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懊恼着,李依说道:“蕊蕊,其实我们有这些资料也够了。如果你爸爸想要把公司的继承权给名晨,我们完全可以用这份材料来把他的决定退回去。”
“我们没有收养证明,”我冷静道,“我爸他不会承认的,而且他肯定会加紧销毁收养名晨的一切资料。更何况我还不能把这些传给董事会,传到外界的话公司的股票就不要了。”
她急了:“那怎么办?就这样看着名晨拿到继承权?”
“他不会那么容易的,”我静静道,“父亲正值壮年,离退休还早得很,就算他内定为继承人,想要获得控制权还要过好几年。再说了,他当董事会的那些人都是瞎子吗?我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就拿到继承权的,毕竟,Athena现任的董事长是我外公,我爸爸他只是执行总裁。”随着思路的理清,我慢慢露出了微笑:“名晨要想获得我外公的认可是不可能的。”
我之前和李依说过我的新加坡之行,所以她也想明白了里面的厉害关系,露出了欣喜的微笑:“这么说来,蕊蕊你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我有一瞬间感到一丝迷茫:我当初为什么那么针对名晨?有外公在,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拿到继承权的。不过下一秒我就想出了答案,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名晨的身世呢,外公对名晨的态度也很暧昧,热在外表,冷在心里。
想到这一层,我也就轻松了许多,笑道:“好像是可以放心一点。不过这件事我还会查下去,我要把那个女人的所有事情都挖出来,我受不了这口气。”
那女人都死了,她还要把儿子放在我们家?我们徐家是欠她的还是怎么的?父亲也是,在收养名晨的事情上简直就像个冲动的为爱痴狂的青年。收养名晨这么多年,偏爱他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想把整个公司给他——他把我母亲置于何地?就算那个女人死了,我也不能忍受她这样破坏我的家庭。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告诉父亲,我的母亲比那个女人好上一千倍。他当初爱乔羽绘是个错误,收养名晨更是个错误!
从阿狄泰罗斯回家,我就上网查找了关于艾伦·杰克逊的一切信息。网上对于艾伦·杰克逊的评价不外乎就是珠宝大师一类的,我越看他的维基百科越觉得熟悉,就好像有个人曾经对我讲过一样。
我讨厌这种灵异的感觉,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够多了,不需要再来一个超自然现象。等我浏览他的作品时,第一页的皇冠顷刻间唤起了我的记忆。
『玛塔莎王冠』!
耀眼夺目的皇冠惊艳如旧,可是我却有如天打雷劈。
我想起来了,这些艾伦·杰克逊的生平概要,是谁在我耳边详细地说过一遍,我想起来了。
是名晨。
他在车祸休假那段时间一直追看珠宝设计师的纪录片,当时那一期的人物就是艾伦·杰克逊,他每集必看,还很耐心地给我讲了艾伦·杰克逊的各种轶事。
我一直以为艾伦·杰克逊是他的偶像,但是现在看来,却不尽如此。
名晨对杰克逊特别的关注,但我却记得有一期国外珠宝杂志对他的访谈上曾经问他最喜爱的珠宝设计师,他回答的是乔治·布鲁斯。他没有必要在这种问题上骗人,可是他对于乔治·布鲁斯的热情关注都没有艾伦·杰克逊来得高,所以他对艾伦·杰克逊的关注绝不仅仅是他所说的“仰慕之情”。
而且,当初他是不是对我说过一句什么话来着?【我……我仅仅关注他的生活】?我问他对艾伦·杰克逊是否感兴趣的时候,他是不是这样回答我的?
回想着当初那些看似家常便话的谈论,我沉下了心。
他非常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
可是我想不通,依照艾伦·杰克逊唯一的儿子的身份,他在巴黎可以获得的财产远远比一个公司要来得多。Athena的最高工资也没有杰克逊家族和埃徳温那家族连带的财产多,他为什么不干脆公开他自己的身份?而且在巴黎他的设计水平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难道他觉得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需要看重?但是一般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尤其是还算得上世家的身世,不都是会想着恢复身份吗?
我对自己进行了换位思考,如果是我在人生的某一天发现自己原来不是父母亲生的,我会怎么做?
养父母对我并不坏,而我的亲生父母虽然声名显赫,可是我没有任何他们的记忆。如果我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大概不会选择恢复自己原来的身份,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再来一个“传奇”的身世来给我加分。
那么,名晨会不会也这样想?
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平时多多关注他的新闻似乎也说得通。
啊啊啊,烦死了!这都是什么事!
我心烦气燥地把桌上的一叠书扫到地上,揉着头发快要疯了。
都怪父亲,他要是当年不收养名晨有多好,怎么会有今天这么多事!
