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因为长辈们压镇,这拔儿人没敢闹起来。等客人走得差不多了,长辈们也退席了,他们才一个挨一个地冒头,按着新郎不给走。
几十年的兄弟,赶上这回热闹可不容易。没结婚就叹他怎么能这么早入火坑,单身日子多逍遥啊。结了婚的就兴高采烈地和他把臂言欢,说兄弟我可等到你落坑里了,以后多交流啊。有孩子的就不凑这热闹了,都赶着回去给娃娃把屎把尿呢。
陆东跃在席面上没喝多少酒,反而是在婚宴结束后被人灌醉了。用陆南嘉的话来说:这帮孙子就等着我哥落单,逮着机会往死了灌他呢。
小公子很忧愁,他知道他哥可盼着这新婚之夜。所以席面上能代的酒他和伴郎都包了,结果没料到有这么群混蛋来横插一杠子,拦都拦不住。他哥被灌得腿都软了还怎么愉快的过新婚之夜啊,缺德大发的!
小公子愤愤不平地指挥着这些人将陆东跃扶到床上,还有个估计是喝高得厉害,还拍拍陆东跃的脸,挺不高兴地说新郎这样怎么闹洞房啊?结婚不闹洞房算怎么一回事嘛。
小公子的脸都黑了。好在其他几位良心没全被狗啃走,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把那位胡言乱语地给拖走了。
门一关上房间里就清静了。
仰躺在床上的男人发出轻微的鼾声,房间里的酒味渐浓。她将小窗户打开,临湖的房间空气极好,夜风拂入更带着幽幽的玉兰花香。
苏若童看着床上的男人,他熟睡的时候仍是微蹙着眉,面容略显得严肃。身上的西服外套已经敞开,领带松垮垮地连衬衫下摆也被扯出一些。他似乎有些不舒服,喉间发出含糊的声音,右手抬起横挡住双眼。
她踌躇半晌,仍是走上前去替他脱去西服外套。领带却是被他扯成了死结,她费功夫解了很久才解开。领带刚除下拿在手里,手腕上却是一热。
他竟然醒了。
她愣了愣,说:“你装醉。”声音已经有些冷了。
他像孩子一样笑得没心没肺,将她的手住心口处拖。她迫于力量,慢慢地俯靠过来。
“不这样的话那帮小子怎么会甘心回去,”他抚着脸‘啧’了一声,暗骂刚才那小子下手黑。其实也是有六七分的醉,只是仍记挂着她,“你现在是最怕吵闹的时候。”
她身上有沐浴乳的香味,真丝睡裙软滑如水。他忍不住支起身体,伸长脖子凑上前去贪婪地吻她的耳侧、脖颈。刚才她为他解领带的时候怎么也拆不开,便低头用牙齿将死结咬松。低头时发丝蹭得他的脸麻痒无比,那时就有股冲动,想将她按在床上狠狠地吻住。从头到脚,每一寸都不能遗漏。
她尚不知他心里存着这样龌龊的念头,只是皱眉避开他的吻,问道:“你打算就这样睡?”
他知道自己一身酒气惹她嫌弃,也怕熏得她反胃。于是很利索地翻身下床,“我去洗洗,你要是困了就先睡。”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问她,“肚子饿吗?晚上你没怎么吃东西。”
“刚才妈……妈妈让人送了点心过来。”她许多年没有叫过‘妈妈’这个词,仍是不太习惯。
陆东跃咧嘴笑,“还是妈想得周道。我就这会儿才记起来。”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不过依然是带着欢喜的。
虽然男人洗澡的速度很快,但是等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床铺实在太柔软,他再蹑手蹑脚地爬上来也免不了床铺震荡。终于,他憋着劲在她身边躺下。她乌沉沉的发压在雪白的枕头上,粉嫩的皮肤上一抹嫣色。
他小心地将胳膊从她肩颈之间的空隙穿过,挪动身体紧贴着她。这个时候他才能静下心来,没有什么比实实在在的掌握更让人放心的了。
他闭上眼睛,感觉到她胸腔内那颗活蹦乱跳的小东西的频率。他们同步着心率与呼吸,同时也分享着彼此的体温。
然而她很快就觉得不舒服,略显烦躁地翻了个身。他不敢打扰,只能就势贴着她的背。手掌却是罩笼在她的腹部,极缓慢地抚摸着。正在孕育的新生命给予了他从未有过的踏实感觉,人生的色彩亦因此变得鲜明而饱满。
她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微震的声音提示着收到新的短消息。然而,他现在不再好奇发信人是谁,更不想去猜测短信的内容是什么。
她半蜷着身体就像一只疲倦的蜗牛,而他则是一块温暖的石头,提供出足够的依俯空间。
这是他的世界,生人勿扰。
解决完长子的婚事,陆夫人顿时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的操劳都是值得的。儿媳妇进门了,儿子和丈夫的关系也日趋缓和。
陆云德终于在婚礼前夕松了口,陆东跃外调的事就此作罢。陆夫人在收到撤消调令的消息时一颗心才落了地。
老头子的手段和心肠一样强硬,哪怕儿子被捅伤入院了,他仍是坚持着不肯改变主意。最后是小媳妇点头确定肯嫁了,从整个家庭和谐的角度出发,这才肯收手。
