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稍显干燥,地上却是一些白森森骸骨,火光一照见,官小熊就扭过了头,不敢再目睹。
先前被烧却的黑色雾气,其实是一些携带病菌的微小蚊虫汇聚而成的,只要被人吸入,就再也醒不过来,官小熊无法推定那些骸骨是谁的,只是后背说睦骱Γ衿鹨桓髦Γ匙派碜用髯虐涯切┖」桥龆矗职鸦鸲岩圃诹硕纯冢獠湃グ嵝砬甄辍�
她虽然一直在忙来忙去,可因脱力,动作实在缓慢,直到天光没入天际,再瞧不见踪影,整个森林又是暗黑一片,她才把许钦珀弄进了洞里,而此时天空猛地一片炸雷声,继而大雨倾盆而下,入眼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雨水在洞口形成了一片雨布,在地下打下一片密集的声响,那火堆里火苗乱蹿,明明灭灭了几下,全部化成了灰烬。
官小熊蜷缩着身子朝许钦珀身上挤,可依旧躲不开猛烈的雨布,不一刻,她半个身子被打了个湿透。
可山风裹着雨水在森林里肆虐,那风钻进了洞里,经过湿透衣物粘贴着的皮肉,叫人忍不住的打寒战。
官小熊打了火机凑在许钦珀门面上瞧了瞧,又伸手去摸了摸,不同外间的岑冷,他皮肤上肆虐的是一股烧心灼肺的热气。
官小熊知他烧得厉害,今晚是个坎,他若顶不住,可能就那么烧过去了,若顶住了,也就活过来了。
她心里悲悲戚戚,极度想随着那雨声大哭一场——一切糟糕透了,一切又绝望透了。
末了她忍着悲伤,四下摸索着去寻纱布,想要接水替许钦珀擦身子降温,可转念一想,又怕纱布用完,就咬了牙把自己上衣脱了下来,伸在雨布里,就了雨水再拧拧,掀开许钦珀身上的薄毯子,伸进他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的衣服里,一遍一遍擦着。
机械的动作下是快要奔溃的情绪,她不知道是不是于事无补,只是一遍一遍擦着他身体,直到胳膊麻木的屈不回去,才停了下来。
她钻进薄毯子里,脑袋贴着他胸膛躺好,耳边依旧是暴虐不停的大雨,可心绪仿若能在他胸膛间寻到一处安宁之地,她静静的环着他脖子,陷入了劳累过度后疲睡中。
第55章
许钦珀终归是挺了过来;三天后的傍晚他醒了过来。
那会儿官小熊整个人木木的躺在他身侧;空空洞洞的望着虚空,她还没意识到他的醒来,她还在想着:他要是再醒不过来;成了一具腌臜厌人的干尸;她就再也不恨他,她就想着法子带他出了这林里……
不承想她才一抬头,就撞进他刚睁开的眼里。
他似笑非笑;安静缄默;虚白的面孔在眸光闪动之间;无端染上一点鲜活过来的色彩,蓦地官小熊后背僵了一下,她如芒刺在身般惶急撇开了视线;耳根处却攀上了一片酡红。
她不大自在的坐起身子,反手把半瓶子水递过去,声音暗哑嗡嗡道:“好啦?那喝水吧,我们得马上——”
话未说完,从她脖颈后探过一只手,虚软的指尖摸索上她唇,唇上就是触上一片沁凉。
官小熊像是突然炸毛一般,猛地跃了起来,可忘却了身居狭小的山洞里,身子还未站直,头顶就撞上了洞顶,蓦地就是疼得龇牙咧嘴。
许钦珀忙要拉过她,被她用力搡了一把,她也不顾那疼痛了,飞快的钻出了山洞,倒是没忘把那快要空了的背包带了出去,往后背一甩,也不吭声,就伫立洞口附近等着。
许钦珀刚醒过来,整个身子都像是失修已久的机器,只觉没有一个部位是利索的,被官小熊那么没轻没重一搡,他脑子里就是一阵翻山倒海的眩晕,扶着额头半天才缓过了劲。
