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褚云衡先是一怔,而后便把脸整个埋进她的胸脯里,贪恋地嗅了一口,“朝露,老天对我真好。”
朝露摸着他的头发,说:“不,他对你还不够好,可是我会对你好。”
“小傻瓜,这哪象是女孩对男人说的话?”他单手勾住他的腰肢,“奇怪,我刚开始觉得你应该是个挺聪明的女孩子,现在看你,越来越傻气了,尽说呆话。”
“云衡,”她听他说自己呆,非但不恼不怒,反而笑得很甜,“再说一句呆话,你想不想听?”
“嗯。”
“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
、41 城堡
褚云衡的房间有一个朝南的阳台;抬眼望出去,便是很好的街景。知了的鸣叫声反而令这条少有车辆经过的街道显得宁静。奶白色、砖红色、浅灰色的各种风格的旧洋楼掩映在绿树之中,让人恍惚觉得置身于另一个时代。远处飘着淡淡的云;风掠过朝露的头顶。
她一手紧贴在褚云衡搂住她的右手上,另一手抓起他的左手,轻轻帮助他挽住自己的腰。从走上阳台开始;褚云衡就把手杖放到了一边,依偎着她而立。朝露忽然开口说道:“云衡;这里真美;就像我小时候一直梦想住进去的房子。说句实话你不要笑我;这样的房子,对我来说,简直是和童话城堡一样不真实的存在。可是,就在刚才,我突然又觉得,对一个独居的老人来说,这里似乎又太空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人搬出去住,有些不孝?”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无奈和哀伤。
朝露握住他的手指:“不是,我有时也会觉得,也许两代人分开住对彼此更方便些,你一定有你的考量,我也不过是一时感慨。”
褚云衡微微低下头:“朝露,你知道吗?我爸爸直到三十六七岁才有了我,我不止是他的独子,更是他人近中年才得到的孩子。我无从得知,在那场车祸之后,我昏迷的那几年,他是怎样硬撑着熬过来的,单单是我醒来之后,他看到我变成……残废的样子、看到我精神崩溃的模样,就已经让他痛不欲生了。
“云衡……”她转过身,却一时忘情,以至于忘了他把一半的重心放在自己的身上,她这猛然一转身,几乎害得他歪倒。她赶紧拦腰扶了他一把,随后才说道,“对不起,你别再说了,这不是个好话题。”——所有会勾起他伤心的话题,都不是好话题。
他轻轻摇头,表示没关系,他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的嘴角甚至带着微笑,然而目光却深沉复杂:“他从来不说,可我知道,有些时候,他甚至很怕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所以,搬出去住,一半是为了我自己方便,另一半也是想躲出去。我爸爸的年纪不轻了,我不想成天让老人家看着变成残疾的儿子伤心,有人说,白发人送黑发人是种不孝,可是一个年老的父亲成天看着孩子比自己更早地拄上拐杖行走,何尝不残忍?”
朝露一手牢牢地扶住他,另一只手轻柔地抚过他的面庞,停在他的眉间:“云衡,看着我,不要皱眉。”她柔声道,待他眉头轻展,与她四目相对后接着道,“云衡,直到现在,我看到你很辛苦地走路、或者是用一只手做别人两只手做起来轻而易举的事的时候,我都会心痛。我想,你爸爸对你的爱一定更深,因此伤心难过的情绪更甚。即便如此,我们仍然希望能你能常在我们的身边,能时常看到你、听到你,让你知道你对我们有多重要,因为,你不止是令我们心疼的云衡,更是会给我们带来快乐的云衡啊!”
他静静望着她,表情微怔。喉结上下滚动着,良久,他用力搂住了她:“朝露,我仍旧可以是个给予别人幸福的人,谢谢你提醒我这一点。”
“你当然可以!”她完全是真心的,就拿眼下来说,在他的怀抱里,她就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心里象灌了满满一腔蜜糖。
他们忘情地在阳台上接吻,直到朝露偶然从眼角瞄到对面楼的阳台上有人在偷窥好戏,她才不好意思地推开了他。
“喂,对面有人看到啦。”她朝马路对面抬起下巴尖,朝褚云衡努努嘴,
褚云衡顺着她下巴所指的方向快速扫了一眼,脸红归脸红,嘴上却吃吃笑道:“怕什么,让他羡慕去。”
朝露假装板起脸孔,把靠阳台放着的手杖硬塞回他的手里,拖着他的左手进屋。
房间大概有二十平米左右,家具是西洋复古式样的,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个带写字台的红木书架。
朝露粗略扫了眼书架上的书,大多是散文、通俗小说之类的,还有几本德语词典。便随口打趣道:“你这个哲学老师,喜欢看的书倒平常。”
他坐在床沿上,笑道:我从来没觉得哲学老师非得是高深莫测的人,我也需要休闲放松,不能成天对着专业书籍啊。而且我在国内学的是德语专业,去德国才改攻哲学,回国后不久,我就搬出去住了。再者,这里原本就只是卧房,大部分的书,都在三楼的书房呢。你有兴趣,等下我可以带你去看。”
“不了,我不参观你的‘私人图书馆’了。”朝露踱步到他身旁坐下,晃着腿,故意夸张地说,“有钱人的房子大得吓死人啦,什么卧室、餐厅、厨房、客厅、书房、起居室的……我怕我越看越自卑。”
“朝露,”他笑了,“你刚刚还说,你觉得这很美,象你小时候梦想的房子,象童话的城堡,对么?”