仔细想想我似乎没什么好担心的:母亲的情敌已经过世多年;名晨要得到继承人的位置必须有外公的同意,而外公并不喜欢他;就算是名晨的身世奇特,但也够不成对我的威胁,他总不能说我是珠宝大师的儿子所以继承权要给我。
但是再想一遍,问题就又冒出来了:当年的事情名晨百分之九十知道了,那么他认为我母亲是杀人凶手的可能性很大,他会因为这个理由从而对我们不利吗?还有信·埃徳温那,明明身为埃徳温那家族的下一代家主却频频出现在国内,他们想干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更加棘手的还有父亲的态度:他想让我和名晨结婚!
这个决定真的要笑掉人的大牙,父亲他难道是年轻时对爱情的了解不够深所以导致他对我的终身大事这么轻视率性吗?还是说受了那个女人以爱为名的伤害太深不希望我也步他的后尘干脆就自产自消?开什么玩笑!
这几件事加起来,使得我在黄山之行对名晨爆发的好感又渐渐地转为了开始的敌意。我又回到了名晨初进公司时的状态,对着他就像对着敌人。
舒雅对于我的行为很是紧张:“经理,董事长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决定?他要升名经理的职吗?”
我有些莫名其妙:“没有啊,他没有这么说过,是公司内部的流言?”
“那就奇怪了,”她说,“既然最近董事长的注意力都在下一季度的销售策略上,那经理你怎么见到名经理就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会不会太明显了?容易被员工背后谈论的。”
我佯装镇定道:“怎么,我对名晨的敌意那么明显?”
“就像当初董事长升他为设计部部长时的情形,”舒雅夸张地抖了抖身子,“那时候你整个人都是阴沉沉的。见到名经理时又立刻笑语相迎,我看着都渗人。”
“哪有。”我漫不经心地反驳,翻过一页文件,却发现刚才看了什么我都忘记了。“不过既然这么明显,那我以后就注意下好了。舒雅,你帮我把小杨整理的汇总要过来,我要核对一遍。”
“好的。”她转身准备离开,在她开门要出去时我又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叫住了她。
“等下,瑞士银行的证明书在这几天要寄过来了,保安室那里注意一点,尽快第一时间给我。”
“好的。”
*
端午之后,原本的工作开始逐渐因为销售高峰的到来而进入繁忙阶段。由于暑期档主要是学生一类的消费,珠宝根本不需要有多么大的设计精力,不仅仅是因为设计师没有那个精力,学生党也鲜少有高消费承担力度的群体。所以反倒是设计部在那边悠哉悠哉,销售部和市场部忙得焦头烂额。
父亲在端午过后就回来了,我生怕他再提起他那个荒唐的想法,尽量避开他。好在最近公司要忙的事情很多,他也无暇顾及我。
当我接到父亲的公司内线电话时,我差点以为他又要和我提那个事了,不过事实证明我多想了。
“阿蕊,”父亲在工作上永远都是那么一丝不苟,“巴黎的分公司最近财务出了问题,销售的差额很大,你去看一下。”
“财务?”我一愣,立刻反应过来,问道:“是以审计员的身份去?”
“对,我对凯瑟琳不太放心,有人给我写了匿名的举报信,说她以公谋私。你注意一下她,这里的事交给我。”
“要停职观察吗?”
“我已经把她停职了,你妈妈在那里主持着大局,但是她对于销售的事情没有你来得清楚。这次的差额太大了,涉嫌到了欺诈,具体的内容我等会儿会给你邮件,最好尽快动身,我不希望巴黎审计局介入。”
“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等着父亲的邮件发来。
过了几分钟,电脑右下角显示有新邮件未读,帐号正是父亲的。里面罗列了父亲在巴黎时拿到的销售差额和所有的账本,还有那封他口中的“举报信”。
账本很完美,税务完整,工资完整,各月的销售额也很正常,但是到最近分公司流失的资金已经高达五百万欧元。我鼠标往下划拉着页面,试图从中找出一些漏洞。
上月的账本和当地的税收发票,出口额以及总销售……
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我头晕,我起身泡了一杯咖啡,重新回到座位上看账本。
因为不在当地,所以我不能掌握完全的信息,但是和母亲通了几次电话之后,我大概可以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我相信父亲也看出来了,但就是没有证据。
这种挪动资金的方法很容易被归罪到公司头上,可一旦资金外流,那么就很难查出证据。要取证,还是要去巴黎把当地公司的所以财务和发票过目才行。
父亲这次指定了几个人当做审计员,舒雅和另外两个分公司的内部审计人士。他们已经在着手调查,但是有了分公司现任总经理凯瑟琳·伊里洛特的前车之鉴,父亲还是不能太信任他们,所以又加了我和舒雅。果然,涉及到切身利益的事,到头来还是只有家人可以相互信任。
将手头的工作和副经理顺利交接后,我和舒雅登上了飞往巴黎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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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30&
从上海到巴黎的飞机顺利着陆,机舱打开后,我拎着包和舒雅下了机。
机场大厅早就有人举着牌子在等着我们,我和舒雅就跟随着来接客的两位年轻的员工回了分公司。
“嘿,安吉拉。”开车的是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女生德文格勒,她非常的自来熟,乘着红灯的间隙回头问我:“公司说你是这次总部分派的审计员,那一定是一个刺激的工作是不是?和形形□的人的斗智斗勇?”