稍顿他努力坐了起来,慢条斯理的朝外边爬,刚探出了头,几天里没有视物的眼睛又被外间光线晃了个花,待磕磕绊绊的钻了出去,站了起来,才发现两条腿上下打着摆子,颇是身不由己又滑稽尴尬。
官小熊倒是不去正面看他,余光里瞥见他钻了出来,就头也不回朝前走,不咸不淡的叮嘱道:“把毯子带上。”
许钦珀见她顾自赶路,也不急,绕圈走了几步舒活了筋骨,这才慢悠悠的钻回山洞扯起一席薄毯、慢悠悠的去追她的脚步。
官小熊的脚步实则并不快,她余光里不时扫瞭着后面的人影跟上没有,他有劲走了,她就快走几步,他脱力了,她就静静立在树荫下等着。
许钦珀始终是没法追上她,没法跟她并肩相行。
森林里天色原本就黑的快,一般四五点就已擦黑,此时眼看最后一丝天光也要湮灭,两人却是默契般的走走停停,仿佛没有要歇脚的打算。
官小熊是因为胸腔堵着一口莫名又别扭的气,许钦珀是因为想竭尽全力跟上她的脚步。
直到许钦珀实在走不下去了,脚步虚浮的快要跌了过去,心口也跳的急促又惶惶,在脚下被腐植绊了一下后,他顺势坐了下去。
片刻后官小熊也停了下来,围拢了一些湿枝湿叶,艰难反复的去打火,火苗终是蹿了起来,她才从背包里取吃食,一盒子牛奶拿出来放回去,再放回去拿出来,反反复复的纠结着,待许钦珀也移坐在篝火对面,她手一抛,把那牛奶扔向了他。
许钦珀瞧得清楚,那背包干瘪了下去,恐是再也找不出吃食了。
他扒下吸管,扎进牛奶盒子里,快速的吸允了几口后就又递给了官小熊。
官小熊双臂交叉着抱住并拢的双腿,脑袋埋进去,闷闷道:“不饿。”
许钦珀没有说话,也不去强求,把那牛奶又喝了一半,积攒了些力气,才道:“你嘴巴怎么了、我看看。”
他一开口,嗓音就嘶哑粗嘎的厉害,像是风吹着一扇破风箱哗啦哗啦的响。
官小熊不吭不响把头埋得更深了几分。
许钦珀得不到她的回应,就沉下头。
即使不问,他也猜到几分。
这么几天他能再次醒来,不知她是费了多大劲,他伤口的草药、他浑浑噩噩里嘴里流进的一抹一抹苦涩,都是她嘴巴里嚼烂了敷上来的、塞进去的。
是药三分毒,过量的草药经过了她嘴巴,渗入了毒素,那嘴巴就肿得跟两只油囊囊的腊肠一般,甚至连腮帮子都是肿胀的。
这些,在他一睁眼,就都瞧清楚了的。
许钦珀眸底闪烁着点点水光,重重的一闭眼,又睁开,那情不自禁的情绪才掩去几分。
不管官小熊是出于人伦道德,还是一丝纠结的情感,抑或其他,可她没有抛下他,他感动、喜悦,同时心尖上涌挤着一些晦涩,同时努力压制着想要抱住他的好姑娘的急切冲动。
也是在那一刻,许钦珀隐约明白了一个词:守护。
他想,他这辈子尝过这铭心的感受,怕是甘之如饴,再难以忘却,可隐约懂了、长长久久的守护,绝不是强占霸占能圈禁住的,他知道,他必须要放手了……
夜,如斯冗长,可总在一丝丝天光再次闪现的时候,消匿在流动的时间里。
前几日暴雨过后,腐植里翻出滑泞的烂泥在几日里还未晒干,更增加了行路的艰辛,官小熊和许钦珀先还是一前一后顾自行走,慢慢就抵不过那艰辛,不言而喻相互扶持起来,后来背包完全空了,又时时是饥肠辘辘,沿路只有吃野果子、芭蕉根维持生存。
这么一日一日穿山越岭,心绪早已从复杂到麻木,只有脚步在生命本能的驱动下机械的前进。
森林里的每一处景象,似乎是相差无几,到处生长着数不胜数参天大树,和横着长的藤萝荆棘,满眼的绿色海洋生机盎然;到处爬满了黄、绿、紫色相间的、活似长了癞的伤疤般的青苔,斑驳的生命,扑朔迷离。
若是寻踪探奇的旅人,定要感叹这是秘境深处,纯粹而傲然,安静而华贵。
