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感到恭谨敬畏,但她却发觉,她长成大姑娘了,父亲却老了。
她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
身前,秦爸爸还在微笑着说道:“……子柔就学着广告里放的,接了盆热水,端到了书房去给她妈妈洗脚,虽然没能洗成,但还是把她妈妈感动得不行……”
听到这里,秦子柔终于是忍不住的鼻子再酸了酸,眼角立即就聚集了许多的泪光。
那时她才七八岁而已,电视上常常放一个小男孩见自己的妈妈给外婆洗脚,自己也就学着端了热水给妈妈洗脚。她看了那个广告后,觉得好玩,就让保姆给她准备了一盆热水,端到书房想要给妈妈洗脚;结果因为人小胳膊短,不仅没能给妈妈洗成脚,更是连书房里的不少文件都被水给浸坏了,但当时妈妈并没有责怪她,爸爸知道了也没骂她。
那只是一个贪玩好奇的小孩子,在那个年纪里常常会干的事罢了,事情过去了转头也就忘记了。所以,连她都是早就已经不记得了,可没想到爸爸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
秦子柔转头看了看正站在不远处的秦妈妈,妈妈也是在微笑着,神色有些怀念,眼神柔软而温和,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未曾有过改变的母爱。
眼角的泪水终于是忍不住的悄然滑落。
而在那小小的高台下,安静听着秦爸爸说话的客人们,也都是感叹不已,这份亲情,真是难得可贵。
像他们在场的这么多人,无一不是出生贵族世家,从小最先开始学习的,可能不是语文,也不是数学,更不是英语。而是权术,如何在一个大家族里生存下去的权术。
在那权术之下,不论是否有着血缘关系,无论是否有着深厚情谊,但凡沾染上了权术,那就几乎是没有再能回旋的结果境地。
所以,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这话是绝对不错的。因为豪门里水太深,深到哪怕是睡在了同一张床上的夫妻,也都是人心隔着肚皮,彼此整日的都在想着如何算计对方,如何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如何能获得更多的股份。
豪门,贵族,看似光鲜无比,其实内里大多都是无比的肮脏。像秦爸爸与秦二小姐这样的孺慕真情的存在,是真真正正的珍贵无比。
听着秦爸爸略略有些絮叨的话语,君双的脸色微微的沉静了。半晌,她身体后倾,靠向身后正怀抱着她的人,轻声问道:“君倾,你有父母吗?”
好像从没听他说过有关父母亲人之类的。
果然,君倾想也不想的就答道:“没有了,很多年以前就去世了。”顿了顿,又道,“你也没有吧。”
“嗯,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君双平静的回答,丝毫没有对父母的怀念之意,“我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是被别人带回去养的。”
君倾不说话,只动了动指尖,施了道结界出来。
去世和死,这是两个概念不同的词语。
他本身虽然强大神秘,但他的父母亲人却都是正常的普通人,在许多年以前,就在他的照料之下,安享天年,毫无伤痛遗憾的去世了。
而君双的父母,则是死了,被人杀死了。
透过无形的结界,君双看着那在小高台上如数家珍般的,一件件的说着有关女儿的事情,时不时露出怀念而慈祥的笑意的秦爸爸,声音冷静而淡然,语气却已经恢复了她许久没有说起过的古文句式:“本君出生之日,乃是大陆之上传言中千万年来最寒冷的一日。据史料记载,那一年的冬天,寒地冰封,大雪纷飞,温度极低,整个大陆上被冻死的人,少说也有几百万,多则上千万。”
“就在那样一个冬季,本君出生了。”
“听说,本君出生的时候,原本是正在下着雪的灰茫茫的天空,突然就变作了一片漆黑,日月无光,星辰黯淡。本君父母所在的家中,也是瞬间乌黑,所有的蜡烛,灯火,皆尽兀自熄灭,伸手不见五指。”
“听说,本君的母亲当场就被吓得昏了过去,旁边的接生婆更是直接就吓死过去了。等到母亲醒来时,本君已经从她肚子里出来了,不哭也不笑,就在那暗色之中睁着眼,看着她。”
“而她也睁大眼看着本君,直到屋外的父亲闯进来,也是同样震惊的看着本君。”
“就像是在看着鬼一样的看着本君。”
“他们并不知道,便是在那个时候,本君刚出生来到人世间的时候,狂风咆哮,九天齐黑,天象大变,却又瞬间晴空大放,暴雪停止;大陆之上的所有修习占卜之术的人,皆是试图摆阵,探测天机变化。”
“然,他们所占卜出来的结果,却是星空破碎,黑气缭绕,此兆,为天下即将大乱。”
“但是这些,本君的父母并不知晓。他们当时只是震惊的看着本君,因为本君的身上,乌气升腾,死气缭绕,是为不祥之人,该在娘胎里就死了的。”
