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是那又能如何。朽木白哉转回头,目光不自觉放到远方;从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开始,他的时间就已经停止了;即使他想要努力去向前看,前面的世界也依旧是破碎的黑白双色,于是他也开始任由自己沉浸在时间停止的那一刻,不想醒来。
“那个少女,终究不是她。”四枫院信临走前还是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并没有去看朽木白哉的反应,轻叹了口气离开。
他只是对绯真一见钟情,并不是因为她像谁。
朽木白哉想要这么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来;有些苦涩的味道慢慢侵占了心神,他已经连自己都无法欺骗了吗。。。
那么,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选择的话。。。朽木白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修长的五指合拢微微攥紧。
他会选择牵住她的手。
可惜,他自己明白的太晚。
第二天,朽木家主大婚,整个静灵庭一片沸腾。来往许许多多宾客间,朽木白哉始终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和礼仪;偶尔看向那个一脸娇羞的少女,那双墨蓝色的眼眸里是满满的温柔和坚定。
很多年前,他也曾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但是拥有那样眼神的人,再也不可能对他表露出心底期盼的温暖。
也许是因为人们的热情,也许是因为他真的需要醉一场,那天晚上朽木白哉喝了很多酒。等到人群离去的差不多时,他选择了一个人回去。
脚步从大厅到主卧室,没有任何停顿的从自己房前走过,最终停在了那个小院门口。然后他推开了门,抬眸不期然的看到亭廊上坐着一个叼着酒盏的青年,黑发黑衣,左臂带着十三番队副队长袖章,就好像是刚出任务回来的样子。
“哟,白哉,就知道你肯定会来这里。”海燕看到推门进来一身黑色婚服的朽木白哉,相当自然的给他打招呼,顺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一起来喝一杯怎么样,我可是刚回来就赶过来的。”
没有太多言语,朽木白哉走过去,随手丢下婚服外衣,从海燕身边的托盘里拿出另一个酒盏,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都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海燕挑眉看向自己身边波澜不惊的挚友。
“猜到了。”朽木白哉说罢轻抿了下杯中的酒,瞳孔蓦地收缩了下,攥着酒盏的手不自觉收紧。
“好吧,这杯酒的味道,很怀念吧。”海燕无所谓的耸肩,看到朽木白哉喝了一口酒之后的表情,笑着眯起了眼睛,“这可是夜北当年留给我的最后一瓶酒了,保存不错吧。”他非常自然的提起夜北的名字,就好像在朽木白哉面前,这并不是一个禁忌一样。
“我以为我已经做的够好了。”我大概是喝醉了,朽木白哉这么跟自己说着;整个人懒散的倚在柱子上,表情平淡,但是那双漂亮的眼眸中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波动。
“啊,你确实已经做的很好了,如果不是阿信提醒我,或许我也不会发现。”海燕保持着蹲坐姿势,看着小院里盛开的八重樱,“我也不会知道,原来当年的你并不是年少无知。”更知道了自己当初做的事情何其残忍,在自己挚友的心里留下了一道也许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
“年少无知百年?”朽木白哉闻言轻笑出声,“我确实是的。”
“啊?”海燕呆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白哉会这么说,有些窘迫的抓了抓头发。
“你知道吗?这里保存了我和夜北整整五十年的记忆。”朽木白哉没有理会海燕的样子,一个人自顾自的说着,“是不是很好笑,不过五十年而已,和你们这些同她相处了近百年的时光相比,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可是那却是我记忆里过的最开心美好的五十年。”
说到这里,朽木白哉抬起没有拿酒盏的手,指了指海燕现在坐的位置,眸底浮现的是单纯的宠溺和笑意,“我第一次见到夜北的时候,她就站在这里;看起来那么小,表情呆呆的看着和爷爷一起走进来的我,在我叫出她名字的时候,笑的那么开心,没有任何犹豫和害怕的对我伸出了双手,眼底满是温暖的笑意。我那时候就在想,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可是呢,第一个伤害她的人就是他,第一个让她露出受伤表情的还是他。
“我一直以为她会在原地等着我,然后继续依靠着我,用温暖的声音叫我哥哥;可是她没有,而是用着比我更单纯的方式走远。”朽木白哉嘴角的笑意变大,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开心的感觉,“后来我才知道,不是她没有等我,而是我自己先松开了手;我看着她越走越远,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那是真正的年少无知。”
“白哉,你醉了。”海燕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出这一句话来,他偏头看着身侧的青年,岁月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痕迹,只有那日渐衰老下去的心灵和冰冷的背影在告诉人们,他的成长。
