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后,噩耗传来——矢野孝太和其率领的军队全军覆没。这道消息震惊了全军,但却也很快便在攘夷军的几个最重要的将领的命令之下被全面封锁,而这件惨剧也被迫彻底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在这件事情之后,刚生下悠奈没多久的她母亲便殉了情。一向身体硬朗的矢野仁介老师因为这些接连的打击大病了一场,再加上这些年来攘夷军里也并非如外人眼中的团结一心,而是一直进行着以萨摩藩、长洲藩等派系为首的内部斗争,身心俱疲的矢野仁介老师便在大病初愈没多久后不顾所有人的阻拦辞去了自己在攘夷军中的职位,告老还乡,从此在没有人知道这位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领军人物的去向,自此销声匿迹。
树倒猢狲散。在矢野仁介老师离开后,向来被军中那些激进的武斗派所看不起的他在军中的处境一年比一年坏。他向来觉得救国的根本不在于驱逐敌人,而是在于彻底改变这个迂腐落后的国家的根基,努力吸收外来的知识,真正达到强国的目的,以至于即使以后有强敌来袭也不会沦落到无法自保的可悲境地。军中那些大多数顽固守旧的人们一直对于他的这种理念排斥而轻视,再加上这些年来他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在军中继续待了几年之后他便也辞去了在攘夷军中的职位,决定回到久未踏上的故乡,将强国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当起了私塾的教书先生。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松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的轻柔嗓音,词词句句如擂鼓般敲击在耳膜上,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震撼力。悠奈安静地听着松阳将这些繁复的往事点点滴滴地讲述出来,胸口里涌起一股复杂无比的情绪,五味杂陈,如澎湃的波涛一般在心里翻转奔腾不息,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得悄悄地攥握成拳。
她怔怔地望着松阳脸上那种怀念而感伤的无奈笑容,忽然发现这个总是温润如玉、眉目含笑的儒雅男子的笑容背后隐藏了太多难以言说的东西,他的经历也远比她所想象的要复杂沧桑得多。只不过也许也正是因为他饱经风霜的经历才造就了他现在如水一般包容温和的性子。
光影交错的和室内,就连灯光在他如画般的面庞上投下的阴影都显得那么温柔,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如此飘逸出尘的人竟会有着如此心酸的过去。
明明这些事情都是离自己很遥远的陈年往事,但当她听到老头子当年由于受到了痛失家人的双重打击之后又由于种种原因离开军中,放弃自己奋斗多年的理想信念,抛弃一切名利告老还乡时,内心还是不可抑止地一阵绞痛——种种原因,还有那个无人知晓的重要原因吧……
心好像是被揉成了一团,被各种苦涩酸胀的感情所浸湿,沉重而压抑到令人感到喘不过气来。
松阳似是完全陷入了回忆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只是语气温和地继续说了下去,似乎终于找到了倾吐在内心憋了这么多年的往事的机会。他的眼神似乎已经穿透了她的身体,落在了遥远的彼方不知名的某一个小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场景重现在他眼前。
他说这些年来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私塾里教书,但也并未完全放下攘夷军那边的工作,会时不时地写一些辅助性的建议和计策过去,并且通过书信和渡边升时时交换着今日战场上的情况,这么多年来从未断过。
他说在离开了军中那么多年后,他的计策和观点反倒越来越受到那些新上任的将领们的重视。不知不觉间,他的名气竟然在攘夷军中越传越广,甚至连幕府的重要干部也得知了他的事情,说来也真是讽刺。
他说今天渡边升特地抛下军务来找他谈话就是为了提醒他最近小心一点。近些日子来,前线的战况是越来越吃紧了,渡边升担心在私塾里教书没有任何防备的他可能会遭到早已对他起了堤防之心的天人们的毒手,因此嘱咐他好生小心为上。
说着说着,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陡然间变得温和柔软起来。
他说如果不是矢野老师在九年前偶然寄来的一封信,他恐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矢野老师放弃一切竟然去了那种偏僻的小村里定居,并且在亲手抚养自己的孙女:悠奈。他说他从未见过矢野老师以那样难得柔和口气说话,向来在军中以冷静着称的他竟然在提及自己四岁的孙女时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和一个平凡的老头子一样宠溺后辈的语气。
顿了顿,他最后语气轻柔地说道:“矢野老师当初做了的离开的决定果然是明智的。虽然不能再和战友们一起为信念而战,他却因此收获到了最为宝贵的礼物。我想矢野前辈他在人生中最后的时间里过得很幸福,就算心里还有些事放不下,却也绝不会后悔。”
悠奈闻言惊愕不已得抬起头来看着他,瞳孔微缩,张着嘴巴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喉咙仿佛被涌上来的莫名情绪给堵住了,眼眶也开始发涨,整个人好像失去了开口说话和思考的能力,只能呆呆地望着前面的松阳,任由视线开始渐渐模糊成一片,内心里思绪万千。
待她回过神来,却发现不知何时松阳已经起身来到了她的面前,蹲下来,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知道你心里装了很多心事不能告诉我,但有一天你终会找到一个你愿意坦诚相向的人,到时候就把憋在心里的一切告诉他吧!虽然说悠奈你就和矢野前辈在信里说到的一样的有着异于同龄人的成熟,但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罢了。以后凡事都不用想那么多的,也不用事事都往自己肩上扛。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好了,有疑问的话就说出来好了。哭也好笑也好,能和你一起分担这些的正是家人不是么?”
