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零界- 第16部分

独孤羽没有多想，回身将钻石钉扫落在地，不想此举正中早已转到他身后的钻石战神下怀。钻石战神双手合拢，指尖开出了一朵钻石莲花，莲花中喷射出密密麻麻的钻石钉，打在独孤羽周围，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钻石堡垒，把金红羽毛的大鸟困在其中。

钻石战神停下来，舒了一口气，进而为自己的急智和运气沾沾自喜。这个外星英雄又不是快闪之星，速度本身就不是特长，刚才小班一直是在用体育课考跑步时的速度去拼的，没想到独孤羽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敏锐，竟没有捕捉到他的动作。这样看来，这个受难者联盟的大鸟盟主除了传说中那招尖叫比较厉害，也没什么嘛……等等，“尖叫”？

一滴冷汗从小班的钻石脑袋上滑下。他想起钻石战神的弱点是什么了：如果被超音波攻击，身体会开裂。而之前小玟无聊的时候对独孤羽那破坏力很强的尖啸做了分析，结果是，如果小班用钻石战神对上独孤羽，很可能就会……呃，全身开裂直至破碎……

太迟了。钻石屏障封得住独孤羽的人，封不住他的声音。钻石战神设置的障碍反而推动独孤羽将他的怒气集中在声音里，恐怖的尖啸几乎横扫整个战场。

离独孤羽最近的一些受难者承受不住，首先瘫倒。钻石战神头晕目眩，几乎不能思考，只能看见自己巧设的屏障在声波的震动下四分五裂，然后轰然炸开。那只大鸟仰着头，对着敌人对着天空，亦是对着命运和他们遭受的不公，啼鸣着他的愤怒、他的悲哀和他们不屈的抗争。

那一瞬间，小班的心中也升腾起一种深深的悲哀，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独孤羽的声音似乎不仅震动了他的身体，也震动了他的心。那种悲哀穿透空间，甚至穿透时间，流淌于每一个被命运作弄的人的血液中。他甚至忘记了关注自己正在慢慢开裂的身体，忘记了各个正在产生裂缝的关节传导来的剧痛。

在纷飞的碎片和扬起的烟尘之中，独孤羽像一支离弦的羽箭，向犹自迷糊的钻石战神冲来，尖锐的鸟喙像利刃一样闪过刺目的光。小班大惊，侧身想躲开独孤羽的攻势，不料因为正在开裂的身体的缘故无法正常地移动，直接重重地摔倒。腿上的裂缝发出“咔滋咔滋”的声音，小班吸了口凉气，试图在身前制造钻石盾。然而还没等钻石盾完全形成，独孤羽的风刃已经提前到来。

一团黑色的火焰横插而入，冲散了风刃。小班定睛一看，正是黑崎夜殇背对着他站在他身前，身周裹着张牙舞爪的黑火，手握同样黑色的宽背大剑，整个看起来就是一团黑糊糊的影子。他轻松地将独孤羽格开，甚至还非常臭屁地回头朝小班看了一眼，那张脸上——如果还能看得见脸的话——一定是“你感谢我吧快感谢我吧”的欠揍表情。

因为黑崎夜殇的援助，小班得以用尽量轻的动作重新站起来。虽然因为运动钻石战神身上的伤口还在开裂，但是独孤羽的叫声攻击早已过去。周围还有一些人没能站起来，不知是因为还在眩晕中还是因为……他们已经永远不能再站起来了。小班惊愕地望着黑崎夜殇赶来的方向，那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些人，他们不再起伏的身躯浸在各种颜色的液体里。就是猜也能猜得到，那些是什么。

“你怎么能杀人！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啊！”黑崎夜殇听见背后传来小班带着愤怒和颤抖的声音。他耸耸肩膀，顺带将独孤羽弹开，没有解释。对于一个佣兵而言，阻挡他完成委托的，下场当然是死。

没有得到回答，小班正要把心思从尸体上拉开，去搜寻小玟和凌天，只觉身侧跑过一群人，硬是将他这块硬邦邦的大钻石拖走了。黑崎夜殇见小班“被”离开了战场，也急忙抽身跟上。他们的速度很快，受难者联盟的人根本无法跟上，渐渐地也都看不见了。一路只听小班叫着“喂小心点啊我是伤员！”“啊啊别那么离谱啊我要碎掉了！”，很快他们就远离了受难者们的新基地，到达一个光秃秃的悬浮岛上，进入一个岩洞中。

停下来一看，原来拖着小班就跑的是小玟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石头人，他们刚才在凌天制造的冰车上一路疾飞，黑崎夜殇则跟在后面，这样一算小队伍的人都到齐了。只是那个石头人是谁呢？小班打量着他灰色的石头身躯和关节处长出的颇有喜感的苔类植物，十分好奇。

