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是行,可我现在走不开。”宗海晨夹着手机正在忙。
“你忙你的,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去先看一眼,如果真是人贩子我马上给你打电话。”商夏在该时间段联系宗海晨正因为清楚他分。身乏术。
结束通话一刻钟后,宗海晨将地址电话以及刑警队长的姓名都告诉她,到了地方给对方打电话,队长会出来接她,然后直接带她去拘留室认人。
“我跟对方说了你过去的原因,替我问几个有关文物方面的问题,你随便掰些外行听不懂的术语就行了。”
“谢谢。”
“你总这么客气像睡在一张床上的人吗?”
“好吧,今晚还陪你睡。”
“这还差不多,忙去了。”
商夏笑盈盈地挂上电话,捏着地址条,心情又沉重起来……想要得知大哥的现况只能铤而走险询问狡猾的烧脸,如果烧脸挟持她只是为了脱险而无中生有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
半小时后,她跟随刑警队长进入拘留室,拘留室就是临时牢房,犯罪嫌疑人们七扭八歪地挤在铁笼中,有些“常客”见商夏长得漂亮伸出爪子调戏,遭刑警队长一棍子打回。
这一闹腾,吵醒了正卧在墙角打瞌睡的烧脸,烧脸与商夏相视一秒,又立刻面朝墙壁躺下,口中哼唱着含糊不清的民间小调。
听他唱起歌,商夏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因为这首小调只要居住在凤隐镇以及附近的居民才能听懂,大致意思是:山明水秀好风光,哥哥在远方等你。
“烧脸跟我出来!”队长敲击铁栏一声怒吼。
烧脸装没听见,继续哼哼唧唧唱着小曲,直到警员打开铁门将他拽出来才算提审成功。
来到由铁护栏相隔的审讯室里,看管犯人的两名干警站立在烧脸所坐的椅子后方,刑警队长则站在商夏的身旁,随时随地监控双方的一举一动。
“元青花云龙纹牡丹铺首罐以1322。5万在北京保利成交;鱼藻纹折沿盘以6888。5万在北京华晨成交;缠枝牡丹纹摩羯鱼耳大罐以3622。5万在中国嘉德成交。还用我多说吗?”商夏的开场白外人听来摸不清头绪,但烧脸明白她的意思,价格越高刑期越长。
“鬼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花五百块钱买来的瓷瓶子怎么了?!你们就是看不得我发横财,非要找个明目把我关起来再占为己有!”烧脸拍桌欲站起,又被押回原位。
有警察在场,商夏无法与烧脸直接沟通,所以她只能采取诱导的方式令烧脸打消戒心,“稍安勿躁,你在挟持我时大喊冤枉,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你真想为自己洗刷罪名就要讲出获得该瓷器的真正途径,以免类似重器被你们这些外行人当普通瓷器看待。”
这话听着像是在劝说烧脸老实交代,但商夏故意加重“外行”和“喊冤”的问题,烧脸基本可以断定她的来意了。
于是,他痛苦万状地趴在桌上敲打脑壳:“政府同志,我的头好疼啊,我不想跟这危言耸听的小娘们儿说话!”
“放老实点!”装傻充愣是犯人惯用的伎俩,刑警队长看向商夏,“不如改天再问。”
忽然之间,烧脸紧抱头部满地打滚:“头疼,眼睛疼,烧伤的地方也疼起来了啊,犯人也有瞧病的权利,哎呦,我要死了,带我去首都最好的医院治病!——”
警务人员合力压住烧脸,待将他翻过身的时候,竟然发现他脸部烧伤的地方被他自己挠出血痕,烧脸捂着烧伤的部位哭天抢地:“你个死娘们儿看到我这烂脸害怕了是不是?!你不是有钱吗?你不是希望我交代吗?把我脸上的烧伤治好我什么都说!”
刑警队长护着商夏离开审讯室,商夏一路上什么都没说,但心里已经有了数儿,待致谢离开刑警队,她匆匆招手上了出租车,刚一上车便焦急地对司机说:“请带我去治疗烧伤最好的大医院。”
在北京一提烧伤必然联想到积水潭医院,司机问她是不是这家医院,她也不确定,只是通过烧脸一系列古怪的举动,猜想大哥有可能藏身于医院里或附近。
佛祖保佑,请保佑大哥平安无事。
……
一刻钟后,出租车抵达积水潭医院的正门。门前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别说找人,就连环视四周也会被人群阻拦视线。正待商夏焦急之时,耳边传来一则嘹亮的广播,广播声贯穿整条街道,正向行人们宣传着献血的几大益处。
商夏灵机一动,拔腿向医院外围跑去,实验证明,跑出很远仍旧能够听到清晰的宣传语。因此,她兴冲冲地原路返回,穿过人群走向停泊在医院门前的献血车。
她站在车旁,把心一横,踮起脚尖趴上咨询窗口:“我要献血。”
“欢迎欢迎,请上来。”护士热忱相邀。
商夏走上车,故作难以启齿地说,“我很想做点贡献,但我不是本地人,在我老家有一种习俗,不管是穿耳洞还是纹身都要得到父母的应允,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我能不能做个简单的仪式通知远方的二老?”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利,你想怎么做?”
