己打气、鼓劲。待会儿的话要怎么开场，怎么问，她在心里又小心的捋了一遍。
曹宁没有坚持，拿着菜单这个那个的点了一番，又替凌晓倒了杯水，看向凌晓的眼神有些微的歉疚。
凌晓一直没有抬头，直直的盯着自己面前桌面上的一个小坑，眼见着就得把桌面看穿了，这才抬头朝曹宁道，“你难道不觉得苏青蓝并不是单纯的想从你这里得到帮助么？”
曹宁没有想到凌晓的开场白这么直接，突如其来的尴尬让脸上的笑瞬间隐了下去，这一次，他没有那么痛快的回答，向来高傲自信的头慢慢的朝向窗外，好半天没有动静，就在凌晓也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曹宁才慢慢的转回头来苦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都看出来了，我其实一直都在骗自己，我告诉自己，也告诉你，她和我是多年未见的好朋友，我们的友谊光明磊落。她找我，只是想在我这里寻找到别处寻找不到的帮助。”
“别处寻找不到？”凌晓的笑容看起来比曹宁的还要苦涩，看来小雨说得没有错，曹宁从一开始就知道苏青蓝对他的想法，只不过她不说明，他也就装糊涂，“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只你一人能给，独一无二的？”
凌晓一针见血，问的干净利落，自己却也痛得彻底，“朋友之间的友谊，虽说有不同，但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不同。很多事情，特别是感情的事情，我没有经历过，我不懂，我只知道，曹宁，你和苏青蓝目前的这种状态，让我觉得心里特别的难受，特别不舒服，让我觉得特别没有安全感。”凌晓微微有些激动，脸涨得通红，对于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她的确很是不舍，若是真的要放弃，只怕是她活这么大以来，最直接的一次打击。可也正是由于这份来之不易，让她觉得，两个人之间必须要坦诚，她可以接受曹宁对苏青蓝帮助的事实，甚至可以理解为友情的一种责任，只是他对自己应该是一种坚定不隐瞒的态度。
“凌晓！”曹宁的字字句句也无比的艰难，似乎连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你得相信我，不管苏青蓝是怎么想的，我对她始终是朋友的感觉，她的确最近事情太多了，并且、并且……”曹宁忽然的吞吞吐吐起来。
“并且什么？”曹宁每次谈到苏青蓝的时候，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语塞和欲言又止，这一次，凌晓决定不选择宽容或者忽视。
又是漫长的沉默，曹宁终于在长叹了一口气后缓慢的说道，“她到北京后，入职前曾经做过一次全面体检，当时B超的时候，医生建议她去复查肝区。这之后，她让我陪她去过一次医院。”曹宁有些咬牙，额头上的青筋有些爆了出来，“我们把该检查的全部都做了，医生的结论是肝癌早期。”
凌晓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现在的感受，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定是搞错了。”虽然她现在及其不喜欢苏青蓝，但她也不想她被这么恶毒的病症缠上，癌症这个东西，一旦沾上，有来无回。
曹宁将整张脸埋进双手里搓了好几下，再抬起头来，脸上带上了很多无奈的笑容，“她跟我说的时候，我比你更不相信，我甚至跟她说，我招了那么多的人，入职体检都是糊弄人的，查出来有毛病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误诊。我也没想到，她就是那百分之一的可能。”
所有凌晓准备好的问话，在这一刻全部都卡在了喉咙口，她呆怔的看着曹宁，从心底泛上来一股浓浓的痛，冰凉冰凉的，蔓延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她忽然有一种错觉，觉得面前的曹宁离自己开始慢慢远去，那种距离，是她伸手触摸不到的。
曹宁也被凌晓的情绪感染，两眼有些泛红，“凌晓，所以有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说，不知道怎么样来表达苏青蓝的处境，她刚刚决定来北京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她只是一味的想逃离，逃离家乡，逃离逼婚的父母。只是，当她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忽然有些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的状况，我不想伤害她，更不想伤害你，可是，我又没有很好的办法……”曹宁痛苦的低头，有些哽咽。
凌晓的手脚开始有些发麻，双拳在桌下使劲的握紧再松开，握紧再松开，三个人中间，苏青蓝是值得怜悯的，曹宁是无可奈何的，唯独她，似乎什么也没有做，却不停的在自我纠结，不停的在从曹宁那里索取。
