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我后来的话,至少比一开头说的好让人接受一点,小左这次没太介意我说他偶像自恋的话,反倒是自言自语地点头,“也是,他那么完美的人,的确也是没什么人能配的上他。”
我悲哀地看着跟我同岁的小左,以二十五岁的智商,还能这样搞偶像崇拜,我实在是难以理解,这倒不是特别的针对程桦而言。而是,我觉得一个人成年以后,就没道理对另外一个并不熟悉的人怀有这种迷恋的情绪,尤其还是一个娱乐圈的人。
刘韬这时候笑眯眯地踱到了我的身边,倚在我办公桌的隔板上,含笑望着我说:“茉茉,听说你昨天大出风头呢,今天我一来,就连前台的人都在传说,咱们部门有个姑娘跟程桦交情匪浅。一早上已经有许多人别的部门的人都在q上跟我打听你。”
“让您见笑了。”我说,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我跟程桦的关系,然后又忽然觉得,还是不解释的好,因为无论我昨天出了怎样的风头,大概谁也不会联想到我这个灰头土脸的小记者跟大明星之间会有什么暧昧。而刘韬之所以对我会有好感,也不过是会因为一起工作久了,被我的内在美吸引了而已,显然也不会认为我有这么大的魅力,更不会把我跟程桦想成有什么不堪的关系。
但是,接下来的事,打破了这种平衡,刘韬还倚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随意聊着天,文书室的小妹大惊小怪地捧了一大束花,羡慕地走到我的面前说:“茉茉姐,刚才快递公司来人给您送了一束花。”
“天啊。”立即有人惊叹,因为这束不知道是几十朵还是一百多朵玫瑰花组成的花束,实在是骚包的可以,而且玫瑰的花语连傻子都知道,当场就有人对我表示了恭喜。
我心跳得厉害,满怀期待地抬头看了眼刘韬,他的脸颊微微有些抽搐,但是,显然不是因为高兴或是羞涩。
“不会是程桦送你的吧?”小左激动道。
“怎么会!?”我从花束里终于翻出了卡片,满不在乎地说道,程桦这辈子会送我的东西太过屈指可数,中学毕业那一年的调整型内衣以及他第一次去香港录节目给我稍来的化妆品,无一不是用来嘲讽我的,无论是我的身材还是我的皮肤。
好奇地打开卡片,我的手一抖,卡片掉到了地上,有人捡起来,旋即惊呼:“真的是程桦?天啊,他这是在跟你告白?”
卡片上写着一句话,“茉茉,希望我们的之间感情一如从前。”署名是龙飞凤舞的程桦二字。
我的头有些轰轰的响,不过瞬间清醒过来之后,第一步就是劈手夺过那张卡片,先声夺人地骂道:“这是谁的恶作剧啊?还准是程桦的粉丝干的,看看这签名多么惟妙惟肖,耍着姐很好玩吗?不过姐跟程桦什么关系,能上你这当?”
我这话立即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跟我同仇敌忾了起来,“就是的,无聊不无聊啊?”“专门给程桦制造绯闻吗?”“茉茉只要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是不是程桦干的了,有必要开这种玩笑吗?”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我又偷眼去看刘韬,他的表情有些复杂,但是远没有其他人那么激动,只是微微地朝着我一笑,然后默默走开了。
我心里一下子被刨开了一个大洞。
有人怂恿道:“茉茉,给程桦打电话证实一下,然后好好调查下是谁在恶作剧。”
我知道,他们其实是希望得到准确的否定,不然很难安心,我犹豫着要不要给程桦拨这个电话,因为,其实我并不是很有把握这个恶作剧不是他亲力亲为的。
可是,我正想着,程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那天的号码我并没有存,所以接听之前完全没意识到会是他,于是,接通的一刹那,听到他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喊道:“程桦!”
同事们立即聚拢了过来,期待地看着我,我用小手指勾住电话侧边的按键,悄悄地调小了通话的音量,以防电话的声音漏出来被他们听到。
“茉茉,花喜欢吗?”程桦说。
如果我此刻没有被围观,我一定会大骂他脑子进水,可是,这会儿我不能,还得假装没事地说:“程桦你知道嘛,今天有人冒充你,给我送了一束花呢,简直太好笑了。”
程桦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就是我送的呀,茉茉,你怎么了?”
“哈哈,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干的。”我继续说道,看见围观群众露出欣慰的笑脸之后,长出了一口气,没管程桦那边又说了什么,赶紧按下了挂断的按键。
于是,报社的福尔摩斯们开始去查是哪家快递送来的花,希望以此找到些线索捉到真凶,我却是乏力地趴在桌上不想动弹。脑子里不愿意去琢磨程桦又在搞什么鬼,我按掉了他几个电话之后,他发来一条短信:“茉茉,你搞什么?”
