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晓有一瞬间的茫然。
不是这首老歌不好听,实在是猛得在清迈的咖啡馆里听到这首歌,另她觉得多少有些诧异。小时候她在电视上听《三秒钟》,总听不清其中两句唱得是什么,没想到事隔多年,在这异国他乡的咖啡馆里,她居然听清了,唱的是:昔日之芳草原来只是萧艾,怎么不另人遗憾?
舞曲风格的流行歌曲,居然有出自《离骚》的句子,怪不得小时候,她听不懂。
热闹潇洒的歌声中,她突然想到了刚刚和她分手的前男友叶成晋。他也曾视她如珍宝,不过那又怎样呢?到最后不还是经不住诱惑,弃她如敝履?
就像……这歌里唱的这样。
分手后,岑晓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所以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寿终正寝的恋情掉眼泪。
开始只是无声抽泣,逐渐演变为小声恸哭。她以为喧闹的歌声足够掩盖她的声音,藏在这个小咖啡馆里,不会有谁发现她的秘密。
可当一只好看的男人手,把一块素色手帕递到她眼前——岑晓愣住了。
她没有接。
而是顺着男人的手,往上看到被松松掳至肘关下方的衬衣袖口,略微有些皱的肩膀布料,最后是自然敞开着的衬衣领口……
简单的着装,清澈的眼神,寡淡的神情。
“顾……顾先生。”她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
这个人,虽然之前在招待会上见过一回,但她并没有和他真正面对面过。
她不接,他只得把手帕放在她桌前,“先擦擦吧。”低醇有磁性的男音,不沙哑,夹杂着少许鼻音。
“不用了。”她掏出一包面纸,拉开包装,取出一片,低着头胡乱擦拭脸上的泪水。
顾惟野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不套近乎,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哭。
等岑晓差不多好了,顾惟野叫来了店里的女招待,把招待递给他的菜单转手递给岑晓,“看下,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岑晓有点没弄明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他这是要和自己吃饭?
“不了。”岑晓站起来,把包挎在肩上,又把相机挂在脖子里,“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就不打扰顾先生吃饭了。”
顾惟野的颜不是岑晓喜欢的那类,但他到底也是个好看得过分的男人。她怕再多看他一眼,自己的操就会荡然无存,然后——真的乖乖坐下来陪美男吃饭。
不慌不忙掠到岑晓面前,挡住去路,顾惟野神色舒懒,嘴边拢起淡淡的笑意,“岑小姐,赏个脸。”
这么低姿态的请求,让被问到的人实在是无所适从。
迟疑了一下,她看向他,仅将视线仅投射在他眼睛以下的区域,“不好吧,我们又不熟。”之前照片的事,害她丢了工作,她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瓜葛。
“那刚才你为什么愿意跟我助理来这里喝咖啡?难道你和他很熟?”顾惟野声音里夹杂着调侃,但音调柔和,没有攻击性。
刚才的外国男人是他的助理?这么说,她会被邀请到这家咖啡馆根本不是巧合?一切都是他导演的一场戏?
“我刚才坐在这里,看到你在那边拍照,”他说到这里停住,指了指窗外的某一处,“就想请你吃顿饭。怕你会拒绝,所以才让助理代劳。希望岑小姐不要介意。”
听清缘由,岑晓脸色变得有些不好,仰首直视他的眼睛,“顾先生,之前我真不是故意害你被冤枉的。而且我也出面帮你澄清了。”
“你说得没错。”他深瞳中恍若藏着一汪黑海,让人看不分明,“但我却害你丢了工作。所以,这餐饭是我向你赔罪。”
岑晓心里翻江倒海。他怎么会知道她丢了工作……难道他在调查她?这样想虽然很离谱,但除了这种可能,他又怎会清楚她的动向?
“ben给我看络上的帖子,说粉丝一直在闹。于是我通过微博发了声明,希望大家可以谅解你。”他再往下说,声音里竟是带着些许歉意,“毕竟已经影响到你正常的工作,所以我就去了你的杂志社,准备亲自向你道歉。本还打算如果你被上级误解,我还可以帮你向他们解释这件事。可没想到你已经离职了。”
很有条理的一席话,但刺激点实在太多。
微博上发声明、亲自前往杂志社道歉,她有需要的话,他还打算向她的上司解释?
岑晓受宠若惊,“谢……谢你。”说出来,她就后悔了。就算他真的……为她做了这些,也实在不该她向他说谢谢。
顾惟野眼底黠光闪烁,没对她这声谢谢表示任何回应,仅是望着她笑,“之前的事我很抱歉,但我的确不是坏人。我们不如一饭泯恩仇?”
对方话说到这份上,她要是再拒绝就显得太不大方……
拒绝不了,岑晓最后也只能同意顾惟野共餐的邀请。
——
岑晓象征性地点了一个泰国特色菜后,礼貌地将菜单交给顾惟野,他一共又加了五道,然后点了瓶酒。
岑晓听到,正要表示自己不喝酒,哪知顾惟野已先一步开口问她:“岑小姐,你喝点什么?”
