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婉婳的手慢慢地抚摸上冷彦爵头上的伤疤，一手抚摸着，另一手却是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死命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他，终究还是醒了。
“你醒了。怎么哭了呢？”冷彦爵睁开眼后，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慢慢地拭去尹婉婳脸上的泪水。
可他越拭，泪只越多，尹婉婳的眼泪汹涌不断地流出来，冷彦爵的手指很快被她的眼泪濡湿。
“别哭，医生说，孕妇在怀孕的时候不能哭的，不然孩子就不漂亮了。不过，你生的孩子肯定好看。”冷彦爵柔声道。
尹婉婳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不再看冷彦爵。
冷彦爵自顾自地笑着说：“老婆，你闻闻香不香，知道你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所以特地弄了花香。”
尹婉婳冷冷道：“我讨厌这种味道！你没必要为我做什么。”
冷彦爵顿了一下，接着说：“看来书上说的没错，孕妇怀孕的时候脾气会暴躁一点的。呵呵，看来我们的孩子很健康。”
尹婉婳猛得从冷彦爵的怀里挣扎出来，一字一句道：“冷彦爵，我不要这个孩子！我要跟你离婚！”
“别说傻话了，都这么大的人了，当心以后孩子长大了，我告诉他，他妈妈曾经不要他呢。”
尹婉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塞在冷彦爵的手里：“这是2750万，我欠你的都还清了，现在我自由了，我要和你离婚。”
冷彦爵看了看手中的支票，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将支票撕得粉碎：“你以为你欠我的只是这2750万吗？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你安心养胎吧。”
尹婉婳低吼道：“这个孩子我是不会留的！他是孽种，是孽种！”
冷彦爵一把抓住尹婉婳的衣领，眼里的愤怒似乎能燃烧一切：“你敢说我的孩子是孽种？这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说他是孽种？”
“不是孽种是什么？我这辈子爱的人只有祁阳，在我心里我早就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如果不是你，我和祁阳已经在那个南方的小镇相夫教子了。我肚子里的这个，是个名副其实的孽种，不能留，我也不稀罕，你不配有孩子！你们冷家，活该绝后！”
“苏兮言！你敢动他一下试试看！我让你们全家都陪葬！”冷彦爵狠狠地掐着尹婉婳的脖子，可是连夜的手术，让他虚弱极了，即使他用尽了全力掐着尹婉婳的脖子，尹婉婳却没有丝毫的痛感。
尹婉婳笑了笑说：“全家陪葬？我全家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现在的父母不是我的父母，我最爱的人又被你害死了。冷彦爵，你最好连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杀了。”
冷彦爵的手颓然无力，输液的针头不安分地在他的手背上乱动，鲜血一点一点地流出来。
“你的手！不要再乱动了！我去叫护士来给你换个针头。”
冷彦爵倒在一旁，面色苍白：“你还会关心我吗？你不是认定了，我是害死祁阳的凶手吗？那你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我，然后给他报仇？苏兮言，我说你现在爱的人是我。你已经不爱他了，你爱的人，是我！”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你！我巴不得你死，你去死，死吧！如果不是你在车上动手脚，祁阳不会死，我不会变成这样，是你，都是你！我恨你，你才应该死！”
“尹婉婳！你不要以为你怀孕了就可以无法无天了！那辆车是我找人动的，所有的事，所是我做的，你有什么恨就全部冲着我来！”
“殷礼雯，别这样。”冷慕锋扶着怒气冲冲的殷礼雯，无奈地看着尹婉婳。
尹婉婳对冷慕锋笑了笑：“爸爸，你也是祁阳的爸爸啊，你的儿子不仅仅是冷彦爵一个，为什么祁阳死了，你一点也不难过呢？害死他的人，就在这里啊，你为什么不难过呢？”
“婉婳，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婆婆也知道错了，这些年她也很后悔，你就不要再执着了。”
“你根本就不配做个父亲！”
“在你眼里，我们都不配，就只有你配！”
尹婉婳对殷礼雯笑，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对着殷礼雯笑。
她以为车子是冷彦爵做的手脚，可是却没想到居然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做的。难怪冷彦爵曾说她是多么狠毒的一个母亲！难怪冷彦爵不让自己靠近她！她的心可真狠啊！因为她自己的儿子，所以不惜伤害别人，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而她居然还为她所有的所作所为，扣上了一个爱儿子的慈爱帽子。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
尹婉婳游走在大街上，风不断地灌进她单薄的衣衫，她却不再觉得寒冷，因为这样的寒冷她已经习惯。
手里的离婚协议书被她攥得紧紧地，手心有些许的汗意。她最后看了一遍协议书，很好，她的名字写的很工整。
