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权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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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权保持沉默-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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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助理的语气不胜后怕:“如果不是安承给我发短信要我过来,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我全身发软地靠在后面的墙壁上,把整个脸都捂了起来,胆怯地像是面对着一场严厉的审判。

“辛小姐,”顿了一会儿,助理的声音才勉强恢复平静,“你知道,安承为什么给我发短信?”

我抖抖索索地摇头。

他掏出手机,翻出那条短信放到我眼前,寥寥几个字,却让我像被电击一样地急剧震颤:

“速来,辛妍不见了。”

“他发短信的时候,一定已经很不舒服了,等我进屋的时候,他就倒在大门前的地板上,脚上的鞋子刚换了一只,辛小姐,安承,他是想去找你。”

我觉得像是有一种极度腐蚀的溶液泼到了我的心上,每一寸坚硬都在极度的痛楚中软化崩塌。

佟助理掩饰不住痛心:“他今天的发病,是因为上次落水后肺部感染的迁延不愈,最近一阶段他肯定有咳嗽感冒的症状,如果能够对他平时的情况多加关注,让他保持良好的心情,这样的情况,完全可以避免。”

“落水?”我不自觉地惊愕,“郁安承什么时候落水的?”

佟助理沉吟一下,好像下定了决心才说出来:“辛小姐,其实当初这件事,安承一直不许我们插手过问,甚至是对郁董,他也只说是自己失足,但是,那一天,你和安承先后失足落水,应该没有那么巧吧。”

我蓦地想起落水昏迷的最后一瞬间,那道撕破湖面的人影!

“你是说,我落水以后,郁安承跳下水来救我?”

佟助理没有正面回答:“幸好附近有条渔船,你们是恬儿小姐和船工救起来的,不过,安承以前在保健师的指导下学过游泳,据在场的那个船工说,安承当时,确实正努力向你落水的地方靠近。”

原来在我失去意识前跳下水来的那道身影,真的是郁安承!

我的心像又被淹没在水里一样的起伏不定:不管事后他怎样用心良苦地替惠恬儿掩饰弥补,当初他跳下水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肯定都还没来得及处心积虑,他完全只是凭着一个直觉:他不想让我死。

而且,从头到尾,他也的确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我辱我的事,非但如此,曾经有几个片刻,他还给过我恍惚的温暖……

可是今天我却差点要了他的命!

我涌出一股无法挽回的懊恼,张口使劲咬住指骨,身体抵住坚硬的墙壁才不让自己滑下去。

佟助理轻轻叹了口气:“辛小姐,因为身体的关系,安承一直生活得很封闭,所以,他的内心世界比任何人都要单纯,他不太知道如何去与人相处,当然也更不会有害人之心;但是,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敏感,更容易受到伤害,而且,他从小都不愿意与别人多沟通,有些时候,他的心思连郁董事长都觉得捉摸不透,真正了解他的,大概只有惠老太太,可是现在又……这个时候,安承身边如果能有一个愿意真正去了解他,关心他、爱他的人,或许,他可以过得稍微快乐一点。”

尽管他的语气没有一点斥责,我却觉得脸上被人扇了耳光一样的火辣辣。

一直以来,我心中有太多无法排解的怨恨,日积月累如同魔障,我愤愤不平,想要发泄想要转嫁却越发地把自己逼进了死路,所以我对待这个世界的唯一的方式,就是对任何的伤害都针锋相对睚眦必报。

在我的心里早就没有了所谓的了解和关心,更不要说爱。

眼泪漫过手背,我把指骨咬得越来越紧,可心里的悔和痛,还是一阵阵地剧烈地翻搅。

“辛小姐,我是外人,有什么说得不对还请包涵。”佟助理深长地看我一眼,“郁董事长和夫人不在本市,怎么照顾安承,就由您来安排吧。”

他转身走向了医生办公室,我一下子支撑不住滑到地上。

恐慌还是铺天盖地,可耻的是,竟然还有一丝庆幸。

还好,我们之间没有爱过,所以,已经产生的伤害还不至于化成玉石俱焚的恨,我应该还可以,改过自新去争取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在主治医生那里询问了一些常规的护理知识以后,我走进了郁安承的病房。

看到他的样子我更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唇色却暗得发紫,嘴像是合不拢似的急促呼吸,眉头紧紧地锁着,仿佛陷于一场无法挣脱的梦魇中。

就算昏迷不醒,病痛对他的折磨依然肆无忌惮,他根本没有办法躺平了舒舒服服地睡着,整个人只能半靠半躺,还不时用手使劲揪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气,要命的是好不容易呼吸稍微平复一点,断断续续的咳嗽又一再侵袭,一阵紧过一阵的咳喘,好像要把他的心肺都一寸一寸撕裂似的。

