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硝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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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硝烟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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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萨韦尔依然气定神闲,“不能怎样。不过,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给她一些便利、甚至一个庇护,这点还是能实现的。”
艾利克向来对自己的这位兄长深信不疑,但这一次,他是真的表示怀疑。
科萨韦尔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一旦决定的事,若非必须,否则不会轻易更改。他做事周祥,心思缜密,既然这么做就有自己的考量,旁人不必明白,也插不了手。
“你打算在巴黎还要呆多久?”
见他移开话题,艾利克也不再多问,道,“大概一个星期左右。”
“之后呢?”
“上头有意调派我去非洲磨练。”
他点头,“跟着元帅能学到不少,也算是你的运气。”
提到这位被荣称为非洲之狐的将领,艾利克顿时有说不完的话题。
不管他说的是客观事实,还是以讹传讹的流言,科萨韦尔都在一旁微笑聆听,不插嘴一句话,也不轻易辩驳否认。这就是他的能耐,自信却低调,聪慧却大智若愚,让敌人忽略掉有这样一个对手的存在,然后再一举反攻。
两人一路下楼,在大街上站定,艾利克侃侃而谈,直到说得口干舌燥、尽情尽兴之后,才停了下来。他四处张望了下,问,“我们去哪里吃饭?”
“皇朝。”
“这是哪家餐厅?好吃吗?是法国菜?”
他纠正,“中国菜。”
艾利克不由大失所望地啊了一声,“这会好吃吗?”
“好不好吃,一会儿就会见分晓的。”
他主意已定,艾利克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在堂兄后面,去了那家叫做皇朝的中国饭店。
中餐馆里自然有中国人,好几桌子的华人团聚在一起用餐。对他们而言,这里犹如祖国家乡,自然没有什么好忌讳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用母语大声交谈。
但,大门一开,突地闯入了两个金发碧眼的欧洲人,还是德国纳粹,气氛骤然凝结。热闹的餐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堂里可以说是鸦雀无声。
十几双黑眼睛同时瞪向自己,这里明明是欧洲,却让艾利克有种走进动物园的感觉,当然被观赏的是他们两个白种人。
他顿时浑身不自在,压低声音对堂兄道,“我看我们还是换一家。”
说着,他转身就想走,刚跨出一步,就被科萨韦尔伸手拦下。
科萨韦尔脸上依然镇定自若,露出一个笑容,对饭店的老板道,“还有空桌吗?我们两个人。”
老板一听他们是来吃饭的,顿时松了一口气,将擦桌子的抹布往肩上一甩,用带着浓重中国口音的英语招呼道,“两位客官,请这边走。”
餐厅里都是亚洲汉子,他们警惕地看着这两兄弟,原来的闹腾和轻松早已不复存在。
艾利克也紧张,右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就没松开过。
倒是科萨韦尔一脸悠然自得地拿起小茶杯,啜一口茶在嘴里,品了品,然后向艾利克举起杯子,道,“绿茶很新鲜,你尝尝看。”
尝个屁!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都快紧张死了,哪里还喝得下去。
老板拿着菜单,颤悠悠地走了过来,问,“两位长官想吃什么?”
“给我一杯啤酒,两份鸭肉盖浇饭,其中一份打包。”
记下后,老板又望向艾利克。可怜这小伙把菜单从头到尾看了两遍,也没看懂内容,于是他没耐心了,随手一挥,道,“你看着办。”
这下老板可为难了,苦着脸道,“客官,鸡鸭鱼肉这么多,您让我怎么办?”
艾利克正想发飙,却被科萨韦尔挡了下来,合起菜单还给老板,道,“给他来一份猪肉饭,谢谢。”
老板松了口气,如获大赦般地退了下去。
和这么多东方人坐在一起,艾利克有说不出的别扭,而这些中国食客看见两个军官,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双方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各自用餐。
老板想着他们早点吃完,可以快些送走瘟神,便催着厨房,不到十分钟,菜盘子就端上了桌子。
艾利克用筷子戳了戳红红绿绿的一盘子大杂烩,问,“这能吃么?”
科萨韦尔不会用筷子,吩咐老板取来了刀叉,切了一小块放嘴里,吞下后才一本正经地回答,“能吃。”
来都来了,点都点了,总不能浪费。于是,艾利克先喝了一大口啤酒壮胆,然后再开动。吃了一口后,发现味道还行,虽然和德国传统食物不一样,但能接受。
吃饱喝足,放下餐具,两人才开始聊天说话,谈的多数是政治和军事。
期间,不知是谁打了个饱嗝。
艾利克忍不住又发起牢骚来,“你看他们吸溜呼噜喝汤的声音,还有吃饭呱唧嘴的声音,碗筷碰盘子的声音,都可以组成一支交响乐了!我们这是来饭店吗?这里简直是猪圈!还有你看他们一桌子人,都吃一盆菜,两根小木棒放嘴里舔舔舔,然后又去夹菜,口水沾得到处都是,天哪,真恶心!”