陆夫人原本是想小夫妻婚后就住在老宅里,反正房间多也宽敞。小媳妇怀孕了也需要人照顾,放她眼皮子底下更安心。没料到儿子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说家里有楼梯上上下下不方便,又说这里交通不方便,理由扯了一大堆总之就是要叼着媳妇回自己的狗窝去。
陆夫人心想着这本来儿子娶了媳妇就和娘不亲了,横竖她也不是非得要他们在家住。年轻人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也就随他们去,只是要求周末必须回来全家在一起吃顿饭。
陆东跃点头,“行。那就周六回这里,周天去苏家。”
陆夫人碍着儿媳妇在边上不好发作,等回头就数落儿子:“行啊,一天一家分配得挺公平的啊。养你这么大,娶了媳妇一扭头的功夫你这大半个人就归她家去了啊。”
陆东跃笑着说:“真不是我偏心,若童是独生女,她出嫁了家里该多冷清。岳父他退休后也没什么兴趣爱好,上次我们回去见他伺弄那两只狗,一边添饭一边还和它们说话呢。”
苏父的交际圈太小,又不爱出去走动。每天的生活内容除了书报电视就只剩下两只小狗,小狗再通人性也不会说话,他仍是孤独寂寞的。
苏若童于是每天下班仍是回到苏家。陆东跃自然不会让她独行,也陪着她去,和苏父一起吃完晚饭,陪他看完固定的连续剧后才回到自己的小家。这么连续了几周,苏父又心疼女儿女婿来回奔波,难得强势地要求他们只需周末时来看看他就好。
“你那个老丈人也是不爱说话的,这样也好。”陆夫人对亲家的印象比较淡,原本苏俊文就不是个惹眼的人,“天气这样热,你小心别让若童中暑了。她现在快四个月了,以后会越来越辛苦。”
陆东跃提起妻子就笑,说:“昨天刚陪她去产检,各项指标正常,孩子也很好。”
陆夫人说那好,回头周末你们来的时候我让阿姨多炖点汤水,暑气重的时候就得要多多滋养。
陆东跃笑着说我早让阿姨抄了方子给我,可是那些汤她都不爱喝,嫌腻。这阵子天热,我就煲点银耳百合,吃的时候添两颗红枣,她挺喜欢的。
陆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说:“你挺能耐的,都学会给媳妇儿煲汤了啊。”
陆大公子美滋滋地点头不迭,说:“医生说药补不如食补,合理补充胶原蛋白,孩子的皮肤会很好。”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有些谄媚地问道:“妈,您那儿是不是还有些陈年的花胶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家庭生活正式开始,陆先森慢慢变狗的节奏了~
、第42章
晨光初露的时候他便醒了,身边的人仍睡得很熟。
昨晚她写报告写到很晚,他催了一遍又一遍,耐性险些用完。她有时是很执拗的,好说歹说都听不进去,简直顽固到可恶。
将报告润色完她才去洗澡,出来后已经困得要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走到床边就想一头栽下去就睡,他怎么肯?让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膝头,用干毛巾搓去大部分的水分后再将吹风机调到最低档,慢慢地梳理起来。
怀孕后她将头发剪短了一些,现在又慢慢地长长了。他轻揉着她的发,她许是觉得很舒服,于是放松了表情沉沉睡去。
他们已经结婚月余。刚开始只他们独处的时候她几乎不说话,连肢体交流也很少。她心里仍是抗拒的,可陆东跃并不着急。他有时间更有耐心,更有百折不挠的精神。什么叫贵在坚持,就是哪怕是一块石头,把它揣在怀里十年八年它也会热。(= =,这其实是违反物理原理的吧)
他了解她的性情,知道她在意什么、在乎什么。他会尽己所能去满足她、讨好她。夫妻么,在一起生活就是相互磨合相互包容的过程。可他不需要她有任何的改变,原来什么样现在仍旧是什么样。需要妥协、退让、包容甚至是改变的部分都由他来做,他能做得到。
刚结婚的时候母亲有漏口风想让她辞职回家安胎,他一听话头就截了。她不会同意的,他知道。她想回家陪父亲,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吃好晚餐再陪着看完电视回家已经很晚,她总是先一步洗漱完上床休息。而他却是要处理一些待办的公文,凌晨一两点才休息已是常态。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每晚他回到房间,就着床头那盏小灯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哪里还会觉得累。
苏家父女的性格很相似,看着少言寡语不好亲近,但骨子里他们都是十分客气的。就算再不喜欢面前的人或是不赞同对方的观点、言论,也不会轻易给对方难堪,让人下不了台。
陆东跃这般伏低作小、百依百顺,让人挑剔不出一丝错处。面对这样积极而热烈的一个男人,她不可能无事生非,天天盯着他找碴。