“他们反应过来后,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扔了本君。”
说到这里,君双微微的笑了,笑意冷然而凛冽,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不知道是在嘲讽她的那对父母,还是在嘲讽自己当初的可怜:“他们辛苦怀胎十月,与本君有着极亲密的血缘关系,不敢杀本君,就自作聪明的要扔了本君。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本君身上的死气,却是引来了因为天变而出世的一位老祖。”
“那位老祖你是知道的,他就是本君的师父,也是本君这辈子最痛恨的人。”
“老祖循着死气来到本君父母的家中,见到本君,大呼万年不出的妖孽。然后,抢夺了本君,不等本君的父母千恩万谢,为他们主动带走了一个不祥之人,老祖就杀了他们。整个家族之中,无一活口,鸡犬不留。”
“老祖带着本君回到了他隐居之处。”
“那是一个位于通往地狱入口旁的山巅,本君记得很清楚;山巅之上,终年死气翻腾,进得出不得,被誉为是大陆之上三大必死之地之首。”
“老祖将本君带回到那个山巅,并不抚养本君,只是随手将本君扔进了那个入口之前。”
“地狱,乃是幽冥之界,那个入口,上连人间大陆,下接幽冥地狱,生机与死意纵横交错,便是在当时,名满天下的前五强者,一旦步入其中,也是会在那生机与死意的桎梏里,顷刻间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可本君就在那里活了下来,没有任何的食物,水,整整三年时间,活了下来。”
“本君如今已然记不得那段年月是怎样度过的,唯一记得清楚的是,在那三年内,老祖从未出现看过本君一眼,只任本君自生自灭,依靠着身上的死气来活下去。”
“他认为本君既是该死之人,却偏又在人世间出生,想来是和那入口处的原理一样的,有生机又有死意,是和寻常人不同的。既是寻常人,就不该和寻常人所走的路一样,本君应当从小就与别人不同,那才是最正确的。”
“所以他并不去想,作为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本君该如何的活下去,因为那生机死意,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足以让本君瞬间从世间消失。”
“但天意如此,三年过去后,本君竟然还活着,他也终于出现。”
“将本君从那入口前带出来,见本君身上生机与死意相生相克,是为阴阳之态,生死之道,是修炼之人最梦寐以求的境界。他动了心,动了贪念,动了欲望。”
“他想将本君养大,变作他的炉鼎,以相互结合的生机死意供他修炼,成就无上大道。”
“一养,就养了本君十二年。”
顿了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缓缓的又重复了一遍:“养了本君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尽心尽力的抚养本君。任何与修炼成长有关的东西,他有的,都给本君,没有的,就亲自的下山去抢要夺,全然的都拿给本君。本君要什么,他就给本君什么,但无论如何都不让本君离开山巅,十二个春秋,本君都是在山巅之上度过。”
“直到十五岁那年,他带本君下山,说是可以开始让本君行走人间,进行历练,以提升境界修为,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亲自送本君到山脚。”
“本君临走之前,他说,君双,你本就不是平凡人,自不该是平凡一生。你从小孤苦,是为师亲手将你养大成人,为师对你之心,天地可鉴,日月昭昭。不管在外发生何事,认识何人,你都要记得,没人对你好,他们接近你都是别有用心。这世上,只有为师对你好,只有为师是你最重要的人。”
“他字字句句,皆是发自肺腑真心,告诫本君,天地之大,可信之人,唯他一人耳。”
“他以为本君是真的将他当做师父来对待,他对本君无比放心,丝毫不担忧本君入世后,会心有所属,再不归来。”
君双说着,突然又是一笑,这次的笑意更是嘲讽至极:“但他并不知道,十五年前,本君不过刚出生,就已经有了神智,他所做的任何事,有何居心,本君全然都一清二楚。他所说的他将本君养大成人,也是在那三年过去后才开始的。本君知道,他狼心狗肺,他万恶不赦。”
“可即便知道,又能如何?他修为极高,纵然本君用计,下毒,如何如何,都是无法瞒过他。本君没有足够的把握对他下手。”
“直到又过了三年,本君十八岁的时候。”