咳得最厉害的时候他不能自主地向前佝着身子,我担心他会倒下床来,赶紧坐到床沿,让他靠在我身上。

他清瘦的脊背在我臂弯上失控地颤动,我不敢轻举妄动,只学着上次他的样子,在他的背心上用最轻柔的力度缓缓摩挲,一下,两下……他似乎好受了一些,呼吸的节奏慢慢平顺,头不受控制地向我的肩头垂了过来。

我悬着的心刚刚放下,他却猛地又咳得弹了起来,像是要把心都要呕出来似的,我不得不上去把他整个人环抱在怀里才能固定住他,他的头靠在我胸口,连续不断地闷咳仿佛在我的胸腔里震动,但是我觉得他已经越来越无力,除了无意识的咳嗽,他似乎也急促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完全软软地瘫在了我的怀里。

可能是药力终于将他的痛苦暂时压下去了,我擦擦额头刚刚冒出的汗,正想把他放回到枕头上,却蓦然看到他嘴角溢出的血沫。

尽管知道这是肺部的问题造成的,我还是吓得手脚发颤,慌忙地想要去按铃找医生。

可我的手一松开,他就沉沉往后倒去,已经有些嘶哑的咳嗽又呛了出来,我顾不得别的,赶紧又把他扶起来揽在怀里,一缕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我拼命叫自己不要慌,帮他轻抚着胸口慢慢顺气,还好,他在我的怀里似乎舒服很多,咳嗽渐渐地变浅了。

这一下我不敢再放开他,只敢慢动作似的伸出一只手,用拇指轻轻地帮他擦掉嘴角的血迹。他毫无生气地靠在我的怀里,睫毛的阴影覆盖着眼下一圈疲惫不堪的深青,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心力交瘁的劫难。

我的手臂上,可以感受到他虚弱而不规则的心跳。

如果再晚半个小时,他可能就……我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怕,怕得浑身都开始不自主地发抖,下意识地抱得把他抱得越来越紧,仿佛一放开他,我的罪孽就会永远没有救赎的机会。

大概是被我惊动了,郁安承低咳几声睁开了眼睛,没有焦距的眼神茫然地看了看,慢慢地像着我的脸移动过来。

他的眼睛并并没有完全张开,眼里似乎还蒙着一层水气,我不知道他的意识是不是清晰的,但是,我清晰地看到,他勉力地仰起头,仿佛不可置信似的对着我定了几秒,突然展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个微笑,就像是在很多年的山长水阔之后,终于又见到了一直住在心底的那个人,就算马上又是山水永隔,也可以欣慰到了无遗憾。

他的一只手,也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脸,轻得就像羽毛在微风里拂过一般。

还没确定那是不是我惊惧过度的幻觉,他已经闭着眼睛滑到我的怀里。

这一次,他睡得非常安静。

或许,是他刚刚做了一个好梦,而且在梦里最好的时刻,他的眼神正好朦朦胧胧地对上了我,于是,我也也不经意地成了他梦里美好的一刻。

除此以外,我实在没有胆量做出更加丰富的想象,而且也实在累得不想再去揣测。

那天晚上郁安承一直靠在我的怀里,以至于天亮以后,我的半边身子全部麻了。

这么多年来,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原来还可以这么小心轻放地去对待一个人。

他这次发病来势凶险,恢复得也特别慢,过后的几天一直是半靠半躺地昏睡着,我跟单位请了假,一直在病房里陪着他,好几次他喘咳地辗转不定的时候,我都这样让他靠在我身上,有时实在困得不行,就直接和他一起靠着睡着了。

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脸上好像又会有羽毛轻抚似的触碰,只是每次我睁开眼睛,那片羽毛就风一样的消散了。

VIP最新章节 15(十五)

郁广庭夫妇回来后安排了保姆和护工,我可以回去休整一下,但是除了晚上睡觉,我依然每天陪在郁安承床边。

他醒来后给我的第一句话是:“我会让你走。”

写这句话的时候他垂着眼睛非常平静,就好像这件事本来就无关痛痒不值得多虑。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狼狈地用手语和他做对不起。

其实这几天我陪他的时候,一直在跟着掌上电脑学手语,基本的对话已经学得七七八八,可却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他并不赶我,除了不让我给他擦身,其他的照顾都不推拒,胃口好的时候会喝下我亲手煲的粥或者汤,天气好的时候推他出去晒晒太阳也没有意见。

只是,他没有再和我做过任何交流。

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画画,郁广庭特地为他准备了大量的画笔画纸带到医院,他最喜欢画的就是狗,梵高,那条茶园的苏格兰牧羊犬,还有很多其他的,都是活灵活现形神兼备,可是画画的时间也受限制,更多的时候,他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呆呆地望着窗外对他来说完全无声的世界。