这样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她尽管冷淡无视,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完全渗透进她的生活。
陆东跃每天都起得很早,简单漱洗后便去最近的生鲜市场采买当日食材。
凭心而论,她真的是个很安静的孕妇。身边的发小兄弟都会抱怨老婆怀孕时太难伺候了,不是吐得天翻地覆就是作死作活地要这要那。有时被折腾得狠了,男人都会牙痒痒,可能怎么办?老婆在为这个家生儿育女,她更难受遭罪。所以男人啊,这时候就得往死里忍。
罗致衡曾这么炫耀过:我家安君怀孕时都没怎么闹腾,也就是换了口味喜欢吃酸辣粉,经常让我半夜去买。
陆东跃现在回想起来,先是嗤之以鼻又实在是有点羡慕。他倒是想被她这么折腾呢,却没机会。
早市永远是最热闹的。
陆东跃不似弟弟妹妹那样讲究非要去超市买那些昂贵的有机食品,这个市场里有不少是近郊的农民拿了自家种的蔬果在卖,各种颜色的蔬菜水果整齐地码放在一起,就像幅色彩浓烈的油画。
陆东跃熟练地在各个摊位间穿梭着,很快便将需要的东西买齐了。回到家里不到七点,太阳却已升起。
他取了两个鸡蛋打散,捻了一小撮的盐巴进去。平底锅里舀上两调羹的水,开小火烧得微沸后将蛋液倒进去,蛋液受热凝固时用筷子快速搅开,等水收得半干时就能得到香嫩软滑的水炒蛋。
白吐司切成片放进模具里,在吐司片上放切片的蕃茄、煎培根和水炒蛋,再盖上一片吐司后压模。牛奶在小锅里煮得微沸,可以从炉上端起放在一旁待凉了。
陆东跃推开卧室门,床上的人仍保持着他离去时的姿势。她睡觉时习惯将一只手垫在脸颊边,嘴巴会习惯性地微微嘟起。怀孕的头三个月让她消瘦了一些,后面胃口恢复正常了倒也长了些肉,脸颊渐渐丰润起来。
他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舍不得叫醒她。直到她揉着眼睛,懒懒地翻了个身。他才伸手轻摇她的肩膀,柔声唤她醒来。
大约是睡眠充足所以没有什么起床气,在床上缓了两分钟后就爬起来,眯着眼睛去漱洗。
洗脸台前,牙杯里已经盛好了温水,牙膏牙刷也准备就绪。她或许还迷糊着,双手扶在洗面盆的边缘,眼睛半闭半睁。
他跟过来,说:“还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时间也还早。”她摇摇头,拿起牙杯牙刷,说:“这些我可以自己来。”她本来想说‘你以后不要这样’,话到嘴边又觉得说出口未免生硬。
见她鼓着腮帮子嘴巴周围糊了一圈白色泡沫,他想笑,又忍住,说:“捎带手的事,洗好就出来吃饭。”
陆东跃独居时很少在家用餐,所以一直不觉得餐桌小。等到有了妻子,他想过阵子这餐桌一定得换,不然以后添了孩子更不够用了。
西式的早餐被放在白瓷大圆盘里,夹着蕃茄培根和蛋的口袋面包沿着对角切成了两块三角形,中间红红黄黄的很是鲜嫩好看。边上还有两根小香肠和奶油玉米粒。
她有些怔忡。
他说:“前几天你不是吃了这面包后直说好吃么,所以今天换个口味。”她问:“我记得面包里放的是草莓酱,出新产品了?”他笑着摇头:“没有。这是自己做的,”见她吃惊的样子又有些得意,“买了个模具,做起来很简单。”
他把晾好的牛奶倒进杯子里,问她:“要不要加点糖?”
她迟疑一下,点点头。
不得不说他做的口袋面包十分美味,她一口气吃了两个,仍有些意犹未尽。陆东跃心中跃跃,不过脸上仍是谦虚,“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又问她喜不喜欢吃牛肉汉堡,他准备买好肉回来绞碎自己做。
就这样聊到早餐时间结束,他简单收拾了下桌面就送她去上班。这房子离他们上班的地方都近,但两个人的方向却是相反的。好在她早上班半小时,错开了他的时间。
陆东跃送她公司楼下,又从后座提出保温杯递过去,“炖的梨汁,放了冰糖的。”
她愣了一下,停了几秒后才伸手接过。却没有像平常那样转身就走,而是往后退了一步,站在路边。本以为是漏了东西没拿,正欲探身去问时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钻进脑子。或许她是想和他说些什么,比如‘路上小心’。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
后面的车子响起了喇叭,示意他让道。他看着她的唇动了动,可却是什么也没说。说不失望是假的,然而当他沿着车道缓慢前行时,由倒车镜看到她依然站在原地,眼睛看着自己的方向。
已然是心满意足。
一整个上午陆东跃的情绪都十分高涨,工作效率直线提升。人事司的秘书过来取签批文件时还问他是不是中了彩票,这样地高兴。
小伙子刚毕业一年还在实习期,长得不错性格也好,难得年轻轻轻办事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