“我父母已过世,我想借用一下您这里的扬声喇叭为二老唱一小段家乡小调传达心意。”
虽然不合规矩,但孝心天地可鉴,何况甘愿义务献血的民众还真不多,于是坐在宣传台前的小护士让出座位给她:“唱吧,你真可爱。”
商夏鞠躬致谢,清了下喉咙,鼓足勇气,双手攥住麦克风,悠悠地,唱起梵文小曲儿。梵文是佛教的经典语言,也是明清瓷器上常用的一种纹饰,身为御烧世家的兄妹俩略通一二不足为奇。
她喃喃吟唱着,婉约悠长的曲风仿佛潺潺溪水静静流淌,但那恬静之感又在下一串音阶中变得高亢清丽一飞冲天。谁都没想到她拥有这样一幅好嗓音,众人不由沉醉其中。
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歌词大意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商秋长命百岁,哥哥是否听到妹妹的呼唤?请你过来,你是我最亲的家人。哪怕前方刀山火海,我陪你破除万能。
北京太大了,人太多了,她不知道到哪去找哥哥,只有满心焦急。
……
唱完小曲,哥没有出现,她长嘘一口气,挽起袖口,按照约定进行献血。她已经填完表格做过健康测试,献血200毫升只需几分钟便可完成。
“你的嗓子可真好,人长得也漂亮,可以参加超女了!”小护士赞不绝口。
针头从她的血管中拔出来,她按揉着发麻的手臂,不知是体疲还是心累,感到浑身无力。
“如果几位愿意听,我不介意多唱几首。”如果哥可以听到,即使把嗓子唱哑都无所谓。
“好啊,你的歌声似乎比宣传语还有效耶,不过歌词是什么意思?”
不等商夏回答,只听一道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从身后传来。
“导人向善的经文。她说,不管未来有多难有多苦,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听罢,商夏猛然回头,直勾勾盯住跑得满头大汗的商秋,顷刻间,泪如雨下。
31、商秋的决定
亲人终于相见,商夏却没时间哭天抹泪,二话不说拉起商秋钻进出租车。
“妹,你也太厉害了,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那个,摊子还没收。”他顺着车玻璃看向推满苹果的小推车。下了火车,烧脸便在医院附近租下一间小平房,又批来几麻袋水果堆积院中,商秋闲来无事就卖起水果来。
商夏见哥平静的神态,发现他居然毫无紧迫感。
“吃饭了么哥?”
“你吃了吗?想吃什么哥给你买。”商秋从兜里掏出五十元纸币,粲然一笑。
唰,商夏掏出一叠人民币展现在商秋眼前,商秋大惊:“哇……你比我有钱。”
商夏把钱塞进哥的手里,叫他收好,又转头看向前方……她必须先把哥先带到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能问清来龙去脉,可是去哪算安全呢?
正想着,看到一家规模较大的KTV屹立在不远处,她记得那种娱乐场所不需要出示身份证便可随意出入,于是命司机停车。
下了车,她首先拽着商秋步入男装店,进门便一统扫荡,继而连衣服带人都推进更衣间。
人靠衣衫马靠鞍,待商秋从更衣间里走出来,除了发型不够时尚,从头到脚就像变了个人,酷似刚出道不久的小明星,尤其是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与潮牌衣裤甚是搭配。
销售人员的赞美声围绕在他的四周,见陌生女性帮他整理裤腿,他紧张地退后一步,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商夏,商夏正在柜台刷卡结账,见哥穿戴合身,请销售人员剪掉标签穿着走。
“妹,你哪来的钱?倒腾古玩来着?”商秋跟着她进入KTV包厢,神色忧戚。
关上包厢门,始终沉默的商夏顿时怒转身,一把将大哥推向墙边,质问道:“你到底想干嘛啊?知不知道警察正在四处找你?你是不是疯了?!”
商秋却一脸迷茫地看着妹妹:“什么意思?帮忙鉴定和清洗瓷器也犯法?”
商夏缓了缓情绪,拧开音响,拉着哥坐下来:“你先告诉我你跟谁来北京的?”
“一个朋友,去过咱家一次。”
“好,你有没有陪同这位朋友去过皇陵之类的地方?”
商秋一怔:“你是说……那几件元青花是从陵墓中偷出来的?”
“对!发坟掘墓!你还在跟我装傻是吗?你会分不清哪些瓷器经过深层掩埋吗?!你会不知道你清洗的元青花记录在史?!你知不知道盗墓是死罪啊?!”
