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薇想了想决定坦城地说出来,于是道:“我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姚小姐,她威胁我退出这次项目竞标。”
叶从南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大海:“有些话我想应该告诉你。”
何向薇看着他,叶从南继续道:“在刚刚得知你拿到了那张照片的时候,我调查了你。包括你的工作、家庭,甚至你和徐伟宏以及姚琳琳的事。”他停了停:“所以我比你更早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也知道后来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的。”
于是他用这个来威胁自己交出照片。
何向薇低下头,不管怎么样,这段往事是她身上最深的伤疤,哪怕已经长出了肉,戳上去还是会痛。
“我想当时我们都十分清楚对方的软肋是什么,你呢?是你精心策划的骗局。我呢?就是那张照片。”叶从南接着说:“所以当我知道照片被见报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你,而且马上就找到了姚琳琳。她和你不同,很容易收买。”
何向薇淡淡地冷笑,权且把它当成夸奖。
“我许诺她一些事,唔,让我想想,是很多事……”叶从南笑了:“你知道,有些女人总是想像力很丰富,如果给她一些好处,她就会猜想你的目的,甚至是不是对她感兴趣。”
“你帮她还了债?”
“并没有。”叶从南道:“只是她的债主恰好是我的一个老朋友。”
“恰好?”
“没错,恰好,你知道我的很多朋友都在放贷。这只是巧合,所以我答应她如果做到我要求的,就可以免除她的债务。”
“而你要求的就是让我为一件从没做过的事承认错误。”何向薇冷笑。
“我道歉。”叶从南道:“我被错误的信息误导了,今天请你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我会当众向朋友们说清原委。”
“好吧,我只有接受。”何向薇想了想嘲讽地笑:“其实道不道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什么人知道。”
叶从南看着她,目光有些复杂,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对不起。”
“你已经道过歉了。”何向薇低声道。
“那就再说一次。”
“还是别这样,”何向薇笑:“在我看来,那天威胁我承认公开了照片的那个人才是你。”
叶从南没有说话,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半晌,何向薇感觉有些尴尬,于是道:“还会为姚小姐免除债务吗?”
叶从南看了看她,何向薇下意识地躲过了他的目光,半晌却只听见叶从南低低地道:“并不是所有的邀请我都会答应。”
何向薇不解地看他。
夜色下,叶从南深邃而明亮的目光却在滑过她的领口,低而缓缓地道:“还记得那晚你把玫瑰送到我手上时,我就在想,原来老天待我终是不薄。”
何向薇的脸蓦地热起来,不由微怒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是吗?”叶从南轻声道,目光明亮的让她不敢直视:“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何向薇只得倔强地抬起头,挑了挑眉毛看着他,叶从南却抬手轻轻掠过她的鬓发,颈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呼吸可闻。她想要退后,却被他捉住手臂,她想责问他,可是目光却滑过他眼眸,高高的鼻梁,性感的嘴唇,直到他敞开着领口下的蜜色胸膛……
叶从南浅笑,伸手轻轻拉过她,托起她的下颌低下头轻吻她的唇,半晌抬头抚着她的发低声叹息:“就是这个味道……让我想了很久……”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臂和背颈,偶尔会说一两句她听不懂的语言,低而性感,细细地吻着她。何向薇想挣扎,可居然使不出力气,那一夜的记忆碎片不停闪现,交织他的气息和悲伤的记忆让她的胸中涌起难抑的情感。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里似乎是谁说了一个笑话,于是大家大笑起来,何向薇猛地清醒过来,于是推开他,叶从南一笑,这次并没有再纠缠。
这时吴烨然走了出来,看到两个人的情形他微微一怔,紧接着却微笑道:“叶先生,大家都在等着为你庆祝生日。”
何向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吴烨然显然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礼貌地微笑。
或者他早已经熟悉叶从南的所作所为,何向薇内心暗自嘲讽地想,于是仍站在原地。叶从南见了,却伸手过来道:“何小姐,愿意陪我一起切蛋糕吗?”
何向薇看着他,并没有表态,这时,吴烨然却不容她犹豫地道:“两位请。”
客厅里果然放了蛋糕和鲜花,叶从南拉着何向薇走进来时,众宾客纷纷敬酒。有人递过了刀子,叶从南抓过何向薇的手一起握住它,不知是谁调侃地吹了声口哨,大家都笑了。
手起刀落,大家一起鼓掌,“生日快乐”之声不绝于耳。
叶从南却低头向何向薇笑道:“许愿了吗?”
