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舟,你要是跟了他们,我再也不理你了。”她不放手。
“说了半天,你们是想报仇啊,”陈淮舟一边嘴角翘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我知道,以前让你们吃了不少亏,在这儿遇见也算缘分,这么着吧,今天随你们高兴,以后我也绝不记恨。”
几个混混面面相觑,半响刘茂才露出一个狠厉的笑,吐了一口唾沫,“好,小六,够爷们儿,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能小气,只要今天你能让哥几个满意,我刘茂决不亏待你这小媳妇儿!”
陈淮舟要走,阮莘莘紧紧拉住不肯放手,“你别去,你答应过我的。”
他回过头,低声说,“我知道,我就去一会儿。”
她疼得说不出话,还是不放手,陈淮舟没办法只好回来弯腰摸了摸她的头,“姐姐放心,我不会学坏的,等我一会儿好吗?”说完对她灿烂一笑,漂亮的眉眼仿佛在发光,不知不觉就让人无条件相信他。
她愣了愣神,他已经跟着刘茂几个人走了,门开了又关,只剩下她一个人。心里不由自主的担心,想跟上去可腿又动不了,好不容易挣扎着爬到窗口,哪里还能找到他们的踪影。明明是自己惹的祸,却让他来收场,阮莘莘又气又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就那么一个人躺着,几分钟的时间像几年那么长,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已经忘了身体上的疼痛,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口,心里默念着,不会的,他是她的乖弟弟,他不会去混社会,不会干坏事,就算再苦再累他也会回来,马上就回来……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硬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拖着一条腿,扶着墙,摇摇欲坠的走出去,她咬着牙忍住疼痛,豆大的汗珠像下雨一样顺着脸颊流下来。
前台的女人看见她很意外,“你怎么站起来了?不想要腿了?”
“我没事,”她声音微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疼晕过去了,可是她不能晕,还得坚持,陈淮舟还在等着她,“医生,我弟弟他们去哪儿了?”
“不知道,好像是朝后面去了。”
“好,谢谢。”她完全不听医生的劝告,一步一挪的走出去,向后面偏僻的地方去。
尽管只是五十米的距离,可是她觉得自己走了好远,远得好像永远都到不了,马上就要倒下去,在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杂乱的声响,像是什么砸在麻袋上的声音,闷闷的,夹杂着笑骂声。
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她狠狠咬着嘴唇,鲜血的腥味和清晰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
撑着最后的力气拐进小胡同里,刘茂几个人围成一圈对躺在地上的人又踢又打,他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住手!”她用尽力气叫喊,听在别人耳中还不如一个正常人说话的声音大,根本没人听到。
她只好跌跌撞撞的冲过去,推开别人,扑倒在陈淮舟身上叫他的名字,“陈淮舟,陈淮舟!”
他满脸是伤,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嘴角也裂了,鼻子也在流血,几乎看不出原本精致的五官。看见她,他咬牙坐起来,喘着粗气,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姐,你,你怎么,出来了?”
看到他的模样,她的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哭着说,“我再不出来你就要被人打死了,你是傻子吗,被人打不会跑。”
他脸肿成那样还在笑,可惜比哭好不了多少,“没事儿,这点儿揍,算个屁,还没我,我那要饭爹下手狠呢。”
刘茂不耐烦的吆喝,“我说你们俩要唧唧歪歪到什么时候,小六,钱你还想不想要啦。”
陈淮舟扶住她的肩膀道,“姐,你在旁边再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我不,陈淮舟,你让我眼睁睁看你挨打吗,除非我死了。走,跟我回去,我们不看病了,我的腿在家躺几天就好了,不用他们的钱,走。”她想拉他走,可惜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
几个混混看得心烦,有人上来踹了阮莘莘一脚,“有完没完了你们!”
“别碰我姐!”一直坐在地上一声不吭的陈淮舟忽然一声暴喝,像头豹子一样窜起来就是一拳,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血红,加上变形的脸,显得格外恐怖,几个人都是一愣,甚至有人向后退了一步。
刘茂吞了吞口水,“好,不碰你姐,”他吩咐旁边的人,“去,把小疯子扶到一边,别让她过来。”
有人应声来扶阮莘莘,她死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陈淮舟,跟我回去,跟我回去!”