商夏举起拳头,又在打出时落下手臂无声落泪:“如今烧脸已被抓获,我就你这么一个哥哥,因为你一句被故宫博物院领导带走,我睡火车站、捡垃圾、杂耍卖艺,辛辛苦苦来到北京,本想见到你之后赶紧解决一下家中的问题,却死都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见面。”
迟疑片刻,商秋谨慎地抬起手,替妹妹轻柔地拭去眼泪:“虽然哥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曾怀疑过这几件元青花官窑精品的来历,但烧脸一直叫我别担心,他说瓷器不是他的,他也不是拿来卖而是帮人运送到北京交给相关人员。”
听罢,商夏也不知道该不该骂他傻,因为商秋除了成天鼓捣他自己的那些瓷器真的不问世事。她打掉他的手:“你就是自私!不管你要去哪,为什么要不辞而别?眼瞅着婚期已近,你想过我该怎么向准嫂子交代吗?”
商秋抓了抓头发:“别哭了妹,倘若我说出实情你肯定不会让我走。这样吧,等回去之后我会登门道歉,如果对方不愿意嫁也不勉强。”
商夏长嘘一口气:“先不提那些了,先把你和烧脸从认识到今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我。”
商秋知道自己不对,一转身蹲到她膝盖前,娓娓道来:“年初,准丈母娘叫我过去修房,你怕我弄伤手便自作主张去帮忙,一去就是半个月记得吗?趁着你不在家,我便回山里窑口烧瓷,想着烧点工艺品拿到山下换些钱给你和未过门的媳妇做两套新衣裳。摆上摊,第一位客人就是烧脸,他捧着瓷器仔细端详,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问我换瓷瓶行不行,我一看他所谓的翡翠不过是仿旧的玻璃制品,自然不换。然后他又取出一个鼻烟壶问我这个换不换,我一看这件是真东西,便坦言我这一车瓷器都抵不上鼻烟壶的价值,他可能看我实诚吧,于是请我到他家里小坐,他在山下开了一家贩售家用瓷制品的小店,跟我说可以把瓷器放在他寄卖。如果卖得好他愿意长期跟我订货,我当然愿意……”
商夏拍案而起,“那你也不能告诉烧脸你是烧制古瓷的行家吧?!你!……”
“别急,你先别生气,”商秋倒了杯饮料给妹妹,又说,“我从没告诉任何人咱家的渊源,他只知道我会辨别真伪,说起这事源于巧合,我当时放好瓷器刚准备从他那离开,一位白须老者抱着一个锦盒走进来,烧脸听说对方有老物件要转手又把我叫了回去。我断定是民国时期的大碗,直言画工粗燥造型呆板没有收藏价值,老者当场破口大骂,指着碗底‘大清乾隆年制’三行六字篆书款质问我,我便向老者解释为什么是民国民窑。
烧脸也喜欢收藏瓷器,或许听我讲得头头是道便记在心里,后来,我每次下山往他店里补货的时候他都会拿出几件新收的瓷器让我帮忙鉴定,关于这一点,也怪我多管闲事,看有些瓷器脏得不像样子便动手清理,烧脸觉得我人不错常请我吃饭,就这样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再之后,他上山来找我,说山下有人在挖菜窖的时候无意间挖出几件瓷器,对方知道东西年代久远放在家里心里总感到不踏实,所以拜托烧脸运到北京的亲戚家,烧脸还说,对方想雇个懂瓷器的行家保驾护航,如果安全抵达目的地,愿意支付二十五万运送费给我,但前提是,我必须负责清洗、保养以及看管瓷器的工作。听到如此庞大的金额,我确实冲昏了头,心想有了这二十五万,可以给家盖新房,给你置办嫁妆,重盖窑口,你准嫂子家也不会再嫌咱家穷,呃,你怎么又别哭了妹……”
商秋提起袖口蹭掉她再次滑落的泪,“为了祖宗遗训,为了保护哥这双手,苦你一人支撑整个家,哥不想见你这么辛苦,也想让你过上好日子,哥知道这几件元青花肯定出自皇家陵墓,但的确不知道这些元青花因盗墓而得。”
商夏一直在反省,或者正是她的强势□导致哥不敢直言相告,她托起哥那双白嫩细滑的手,泪水扑簌簌地流下来:“我不反对你烧制瓷器,否则也不会在山里帮你建造窑口,但咱家还没苦到那地步,不必用这双可以打造传世之宝的手来养家糊口,如果让你为生活奔波就是我的失职你懂不懂?”
“我懂,我不告而别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想娶那女人过门,不,不喜欢。”商秋知道妹妹四处奔走才好不容易说上这门亲,如果提出退婚,商夏非但不会同意还会把他绑起来扔进洞房,所以一向懦弱的他,选择了逃避。
商夏无奈地看着他,哥的眼睛像黑玛瑙一般清澈透亮,纯净得像个孩子。名义上他是哥哥,可在她心里就是需要百般呵护的弟弟甚至更小。既然事都出了,再打他骂他也是于事无补。
“哥,再问你一件事,仿成化斗彩的瓷片怎么会到准嫂子手里?”烧造高仿瓷器只做练手之用,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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