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弹。
她从未想过自己见鬼的特殊体质会在此时救了自己一命。
佯装昏迷,她被人扛到了肩上然后带到了似乎是敌人指挥中心的废弃仓库中。
“接下来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吧?”
“啊,现在把这个女人带回去就可以了。”
“这次的任务真是莫名其妙啊,上头怎么会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抓这个……”
“闭嘴,这种时候你只要乖乖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嘶哑的声音一下子冷冽下来,周围嘈杂的声音立时消失不见,空旷的仓库内一时只能听见沉重的军靴落在铺满灰尘的水泥地上的“嘎吱嘎吱”声。
要来了么?
她暗暗绷紧了身体,每一根肌肉都像是被拉到了极限的弓弦,蓄势待发。
脸颊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在一片黑暗中全神贯注地捕捉着敌人的每一个动态。
“咚”的一声闷响,鞋跟落在地板上,接着是鞋底、鞋尖,地上的沙粒玻璃碎屑发出被碾磨的微小脆响,“咔擦”一声落在她耳中被无限放大。
她可以感受到随着对方的动作而扬起的灰尘携着冰凉的风扑到自己脸颊上的触感。
脚步骤停。
衣服随着对方弯下腰的动作发出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就是现在!
悠奈猛然睁开双眼,双手撑地迅速翻身而起,同时在起身的瞬间闪电般掏向对方腰间别着的短刀,将身体重心压在肩膀上猛地撞向对方的胸膛
“刷——”的一声,她向上反手挥刀,滚烫的鲜血顿时从对方的喉咙口暴射而出,溅了她满脸。
下一秒,密集的枪声爆炸开来,怒吼着朝她所在的方向射来。
眼眸一凝,她用空出的手一把攥住敌人软绵绵地倾倒下来的身体,在电光石火之间将其扯至身前做肉盾,同时开始快速地往后侧方退去。
令人牙酸的“噗噗”接连响起,敌人的枪声连一瞬的停顿都没有,毫不犹豫地贯穿了伙伴的尸体,在上面留下触目惊心的血洞。
注意到已经开始以包围之势朝她冲来的敌人,她啧了一声,然后将手中提着的尸体倏地扔向旁边的敌人,接着趁着这个机会纵身扑向不远处的集装箱,就地一个翻滚避开险险擦身而过的弹头,跃入集装箱的背后。
“哒哒哒”的射击声犹如暴风雨一般毫无停歇,她一边注意着炮火的方向,一边开始和包围过来的敌人在集装箱之间周旋。
废弃的仓库后方堆满了集装箱以及弃置的铁架残骸,犹如巨大的迷宫一般,为她提供了不少便利。
猝不及防地从后面一把扼住敌人的脖颈,她干脆利落地一刀割喉,然后飞快地侧身避开从鼻尖前面削过的弹头,再次隐入后方的阴影之中。
子弹擦过集装箱的铁皮在黑暗中爆发出明亮的火花,发出清脆的嗡鸣。
后背紧紧贴着集装箱的侧翼,她扭头注意着周围的动向,全身的肌肉紧绷到微微发痛,手臂上和大腿上都是之前战斗时留下的伤痕。
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样的,密集的枪声突然间全部止住了。
在忽然间笼罩在仓库上空的诡异寂静之中,响起的是之前那个身为首领的天人粗哑刺耳的嗓音:
“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都不准插手,这家伙是我的猎物。”
声音因为兴奋的情绪而变得高亢起来,就像是饿了多日的秃鹫终于找到食物时发出的惊喜啼叫,令人不由得心生胆颤。
“麻醉弹竟然无效什么的真是太有趣了!太有趣了!伤口也不会流血是吗?简直是前所未闻!这么多年来我从未遇到过如此有趣的猎物!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如果谁敢开枪或是插手,我就立刻将他就地解剖以儆效尤!”
虽然时值春季,但到了晚上空气中都涌动着寒气,在黑暗的仓库内犹如蛇类一般游走着。
被寒意侵蚀的不仅是皮肤,还有血液、骨髓,她几乎能听见心底逐渐结冰的声音,就像是寒冬来临时的湖泊一样。
在这个光线晦暗不清的荒凉仓库内,之前那些温暖平凡的记忆遥远得都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老旧的电视机里传出的嘈杂信号声,厨房里传来电饭煲的煮饭声,万事屋的大家坐在沙发上插科打诨、互相吐槽的笑闹声,她自己的笑声,都不真实得像梦境一样,
啊,其实就是梦也说不定呢。
但现在,梦也该醒了。
她再度睁开双眼,那些脑海里色彩明艳的景象和耳畔肆无忌惮的笑声,都如雾气一般消散在透着寒意的空气中,视网膜上徒留一片灰暗惨淡。
“猫捉老鼠的游戏我也有点玩腻了呢。”
不远处的集装箱随着轰然巨响崩落在地,随后响起的便是刀刃重新收入刀鞘时的悉索声。
“你之所以来这里,不就是想知道白夜叉的下落么?”