尹婉婳将协议书折好，放进包包里。她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这家诊所，私人的诊所，虽然不安全，但是除了这里，没有医院会接受她，给她做这个小小的手术。
尹婉婳进去后，护士给了她一张单子。尹婉婳填写完毕后，在确认单上写上“苏兮言”这三个字，她的手虽然一直颤抖，但是她仍然将“苏兮言”这三个字写得工整，这是她最后一次用这个名字了。
护士看了一眼尹婉婳，机械地说：“跟我进来吧。”
手术台有些冰冷，灯光打在尹婉婳的脸上，她的两腿被分开固定好。
医生是个还算和蔼的女人，她给尹婉婳最后做了检查，皱了皱眉头，言语中透着几分诧异：“你曾经做过一次流产，你的子宫壁已经很薄了，这次能怀上，可以说是奇迹了。你要想清楚，如果这次再流的话，你这辈子都不能再做妈妈了。你想清楚了，想好了就说一声，我先准备一下。”医生说完后转身去消毒器械。
乒乒乓乓的，是金属撞击的声音。尹婉婳躺在床上，听着这样的声音，她的眼前开始昏暗，思绪飘忽。
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一家私人诊所，她被几个男人按住，强行地带到了那里，他们将她固定在这样的一张床上，她哭喊，她叫骂，她哀求，可是没有人理她。他们给她打针，然后她的意识模糊。
醒来之后，她看见祁阳哀伤的脸，她想要去抚摸祁阳的脸，可是浑身无力。
祁阳抱着她，他的肩膀不断地抖动，可是他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她知道他在哭，她知道他在自责。
“祁阳，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没有了？”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我没想到他们这么残忍。婳，是我不好，对不起！”
尹婉婳抱着冷祁阳，静静地流泪：“祁阳，你不会嫌弃我，对吧。祁阳，我们还会有很多的孩子的。”
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和祁阳的孩子，就是在这么一张床上消失的。那个时候他才多大呢？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还要不要做啊？”
尹婉婳看着医生的脸，眼前渐渐地模糊。
085 偿还
更新时间：201348 9：52：59 本章字数：4745
尹婉婳回到别墅，小白正在玩弄它面前的骨头。爱残颚疈看见尹婉婳，小白歪着头盯着她苍白的脸，盯了一会儿后，又低头继续玩弄骨头。
尹婉婳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小白一会儿，然后绕道上楼，和衣躺在床上。
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开始找药，将房间里翻得乱七八糟，终于在梳妆台的第三个抽屉里找到古金给她的药，就着开水服下，倒头就睡。
梦里混乱一片，有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小孩的笑声。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来抓她，掐住她的脖子，窒息感油然而生。尹婉婳拼命地挣扎，那只手却变成了一张孩童的脸，奔向她的怀抱，叫她妈妈。
尹婉婳猛然惊醒，背上潮湿一片。
冷彦爵抱着尹婉婳无声地哭泣，见她醒来，他勉强扯了一个笑容，脸上的泪痕依然可见。
“你醒了，饿不饿？知道你不喜欢医院，我一猜你就是回家了。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我听说怀孕的时候要补身子的，我去炖汤给你喝吧。你想喝什么汤，要喝乌鸡汤吗？”
尹婉婳拉住冷彦爵，他的手腕只剩下一层皮包骨。
冷彦爵回头看尹婉婳：“不许任性，知道你喜欢清淡点的，可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为我们的孩子想想。”
“没有了，没有孩子。”
冷彦爵笑了笑，抚摸着尹婉婳的头发：“净说傻话，别以为你这么说就不用补身体了。乖乖在这里等我。”
尹婉婳抓着冷彦爵的手死死地不肯放手，摇头说：“没有了，孩子让我拿掉了。”
冷彦爵深吸了一口去，然后对尹婉婳微笑：“三楼做婴儿房吧，全部打通了怎么样？我已经找人设计了，我去拿图纸给你看，挑张你喜欢的。”
“我说没有了你听不到吗？你的孩子已经被我拿掉了！永远都不会再有了！我们离婚，我已经签字了，你快点签了吧！”尹婉婳将离婚协议书扔在冷彦爵的面前。
冷彦爵慢慢地蹲下身去捡它，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用力地握着自己的手，指尖泛白，可是仍然清晰地看见他的颤抖。
冷彦爵凄然地微笑：“兮言，不要闹了。”
“我没闹！我说的都是真的，冷彦爵，我把你的孩子给做掉了，今天下去做的，在一家私人诊所。冷彦爵，我不爱你，从来都没有爱过，请你放了我，也放你自己一条生路。我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永远都不能忘记祁阳的死。我这辈子除了他不会再爱其他人了。所以请你在协议书上签字，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冷彦爵的唇，毫无血色，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唇，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唇齿间流出，染红他的唇，变得妖艳异常。
