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锦看着袁荣,她眼睛带着笑和保护,袁锦很想直白地告诉她,姐,星海有问题,不止是你上次说的入不敷出的问题,可张了嘴却说不出。袁荣可能已经察觉到爷爷的用意,可为了保护她什么都不说出来,还把查账继续当成老爷子的惩罚。她知道袁锦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所以想保护她保持本色。可是姐姐,袁锦的世界已经有了裂缝,你的保护即使是强力胶将那裂缝粘牢了,可裂缝依旧在。更何况,她现在不想要那层保护罩,她不想呆在她曾经的世界里。
袁锦笑得很坚决,她想叫袁荣知道她的改变:“嗯,咱俩一块算,这正好是一次学习的机会。爸爸说星海本来就是给咱姐妹俩的,我不能什么都不会呀,我也姓袁,将来不能连经营个酒店都不会砸了袁氏的招牌。”
袁荣一愣,随即伸出手摸摸袁锦的额头:“哟,这是怎么了,谁说过看到钱就头疼的?现在这个是我妹妹吗?”
袁锦瞪了袁荣一眼:“姐,那是小时候,现在我长大了!”
袁荣拉长声嗯道:“嗯,长大了,长大了也知道在意自己的嫁妆咯!”
袁锦气得脸通红:“什么嫁妆,那是星海,是咱们家的事业!”
“事业?”袁荣摇摇头叹道:“真奇怪啊,怎么和济川哥出游一趟回来,小锦都知道事业一词了?这次旅游发生了什么啊?”
袁锦知道袁荣想岔了,可她现在又不能说她想岔了,只好嘟着嘴埋头晃茶杯。
袁荣看着袁锦的头顶,笑着笑着笑容隐去了,伸手去揉袁锦的头发带着浓浓的伤感轻声道:“长大了,变了。以前姐姐最羡慕你无忧无虑,就想着你能一直那么下去。不用考虑如何讨好别人,不用在意这些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喜欢就不喜欢,不用装作喜欢……姐姐真想叫你一直那么下去。姐姐得不到的,看着你能得到心里也少了遗憾。有时候姐姐心里也矛盾,也难受,把你保护得太好,太单纯是不是害了你。
“有时候想到你迟早要长大,要结婚。结婚对象对你怎么样,会不会像我们这样宠着你?你太容易相信人——这也是我不好,总把你保护得太好,就想着要你一直单纯快乐得像个小天使,不想叫你受到污染。可心里又有声音说我错了,这样的保护是害了你。想到这里就想立刻教你,反反复复矛矛盾盾,如今这才发现你已经长大了,性格,脾气都已经定型。
“小锦,查账的时候要有心理准备。星海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但这个社会就这样,即使生活在阳光下也有阴影。有时候为了星海的利益,手段是不阳光了点,但也不算是太黑。请客送礼寻求保护……这些都是正常的……”
袁锦被袁荣说得眼泪直打转。原来姐姐也不喜欢,只是她为了袁家,为了爸爸妈妈为了她逼着自己优秀,这么多年她一直默默保护她,用她的优秀换来她的无忧无虑。可自己太不争气,从来都不知道姐姐为了自己付出了多少。她甚至还埋怨过姐姐太过优秀和姐姐生分了。现在姐姐又担心她见不得星海有黑暗面提前给她打预防针,还是下意识保护她。
袁荣说得感伤,袁锦心里内疚,小小的套间里一时间十分安静。
袁荣起身拉起袁锦柔声道:“明天一早我去接你去星海吧。”
袁锦摇摇头:“姐,我不想叫大哥知道你帮我,嗯,要不然爷爷知道了又要骂我偷懒了。”袁锦害怕叫别人知道袁荣查账,特别是那个做假账的人,还有周十州安排在星海的那个人,如果他们知道了作出对应措施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里的形象,什么都不懂,又完全信任人。那些人对她是不会设防的,所以这才好查清楚。
“姐姐,这样,我会偷偷弄出账本资料,然后传给你,咱们秘密进行好吗?”