点的菜都慢慢的上来了，热气腾腾的，红是红、绿是绿、黄是黄，搭配得及其的漂亮，可两个人似乎都看不见闻不到，愣怔得顶着一桌子的菜发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周围的人声渐渐的小了下来，凌晓抬头一看，大部分的桌子都已经空了，面前的菜也早就已经凉了。
、51第五十一章
齐小雨拖着快残废的身躯开门进屋的时候；被屋里白晃晃的刺目灯光吓了一跳。不置信的抬起胳膊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屋里的大挂钟，“凌晓，你折腾什么呢？明天不用上班，今晚打算耗通宵啊？”
屋里所有屋子的灯全部都亮着；而凌晓正蜷着身子缩在沙发上看韩剧；哭得稀里哗啦的；垃圾桶里满满的堆满了用过的纸巾；看见小雨回来；还冲她招了招手道；“小雨，你快来看，这韩剧真好看！”
齐小雨走到沙发边；伸出手摸了摸凌晓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叹道，“没发烧啊，怎么这么不正常，你是不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什么呀！”凌晓说着又抽了一张纸巾，将两眼擦了擦，熟练的扔进垃圾桶，“我头一回觉得，韩剧也这么好看，以前没跟你一起看，真的是损失！”
齐小雨冷笑着撇嘴，“你别打发我，你凌晓是什么人，我不知道？糊弄我，你还早着呢！你先把你的眼泪鼻涕给我发泄完了，我洗完澡听你唠叨。”
齐小雨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凌晓已经把电视给关了，一个人缩在沙发的一角，一双无神的大眼茫然的盯着黑漆漆的阳台外面，没有焦距，没有重点。
“凌晓！”小雨有些担心，“你没事吧？”凌晓是个及其内敛的女孩儿，但凡有什么心事，不管喜悲都不会过分的在别人面前展露出来，即便对象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小雨，也只是比别人稍微多一些而已。凌晓这种灰心绝望的神情，她一次都没有见过，就是上次外婆去世，凌晓心里再是痛苦，也没有过这样的失落。
凌晓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动也没动，小雨快步走上前去，用手轻轻的推了推她，又摸了摸她的手，冰凉。顺手捡起沙发上的一跳薄毯覆在她的身上，蹲在凌晓的面前，轻轻的抚顺她的发丝，问，“凌晓，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凌晓将脸慢慢转回来，脸上干干的，并没有小雨想象的涕泪纵横，只不过，那种深深的无助和恐慌让小雨心里看了隐隐的发痛，“小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小雨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倔强隐忍的凌晓何时会这么的无助，她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稳妥淡然的模样。小雨心里很快就锁定了人选，能让她这样的，除了曹宁，再没有其他的人了。
“告诉我，曹宁又跟你说什么了？”小雨的话里带着一丝愤恨和烦躁，“这个人，也立场太不坚定了，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一次说清楚了。”
“不怪他！”凌晓苦笑，伸手将小雨拉起来，坐在她的旁边，又将自己的脸转过来，正对着小雨的脸，慎重而又迷茫的说，“小雨，苏青蓝是肝癌早期。”
“啊？！”小雨的反应比凌晓听说的时候要激烈的多，“曹宁说的？会不会是结果弄错了，她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是肝癌早期？”
“复查过了，该做的检查都做了，确定了。”凌晓摇头，又将头搁回膝盖上，她今天耗费了太多的力气支撑自己，耗费了太多的力气发泄自己的情绪，此刻，早就透支了。
小雨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半天才挣扎出一句，“早期，是不是还好一些，只要能控制住，不转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牺牲一点生活质量来换取生命罢了。这种事情，既然发生，就只能接受，心情开朗是最重要的。”
凌晓不吱声，点了点头。
小雨凝眉想了想，忽然扭头，掰过凌晓的肩膀，急急的问，“曹宁的意思是，为了苏青蓝，要放弃和你在一起？不是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卦了？”
凌晓摇头，使劲的摇头，这一摇，终于把眼泪摇了出来，“没有，没有！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样做才最好，只是不知道怎么样做才能既不伤害她，也不伤害我。”
“终于找到问题的症结了！”小雨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