可对于在森林中伤痕累累求生存的官小熊和许钦珀,只有深深的倦怠和无力。
官小熊头昏脑沉,手臂刚扶在树干上,就再不想动了,她干脆瘫坐下来,大口喘着气,阖了眼。
“再忍忍,快走出去了。”
许钦珀也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他知道虚软的身体只要一挨着倚靠物,就再也不想动分毫,便一直强忍着站在一侧,伸出手来,想去拉起官小熊。
“不……”
官小熊刚摇了头,就眼冒金花,眩晕的只想呕吐,她忙抬手扶住了额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么定顿了片刻,她才抬起了眼,刚要接着说下去,就见许钦珀猛地俯下了身子,面露一丝古怪靠了过来。
不等他做噤声手势,官小熊就听见树丛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夹杂着碎语,说话人声音低沉细碎,话的内容听得并不清楚,而许钦珀透过树丛缝隙去瞧,就瞧见两个人的迷彩服裤腿和长杆步枪越来越近。
许钦珀先是猜疑来人是克钦人,说不准是佤联军边防检查人员,他心下一喜,只觉要获救了,可下一刻就听到两人的交谈内容。
“工厂那边人手够吗?”
“够,都是从山区招的,吃住一切都在我们安排警戒的地方,不怕他们泄漏出分毫。”
……
许钦珀后背一僵,那抹喜也随之烟消云散,那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可他陷入了狐疑思忖中。
官小熊听不到了动静,就小心探起脑袋,轻声问:“是什么人?”
许钦珀暂时下不了定义,就摇了摇头,去搀起她手臂道:“我们快些走,看来马上要出去了。”
官小熊心里喜忧参半,走出森林自然是好的,可谁知道出去后会面临危机、还是会被解救。
许钦珀察觉她的心思,却只道:“把刀给我。”
官小熊狐疑的看向他。
许钦珀道:“我拿着比你拿着有用。”
见她依旧是迟疑不决,他便发出断断续续的轻笑:“枪不是还在你那里吗,到时候我们平安了,我若不送你回去,你大可以——”
他伸手对着自己脑袋比了个枪毙的手势,滑稽又轻松,面孔上的笑容亦是坦然真诚,倒叫官小熊不疑有他了,可她忘不掉玉米地里他说过的话:放你回去算什么,怕是你忘不了这里,忘不了我,末了还是要自我折磨一番。
忘不了那日他轻佻又蛮横的看向她双腿间……
所以此时许钦珀再是坦然真诚,官小熊心里却是扎着一根刺,一思及,就要隐隐作痛。
她撇过了头,面无表情递过了刀。
两人又走了一日,次日凌晨果然出了森林,一眼望去,森林外是晨曦笼罩下的平坦坝子,迎面而来的清风里都裹着庄稼地里清新干燥的味道,一切都与森林中腥臭腐味大不一样。
这境况叫两人精神一振,却也更添了几分警戒小心。
在森林里的时候,并未遇到波郎森等人的追杀,可并不意味着出了林子就是死里逃了生。
隐藏的危机或许就在下一刻,蛰伏着的枪口或许就正对着他们的身影……许钦珀抬步上前,挡在了官小熊身前,猫着腰、持着刀、脚步小心的穿梭在林草中。
即使他的身体先前因为伤口溃烂发炎踏上死亡线而形如槁木,即使浑身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可此时官小熊抬眼间,他微抬着下巴,紧抿着唇,视线坚定又稳重,给她一瞬间的错觉,他整个人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健豹。