袁荣奇怪地看着袁锦:“这样不是太麻烦了?”
袁锦摇摇头:“不麻烦,姐,求您了,就答应吧!”
袁荣只好答应了。
袁锦坐在车里想了想还是对正在开车的袁荣说道:“为什么大伯这么不喜欢大哥?”
袁荣轻轻摇摇头:“他们俩有个结。其实别看大哥平日里温和,倔起来谁也拉不回来。呵呵,这和老爷子一个样,还有你,也是倔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那为什么大伯和爷爷有那么大矛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袁荣楞了一下看了一眼袁锦,慢慢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从我记事起他们俩就那样了。老爷子曾经打过大伯一巴掌,我亲眼看到的。然后大伯就再也不管其他的事了,只埋在纸厂里研发新型纸。”
“这样看来爷爷好可伶,还有大哥。爷爷对大哥也冷淡。说不重视吧,可爷爷什么重要事情都交给他,说重视吧,爷爷从没亲近过大哥。每次大伯,大哥还有爷爷在的时候,我都胆战心惊的,就怕他们突然吵起来。”袁锦叹口气,“大哥也挺不容易的。如果振宇哥哥在的话多好,也能帮大哥。爷爷喜欢振宇哥,我看大伯也喜欢他。唉,这样一看,大哥更可怜了。”
袁荣笑笑:“二哥快回来了。前天还给我打电话说年底之前一定回来呢。我想这次他回来就不会回去了。”
袁锦哦了一声,这个她知道,袁振宇这次回国是为了他的公司在国内发展的,只是不是袁荣说的那样不再回去了,他在她嫁给周十州后就又出国了。
“姐,这次吵架,振宇哥知道吗?”
“老爷子是发了火叫给他打电话回来分家的。不过打没打就不知道了。”
袁锦想了想还是问了:“姐,我想知道实话,这次爷爷生气,到底为了什么?怎么会闹到分家的地步?我不相信只是大伯忤逆爷爷的意思。爸爸更不可能冲动到为了两句话和大伯打架,以前大伯经常和爷爷吵架,爸爸都没和他打过架。我问张婶经过,张婶欲言又止的,神情不对。”
袁荣停了车看着袁锦:“小锦,这件事不用知道,已经过去了。”
袁锦摇摇头:“我想知道。只有知道了才能对症下药。你刚说我长大了,不会过多的保护我了,就该叫我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有大哥被砍的那件事,是不是袁家的仇人来寻仇?我不相信只是纸厂那件事。”
“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只是事情太明显了。纸厂的那个工人是自己工作不规范出事的,咱家又赔了钱,还是经过法律程序的,事情可以说了结了,怎么会又闹事?一个工人怎么可能拿刀杀人?大伯说他只在乎纸厂,不要纸厂背黑锅。那就说明根本不是工人寻仇。咱家以前得罪那么多人,说不定就是哪家来寻仇的。还有可能是黑道的。”
袁荣板正袁锦一字一句道:“小锦,这件事你不要管,记住,不要管。其他事姐姐都可以告诉你,可只有这件事,你不要好奇。”
“姐,你可以知道,为什么我不可以?”
“小锦,我知道这件事,我也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连卓阳我都没透露半个字。咱妈也不知道。”
“这件事和大伯母有关吧?”