我看着这条短信欲哭无泪,到底是我们谁在搞啊?我没回复他,想了想,干脆关了手机。
我真不是假装纯情,对程桦的一往情深熟视无睹,然后自己把自己往悲剧里想。而是真的前半辈子吃过这丫的亏太多,一点儿都没办法往好地方想他。哪个少女不怀春啊,尤其还是面对这么个好看到妖孽的男人,我十六岁以前,也曾多少次也傻乎乎地以为,他其实是爱我的。但是这种假设,通常不会超过24小时就会完全破灭。
他最大的乐趣,不过是作弄我而已,而他之所以只作弄我一个人,而在别人面前都摆出副人畜无害的五好公民形象,也不过是因为,他在还不太懂伪装自己的时候,我就已经识破了他,而后来,他已经习惯性地开始伪装之后,出于人类发泄的本能,在我这,给自己留了个破罐破摔的缺口。
但是,即便是知他甚深,却依旧对他这次的送花事件,摸不出门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捉弄呢?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种焦虑维持到三点,我终于不得不面对还有一篇稿子没有完成的这件事,开始全情投入写稿,把这倒霉孩子的事暂且放到了一边。
稿子准时送到刘韬手里时,我又谄媚地给他的茶杯打满了水,放在桌上,刘韬抬头看我的眼神多少有些异样。于是,我决定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刘老师,我跟程桦只是曾经同学过,没有别的什么……”我很直接地说道,虽然,我知道这话对刘韬有一定的暗示味道,但是我决定就暗示了吧。
刘韬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谨慎地回答我说:“茉茉,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个。”
这应该是一种拒绝,我听了之后十分沮丧。
原本我跟刘韬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却是因为这个突发事件而面临了考验。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也许程桦的用意就是如此,这么骚包的花送到报社,足以让我已经开始的恋情出现危机,还没开始的恋情面临考验,我乏人问津到现在,那丫其实从来都脱不了干系。他这种恶趣味的目的昭然若揭,在他还没放弃我这个“知己”之前,他是绝不容许我有个盟友出现的。
但是,刘韬既然已经说了,我不需要跟他解释,我实在是沮丧地无话可说了。正是要站起来走开,好在刘韬又说了一句话:“但是,茉茉,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我踩着梦幻的步伐回到了电脑跟前坐下,脸上尤挂着一抹傻笑,心中无数次地感慨,刘韬简直就是我的道明寺。
快到签付印的时间了,因为是刘韬的班,我今天其实并不期盼着下班回家,反倒希望签付印能拖得晚一点儿,好让我与我的道明寺能多相处一段时间。
老天爷一定是听见了我的召唤,版面上的主稿临时有调整,签付印时间后移了。其实,作为记者,自己的稿子走完了三校流程之后,我完全可以跟编辑说一声就回家了,因为要换的并不是我的稿,但是我没提出这种要求,而是陪刘韬一起等着,并且体贴地问道:“刘老师,您饿么?我去买点吃的。”
刘韬温柔地对我笑笑,“再坚持会儿吧,签完付印之后,我请你吃饭。”
谁说他是道明寺来着,道明寺哪有这样的温存和好脾气?我忽然对我和他的未来充满了期待。不过我的幻想刚进入蜜月阶段,我办公桌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拿起来接通,竟然听见程桦的声音似乎很气恼道:“茉茉,你受什么刺激啦?话说一半,还把手机关了?”
、6纪念日
我不想跟他吵,也不想问他怎么知道我办公室的电话,有母上大人这样的叛徒,我还能有什么秘密可言吗?“我手机没电了。”我这么解释道。
他大约是信了,口气缓和了些说:“怎么还不下班?我等你半天了。”
“你又去我家了?”听说他在等我,我有点烦躁。
“没,我在你们报社楼下。”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吓得差点把听筒扔了,赶紧狼狈地扯着电话线走到窗边往下去看,电话线一路挂倒了笔筒,又挂掉了耳机,一通稀里哗啦的声响,我也顾不得,只把脸贴在玻璃上前前后后观察着楼下的情况。
仔细看了会儿,楼下似乎并没有产生任何围观的场景,我对着电话没好气道:“你少骗我,你在我们楼下,那交通不是要堵塞了。”
“我在车里啊。”程桦笑得很奸诈。
“你那骚包的车,也会引起围观的。”我严正地指出,这会儿才觉悟,他大概又是在耍我,根本不是真的在楼下。
“我没开自己的车,借了一辆车。你到底怎么样啊?还不下班呢?”