“嗯,的确如此。”
他定定地望着她,蓦地抬起手,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顶:“这个城堡的门,已经向你打开了,我的公主。”
朝露整个人傻掉了,象被魔法师的施了法,她的思绪似乎坐上了一乘马车,在绿色的原野上快乐地驰骋,而头顶还残留着他触摸她时掌心的温度。
“云衡,”她回过神来,笑得比刚才愣神的时候更像个傻瓜了,一边拿手轻捶他的膝头,一边嚷,“我快乐死了、快乐死了。”
褚云衡脸上漾起满足的笑意,拉她在自己的膝头躺平。
她躺下,近乎崇拜地仰面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心里被纯粹的爱和满足感占据。直到看到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才意识到这样的姿势时间久了对他可能是种负担,慌忙抬起身。怕他逞强,故意说道:“云衡,你太瘦了,膈得我疼呢。”
他笑呵呵地说:“所以,我一直觉得电视剧里那种拿胳臂当枕头枕一夜的情节是很荒谬的啊。连腿都受不了,别说手臂了。不管是被枕的那个还是枕着睡的那个,恐怕都受罪呢。”
“好像很有经验似的。”她撇嘴道。
“这个……如果你真想试验,我们下次可以试试。”他坏笑道。
“喂!”朝露大囧,“才不要。”
“没事,你可以枕我的左臂。”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有一只手就够用了。”
朝露心里轻轻一疼,捻了捻他的左手,又松松握住,垂首道:“不,万一压坏了呢。”
“本来就已经不好了,没关系。”他宠溺地看着她,笑。
“所以才要更小心地对它啊。”她眼睛里闪着柔光,“也许好好保养,有一天,它会好起来。并非是绝对没有可能对不对?”
他叹了口气:“理论上,不能否定医学进步或者……奇迹出现。只是奇迹这个东西,我早就不相信了。而医学进步,可能在我的有生之年都看不到。朝露,如果我永远这样,你……会失望吗?”
她立即摇头:“不会。云衡,认识你以后,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他的脸上露出安心的表情:“或许,我刚才说的话也不完全对……”他的手指拂过她的发际线,阖上眼,他身子略向前倾,在那里印了一个吻,“奇迹还是有的——我能死里逃生、从深度昏迷中清醒过来算一个,而你……则是另一个!人总不能太贪心,上天已经给我创造了那么多奇迹,我不能奢求更多了。”
朝露说:其实,你对我来说,也是意想不到出现的人呢。”
他说:“那肯定的。”
朝露说:“我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很难嫁出去。”
他一挑眉:“郑重提醒某人注意措辞噢,你是在暗示……咳咳,明示我什么吗?”
朝露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先是背转身,咬了两下唇瓣,又回转身半嗔半喜地打他,嘴上却也不分辩什么,只是撅着嘴笑。
“好了好了,你知道我打不过你就下狠手呀。”褚云衡单手难敌双掌,干脆不躲不藏,笑嘻嘻地任她发泄。
朝露道:“我还预备下狠脚呢。”说着,抬起脚掌,轻轻地踢了一下褚云衡的小腿肚,像个孩子似的哈哈笑了起来。
“我求饶了!”褚云衡说,“继续说说看,为什么你会曾经以为……咳,”接收到她的“凶光”,他干咳了一声,改口道,“我不说了,反正,就是你那个意思。”
她正了正脸色:“很简单:太好的人高攀不上,太差的人不肯迁就,不好不坏的人没有感觉。”
“哦,那我算这三类中的哪一种?”