“姐,闭上眼睛!”他还在朝她笑,很快几个人重新围了上去,她再也看不到他。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她眼睁睁看着他挨打,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徒劳无功的哭喊,到最后嗓子也哑了,还是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陈淮舟,陈淮舟,陈淮舟……”
意志最终屈服于身体,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诊所那张病床上,戴眼镜的医生正在给她打石膏。
“陈淮舟。”她下意识的叫他的名字。
医生从眼镜边缘瞅了她一眼,“在外边呢,你让他歇一歇吧。”
“你不用给我治了,我没钱。”她说着就想走,被医生按住,“你弟弟已经把钱交了,你不治他的打就白挨了。”
“你不用理我,先去看看他的伤。”
“我已经看过了,这小子还真够皮实的,挨了一顿胖揍,都是些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她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可等她处理好伤口,看到面目全非的陈淮舟,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陈淮舟,就为换这点钱,你值得吗,你就是个傻瓜!”她哭着推了他一把,他疼得弯下腰去,她咬着嘴唇看他,“你不是说不疼吗,现在怎么了?让你再逞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你被他们打死了,害怕你以后就要跟着他们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陈淮舟直起身坐在床边,看着她傻笑,“我怎么可能跟他们走呢,我答应过你不当坏人的,再说,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儿呢嘛,你以为我真傻兮兮的让他们打啊,挨打也是门学问,他们那几下根本伤不了我,走了,回家去。”
她气得瞪着他,“就你这副模样还要背我?我不用你背!”
“姐,算我求求你,走吧,你要是不让我背你,说不准再摔一跤,我还得挨多少揍才能够付医药费啊,走吧走吧,”他硬是把她按在自己背上,“回去多给我吃几个春饼就行了。”
“春饼春饼,你就知道吃,你是猪啊。”她趴在他背上,眼泪还在簌簌的往下流。
“是,是,我是猪,我的姐姐也是猪。”他龇牙咧嘴的开玩笑。
“我不是!”
“好,好,你不是。”
“陈淮舟!”
“嗯?”
“以后不准你再犯傻!”
“嗯。”
“别人打你要跑,知道吗?”
“嗯,跑。”
……
作者有话要说:榜单不给力,收藏增长奇慢,所以决定自暴自弃,甩卖赚吆喝,一天三更了,看文的筒子们,三更能不能换你们的鲜花和收藏啊?
、时光(3)
他们成长的年少时光,她几乎一直都在这种担忧中度过,他狠厉,倔强,不服输,她总是害怕他会像刘茂一样,加入帮派,从小偷小摸到打架抢劫,直到万劫不复。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如果没有她,也许他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虽然碌碌无为,生活平淡,也不会赚大钱,但起码活在阳光下,也许会交一个娃娃脸的小女朋友,抢着零食嬉闹着过日子。
可惜,没有如果,命运和他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让他们在彼此最阴暗龌龊的岁月里相遇,相依为命,流着血泪,跌跌撞撞的长大,努力向着阳光靠近,却又把彼此推向深渊。
后来的一个月里,陈淮舟每天背着她上学,放学。有同学嘲笑她和又丑又臭的乞丐在一起玩,她也是乞丐,陈淮舟狠狠地揍了他们一顿,她把他拉走,“别理他们,他们每天都这样。”
陈淮舟闷着声音,“那你每天还非要来上学,上学有什么好?”
她笑得很甜,“我妈说了,爸爸和爷爷都是有文化的人,我也要像他们一样。”
“他们在哪儿?”
她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变得阴沉,“他们被人害死了,长大了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陈淮舟不再说话,他觉得这个时候的阮莘莘不是阮莘莘,是另一个人,一个很像自己的人,他不希望她变成这样。
“三张春饼。”他忽然说。
“我知道,我知道,不会让你白背的,多一张春饼嘛。”她撇着嘴,“我就知道你这么好心根本不是为了我,姐姐在你心里还不如一张春饼。”
他不说话,背着她忽然小跑起来,耳边吹起呼呼的风。直到今天,她才知道,那不是风的声音,是快乐,快乐从心底汩汩的冒出来,溢满胸间。
苦难中的快乐都是偷来的,显得更加深刻和弥足珍贵,那段日子在她的记忆中就是那条长长的石板路,打了石膏的脚和他挺直瘦削的背,就像此时眼前的这幅小像一样。
再往上走就是二楼,这里是她的房间,除了更加宽敞外,布置和风格都是十里街的那座阁楼的模样,虽然她没来过几次,却熟悉得很,上楼梯左拐,走六步,推开门……
“陈淮舟?”阮莘莘愣在门口。
窗户故意做成了老式样,用一根木棍从下面支起来,陈淮舟就在旁边的软榻上,半躺半坐,像古时身着长衫落拓不羁的文人,面朝里对着窗外,听到声音转过脸来朝她招手。
她疑惑不解的走过去,他又招呼她坐下,然后,顺势靠在她身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闭上眼,发出一声慨叹,“终于舒服了。”
“你在睡觉?”