“还没完事呢。你走吧,等我干什么啊?”我权且先信了他,便这样劝道。
“等你,自然是有事。”他说,很坚持,“那你快点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当然继续等我的刘韬,完全不把程桦放在眼里。他或者根本就没在楼下,或者在的话,一会儿等烦了也就走了。我犯不上为了他而改变我自己的计划。
但是,我显然低估了这个坏人的固执程度,二十分钟之后,电话又响了起来。我虽然疑心仍然是他打来的有心不接,但是单位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我又保不准怕错过了其他的重要电话。拿起电话来,电话那一段果然还是程桦,在我还犹豫着是不是假装信号不好就挂断电话的时候,那边已经吼道:“茉茉,我打听完了,你完全可以走了。你到底在磨蹭什么?你再不下来,我就上楼了。”
我这会儿倒是真有些怕了他了,只好放下电话下楼,哪怕是被他耍了白跑一趟,也总好过他上楼再次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轰动,我想证明我们是认识的这件事,如今已经功德圆满,我并不需要再有什么其他附属产品衍生了。
我走到楼下转了几圈之后,确定自己是被耍了,楼下根本就没有一样像样的车停着像是在等人。只有一辆破旧的上边还印着某某酒业公司的广告的,类似送货车的小面包停在个很碍眼的地方。我转身刚要上楼,面包车里的人歪着身子从驾驶那边摇下副驾驶的窗户对我喊:“茉茉,这呢。”
大明星欠着身子在破车里对我打着招呼,这个场景实在有点违和。我看他一副似乎就要开门下来的样子,下意识地赶紧一拉副驾驶的门上了车,阻止了他原本的动作。
“你哪弄来的这辆破车?”我问道,车里的情形比表面看上去还破旧不堪,程桦穿着件骚包又文艺的小格子衬衫坐在这么满是灰尘污渍的车里,画面没有丝毫的真实感。
“朋友的,怎么,你嫌寒碜?那咱们回去开我的车去?”程桦建议道。
“别,有事说事。说完我还得上去工作呢。”
“别骗我了,你们早完事了。你现在根本不需要再上去了。”
“我有事没事是我的事,你到底有什么事?”我说得跟绕口令似的,说完提防地看着他。
“今天是咱们认识十八周年纪念日。茉茉,你忘了吗?”他说,脸上似乎有种受伤的表情。
我正从身后拿出来座椅上咯着我腰的一把满是油渍的扳手,听到这话,差点随手丢向他这张表情丰富的脸,从小,他就是靠着这张集合偶像派与演技派的于一身的脸,让我吃尽了苦头。
我们认识了多少年这事,我的确是懒得去想,也许是十八年,或者是十七年还是十九年,但是这都不重要,我们没有过一周年,没有过两周年,也没有过十周年,这么突兀蹦出来个十八周年,让我怎么相信这不是个玩笑?
我脸上大概是写满了“你够了”的表情,程桦受伤的表情又深了几分。
“哦,茉茉,你真的忘了。可是,我记得。那是很热的夏天,我刚到你们班里,老师让我坐在你的旁边,那个时候,你梳俩小刷子,脸圆圆的,眼睛亮亮的,我一眼看见你,就觉得咱们好像已经认识了许久似的。”他的眼神很幽远,似乎陷入了回忆,而我明明知道他在做戏,还是让他一起带入了戏。
我确实不记得那是什么日子了,但是,那的确是个夏天,他穿着雪白的半袖衬衣和海军蓝的短裤,干净清爽的像个天使,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皮肤好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几乎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光泽,我几乎是用了一秒钟就迷恋上了他。
随后的同桌生涯里,我一直在尽力讨好他。但是,他却总是一副很高傲的样子。他第一次对我表示友好的时候,是我值日的那一天,他帮我擦了黑板,我很感动地谢谢他,他却轻描淡写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那一刻,一个七八岁的少女,险些违背自然规则地情窦初开。
于是,接下来的考试,他让我把卷子给他抄抄时,我自然没办法拒绝。遗憾的是,这次作弊行为,被老师抓了卷。我们俩被请进办公室时,他红着眼圈低着头说:“老师,我真没抄她的,是杜茉,一直把卷子往我这边推,我每次都推回去的,可是她又推过来。”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忘了我也该红一下眼圈表示委屈,然后我们那年轻善良的女班主任,就不分是非地居然来问我:“杜茉,你为什么非要程桦抄你的试卷?”
这话问得真是太有水平了,为什么?对呀?为什么啊,我脑子进水还是忽然失心疯啊?我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别人抄我的卷子呢?我真想不通,一个老师怎么会问这么一个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我结结巴巴地答不出,只能一遍遍地说,“我没有。”
好在那只是个普通的随堂测验,老师让我们俩留下重新一人答了一份试卷,然后,因为他的成绩比我高了五分,所以,老师选择相信了他。我被迫写了一份检查。
当然,一个成绩好的人非要抄成绩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