袁荣立刻坐直了皱起眉头严肃道:“小锦,大伯母走了几年了,你不知道不要胡思乱想。”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不睦
袁锦低头闷声答应了,袁荣深深看了一眼劝道:“回家多陪陪爷爷,爷爷心里不好受。”
袁锦点点头。
“你后天就开学了,这样吧,最近还是在家里住,叫袁玖接送你。”
袁锦张张嘴想不同意,可又想到家里这么乱她还是多在家里呆着比较好。
袁荣送袁锦进屋,袁启华正和袁海说着话,袁鸿翘着二郎腿捏着葡萄吃,吃一个朝上吐一个皮,葡萄皮画个抛线掉进桌子上的小果盘里。
袁启华一看袁荣带着袁锦进来了,笑道:“阿荣和二丫头来了。”
袁荣笑道:“老爷子,阿荣带了新出的茶,是卓阳用新程序炒的新茶,我试了试口感还好,感觉还对您的口味,您尝尝?”说完回头对袁鸿道,“大伯也在,真好,能听听您的意见。”
袁启华嫌弃道:“他哪懂什么茶!不灌肚子就不错了!”
袁鸿又抛起一个葡萄拿嘴接了吃了,一口将葡萄皮吐出来拍拍手故意阴阳怪气道:“我不是啥讲究人,这些人就一大老粗,哪像人家是学问人,多大的学问啊!我喝了也只能知道解不解渴,至于什么闻气看色还什么润甜涩香我可不知道,没得白浪费了你的茶。”
袁启华正要发火,袁荣忙上前两步扶上袁启华的胳膊弯腰笑道:“我记得小时候刚学茶道,林老师拿了杯子教我洗茶,我看了老师的动作正要倒水,被大伯看到了。大伯一句话没说直接坐下,叫我看着,拿起我的那套就开始洗,洗完茶又继续,洗、取、沏、饮,一气下来,林老师就站起来说要辞职了。”
袁锦听到话茬忙装作好奇顺下来:“为什么啊?”
袁荣笑道:“因为林老师自愧不如了啊!”
袁锦继续接道:“教姐姐的那个林老师是不是教我的那个林老师啊?他很有学问的!特别古典的一个人。能把林老师比下去,啊,大伯,哪天您好好教教我吧!”
“哈哈,小锦,你和我一样呢,你知道我的茶道是谁教的吗?就是大伯啊。大伯教了我三天,第四天嫌我笨就再也不肯教了。林老师说我要是能学到大伯一半他就很满意了。小锦,你要是看了大伯品茶才知道什么叫行云流水、刚柔并济,觉得人都是悠闲自在的。”
袁鸿站起来双手插兜有些吊儿郎当:“阿荣,你就给我灌迷魂汤吧!你大伯我可不禁夸。我还是赶紧回我窝吧,省得一会儿晕晕乎乎不知东西了。”说完将丢在一旁的外套一甩搭在肩膀上就要往外走。
袁启华冷哼一声:“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没个正形。”
袁鸿停了停回头笑道:“有您这棵大树在一天,我还算是个小的,要想长大得弯了腰斜着长才能见太阳啊,可不能正形!您看,哪个小苗不都是移出老树的遮阴范围后才能直着长成型的?”
袁启华气得要拍桌子,袁海脸色都变了,低声喊了声:“大哥!”
袁鸿看了一眼袁海,偏过视线笑道:“哪个都能像海子这样根正苗红、规规矩矩在大树下呢?宁愿不长也要直着?”
袁启华气得哆嗦,手都哆嗦得拿不住茶杯。茶杯在他手里哗啦啦碰得直响,都哆嗦着扔不出去。
袁荣忙一把扶住袁启华的胳膊肘,顺势接过茶杯,提高声音笑道:“大伯您的话阿荣要说道说道了。您自己说自己是斜着长才能见太阳,说我爸爸是直着长,您不这么对比着说,阿荣还不明白呢,您一对比着说,阿荣才明白过来,老爷子,阿荣嫉妒了,您太偏心了!”
袁荣说着,放松了表情,抬头递给袁锦一个眼神,袁锦会意,走到袁启华旁边揽过他的胳膊。
袁荣松开扶着袁启华胳膊的手走到中间,深深叹口气:“唉,谁都知道这挨着树越近阴凉越多,老爷子,原来您这么偏心,我才发现啊!您心里其实最偏心大伯,和大伯最近!哼,还成天说您谁都不偏心呢,说手心手背,现在大伯自己都承认了,您也承认了吧!”