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之中是掩饰不住的恶意和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满足感。
身体微微一僵,瞳孔微缩,她咬紧了下唇。
“该说真不愧是曾经在攘夷战争中威震敌我双方的白夜叉殿下么,在身中连大象都能够瞬间放倒的麻醉弹之后竟然还能继续杀敌真是了不起呢。托他的福,我的部队可是遭受了超出预计的巨大损失啊。”
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要制服他可真是费了我不少心思呢。”
深渊般的黑暗逐渐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终于抽走了她身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暖意。
顿了顿,对方从胸膛里挤出嘶哑的笑声:
“你说,你该怎么偿还我呢?啊,我知道了——”
身后的集装箱突然间爆发出巨大的声响,铁片碎屑像是流弹一样四处飞溅,在她的身上划开深可见骨的伤痕。
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她惊愕地回过头来,正好迎上对方闪烁着嗜血光芒、犹如野兽般的竖瞳。
爆炸掀起的气流肆虐而来,双手护住头部,她顺势打了几个滚,然后翻身站起,握刀迅速退后了几步,接着站定。
“就用你的身体偿还吧,如何?放心,解剖你时我会保证麻药的剂量的。”
对方兴奋的视线扫过她没有丝毫血迹的伤口,所及之处皆像是毒蛇爬过一般激起一片颤栗。
她却对于对方的话置若罔闻,紧紧盯着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
针线缝补过的痕迹。
人类的皮肤、青色的鳞甲、坚韧的兽皮,皆用针线紧密地缝制在了一起,就像是畸形的挂毯一样,以活生生的血肉为素材,以肌肉经脉为针线,完成的令人作呕的人体刺绣。
看来不止是解剖他人,对方在自己的身上也做了不少活体实验。
注意到了她惊骇的视线,对方咧嘴露出令人恶寒的笑容:
“怎么样,我这副凝聚了无数优秀的战士的肢体、通过完美的医术造就而成的人体杰作,美到令人颤栗对吧?啊,不对,比起杰作这种称呼,我更喜欢‘奇迹’这个词呢。”
歪了歪头,对方接着道:“只不过这副身体实在是太显眼了,因此一般我外出有任务的时候都必须得将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才行——”
说到这里,对方的竖瞳里露出戏弄的神色:
“你没有将我认出来也是情理之中呢,对吧?看来你脸上曾经被我划出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虽然说地球的猴子有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个说法,但如果你有关稻森集团那次事件的记忆都一起随着伤口而消失了的话,我可是会很失望的。”
“……是你?!”
大脑空白了一瞬,她瞪大双眼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声音是自己都未料到的尖锐。
“要不然你认为我是怎么在茫茫大江户中找到应该是沉睡了七年之久的人的?说起来的话这也是缘分呢,我明明原本只是按照上面的命令潜入稻森集团获取禁药走私方面的情报,并趁着集团陷入内部争斗的时候一举夺下管理权,掌控走私的命脉罢了。虽然集团后面再度落入了稻森正野那个老家伙的掌握中,禁药走私的渠道也被断绝了个干净,但过程中却意外地让我钓到了想都不敢想的大鱼呢,简直就是超值啊哈哈哈哈。”
对方的声音因为病态的亢奋而微微颤抖起来。
“明明应该此刻正处于植物人般的状态昏迷不醒的你,为什么会以这副样子出现在这里呢?难不成我所看到的身体只是个假象吗?有趣啊,简直是太有趣了!”
瞪大的双眼几乎要鼓出眼眶,对方扭曲着脸部肌肉露出如痴如狂的笑容。
心底入坠冰窖,连握着刀的手抖微微颤抖起来,她强行按捺下在心底翻涌不休的恐惧,扯起嘴角艰涩道:“原来那个打脸狂魔就是你这家伙啊,当初没有直接撕烂你的脸真是失策。”
对方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笑声倏然止住,再次开口时眼眸中已经覆盖上冷厉的杀意:“上次你划伤我脸的事情还没算账呢,再说了,以我这副经过改造的完美身体怎么可能输给你们这些劣等的猴子。这次我不会再放水了,为自己的狂妄愚蠢付出代价吧——!!”
她一惊,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猝然间拔刀闪现到了自己面前,锋利的银芒自上而下割裂空气朝自己劈来。
完全凭着战斗时的本能,她猛地扭身错步往旁边闪去,刀子般的气流刮过自己的脸颊带起一片火辣辣的刺痛感,然后挥刀朝对方暴露出来的侧腹刺去。
刀刃相击时在空气中爆发出清脆的嗡鸣,对方飞快地横刀截住自己的攻击,之后手腕施压,隔开自己的刀锋之后再度贴身缠了上来。
对方的动作原来是这么快的吗?!