第十二集　命运　（5）

那个石头人也正用同样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小班。从旁人的角度看，就是一块灰石头和一块绿钻石傻傻地对望。小玟清了清嗓子，微微张嘴准备说话，突然眼前闪过一阵刺目的红光。等岩洞中恢复原本的阴暗后，原来的两块大石头变成了两个傻傻地对望的少年。

长着苔藓的灰石头变成的少年五官平常，似乎有点印象，但小班死活想不起此人是谁。少年却很惊讶地看着小班说：“哦，原来是你呀。你也有可以变形的异能吗？”

“呃，算是吧……”小班搔了搔后脑勺，放弃了从乱成一团的大脑中搜寻出此人名字的举动，“请问你是？”

“……我是连，我们在以前的受难者基地见过的。”少年嘴角抽搐，就知道他们记不得我了，我的存在感到底是有多弱啊！

小班努力地想啊想，似乎真的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

“刚才幸亏连突然出现救了我。原来连你有能够变成石头人的异能吗？”小玟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其实我的能力不是变成石头人，而是借用别人的能力。”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那个能力是从一个石头人那里骗来的……”想起那个憨厚的石头人就这么傻呆呆地把能力给一个自以为是同伴的骗子复制去了，连自己都觉得罪恶。

“你们不知道，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一个女人带着一群穿钢甲的士兵包围了受难者联盟新基地，用联盟群众的性命要挟联盟中还能够战斗的人去为他们追杀地球人。那个女人说，所有进入虚无零界的地球人都得死。”连继续说，“幸亏维西偷偷帮助我逃出基地，不然现在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咦，是那个叫维西的女孩帮你逃脱的？”凌天想起当时那个因为疲惫脾气不太好的绿眼睛女孩，“原来她也不是那么坏。”

“刚才那个变成我的人就是她吧，居然敢抄袭我的形象呐。”小玟扬起眉毛，对凌天的结论不置可否。

“但是维西确实是个善良的女孩子。”连笑了笑，“我只觉得很奇怪，既然有穿钢甲的士兵，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找我们——呃，受难者联盟这群乌合之众？而且，为什么要杀掉的是所有进入零界的地球人？”

“这确实是个疑点。地球人都是不能战斗的弱货。”黑崎夜殇看见小班和小玟都面色不善地瞪着他，赶紧补充道，“当然，我说的是大部分没有异能的地球人。”

忽略掉黑崎夜殇，小玟分析道：“就从我们这边的状况来看，所有意外进入零界的人都是被那种不完整的零界通道吸进来的。而仅仅是我们所在的城市就有不少人失踪了，很有可能大部分意外进入零界的都是地球人。”

“可是在联盟里我没见到多少同胞。”连说。

凌天静静地提醒他：“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你这么好运的。你没见到的地球人，他们的下场通常是……”

他没有说完。小班、小玟和连都打了个寒噤。他们都猜得到那些人会有怎样悲惨的下场。

“什么乱七八糟的通道，害了这么多人。”小班气愤地说。

“虚无风暴。”连说。

“什么？”

“联盟里的人们给这场灾难起了个名字。虚无风暴。”连说，“我们都是被这场命运的‘风暴’席卷的人，身不由己。”

“命运吗……”凌天小声地说，慢慢低下头，握紧了拳。

小班看了凌天一眼，没有说话。

小玟严肃地说：“总之我们必须多加小心。在解决‘虚无风暴’的问题前首先要保证我们自己的安全，并尽量聚集其他地球人。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大家都表示赞同，于是这次短短的会议就散了。他们要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了，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小玟还留在原地，略略有些焦虑。她对小班说：“我好像真的在零帮里看见了一个熟人。那个人……长得好像疾闪。”

“什么，‘双打冠军’？”小班毫不在意地嘲笑堂妹，“他怎么可能在这里，你太想他了吧？”说完他就抱住了脑袋，哈哈大笑。

小玟违反常态地没有敲小班脑袋，只是瞪了小班一眼，就走开了。

第十二集　命运　（6）

虚无零界的昼夜总是没有明显的界限，但是有生物钟的支配，大部分人都在这个时候进入梦乡。只是大部分人。

凌天自己一个人站在岩洞口，面对着洞口设下的屏障。这道屏障是小玟和凌天联手布置的，隔绝了岩洞外危险的世界。屏障似有似无，泛着蓝色和粉红色交接的光泽，宛如会流动的液体在微风吹拂下静静地荡起涟漪。那变幻的色彩让凌天不由自主地觉得，他是在当年的彩虹湖畔，俯视着水中倒映着的自己，还有哥哥。

凌天记得哥哥有时候会陪他去彩虹湖玩。凌天趴在湖畔捞彩虹鲤，有时甚至直接跳进彩虹湖玩。湖里的水会自己避开他，所以哥哥从来不担心。凌天在湖底拾到漂亮的小石头时，会激动得钻出水要给哥哥看。而那个时候的哥哥，总是一个人坐在湖畔，目光投向远方。