袁荣这才明白袁荣的话,连忙也撒娇摇着袁启华的胳膊笑道:“爷爷您这下无话可说了吧?”
袁启华恨道:“不孝子巴不得我这老树倒掉!”
袁鸿对袁荣哈哈一笑,拿手指着袁海却不看他:“阿荣啊,我和你爸爸这俩树哪个近哪个远你们不清楚我和你爸还能不清楚?”笑完又回头朝袁启华一赔礼:“老爷子,您消消火,咱袁家可是胡杨林,生三千年不死,死三千年不倒,倒三千年不腐,我和海子就靠着您这棵老树撑腰呢,您倒了我们就给您乘凉,还能一起三千呢。唉,这三千年可太久了,就怕海子看腻歪我了不搭理我,我一个人心里也凉啊,这也寂寞孤独不是?”
袁鸿说得嘻嘻哈哈还带着流氓劲,可袁启华却一反常态没训斥他,却拿眼看袁海。袁锦见爷爷没看袁鸿只看着自己爸爸有些奇怪,却接到袁荣示意她到她那边去的眼神,只好悄悄松了手慢慢走到袁荣身边。
袁海喉结动了动眼里潮湿涌动。袁锦从没见爸爸这样过,好像忍着泪做出最后抉择。
袁海上前和袁鸿并肩而立,兄弟俩都站得笔直,袁海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终于恢复正常。袁启华一瞬不瞬盯着他们兄弟俩。袁海稍微一扭头喊了一声:“大哥。”
袁鸿笑着看着袁海一点头,两人扑通一声跪下了。
“儿子不孝,兄弟不睦,叫父亲忧心了。”
袁启华的手摩挲着桌子沿,绷着嘴半天没说话。最后李毅上前去扶他。袁鸿和袁海都要起身去扶,被李毅摇手制止住了。李毅扶着袁启华回了袁启华的卧室。从客厅到偏门,袁启华即使被李毅扶着都走得踉踉跄跄,苍老而沉重。
袁锦已经不知发生什么了,袁荣拉着她出了去。
袁锦一路懵懵懂懂,袁荣将她领回她的卧室的时候她还没回过神来。袁荣见她呆呆的叹口气:“小锦,我得回去了。听着,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要再想不要再提,谁都不要说!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好好睡一觉。”
袁荣走后袁锦一个人胡思乱想,张婶过来叫她去洗澡她也答应了只是没行动。张婶无奈拉着她去洗。
袁锦到了浴室,张婶帮她把头发放下,袁锦忙道:“张婶,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忙了一天了,快去睡觉吧!”
张婶点点袁锦的额头:“我的二小姐哟,我不动手你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这刚旅游回来累得很,坐了几天船吧?一定晃得头疼,快点洗洗,躺床上好好休息休息。这不出门就不知道自家床舒服吧?”
袁锦笑道:“嘿嘿,真的想张婶给我铺的床了呢。谁都没张婶铺得合我我的意。张婶,我在那里买了好多小玩意呢,一会儿我拿给你?”
张婶喜滋滋的:“哎呀不用,今天你先休息,明天再看也不迟。”
袁锦想想:“要不这样吧张婶,知道你怕我累,反正东西我都放到那个大旅行包里了,你自己去看吧,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张婶一面给袁锦把洗浴用品摆放好一面说:“没事,明天再看,叫二小姐给我说道说道,肯定特别有意思。”
袁锦见张婶坚持也不再说,哄她出去开始洗澡。
一路奔波的灰尘和辛苦在袁锦泡进水里时都舒服地化成水汽跑没了。袁锦仰面闭着眼睛,任水浮着胳膊、腿,竟有还在船上的错觉。
袁锦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