何向薇心里说:这又不是我的生日,许什么愿。
可是嘴上还是说:“祝你长命百岁。”
叶从南眯了眯眼睛,明显不信,可却笑了:“我记住了,谢谢。”
这人笑的太阴险,于是何向薇不理他,自去找吃的。
餐台旁边,众人送的礼物堆满了一张桌子,一个小小的服务生正在整理着,看到何向薇笑道:“礼物请放在这里,谢谢。”
何向薇端着餐盘,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什么可给他的,翻了翻小手袋里,只有钥匙上拴着一个黑桃木的小猪,憨态可掬。古人说桃木辟邪,又意喻长寿,恰好她又属猪,于是一时好玩买了这个挂钥匙。
看了看小猪,何向薇想了想,于是摘下来,要了个小小的礼品袋子封起来,也没有写名字就给了服务生,想来不过是胡乱凑了个数而已,相信叶从南也没那个心思挨个拆开来看。况且,这次她来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他庆祝生日。
想到这儿,心情不觉又低沉下来。何向薇相信人的一生有很多责任和牵挂,就像她与徐伟宏,有时候并不是爱情结束一切也就消失了,这个男人,还有和他一起生活过的日子,这一生都会陪伴着她。分手,或者离开他都很容易,可是未来的日子都将要在不停地抹去这个人,否定这段生活中渡过,这些只能促使更多地逃避和痛苦,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去看他和他的母亲,或者她看的并不是他们,只是在为自己的这段人生划一个圆满的句号,帮助他们和自己从那些痛苦中走出来,然后,才会有更新的路。
就像堂哥何意轩曾经说的那样:摆脱痛苦最重要的并不是忘记它,而是接受它,走下去。
有人放了音乐,人们在一对对的舞蹈,何向薇却并没有心情。她想得到的答案已经有了,而且刚刚……叶从南对自己的影响让她有些烦躁。
这个男人就像掌握了魔法一般,轻易掌控着她的心思,好吧,她承认无论是哪个女人面对他多少都会失去些判断力,可这种感觉并不好,她习惯了掌握别人的思想,而不是被别人掌握。或许她可以容忍一夜情,却不能容忍刚刚那样的亲密。如果她是姚琳琳,或者是谢兰欣,那么结局会更好些,对于取悦男人,或者说白了,对于男女间的各取所需,她们显然更加在行,可不幸的是何向薇并不擅于玩感情游戏,面对叶从南时,她毫无胜算。
人群里,何向薇寻找着吴烨然的影子,想让他代为告别,却看到他与叶从南在露台上低声交谈着什么,前者将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递给了叶从南。何向薇走过去,却听到吴烨然道:“这是林小姐送您的生日礼物。”
林蔚安?
何向薇犹豫着停住脚步,却下意识地看向叶从南,后者的脸色已变的阴晴不定,只听他问: “只有这个?她说什么了没有?”
“林小姐说祝先生生日快乐。”吴烨然答道。
叶从南看着那个小盒子,目光闪动,看不出爱恨,半晌才接了过来道:“知道了。”
吴烨然转身走了出来,何向薇只得退后一步,吴烨然并没有发现她。
这时告别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她看向露台上的叶从南,他却已经打开了手中的盒子,借着灯光,能看到是一只璀璨至极的手表,表面镶满了细小的水钻,显然价值不菲。
可叶从南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倒有只分狰狞,半晌,他“啪”地一声合上那表,一松手,便将它抛到了楼下。那丝绒盒子划了一道优雅的弧线,掉进了波光鳞鳞的泳池,只溅起了微微的水花。
一弯新月倒挂在天空中,远处的海深而宁静,秋虫在低低鸣叫,客厅里的宾客成双成对地跳着舞,何向薇沉默地站在窗帘前,而叶从南则伏在露台的栏杆上,将脸隐在灯光的阴影里。
何向薇犹豫了半晌,终于决定还是离开,可她刚刚迈开脚步,却只听叶从南冷声道:“谁?”