这次我来分公司是以单纯的审计员的身份来的,甚至母亲说要来接我也被我婉拒了。这次的销售额事件由于关系重大,我不希望在我来之前就被人销毁掉那些已经所剩无几的证据,总部表现出对这次的销售差额不重视的态度才能使敌人松懈。
“一点都不刺激,”德文格勒属于热情又好奇的年轻女性,我很容易就能猜出她到底在想什么,就顺着她的心思回答,“但是很精彩。要知道,这可是为了维护我们公司的利益而设的职位。”
“噢,听起来真酷!……”
公司离机场并不远,巴黎的高速公路很发达,从戴高乐机场到市中心也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我和舒雅走进公司搭乘电梯时,听到了几句轻声的嘀咕:“我跟你打赌,她们一定就是审计员……上帝,这几天来公司的人两个有一个半不认识的……”
这句话无意间说中了一部分事实,他们确实只认识半个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亦即,我此行的重点调查对象,凯瑟琳·伊里洛特。
我直接上了最顶层的董事会办公楼,舒雅上前敲了执行总裁的门。
“你好,”她说,“我们是总公司派来的审计员。安吉拉(Angela)和卡茜(Kaisy)。”
“请进。”里面传出一个女声。
我推门走在前面,办公室里几个人正在谈论着一些什么,母亲也在其中。
母亲见到我,停止了和其他人的谈话,站起来和我握手。
“欢迎,安吉拉。”她表现得就像在面对着一个陌生的公司人员,但是在对着我时母亲的笑容中带着一点微妙的感觉。
这副像极了演戏的一幕让我的心情有些奇妙,似乎我们拥有着一个共同的秘密,又似乎我们是国家特工,正在进行秘密的接头。
“您好,名总裁。”我也不甘示弱,表现得更像一个干练的公司员工。
母亲又和舒雅相互握手问候,然后将我们介绍给其他人。“这是总部来的审计员,她们都是很有经验的老员工,有了她们我们的进程一定可以再加快一些。”
“那是当然。”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率先笑道:“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查出来的,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一个就是真相。更何况我们现在只是缺乏佐证猜想的证据。”
看来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但就是苦于没有证据。
虽然新董事会说过他们已经调查过公司有关的所有员工了,但是我和舒雅还是分别在审计室又进行了一次询问。我先从上次没有被询问的嫌疑较大的员工问起,舒雅和母亲的秘书阿丽安娜在一边辅助。
数据还是自己去查的比较好。
等到下午五点下班时,上次的那批人我没有叫一个过来。我要的就是他们以为我只会审讯上次漏掉的那些人,出其不意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而且我还要防止他们把资金转移。
现在前总裁凯瑟琳·伊里洛特的银行账户已经冻结,她本人表示配合公司调查,目前停职在家。
在巴黎的这些日子,舒雅预订了酒店,当然,她知道我一定会和母亲一起住,所以只定了一间。下班后,我和她在酒店门口分开,我乘着地铁到了威特花园街。
母亲在巴黎的家是一座二层楼的花园房,园中的各色蔷薇开得妖娆可人,使得灰褐色的房子置在其中有如童话的仙境。
“这里的花在夏天开得好漂亮呢,妈。”我进门一边脱下制服外套一边说道,“外面街道的玫瑰花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这么喜欢这里的话就多住几天,反正你是有公务在身。”母亲笑吟吟地给我泡了一杯红茶,几缕袅袅的淡气中还带着红茶的醇香。
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红茶,说:“最近是销售高峰期,我不放心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别人。”
“你呀,天生劳碌命。”母亲叹气,向来精致明朗的容颜罕见地现了一丝无奈和忧愁。“女孩子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呢?妈只想你衣食无忧。”
“我拼命也是有前提的,”我知道母亲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