“你是第一种。”她说,“所以,我才说你是‘意想不到’出现的人哪。”
褚云衡摇头:“我绝对不是第一种。你原先设定的那个类别,绝不会是我这样的。”
她坦言道:“也许如你所言吧。但是云衡,对我来说,你更不是第二种、第三种人。你是很特别的,是在我设定的条条框框之外的。”
42
42、速写 。。。
朝露在褚家呆了近三个小时才预备离开。褚云衡握着她的手;说:“我送你回家。”
她知道他的脾气,就算行动不方便,这种细节上;他从不妥协,便也不拒绝,再者;原也觉着到时不如留他在她家吃完晚饭也好。她扶着他下到一楼;恰好碰见小苏在客厅里;便打了声招呼。
小苏套了件工装裤;正在搭画架。
朝露小时候对画画也曾感兴趣,只是家中经济情况不允许,便从来没有真的动过心思学画,心里却隐隐引为憾事。见小苏搭起画架,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苏,不介意我们过来看看你的画吧?”褚云衡忽然说。
“不介意。”小苏表现得很是随意大方。
朝露反而觉得冒昧,有些迟疑。褚云衡笑笑说:“没关系的。”
朝露这才随他走近小苏的画架。架子上是一张小幅的亚麻画布,画的是油菜花开的田野,应该是幅油画,但目前只完成了素描稿的部分。
小苏一边用松节油调颜色,一边说:“不如褚大哥你替你女朋友画张速写,我这里画笔画纸都是现成的,画架你用我学生的就行了。”
朝露惊奇地说:“云衡,你好像是说过,小时候,你学过画画,是不是?”
褚云衡说:“你可真是难为我了。在我学的各种东西里,画画本就是最不擅长的,而且……多少年都没碰了。”
小苏回头笑道:“褚大哥,过去你不也常到我这里来画上两笔么?画着玩的,又不是要你参展,我想,你女朋友一定会很惊喜的。”说着,还冲褚云衡眨眨眼。
“好吧。”褚云衡笑了笑。
“要我帮忙搬画架么?”朝露主动说道。
褚云衡摇头,转而问小苏:“小苏,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速写夹?”
“当然可以。”小苏站起身,从墙角拿出速写夹,夹好了纸,和两支铅笔一起递给褚云衡。
褚云衡接了过来,朝露见状,没说什么,只是迅速地把夹子从他的手上拿了过来。
褚云衡看了看室内的光线,让朝露在指定的位置搬了张椅子坐好。自己则在她对面的一张皮沙发上坐下,示意朝露把速写夹和笔递给他。右手帮忙调整了一下左臂的摆放位置,身子略向右边倾斜,用手把左腿搁到自己的右腿上,右手把左臂略掰过来,让手掌压住速写夹的一侧。他握着笔,思量了几分钟后开始动笔。
朝露看得出来,作画对他来说是件有些辛苦的事。他必须时不时用胳膊肘撑一下扶手,而右腿则紧绷着抵住地面,以防止身体下滑。作画的间隙,他的左腿有一两次还不听话地从右腿上滑下来,瘫软到一边去,让他的坐姿失去平衡,那个时侯,他会小心护着画夹,放下笔,淡然地用手把左腿重新捞到右腿上,调整好姿势后,再继续画。
朝露看着看着便心疼了,忍不住说道:“云衡,是不是要很久?看来我不是适合当模特的料,坐着不动我觉得好累。要不算了,咱不画了吧。”
他用手抵住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微微一笑。“坚持一下,”她说,“只是速写,很快就好了。”
褚云衡停下笔,不满意地摇头道:“你看了,可别骂我哟。”
朝露几乎是欢跳着奔过来的。
客观的说,云衡的速写并不专业,只是,抓住了她眉眼的特点,画得很传神。尤其是她唇边那种淡淡的笑,透着股清冷孤高的味道,又不乏温暖和柔情。
朝露从夹子上取下画,小心地卷起来:“云衡,我好喜欢。”
褚云衡眯起眼睛:“嗯嗯,知道啦。你不要那么直白啦。”
朝露当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有“语病”,羞怯之下用卷成纸卷的速写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来,你好好坐着,我给你画张像送你。”
“哦?你也会画?”
“小看我?”朝露狡黠一笑,“我幼儿园时就很会画画了。”
朝露重新夹好一张纸,对着对面坐着的褚云衡,托着腮帮子,嘿嘿笑了两声。不一会儿,她昂着头把画夹递给到他跟前:“喏,像不像?”
不止是褚云衡,小苏也耐不住好奇心凑过来瞧,一看,两人都噗嗤乐了。
——画纸上哪里是褚云衡,分明就是一只Q版的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内容比较短。最近因为奶奶刚走,实在一时没法静下心写很多甜蜜的文字。但是,我也确实在调整状态。相信,你们看得懂我的努力。
这一章节,更像是个欢乐的“小剧场”。让大家久等了,听雨在此真诚致谢。希望大家还记得可爱的云衡和朝露。
这篇文章直到最近才卖出实体版权,对我来说也是很值得欣慰的一件事。需要和大家说明的一点是,根据出版社的要求,需要留出45万字网络版没发的内容。因此,或许大家在网络版看到的结局会略觉仓促,意犹未尽,这并不是听雨草率结尾,而是不得不省略了一些内容。之前我曾经预告过,甜蜜之后会有大虐,也会有更多的温馨,现在只能把这部分情节放到实体书里一一展现了。
但是,这篇文在网上不会断更或不给结局,只是,相对于实体书来说,少了精细打磨与部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