紧接着,窗帘被一下子掀了起来。
“……对不起。”突然被暴露在他的目光前,何向薇既无法表达现在的尴尬,也无法表达刚才的震惊。
叶从南阴亵的目光盯着她,看不出喜怒,在他眼中似乎有一团小小的黑色火焰,跳跃着,叫嚣着,张开了大嘴……
“我……”何向薇无比痛恨自己此时所处的情境。
“想跳舞吗?”叶从南却突然低哑地道。
“我……”还没等何向薇回答,却早已被叶从南拉住了手臂。
露台很大,足够两个人旋转,他拖着她随着音乐轻轻舞动。灯光下,他的脸有始终有侧隐藏在浓重的阴影,阴沉的可怕。何向薇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可下一刻,却被他猛地压在了墙壁上,他低下头,几乎恶狠狠地低下头吻她。
那一弯新月渐渐被乌云盖住,何向薇想推开他,却被他束住双手,灼热的吻一直向下,到她开的很底的领口。
这样的强求本该厌恶,可是她感觉到了比夜色更浓重的绝望,他将头深深埋在她的胸口,带着狂热又无法抑制的激情,感觉到有灼热的液体流到了皮肤上,她怔了怔,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伸手时却被沾湿了手指。
他明显察觉了她的动作,猛地将她抱了起来,夜色下,黑沉的眼眸像狮子一般凶狠,仿佛她一张嘴说话,便会将她撕成碎片。
何向薇沉默了,现在的他就像是那一夜的自己。她没有说话,只是抓住了他的头发,开始回吻他,手指触摸到了他的腹肌。
这是成年人的游戏,也是强者受伤后互相之间的怜惜,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在露台转角处,他们用最直接的方式再次了解了彼此的身体,激情时她几乎忍不住喊出声来,却只咬住了他的手臂,他没有动,任她咬住,然后深深吻住她还带着他血渍的唇。
血与痛的味道交织着,两个人都痛到极致,又超越了这种痛楚。
这一晚,叶从南没有让她离开,在众多宾客还为他庆祝生日时,他与她在那间别墅的卧室里重复着露台上的一切,报复也好,寂寞也罢,他们有太多的理由去放纵,因为明天,谁还会记得这一切,谁又会记得那一夜的悲伤?
说到底,不过都是渴求着,却又因为害怕和自私得不到爱的人罢了,何向薇在睡去前的一刻,这样想。
各自情伤(二)
生活的残酷有时并不在于它给予你多少磨难,而在于它总将人们幼年时对世界所有美好的期待一点点地毁灭给你看。而伴着这个毁灭的过程,人会变的越来越绝望,甚至将这份绝望的怨恨自私地施加在别人的身上。而双重的绝望会带来什么呢?只会是毫无意义的放纵。
何向薇不认为自己能帮得了叶从南,相信叶从南也没有想过能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帮助。
这世上有些人之间的关系很简单,不过就是相逢,偶遇,分开,然后各不相干。
那夜从叶从南处离开时已是凌晨,客人早散了,只有方烨然一个人坐在一楼的客厅里,见到何向薇时他一点也不意外地站了起来,表示会送她回去,何向薇却拒绝了。
日出前她步行去海边,再步行回到家门前,看了看那幢依旧立在黑暗里的车库,何向薇决定开始找房子,也许离开这里对谁都比较好。
可当她上班后拨通了房产中介的电话时,得到的却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接电话的还是那个活泼的孙小姐,口齿干脆地拒绝了她的要求:“租房子?不是不行,是太难。以你理想的价格,实话告诉你,基本不可能。现在拆迁户这么多,市中心的地都被拆的差不多了,哪还有房子可以租,只有郊区还有几处房子,可离你上班的地方光开车就得一个多小时,再加上堵车汽油涨价,我看您还是安心住现在的地儿得了。”
何向薇无奈,只得先等等再看,好在短时间内她和叶从南并不需要再见面,相信经过了那一晚,他也不会想见到她,毕竟感情生活只在人们的生活中占着很少的地位,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仍是金钱和欲望。
上班后何向薇依旧和秦凯忙碌着项目投标的事,何意轩终于忙完了国外的合同回国了,何向薇偶尔也去他那里吃吃饭,有时候自己去,有时和Ada在一起。吃饭时说起叶从南,何向薇才知道原来他去美国了。
“这么说项目招标前他不会回来了?”何向薇问Ada。
“哦,他不是非到场不可,”Ada道:“现在方烨然在代理一切事务,只是有些奇怪,听说他这次走的十分匆忙,好多事都没有交待,听说是去美国看一个朋友。”
是吗?何向薇想了想,却又笑了,可不是,林蔚安还美国呢,像叶从南那样的人,哪是一只手表就可以打发的。
项目再谈判时,何向薇果然又遇到了方烨然,对方十分礼貌地打招呼,风轻云淡,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正在何向薇感叹他的职业素养时,却见到了姚琳琳。
这次的会议并不是正式的谈判,可姚琳琳作为谢兰欣的代表一向很积极,只是今天的她看起来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会议结束时,她叫住了何向薇:“我们谈谈吧。”
何向薇站住,会议室里的人基本都离开了,方烨然这时已经走到了门口,看到她们两个,体贴而绅士地替她们关上了会议室的门,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姚琳琳,而后者看向他的目光却复杂而又有几分惊惧。
“我……昨天把钱还给了徐伟宏。”姚琳琳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
何向薇看着她不语。
姚琳琳有些难堪,却不得不道:“那个姓方的,就是叶从南的秘书,他让我送了钱以后,向你道歉。他们先让我领了十五万,剩下的分期还给他们。何向薇,你厉害,我还是斗不过你,你赢了。”
原来叶从南还是处理了这件事,并且像他答应的一般,可是何向薇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轻松。
“输赢有这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