哥哥常常把目光投向远方，也不说话。他觉得这个时候的哥哥好遥远，眼中翻涌着滔天海浪。只有回头看他的时候，海浪才会平静下来，变得温柔。凌天一直觉得只有心有抱负的人才能有那样汹涌的眼神。他觉得哥哥才是真正的王者。

然而父王并不这样觉得。凌天还记得那次在王宫外听到的那些话。哥哥语气激动，在与父王争执着什么。父王的声音伴着熏香炉浓浓的烟雾缓缓飘出宫殿，传进凌天耳中，那句话简短而有力：“凌天比你更适合成为王。”然后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哥哥冲出王宫，低头看见倚在墙根的他，眼神凌厉，接着迈着大步走远。

在那之后，哥哥对他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一次刀术课之后在彩虹湖畔，哥哥还是那样望着远方。凌天问哥哥在看什么，哥哥对他说：“那片天空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同我们一样的星球。没有一个星球像我们一样封闭。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打开禁锢着我们的屏障呢？”

“可是凌星外面没有什么屏障啊！”凌天不解地问道。

“我说的不是物质上的屏障啊。”哥哥笑了笑，“可是父王不赞同呢……他说凌星人就该爱好和平，我那样的，算是侵略了……”

“什么是侵略，哥哥？”凌天问，他隐隐觉得这和父王那次说的话有关。

哥哥没有回答。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天空以外的地方，，仿佛看见了别样的凌星。

为什么父王会说自己比哥哥更适合成为王？就因为哥哥那样“不切实际”的理想吗？凌天想不明白，为什么父王看自己时会有那样的眼神，那样仿佛看到了他为王时的情景的眼神？难道凌天而不是哥哥，要成为凌星的王，是注定的吗？

凌天最后一次见到母后时，母后也是那样的眼神。母后对他说，不要恨你的哥哥，还有，要遵从他的命运。

命运，又是命运，哈哈。我、哥哥、独孤羽、受难者……所有人……难道都要被这两个虚无缥缈的字主宰吗？凭什么它就能这样轻易地摆布一切？

凌星人应该是信命的。在今天之前，凌天一直相信这一点，或者说，一直相信自己是相信着命运的。他真的没有恨过哥哥，真的像母亲所说的那样相信自己将会傻傻地去保护一个被他视为朋友的人。他所不能接受的，不能相信的，只是再也不能回到凌星，只是在看到这么多事情后再也无法平淡地看待那所谓的“命运”。

到底该选择什么？不遵从命运，会遍体鳞伤；遵从命运，难道就能心安理得地忘记自己最初想要的一切吗？凌天想着，微微仰起头出了神。蓝色的光泽投在刘海中微微探出的表面光滑的蓝色角上，在岩洞的石壁上反射出绚丽的光斑。

“在这干什么呢？”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拍了拍凌天的肩膀。凌天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小班。

“你怎么也没睡？”

小班打了个呵欠：“失眠啊。果然还是家里面的床比较舒服。不过我可不是小玟，明天她一定嚷嚷着腰疼……哈哈……”

凌天也跟着笑，没想到这家伙还认床。

“你呢，凌天，出了什么事吗？”小班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凌天。他一早就发现凌天的不对劲了，只是一直没有开口问。小班不是小玟，没有小玟那样会讲话会劝解别人，只是作为一个朋友，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凌天望着小班的眼睛。那是一双绿色的眼睛，闪现着这个年纪的男孩独有的机灵，还有一些更特别的东西，是勇气，是诚挚，是对他这个朋友真诚的关心。他仿佛又听到了母亲说的话：你会去保护一个人，他是你这一生重要的朋友。

朋友吗，朋友……是什么呢？

“凌天……”小班欲言又止，“有什么心事，想说的话尽管可以说……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朋友……是了，朋友就是这个样子的了。眼前这个男孩，是在这四年的牢狱生活后第一个主动关心自己的伙伴，是自己会想去保护的最重要的朋友。

可是，就这样子顺从于那样的预言了吗？还是会有不甘心的感觉呢。

“小班，你说……你觉得命运是什么？”

“命运？”小班愣了一下，“呃，我觉得吧，命运应该只是一种主观意念吧，看你怎么想它就是怎么样的。”

“是这样吗？”凌天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答案。生为能预知命运的凌星人，天生就笃信着命运是天定的啊。“那……如果你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你会选择顺从命运，还是违背它呢？”

“这要看你的心意吧。”想了一小会儿，小班认真地说，“如果你认为这样值得，就按你想的去做吧。其实，命运什么的都不重要吧，只要遵从自己的心就好了。”

凌天看着小班认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