“或许吧,一直醉下去也没什么不好。”朽木白哉不置可否,也不在意海燕打断了自己的话,继续说着,“我还记得五十年前她第一次叫我的时候。。。不是哥哥,而是白哉;我才发现她也已经长大了,才发现我居然会因为她开口叫我的名字而开心很久。。。然后告诉自己,只是因为我们彼此太久没有如此亲近的原因。”
那时候,在无时无刻的否认着自己的感情,在无时无刻的欺骗着自己的心。
“我骗了自己五十多年,然后在看到那双相似的眼睛时害怕了。”朽木白哉看着海燕的眼睛,眸底是一片悲凉,“我说自己喜欢的是绯真,可是这句话真的说出口了,却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是的,直到这一刻,他才能清晰的知道自己的感情;借着醉酒这个理由才敢说出自己心底真正想说的话来,才敢面对自己不堪的爱恋。
“你们说得对,我真的是个混蛋。”朽木白哉单手覆住自己的双眼,声线低沉下来。他能感觉到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紧闭的双眼中一点点的涌了出来,顺着指间划下,顷刻间变得冰冷起来。
“你喜欢她,我们都知道。”可是你自己却不敢承认。海燕叹息,不去看狼狈的白哉,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轻轻的放在了托盘里,然后起身,“这是阿信让我给你的,他说你虽然是个混蛋,但是却是他承认的朋友。”
因为那个少女在你心里到底有多么重要,他已经看到了。
说完这些,海燕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朽木家。留下朽木白哉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亭廊边,细细的风声带着轻微的呜咽消散在空气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朽木白哉才轻声呢喃,嗓音沙哑而悲凉:
“是的,我爱她。”
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去说出这句话,他放任自己摔倒在了亭廊的地板上,偏头看着托盘里的照片。少女笑容温暖微微抬头看着天空,眉目间全是喜悦;身侧环抱着她的少年静静的看着她,眸底宠溺而安详。
那是他们一同看烟火大会的晚上,不知道是谁偷拍到的照片。
朽木白哉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沉睡下去。
夜北,这么多年过去,我才发现,原来从很久很久以前起,我就爱着你。
。。。
五年后,朽木绯真因为无法承受静灵庭的灵压而死去,临死前将自己失踪多年的妹妹的委托给朽木白哉,她是这么说的:
“白哉大人,这些年我过的很开心;尽管我知道您爱的并不是我,但是哪怕是替代品,能这样陪伴在您身边我也已经满足了。。。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您能帮我找到失踪多年的妹妹并照顾她。。。”
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朽木白哉答应了这个请求,为了这个因为他的私心而死去的女子;这个因为爱他而甘愿默默守了五年空房的女子,他欠她的太多了。
并没有看着她消失,朽木白哉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绯真的房间,一个人站在庭院里,看着满园的梅花和樱花,眉目间不知是什么情绪。
最后,他安然的离开了这个院子,眼角眉梢的冷凝百年未变。
那时年少完。
“夜北她。。。两天前已经殉职了。”
明明每一个字他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串在一起,朽木白哉却怎么都无法理解;他只是觉得自己很冷,那是从心底最深处泛起的冰冷,一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感官。
“我要去见她。”良久,朽木白哉才慢慢的开口,嗓音沙哑,听不出情绪,脚下的步子却变的更快了;他需要证明,这只是个梦境,海燕不过是在说笑,那个少女还和从前一样懒洋洋的躺在番队屋顶晒太阳。
“朽木白哉,你给我醒醒!她已经死了!你亲眼看着她消散的!”海燕又难过又生气,抓住朽木白哉几乎是用咆哮的开口。但是吼完之后看到对方的表情,却再也说不出别的任何词汇来。
面前的人脸上带着茫然和失措,最后化成了死寂一般的绝望。
啊,是的,他怎么能忘记呢。。。她是在他怀里化成灵子消散的。
当他从四番队的队员手中抱过那个少女的时候,她始终闭着眼睛,如果不是嘴角的鲜血和冰冷的体温,看起来就好像是和那个雪夜睡着时一模一样;但是无论他如何的呼唤,她都没有任何回应,那双墨蓝色的眼眸,再也没有睁开过。
最后他亲眼看着少女的身体化成银色的光点消散在天地间。
铺天盖地的黑暗将他淹没,紧随而来的是坠入深渊一样的绝望;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世界碎裂成了黑白两色,失去了所有的光芒。朽木白哉不记得在那之后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当时身体里的灵压不要命的向外流窜,他最后的意识居然是:就这么和她一同死去,也好。
可是他还是醒来了。
然后他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夜北还活着的梦境,放纵自己沉溺其中;但是梦总要醒来,他总要面对这个失去了全部色彩的世界。
朽木白哉最终还是没有去看夜北的墓地。
她被四枫院家分家的家主葬在了四枫院家的墓地,并且用的是分家家主夫人的名义;从此这个世界上不再有朽木夜北这个人,只留下四枫院夜北的墓碑。
从海燕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朽木白哉几乎没怎么思考的就要直接从六番队去四枫院家要夜北的遗物,无论海燕怎么说他都充耳不闻,直到:
“你够了!想想你的身份吧,朽木白哉!你到底把夜北当成你什么人了!”