头顶上传来松阳手掌温暖的温度,同时响起的还有他温润充满磁性的嗓音,带着能够安抚人心的魔力:
“谢谢你,悠奈,愿意听我絮絮叨叨地讲这么多。让你担心了真是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1月30日草稿完成。
1月31日修改完毕。
再次表示让亲们等了这么久真是抱歉。(鞠躬)
……文被饥渴的晋江莫名其妙地吞掉了……OTZ 再发一遍好了……记住啊啊,作者桑真的是在1月30号更新的来着!
、卡文的话就吃哈根达斯
今天矮杉和桂又来蹭饭了。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惹事生非三人组并未将筷子插到对方的鼻孔里去或是将菜汤倒到别人的头上去,而是宛如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一样老老实实坐在饭桌旁默不作声地吃饭。
异常安静的餐桌上依旧只听得见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悠奈一边淡定地继续嚼着饭菜一边不断地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幻目光在三人的身上扫来扫去。
——喂喂喂,这种神似班主任到家里家访时的僵硬气氛是肿么回事?!这几个家伙是谁啊?!我才不认识什么会乖乖地坐在餐桌边静静吃饭的家伙啊!被附体了吧,这几个家伙绝对是被附体了吧岂可修!
悠奈一边默默吐槽着一边将碗里最后的几口饭菜扒到嘴里。
就在她以为这次的晚餐会以一种平常到诡异的方式结束的时候,高杉那边突然传来了动静——
一边装作埋头喝汤的高杉偷偷地用胳膊肘捅了坐在旁边的银时一下。
但是被捅了的某人仿佛对于此事毫无察觉,继续吃相风骚地消灭着饭后的甜点。
于是高杉同学又默默地加重了力道用胳膊肘撞了银时一把。
银时继续泰然自若地以风卷残云之势和食物沟通感情,促进双方的友好交流。
锲而不舍的高杉同学又再度加重了力道用胳膊肘推了推银时的手臂,一边喝着汤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狠狠地剜了某人一眼。
银时无视旁边高杉同学堪比X光的锐利眼神,不为所动地抠了抠鼻孔,将某颜色诡异的粘性物熟练自如地揉成一个完美的圆形,随将其悠然地弹飞之。
高杉同学的后脑勺上赫然跃上了一个大大的井字。但拥有当年红军长征时坚定不移、不达到目的死不罢休的精神的高杉同学依然保持着端碗喝汤的动作悄悄地踹了银时一脚,并免费附赠上意味不明的凶狠眼神,似乎在像银时暗示着什么,其坚持不懈的伟大精神和远远大于平常的忍耐之心令人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意。
然而银时就像是个木头人似的,依旧稳坐如山,子弹都打不穿、厚度堪比城墙的脸皮成为了其防御来自右方高杉君杀伤力极强的凶恶眼神的最佳武器,手里的勺子并且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消灭着眼前最后的一份红豆冰沙。
迟钝的桂似乎终于感受到了银时和高杉这边的动静。他放下碗筷,转过头去和高杉默默交换了一下疑惑的眼神,旋即恍然大悟。桂严肃地向高杉缓缓点了点头,之后气沉丹田地抬起脚——目标为银时的屁股。
“哗啦!”桂这一脚狠狠踹过去之后的结果就是造成了刚刚还在旁若无人地以狼吞虎咽之势吃着红豆冰沙的银时直接一头栽到了前面的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口里的红豆冰沙以山洪决堤之势、天女散花之姿争先恐后地扑到了面前的桌面上,同时还伴随着碗筷倾倒的声响,在这原本宁和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尤为刺耳。
“你干什么啊,假发?!发抽了吗?脑残了么?啊抱歉,你一直都是脑残我忘了。需要我敲开你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哔~】牌洗发水呢还是【哔~】牌洗发水吗?!打扰了银桑和红豆冰沙交流感情的你需要银桑免费送你去三川途旅游么混蛋!”