他配合一切治疗,接受一切安排和照顾,对任何医护人员或探望慰问的人都温文有礼,但是他看所有人的眼神,都是漠然而空洞的。

只有对他的奶奶。

惠如茵早就形同枯槁没有知觉,却还是顽强地一直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郁安承恢复了体力后就经常去病房的另一个楼层看她,往往一坐就是半天,他会握着奶奶的手,在她的手心里不停地写些什么,而且总是保持着微笑。

但是每一次回到病房,他的眼里,就又空了一分。

我知道,他并不需要我,只是不忍辜负他奶奶的嘱咐。他说放我走的时间,一定,就是在他送走奶奶之后。

而我唯一可以将功补过的,只有那件事。

我鼓足勇气去找了郁广庭,明确告诉他那天的落水只是我自己不慎,并且请求他能够将惠恬儿留下来。

郁广庭脸上掠过一丝意外,到底还是摆出了“家和万事兴”的态度,但也不忘给我严厉的提醒:“辛妍,作为安承的妻子,一定要以安承的身体为重,这样严重的情况,我绝对不希望再出现下一次!”

郁安承出院的第一天,惠恬儿就带着梵高出现在郁家大宅,她脸上的担忧和惊喜都像画在白纸上一样鲜明。

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我不得不承认惠恬儿的确很会逗郁安承开心。

郁家上下多少都会点手语,但没有一个像惠恬儿这样娴熟自如,而且做手势的时候还配着夸张的表情,好几次把郁安承搞得又好气又好笑,伸出头去宠溺地摸摸她的头。

而且,她还能指挥着梵高满场的表演,小狗憨态可掬的样子终于让郁安承的眼神染上了一点光彩。

梵高留在了大宅里,白天惠恬儿去大学上课,郁安承几乎都和它混在一起,我还没去上班,又不敢太靠近,闲着没事就做点小饼干小蛋糕,或者准备点茶水端给他。

那天看到他们正在草地上玩飞碟,我准备好郁安承的药正要招呼他吃,却发现没了人影。

郁家的大宅房间太多,我端着药穿过长长的走道,顺着隐约的梵高的叫声找了过去。

是一楼的那间画室,门虚掩着,我不假思索推了进去。

画室足有一个教室那么大,一个硕大的画架背对着我,后面还有大大小小无数的画架。郁安承正拿着画笔,全神贯注地勾画着什么。

叫他也听不见,我径直走过去到他面前,伸手拍拍他。

他愣了一下,像受惊似的猛地把整块画板往前重重一拉,画板连着整个架子全部轰地倒在地上。

我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托盘慌里慌张地去扶起画架,却被他一把狠狠地拉开。

他好像是陷入了一种突如其来的愤怒和焦躁中,下手很重,步子也飞快,几乎是半拽半拖地把我拉到门口,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把我毫不留情地塞了出去。

那条狗幸灾乐祸地冲着我汪汪直叫,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了。

这么多天来,他终于清楚地向我表明了他的态度。

就算只隔着一道门,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已经远得再也无法接近。

我像个等待着被判刑的嫌犯,日子过得忐忑而张皇。

除了装装样子带我去看看奶奶,郁安承好像已经完全忘了我的存在。

我恢复了上班,系里正好有个验收检查,学生处的资料一大堆要忙着补出来,我资历最浅,很多活就理所当然地就等着我来处理,好不容易把学生获奖记录那一块都录好,又有个女生来报告她们宿舍有人往舍友热水瓶里灌尿半夜里起来剪人家的衣服,几天下来搞得我焦头烂额。

因为上次佟助理的置疑我连范建都不敢去找,唯一的调节就是去看看妈妈,医生给我的消息总算有点振奋人心:妈妈最近的状态平稳了很多,有时还会叨念着要我去看她。

帮妈妈梳头的时候,她突然拉住我的手:“小妍,结婚了呢。”

我一想,好像我上次是告诉过她,没想到她倒记住了。

“快,快,去喝喜酒,小妍结婚,我去喝喜酒!”她说着就往门外窜,我赶紧丢下梳子拉住她,可她的力气大起来谁也拉不住,到后来变成了手舞足蹈的嘶叫,护士赶过来才把她制服。

我没怎么当真,可过了几天精神病院的医生给我来了电话,说妈妈好不容易有点好转,这几天一直为了要参加我的婚礼而大闹,问我能不能像个办法安抚一下。

我一个头两个大,失眠了一个晚上只想到找范建,可是这家伙告诉我他和爱人正在国外某个海滩醉生梦死,然后还要参加一个国际美发设计大赛,实在是爱莫能助,我冲他的不仁不义发泄一通后还是欲哭无泪。

甚至想过随便找个男人冒名顶替一下,可一想到协议上的条款,我决定还是不要顶风作案。

只能痴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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