“嗯,”他仍旧闭着眼,“一直睡不着,还是靠着姐姐舒服。”
一句话说得阮莘莘心里软下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倒头就睡的陈淮舟也开始夜不成寐。
看着他的疲惫,一时间,所有的质问,愤怒和不解统统埋进了泥土里,没了声息。
他睡着了,她也不说话,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白白的脸,长长的睫毛,红红的嘴唇,从前十里街的人就说小六投错了胎,明明一张脸比女人还漂亮,怎么是个糙爷们。说起来也奇怪,陈淮舟从小到大打架无数,不管受过多少伤,脸上从来没有留下过伤疤,说起来真是让身为女孩儿的她羡慕不已。
她左看右看,明明还是以前啃着春饼在十里街招摇过市的陈淮舟,怎么就成了传说中心狠手辣,人见人怕的陈六哥呢?
她以为他会睡很久,都做好了身体会麻痹掉的心理准备,他却慢慢睁开了眼睛,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啊,睡醒真舒服啊。”
“你才睡了半个多小时。”
“半个小时足够了。”他活动了下身体。
对普通人而言,半个小时的睡眠何其短,他却说足够了,阮莘莘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工作这么忙吗?”
“不忙,”他回答得很随意,显然没放在心上,“今天怎么来这儿了?”
“你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让人发现多危险!”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
“放心,没人知道我在这儿有房子,整天跟着,烦得很。”
阮莘莘忍不住笑了,“原来你也会烦。”说话间,她的手机有提示音,来的路上她发短信向宋远黎打听“醉美”后来发生的事情,现在宋远黎的回复来了:“逃走的人被证实死亡,凶手已归案,系醉酒打架误伤。”
她眼前一花,只看到死亡两个大字。
死了,死了,又死了,一时间她仿佛回到了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她和他蜷缩在角落,鲜血染红了地面,那双透着死气的眼睛圆睁着,直愣愣的瞪着她,成了她一辈子的噩梦……
“你把他杀了?”阮莘莘幽幽的问。
“什么?”陈淮舟正在解衬衣领口的扣子,听到她说话愣了一下。
阮莘莘走到他面前,“我问你是不是把他杀了,那天从醉美逃走的人!”
陈淮舟重新开始整理衬衣,不甚在意的样子,“怎么了?”
“为什么?他已经害怕了,逃走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陈淮舟猛的一扯,领口的两颗扣子应声而落,他看着她,眼神中的狠厉逼得她退了一步,“你问我为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忘了吗!”
“我当然没有忘,但是他并没有真的伤害到我,而且警察也在抓他,以后他自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他有罪,但是罪不至死,也用不着我们来判定他的生死!”
他冷哼了一声,一字一顿的说,“在我眼中他就该死。”
“那会所的王总呢?他只不过是耍酒疯,你把他怎么样了?”
“丢到江里喂鱼了。”陈淮舟看也不看她。
“那大堂经理呢?他一直都在帮我!”
他冷冷的看她,“既然你心里都肯定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我就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阮莘莘的情绪激动,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陈淮舟,我不想看你像现在这样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你答应过我要做一个踏踏实实的好人,不要别的,只要我们姐弟在一起吃得饱穿得暖,不受人欺负就好了……”
陈淮舟扭过头去不看她,“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不是的,只要你愿意,从现在开始我们离开所有的是是非非,打打杀杀,过简简单单的生活好不好?”
“姐姐,你能放弃仇恨吗?”陈淮舟低下头看着她。
“我……”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净是无奈和伤痛,索性闭起双眼,“一切都太晚了。”
人人都说要活得有希望,有理想,然而明明知道希望就在眼前,你却无力触碰才更让人觉得痛苦。
心里是撕裂般的疼痛,她伸出双手抱住他,眼泪夺眶而出,“陈淮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姐,”他也紧紧抱住她,“不要说对不起,我只求你不要嫌弃我这个浑身罪恶,双手沾满血的人,不要讨厌我,离开我,好吗?”
她哭得更厉害了,抽噎着说,“如果不是遇到我,你又怎么会双手沾满鲜血,我又怎么能离开你。”
他眼圈发红,却开心的笑起来,“姐姐,你只要记住,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守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记住陈六哥最后一句话: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守护你。他从始至终都是用生命在实现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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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连累谁(1)
李莉介绍的会所叫“贵都”,比一般会所显得更加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