君双收敛了笑意,脸上升腾起了一片的阴戾之色,显然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对于当年那件事,她还是耿耿于怀,无法泯然:“那一年,本君参与了三大氏族围剿天魔宫的战争。如果你有在和本君出了地狱后,回到大陆上,应该也还记得,本君带领血皇他们回到大陆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屠戮了天魔宫万众。天魔宫跟本君的仇,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那日,三大氏族带领军队前往天魔宫主宫,一战定天下。本君为三大氏族之列,因为老祖是本君的师父,本君当时的实力也算得上是较高,三大氏族将本君在军队之中的定位很高,几乎是作为最高层次的战力出手。”
“但,虽说是最高层次,却也是可有可无的那种,出手可,不出手也可,随本君所欲。因为三大氏族的族长不敢让本君出事,他们担不起老祖的怒火和报复。并且也严令手下,不得将本君的身份泄露出去,违者,格杀勿论,株连九族。”
“只是,死战之下,必有败兵走狗。不过只是第一场试探之战,本君的身份就暴露了。”
“天魔宫摸清了本君的底,开始针对本君进行计划谋策,试图以本君为主心骨,设计一个天大的陷阱。”
“天魔宫在设计的时候,三大氏族也在设计。想以本君为诱饵,引天魔宫前来。”
“本君应答了。”
“大战开启后的第七日,本君应着三位族长的计划,只身离开己方的阵营,前往九死山。”
“九死山,九死一生,一生败之。”
“九死山是个很奇特的地方。原本该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区,却偏得突兀的有了这么一座山。它名字的由来,也是数千年前在那山上展开了一场惊天大战,十位至尊高手在其上进行战斗,九死,一生,世人方才命名为九死山。”
“在其山上,有着极为严重的境界压制。任何人在山上,都不得飞行,不得动用意识,修为几乎被封,只得借用己身的肉体能力。”
“那一日,三大氏族在暗中安排了不下千位的高手,于暗中追随本君去往九死山。本君作为诱饵,自是要等那千位高手在九死山上安置好了陷阱,本君才能光明正大的将天魔宫的人给引诱出来。”
“而天魔宫,明知这是一个圈套,但也不得不铤而走险。因为本君身份太过特殊,鲜少有这么单独一人的情况,即便要付出太多人命,他们也在所不惜。”
“只要本君死了,他们天魔宫和三大氏族,势必都要遭受到老祖的怒火和打击。但天魔宫却是和老祖有过交情的,所以天魔宫信心十足,即便真的击杀了本君,届时老祖发怒,承受老祖绝大部分怒火的对象,定然会是三大氏族。”
“天魔宫有恃无恐,三大氏族并不知情。”
“本君甫一到达九死山,天魔宫和三大氏族便彻底的开战了。”
“在九死山上那一战,天魔宫几乎全员尽出,和三大氏族的高手们打得日月无光。但三大氏族早有准备,天魔宫虽也在战争开始之前有所察觉,但毕竟是被动的,远不如三大氏族准备的万全。并且,三大氏族所出动的高手,皆是氏族之中真正拔尖的,和天魔宫的普通子弟,有着太高的差距。”
“那一战,天魔宫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丧命,整座九死山上血流成河,山体都被染得通红。”
“而三大氏族的人……却是一个没死!”
君双的眼里突然爆发了一阵的精芒,手都是忍不住的握了起来:“你相信吗,两方势力,竟然一个死了将近一万人,一个,则是全无伤亡!”
“三位族长和本君解释说,这是他们三大氏族特有的底牌,需要三大氏族共同联手,才能造成如此境地。本君信了,因为三位族长里,有着一位是与本君交好,本君应答这场战争,也是皆因为那位族长亲自的出面请求。”
“九死山那一战,整整打了九日。九日后,天魔宫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死亡,近一万人的精血血肉溅落在九死山上,连天都是被染得通红。”
“便是在那个时刻,本君记得非常清楚,就在天魔宫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死亡的时候,他们双方突然就全部停止厮杀,统统仰天跪倒,以自身的生命力燃烧,造就了一个大阵。”
“那大阵名为伐天阵,伐天伐天,连天都敢伐。”
“伐天阵一启,山上数万人的生命力皆被大阵抽取完毕。以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的亡魂为阵眼,数万人的生命力为阵基,成了那么一个伐天阵,只为了围困伐杀本君。”
君双说着,浑身杀意凛然,却是极好的克制着,不让那杀意扩散开来:“那时,本君尚且不知那大阵是要围杀谁,只以为那是三位族长所说的他们的必杀技,就安心的等在阵中,等到大战结束的时候,他们将本君给救出来。”
“整座九死山上,只有本君一人还活着,那参与了战争的数万人,在耗尽了生命力后,就皆尽化作了白骨。”
“本君觉得不对劲,悄悄释放了向师父求救的信号。”
“师父赶来之前的时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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