官小熊虽然心里忐忑不安,可跟着这样的许钦珀,心下就是另一种想法:许钦珀、从来都是狩猎的人,即使身陷囹圄,即使狼狈不堪,那样的精神力犹未散去。
第56章
许钦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回过了头,静静注视官小熊片刻;他低低叮嘱道:“看见前面那个坝子没;一直向着那个方向走;是佤联军边防检查站。”
官小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脑子里却是一瞬间的茫茫然。
不待她多想,就听前面小道上传来马蹄声,透过缝隙去看,是穿着迷彩服拎着步枪、年轻黝黑的骑马小伙儿、他两只脚踩着脚蹬;两条长腿随着身子晃晃悠悠的、看着颇是吊儿郎当。
官小熊和许钦珀压□子,就见这人四处望了望,还持着长枪在林子里比了那么一下,摆出个威风的姿势;又摸了几把枪杆,自得其乐了会儿,才下了马,看那架势好似是偷偷摸摸跑单的,想在此处歇息会。
许钦珀缓缓的靠近他,身体在林草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恍如风过之音。
那人丝毫没警惕到有人在靠近他。
而官小熊的一颗心就悬在许钦珀下一刻的动作上。
却不想,一阵一阵的引擎声倏然擦响在空气里,不远处隐隐绰绰现出几辆摩托车。
许钦珀动作一滞,顺势又压□子。
几辆摩托车油门声特别响亮刺耳,影影错错的车影人影不时便驰近,有人咧开嘴巴大笑着跟那跑单的人打招呼:“二皮子,波郎森叫你去进林子里追踪,你咋地跑这里来啦,老子们操心费力的,你倒是安逸了啊。”
叫二皮子的黝黑小伙儿眼皮一翻,斜斜瞪过去:“妈的老子摩托熄火了,能到哪里去,不然咱两换换,你骑马去林子里找许钦珀,嘿嘿,说不准刚进去,就被许钦珀一枪毙了你,还不知是咋地死的。”
“呸,许钦珀早他妈成白骨了,你信不信?说不准连白骨都没,被蟒蛇一口吞在肚子里,哼,就兴‘老妹’身边那几个红人瞎说胡道,非叫弟兄们把住着森林出口,呸呸呸,谁知道他从哪个出口出来,趁着这时间弟兄们还不如多操心操心那边厂子里的事……”
摩托上那人骂骂咧咧,眼看说出更不好听的,身旁有人打着哈哈唤道:“嘿、快些走吧,误了时间回去吃不了兜着走。”
几辆摩托这才蹭蹭蹭发动着开走,消失在林间小道里,而骑马那黝黑小伙儿干脆背靠在树干上,打起了盹。
此间官小熊捏着手枪的手掌里沁出了汗水,食指虚虚的勾在了扳机上,指尖隐约颤动。
许钦珀低头间瞧见这一幕,肩头故意撞了撞她持着手枪的手,官小熊手臂一抖,差点把枪扔出去。
她收回枪口,恼恨的瞪向他,只觉这人在这时候开玩笑,也太过分了些。
许钦珀面色带着一点轻描淡写的笑容,他扬扬那柄刀,无声示意道:“看我的。”
刀尖从后方缓缓逼近那黝黑的小伙儿,晃动着寒光。
许是脚下枝木被踩出声响,那小伙儿蓦地一睁眼,身子就跳了起来,扭过身子、端着枪支对向了那片林草。
“谁!出来!”
他蓦地大喊,脸上肌肉紧绷,眼珠子紧紧盯着一点一丝的风吹草动。
这么一来,官小熊的心脏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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