银时将脸从一片狼藉里面抬起来,睁大了褐红色的死鱼眼就激动不已地一把拽住旁边桂的衣领,愤怒地唾沫飞溅道。
桂依旧摆着那副正经的好学生的模样,一板一眼地认真回答道:“不是假发,是桂。银时你不能偏食啊,一定要把碗里的纳豆吃掉了才行。要不然挑食了的话就会身体不健康,身体不健康就会容易生病,容易生病就会在学习进度上落下,学习进度上落下了你以后的未来就堪忧了,未来一片惨淡的话你说不定就会对人生失去希望,对于人生失去了希望之后你就会……”
——你究竟是肿么从矮杉眼里读出了这种诡异的信息的啊?!振作点啊,桂子!还有提醒别人不要挑食为什么一定要用尽全力踹别人屁股一脚的方式啊,口胡!为什么可以直接延伸拓展到死亡上去啊!桂子你绝对被老妈桑附体了啊,桂子!在脑残细胞的侵占下已经对回复正常人的生活绝望了的人是你吧!
“吵死了!”银时直接忽视了桂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拽着他的衣领就将他的头撞到了桌角上:“银桑我啊,可是宁愿坐在单车上吃着红豆冰沙哭也不愿意坐在宝马里吃着纳豆笑啊,混蛋!”
银时一边语调懒散地这么说着一边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将食指上刚挖出来的鼻【哔~】蹭到了桂质地上乘的和服上。
——阿银你以为你是《非诚勿【哔 ~】》的马【哔~】吗,混蛋!不要随便篡改别人的经典台词啊!小心人家从三次元穿越过来,半夜爬出电视机来向你索命啊,岂可修!不要随便把那种可怕的东西乱蹭啊!脑残也有脑残的尊严啊,混蛋!你会被稀有动物保护组织投诉的!
悠奈望着餐桌对面的混乱情况扶额吐槽道。
桂慢慢地将脸从餐桌上抬起来,白皙秀气的脸上两道鲜红的鼻血正汩汩地往外冒着,但他依然保持着一本正经的样子严肃地说:“银时你要知道晋助就是因为不喜欢喝牛奶才会长不……”
话还没说完,之前端坐在一边的高杉不知何时站起身来,绕到桂的背后,然后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脚踹了过去——于是桂的脸部又和亲爱的桌面来了个全方位的亲密接触。
“身为武士绝对不能挑食啊……”桂闷闷的声音不一不挠地响起,并试着微微抬起带着凛然正气的脸庞。
“吵死了。”这次银时和高杉意外地同步,同时再度抬脚踹在了桂的背上。
“……”
干掉桂之后,高杉又将头转到银时这边,碧绿色的眼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俊脸含霜,隐隐带有威胁催促之意。
银时不明所以地看着高杉向他投来的凌厉目光,懒懒地搔了搔自己蓬乱的卷发,之后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右手握拳击左掌做恍然大悟状道:
“喔喔喔,矮杉你绝对是想提醒我你还有一百万没还我的那件事情对吧?”
“砰!”于是高杉同学毫不犹豫地把眼前这个欠揍的卷毛也一脚踹到了桌角上。
“真是的,矮杉你真是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银时不紧不慢地将脸抬起来,懒散地说道,“银桑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真是的。好好感谢银桑吧,银桑我才不会像你这个师控一样扭扭捏捏的呢!”
他一边嘟囔着这种令人不解的话一边摇摇晃晃地起身站好,然后有些无奈地挠了挠自己的银色卷发,然后又挖了挖鼻孔,之后又抓了抓背,搔了搔脖子,最后在高杉能够杀人的目光下将脸撇到一边去,小声地说道:“我们想给松阳老师看一件礼物。”
——结果你还不是一样害羞不坦率啊啊!
我家的分割线哪有那么可爱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两旁树木茂密繁盛的枝叶将墨色的夜空遮得严严实实,只筛下星星点点的银色月光。微凉的夏夜之风在树林间穿梭,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轻柔地撩起正在树林间行走的银时一行人的衣角。光影摇曳。
悠奈一头雾水地跟着走在最前头的银时等人的背影,对于他们口中所说的礼物感到好奇又疑惑——礼物的话为什么要到这种人烟稀少的山间树林里来呢?难不成阿银他们真的找到了通往脑残之国的异次元通道么……不不不,冷静点悠奈!不要被这些人的白痴光线影响到啊啊!虽然说好像已经被影响到了……
悠奈一边满腹纠结地这么想着一边紧跟在松阳的身边往前走着。
七拐八拐地跟着银时他们完全偏离主道走了约莫十来分钟,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交叉错节的暗色枝桠虽依旧悬挂在头顶,却能看见墨蓝的夜空取和被斑驳倾洒下来的如水月光,温柔的光辉铺在眼前这片不大的林间空地之上,犹如蚕丝一般。
眼前这片不算广阔的区域中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如玉带一般安静地贯穿其中,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着月亮银色的清辉看起来犹如飘舞起伏的丝绸一般,在幽暗静谧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