“她只是我妹妹。”朽木白哉说这句话的时候,声线依旧平淡,可是从身侧攥紧的手就能够看得出主人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你也知道她是你妹妹,那你现在是去做什么?夜北现在是在她丈夫的家里!你有什么资格去带走她?”海燕彻底火了,也不管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别再骗你自己了,你喜欢她!”
“砰!”朽木白哉听到这里转手给了海燕一拳,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是那句话已经让他混乱起来,他喜欢自己的亲妹妹,开什么玩笑?!他们只是。。。只是因为双生所以比别的兄妹亲密些罢了!
“别开玩笑了!”好一会儿朽木白哉才清醒过来,低吼出声;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管同样气愤的海燕,转身顿了下才开口,“我不会去四枫院家的,你放心了吧。”
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六番队。留下海燕捂着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朽木白哉的背影和夜北的越来越相似,那样自成一世界的氛围,好像没有任何人能融入这片空间一样。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对白哉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可是必须去做。海燕一直认为,白哉只是一时的迷惑罢了,等他清醒过来,一定会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愚蠢的事情;对于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来说,这简直是罪无可恕的一件事。
而也如同他、里奈和四枫院信所希望的那样,从那天起,朽木白哉再没有提起过夜北的名字,甚至任何和她相关的事情都被他雪藏了起来;慢慢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六番队的朽木队长冰冷的气质和终年不变的冷漠表情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靠近,他们互相安慰着说这样很好,因为白哉越来越有一个家主应该有的样子了。
没有人知道朽木白哉心里的痛苦。
他会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然后无法安眠,无法平静;朽木白哉身边留下的属于夜北的东西只有她送他的刀穗;有时候看着身边来往的人群,那些往昔好友们嬉笑着避过所有和夜北相关的话题,他甚至觉得自己连缅怀或者思念这个人都是一种奢侈。
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五十年。
在一个傍晚,朽木白哉如同往常一样走出那个让他压抑的静灵庭,一个人在流魂街散步的时候,发现不远的地方有虚出现;他并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何况这个区的死神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鬼使神差的就赶了过去。
“你没事吧。”在消灭了虚之后,朽木白哉看向被虚攻击的少女。
“是。。。谢谢您。”少女感激的抬头,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墨蓝色的眼眸,眸底清澈温暖。只是一眼,朽木白哉就被这双眼睛夺去了所有的心神,他定定的看着少女,很久,在少女开始不安的时候,才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绯真,我的名字叫绯真。”
接着一切顺理成章。
“哟,听说你看上了个流魂街的小姑娘?”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三个月,海燕抓住了执勤的朽木白哉,满脸八卦的问道。
“两个月后婚礼。”朽木白哉平淡的看了海燕一眼,直接说道。这句话让海燕当即原地石化,他怎么都没想到白哉要么一直单身,要么一见钟情到这么速度的结婚。
于是第四个月时整个静灵庭的人都知道了,朽木家的家主为了娶一个流魂街的整而违背家族规定;这成了当时静灵庭中的一大乐谈,而作为当事人的朽木白哉却是缄默不语。
这样的平静一直到结婚的前一夜,朽木白哉惯例饭后散步,遇到了五十年未见的四枫院信的时候。两个人相对而立,久久无言,最后还是四枫院信先开了口:
“恭喜你,新娘很漂亮。”
“谢谢。”朽木白哉依旧维持着这么多年不咸不淡的语气。
“她的眼睛,和我妻子很像。”四枫院信那双银色的眼眸注视着朽木白哉,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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