锋锐的刀锋在空气中不断划出冰冷的银芒,快到几乎只有残影,她全神贯注地盯着敌人的每一个动作,不断挥刀格挡,寻找空隙进行反击。
两人的力量根本不是在一个层面上的,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肌肉在每一次刀刃交击时发出的悲鸣,自己的骨头承受对方施加的威压时而发出的嘎吱脆响。
自己手中的短刀原本就在攻击距离上占了不少亏,再加上之前的战斗耗去了自己体力的关系,她一直都在战斗中被对方稳稳地压在下风处,显得十分吃力。
肉眼几乎捕捉不到对方动作的轨迹,只能凭着磨练出来的直觉判断着对方刀刃的攻击轨道并作出回击。
对方的刀尖在距离自己心窝处的前方被自己险险拦住,僵持片刻之后,她一脚扫向对方的下盘,然后在对方向后跃去时,另一只脚将地上的石块朝对方预测中的落脚处踹去。
趁着对方稳住重心的刹那,她挥刀朝对方露出空隙的颈侧砍去。
“噗嗤——”赤红的鲜血喷射而出,以半圆弧形溅落在地。
“能够伤到我这点的确是值得赞扬,”在她瞪大的双眼注视之下,敌人毫不犹豫地徒手接住她的攻击,钢铁般的手紧紧攥住她的刀刃,然后咧嘴一笑:“只不过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趁着她武器被擒动弹不得的间隙,对方在猝不及防间一脚狠狠踹上她腹部的伤口。
顿时,她像是脱线的风筝一样不受控制地朝后面飞去,背脊撞在仓库的墙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正瘫倒在地上犹如虾米一般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腹部——那是先前被子弹击穿的部位。
就算麻醉药对她的身体是无效的,但子弹所造成的物理伤害却不会减少分毫。
很痛啊,痛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她像是缺水的鱼一样痛苦地在干地上挣扎翻滚,全身的力气被瞬间抽干,手中的刀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啊啦,这样子就不行了吗?真是扫兴啊。”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身前停下,对方蹲下身,欣赏着自己脸上痛苦的表情愉悦道:
“顺带一提,你的另一副身体在这几年间可是一直都由我保管呢。不过你放心,因为上面的命令,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确保着你的身体不会衰竭罢了。真想剖开看看啊,你的这具身体构造究竟有什么不同。可惜上面的那些家伙不理解像我这样醉心于医术的艺术家的心情,给我下达了不许随便乱动你身体的讨厌命令呢,真是可惜。你说,那些大人们为什么会对你这么感兴趣呢?感兴趣到长达七年都一直维持着你另一具身体的生命迹象……”
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对方似乎是对于她的毫无回应感到不满,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你是哑了吗?怎么不说话?还是说——你不想知道那位白夜叉的下落了?!”
挣扎在混沌之间的意识骤然清醒,那个名字就像是冰针一般,一下子扎在了自己的神经上。
就在那一刹那,对方的衣襟里突然间传出对讲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随后响起的是惊恐的男声:
“报告头领,不好了,白夜叉在刚才突然间醒了过来并开始剧烈反抗挣扎,我们的人已经快要制不住他了!”
“一群废物!”对方低低地啐了一口,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玩味的笑容:
“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醒了过来吗?真是令人感到惊喜,不知道白夜叉的身体构造是不是也和常人无异呢?”
“你要干什么?!”
她沙哑着声音惊怒交加道,身体不知怎的又开始有了力气。
听到她这边的动静,对方低头细细打量了她的神情一会儿,然后亢奋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糟糕,突然间就想到了相当有趣的点子,我果然是个天才!”
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令人汗毛倒竖的嘶哑笑声,对方掏出衣襟里的微型对讲机,然后一边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一边将嘴凑近对话口:
“把对讲机拿近白夜叉,就说我有礼物要送给他。”
“可……可是!!”
“快点按我说的去做!你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吗?!”
对方倏地冷下语气威胁道,然后听了一会儿那边的动静,勾唇露出愉悦的笑容,语调微微上扬:
“喂?是白夜叉殿下么?我这里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你哟——”
也许是对方眼中闪烁着的病态笑意,也许是对方正因为兴奋而颤抖着的面部神经,几乎是在对方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了对方下一步的打算。
即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对方突然间举刀刺入自己腹部的伤口时,突然间炸裂开来的剧痛还是在瞬间夺走了她的全部心神。
紧紧地咬着发白的下唇,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撕心裂肺的惨叫强行塞回自己的胸腔,指节骨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几乎要突出表面的皮层露出下面的森森白骨。
“啧,真是意外倔强的女人。”
没有收获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对方冷冷地吐出一句,然后加重了自己手中的力道,开始将刀尖在血肉模糊的伤口里翻搅。
她只感到全身的痛觉神经都好像集中到了腹部的伤口处,随着刀尖的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