在欧洲,凡是家里有点教育的,一般在桌上吃饭,都很安静,小声交谈,嘴里有食物绝不张口。有时,甚至正襟危坐,喝汤不许出声,吃饭忌讳呱唧嘴。对他们来说,饭后打嗝有如放屁。
当然,这是东西方文化差异,放在现代,也就一笑而过。但,那是40年代的欧洲,本来就带有强烈的种族歧视,这区别一体现,更是有了让人鄙视的理由。
科萨韦尔皱了下眉头,对此也有些不习惯,但他沉得住气,所以没放在嘴上。这个地方,也就偶然来一回,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艾利克没好气地道,“兴致勃勃地找你来尝尝法国大餐,结果呢?”
听堂弟抱怨,他只是好脾气地笑笑,招手喊来老板结账。
看着他手中的一份餐点,艾利克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非要来这,原来是为了她。”
“不然你以为呢。”
艾利克头脑简单,心直口快地道,“你该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
科萨韦尔不置可否。
“唉,你可别拿自己的将来赌博。你知道元首下达的种族法,就算她不是犹太人,但跨种族婚姻也是不被允许……”
他纠正,“是不被期望的。”
“有区别么?”
“当然。”
艾利克不想和他争论,便挥了挥手,道,“不管如何,如果你是玩真的,我劝你还是乘早悬崖勒马。”
科萨韦尔嗯了声,点头道,“我自有分寸。”
两人吃晚饭,从饭店出来,因为下午发生的那起爆炸案,党卫军和国防军联合起来,封锁了好几条大路,抓走了不少可疑人物。
回到指挥部的时候,一车子的嫌疑犯刚好运到,士兵们拿着枪杆,赶他们下车。艾利克突然脚步一滞,在众多人群中,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见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女孩身上,科萨韦尔挑了眉头,问,“怎么?认识她?”
“认识倒算不上,就是在路边遇上过,让她给我画画硬是不肯,我还给了双倍的价钱呢。”说起来还有些委屈。
科萨韦尔笑笑,道,“法国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逆反心理,毕竟我们占领了他们的家。”
艾利克的心思都在丽塔身上,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科萨韦尔也瞧出了点端倪,站住脚,问,“你是回军营,还去我家?”
“应该是回军营。”
他点点头,和艾利克拥抱了下,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
等堂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艾利克脚步一转,向那些人走去。

第十六章 交锋

科萨韦尔走后,整个楼层都安静了下来,跑去走廊,偶尔会听到楼下传来德国人的低声交谈。没有允许,谁也不敢冒然踏入他的领地,所以正如他所说,她在这里很安全。
因为无所事事,所以一分一秒都过得异常缓慢,左手和右手下了盘棋子。实在闲的无聊,她撕了一张便签纸下来,拿起他的钢笔随手涂鸦。
办公室的窗口正对着一个街心花园,里面种满了梨树。此时正是花开季节,风吹草动花飘零,煞是好看。
动手画了几笔,这时,楼梯上传来了有人上楼的声音,一步又一步,沉稳而有力。大概是学音乐的缘故,她对节奏音频很敏感,虽然和科萨韦尔的接触并不多,但她还是一下子就辨认出了他的脚步声。
想到他这个人,她的心莫名一紧,随之跳动了起来。她转头紧紧地盯着大门,握着钢笔的手不由微微颤抖,在紧张之余,竟还有一丝小小的雀跃。这一刻,她看不透自己的心,那一丁点的期待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在他的身影完全出现在门口之前,她又飞快地转开了眼睛,目不斜视地望着远方的梨树。那么专注,就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回归一样。
科萨韦尔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身上,踏着坚定的步伐,向她走了过来。
心不在焉地在纸上画着虚实线,即便他不说话,她也知道,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因为他的气息,是这样的强烈,让她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她就这样一动不敢动地坐着,甚至连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他站在她的后方,微微地弯下腰,凝视她的画。只有寥寥数笔,但还是能依稀看出梨树的影子。会画画,会弹琴,还同时会说几国语言,有着属于自己的民族特色,可又融入了西方的风情。看来唐宗舆将她教的很好。
他的意图她猜不透,但他的停驻却彻底扰乱了她的思绪,好像一片叶子掉进了湖水中,虽然没什么分量,却还是荡起了涟漪,一圈一圈的,叫人不安。
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向自己伸出了手,她大惊失色,不由转过脑袋,同时肩膀向另一边挪了挪。然而,他的手只是扶上了椅子的靠背,离她的身体始终相差了几厘米。她如释重负,尽管不肯承认,但确实也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失望。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将她的神情一丝不差地看在了眼里。
“你要的鸭肉盖浇饭。”
唐颐一怔,自己只是赌气地随口一句,谁知,他竟当了真,还真给她买回来了!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食物,在惶恐之余,还有几分受宠若惊在里头,可谓是百感交集了。
这位少校先生究竟在想什么?