冷彦爵苦笑：“我的孩子就那么让你讨厌吗？你恨我，我可以永远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如果你想要，这条命我还给你。可是孩子是无辜的，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你怎么下得了手？”冷彦爵的泪交融在血液里，变成一种蔓延着绝望气息的控诉。
尹婉婳抱着自己，大声地哭泣。不，她不能哭泣，她要看着他，她不要再为他难过，她的泪只为祁阳而流。她必须恨他，如果不是他，她和祁阳的孩子就不会死，是他和他丧心病狂的母亲，是他们毁了她。
“现在的你，就算看我一眼都觉得恶心了吧。兮言，我们离婚，我现在就签字，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全部都还给你，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祁阳葬在哪里吗？我现在就带你去看他。”冷彦爵在协议书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他写得很快，仿佛只要稍微迟疑，就会后悔一样。
冷彦爵将尹婉婳拉上车，然后猛踩油门，他的外套有些乱了，衣襟敞开，露出蓝白格子的病号服。
尹婉婳惊诧道：“你从医院跑出来的？你怎么能这样？你还生病呢！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冷彦爵没有看尹婉婳，专心开车，良久才冒出一句：“我们已经离婚了。”
尹婉婳愣了一下，终是不再说什么。
是啊，他们已经离婚了，她那么费力地和他离婚，把他伤害成这样，她还有什么脸面去假惺惺地关心他。
－－
“少爷，您来了”
“福伯，辛苦你了，这段时间还好吧？”
“我很好，多谢少爷关心，这位是，少夫人吗？”
“不是，她是祁阳的女朋友。”
福伯不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尹婉婳一眼，然后去和冷彦爵寒暄。
这是一个私人庄园，建在半山腰上，尹婉婳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里的建筑，就像一个墓园。
“福伯，你去忙吧，我带她上去看看祁阳。”
“少爷有事您叫我。”
冷彦爵点点头，走在前面，他走了几步停下看尹婉婳：“怎么不去吗？你不是一直想看他吗，现在他就在上面。”
下意识地，尹婉婳竟然想要后退，她在害怕什么，她不敢去看冷彦爵的眼睛，她害怕看到那些隐藏着的泪意。
尹婉婳顿了一下，然后快步向祁阳走去。
依然是那张明媚的笑脸，祁阳的笑容，似乎可以感染一切。他有着让女人都自惭的妖娆容颜，他的眉眼像一只狐狸，让她一下子就跌进他的眼睛里，无法自拔。
尹婉婳的手指慢慢地抚摸着冷祁阳的脸，抚摸着他的名字，一下一下，不知疲倦地亲吻他的脸，可是祁阳，他怎么都看不到她呢？
尹婉婳坐在祁阳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想和他说什么。
“祁阳，我来看你了，你怎么不出来见我呢？见到我不高兴吗？为什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呢？你以前最喜欢偷袭我的，我现在都主动吻你了，你怎么不理我呢？
祁阳，你看，我是不是变样子了？是不是变丑了，所以你不喜欢我了？
祁阳，为什么你不抱我呢？虽然我抱着你也是一样，可是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好冰冷。
祁阳，你的名字真好听，听起来感觉好温暖啊。
祁阳，你躺在这里是不是很孤单？对了祁阳，我想起来了，我们还有一个孩子，你在下面见到他了吗？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乖不乖？你有没有和他道歉，不是我不要他，只是我保护不了他。
祁阳，你说话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变了，你生我气了吗？我不是故意要忘记你的，如果我知道我会忘记你，当初我一定会跟你一起死的。
祁阳，你不要不理我，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啊。
祁阳，你应我一声啊，为什么你说过的那么多话都没有做到？为什么你要一个人躺在这里？为什么你丢下我一个人？你难道忘记了，我的心脏也是为你跳动的吗？如今你让我怎么办？冷祁阳你不能这么对我！”
“够了，苏兮言，你这是在伤害你自己，我不许你这样！你的手在流血，不要再碰那块墓碑了！你听到没有，住手！”
“滚！你滚，我不要看见你！我的事不要你管，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是你拆散我们，是你害死他的，你这个凶手，不要你假好心！”
冷彦爵握着尹婉婳的手无力地下垂，喃喃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在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吗？”冷彦爵扯出了一个笑容，悲伤开始蔓延：“既然这样，我这条命给你，我欠你们的，用这条命来还……”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
尹婉婳的泪戛然而止，她莽莽撞撞地爬到冷彦爵身边。冷彦爵的睫毛那么长，他也这么好看，可是他也闭上眼睛了，不再看她了。他的手那么冰冷，无论她怎样呵气，他的手都不再温暖。
“冷彦爵，不要睡啊，这里很冷的，我们回家去，冷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