科萨韦尔见她发着愣,便走过去将饭菜取出,准备好餐具,放在托盘里一起递给她。她被动地接过,拿起刀叉,鼻子里闻到的是那熟悉的味道,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无法现象,他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走进中餐馆,又是如何替她点菜买单的。
自从纳粹进驻后,他们一直用一种占领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统领法国人民。他们对待犹太人的手段,处理地下党的方式,让她自以为对德国人有一点了解。可是现在,科萨韦尔的举动又让她迷茫起来。
见她一小口一小口、沉默地往嘴里塞着饭,他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看起来她和那些在中餐馆里大口吃肉大声说话的中国人还是有所不同的。
唐颐不明所以,被他看得脸颊一红,一方面是真的不饿,另一方面,姑娘家吃饭,他个大男人就这么守在一边看着。这种感觉俨然就是狼把兔子圈养起来,喂饱喝足后,再一口吞掉。有了这个想法在脑中转悠,哪里还吃得下去。
科萨韦尔瞥了一眼她的盘子,淡然道,“你父亲没教过你,不能浪费食物吗?”
本来脸就红着,被他这么一奚落,更是脸红耳赤的,只好再一次拿起勺子。
大概是饭店老板害怕开罪党卫军,所以给足了量,她放下刀叉,拿起纸巾擦了一下脸,道,“我实在吃不下了,剩下的我明天再吃。”
他点头,起身踱到酒柜前,取出一瓶红酒。用开瓶器拔出木塞后,拿了两只高脚杯出来,各自倒了一点,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Chateau HautBrion,来自于波尔多,1899年酿制,试试看。”
她接过,抿了一小口,除了酸和涩,什么也没尝出来。见她不懂品茗,他也不再勉强。
他将红酒放在窗台前,在烟斗里填满烟丝,然后举了下烟斗,问,“可以吗?”
唐颐点了下头,暗忖,他的地盘,何必问她意见。
科萨韦尔打开窗户,然后点燃烟,抽了一口。烟雾缭绕,让他的容貌也变得有些模糊。
看他这样子,完全不打算离开,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问,“您不下班吗?”
“用你就可以,不必用尊称。”他停顿了下,不答反问,“你希望我走?”
这话问得很有技巧,让她说是也不妥,说不是也不妥,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不放心,”他看着她又道,眸中蓝光点点,“家,每天都能回,可是……有些人却不是每天都能见。”
这话说得可真是令人想入非非啊!她抿了下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嘴。
抽完烟,他走回自己的位置,翻开了厚实的资料。一个坐办公桌前批阅文件,一个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画画,两人各有所为,相安无事。
天边风卷残云,望着那云卷云舒的景象,心里感叹。线条太粗突显不出云层的细腻,线条太细又展现不出云雾的壮烈,思绪受阻,她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动笔。
科萨韦尔写完批注,下意识地抬头,只见她嘴里咬着自己的钢笔,静静地坐在那里静思。
他放下笔,向后靠去,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这是他思考的惯有动作。可是此刻,他却没有思考,而是在回忆。
年少时,他曾养过一只龙猫,小小巧巧、干净无害,就和她一样。那时,父母很忙,在外忙着交际和工作,除了去学校,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度过。锁在房间里,有它陪伴,漫长的岁月,一条生命温暖着另一条。每天下课,觉得家里有什么在等他,会为他的到来而雀跃,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不再孤单。
现在,他早已长大成人,却奇特地又有了和当初类似的感觉,尤其是刚才和艾利克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他带着饲料,迫不及待地赶回来看她,感受着那种被期待的情愫。
只可惜,她不是他的宠物,所以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一种错觉。
他的目光太有存在感,让她无法忽视,变得坐立不安,可又没胆抬头与他对视。一颗心砰砰直跳,好几笔都画错了地方,咬着嘴唇,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就听他在那里问,“唐小姐,你去过普鲁士吗?”
唐颐一怔,有些惊讶他说的竟然是普鲁士,而不是德意志帝国。对于欧洲文化她还是略知一二,现今的波兰,其中一部分西里西亚(Schlesien)曾是普鲁士的领土。一战结束后,普鲁士分解,波兰复国,所以他既然指名普鲁士,言下暗示的自然是西里西亚。
于是,她点点头,“和父亲一起去过,但那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
他又问,“你还记得那时的生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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