“热巧克力吧。”
“我建议你试试这里招牌的芒果shake?”看她呈现出一副听不懂的神情,他就不紧不慢地解释给她听,“这里的热巧克力味道很一般,以后我带你去尼曼翰明路上品尝,那里有家口感很不错。”
以后……怎么还会以后,岑晓郁结得眉毛轻轻皱了下,装作没听懂她话中的要害。
从善如流地接受了顾惟野的建议后,岑晓说:“顾先生似乎是这里的常客。”
“这几天,我每天都来。”他看了她一眼。
“想不到大明星也会喜欢这种小地方。”
顾惟野轻笑起来,“那你呢?”
看来她早已忘记曾在他杂志上折角的事。
“什么?”岑晓抬眸,瞳里影影幢幢,淡红的嘴唇很小幅的张开又马上合拢。
他心房轻摇,喉头缓缓滑了下,毫不掩饰地,将热烈地眼神撒向她,“你喜欢这里吗?”
被这样注视着,她十分赧然,不过最后还是坦率承认:“喜欢。简直好像上辈子就来过似的。”
“上辈子?有趣的结论。那这么说我们应该很有缘分。你上辈子就来过的地方,我却连续来了好几天。”
“不,不……”岑晓忙摆手否认,“顾先生,我只是开玩笑。这里最多也开不过十年。而且,我不相信缘分。”有意强调,她最后一句口气不免加重。
“其实我也是在开玩笑。”他嘴角同眼角一道弯起来,恍如他刚出道时,某张被人熟知的电影海报上的招牌笑容,阳光耀眼的同时夹杂着一点坏男孩的气息。
“关于缘分,我也不相信。”顾惟野一直认为生活没有那么多狗血的戏份。
他和她会在这里遇见,偶然的背后何尝不是必然在使然?
——
或许是同陌生人吃饭的缘故,岑晓总觉得这里菜上得很慢,催促了两次后,菜色终于一一端上来。
这际,刚刚拉她来这儿的那个洋帅哥竟然推门进来了。
他怀里还抱着一大束五颜六色、品种不一的花束。
这到底又是什么情况……岑晓有些错乱了,揉了两下太阳穴,才想起顾惟野刚刚说过这个洋帅哥是他的助理。
助理先生上前来,直接把花束交给顾惟野。顾惟野神情愉悦得告诉他,他可以下班了。见老板心情大好,洋助理笑得别有深意,很是识相地祝两人共享美妙夜晚后,匆匆离去。
——
顾惟野把花递到岑晓面前。
岑晓短暂犹豫后,出于礼貌接下,说了声,“谢谢,破费了。”
“最喜欢哪一种?”顾惟野看她盯着花发呆,主动挑起话茬。
岑晓发现这束花中品种虽多,但被组合在一起,竟然没有一点违和感。
她指着其中一朵花苞丰满、欲开未开的白玫瑰,“最喜欢白玫瑰。会不会很俗?”
“不会。日光有七种颜色,可这七种颜色最后都汇聚成了白色。”顾惟野唇角勾了勾,望向她的眼睛,“而玫瑰代表爱情。所以,岑晓,白玫瑰是这世上最脱俗的花朵。”
、第3章
冰凉凉的芒果shake由新鲜芒果制作而成,浓郁的芒果味道里夹杂着一点涩,口感地道而醇正。岑晓心满意足地喝了好几口后,侍者才将顾惟野点的酒送过来。
顾惟野倾斜瓶身,净白的酒液顺着瓶口流入杯中,酒面微澜后很快平息如镜。他拿起酒喝了一小口又放下,姿态从容娴现画面主角距离自己不到二十公分,近到足以看得清他长密的睫毛时,岑晓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更欢实了。
、第4章
“看什么呢?”他感到贴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不由侧过下巴问她。
她“啊”了声,面红耳赤得慌张收回目光,“没,没什么。”
岑晓脸上飘着小红霞闪躲他的可爱模样,看得顾惟野心头一热。他想起两个月前,ben给他看的那张岑晓的证件照上的模样,那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到岑晓。
不过,顾惟野认为她本人比照片还要来的生动跟好看。
这个女孩子有一张天生的baby face,眼窝比一般人要凹,眼睛不大但胜在形状好看,鼻梁挺挺的,就算不笑,嘴巴看起来也微微外翘,五官立体得像一个洋娃娃。
今天她穿一件浅紫色的无袖及膝连衣裙,侧梳着一根麻花辫,辫子就撒在靠近顾惟野的一侧肩上。自她头发上散发出的洗发露香味,在这种近距离接触下,淡淡弥漫。视觉和嗅觉拧在一起,强烈冲击着顾惟野的感官。
……
“顾哥,你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开始了!”带一顶黑色烫金字鸭舌帽,体型微胖的男人这时出现在楼梯下方。
“好,知道了,我这就过去。”顾惟野倾过肩膀,冲下方的鸭舌帽说道。
鸭舌帽“嗳”了声,有些好奇地看了几眼岑晓走开了。
“很遗憾,今天不能陪你,我还有工作。”他向她表示歉意。
距离如此之近,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岑晓的圆脸更红了,略有些不自然地问:“拍电影?”
“不是,帮一个朋友的忙。拍一辑以清迈旅行为主题的短片。”顾惟野说,“我的名片你记得收好,我还会在这里待两天,有什么困难随时联系我。哦,忘了问,你哪天回国?”
“我明天走……”
不过不是回国,而是去曼谷。
心跳越来越快,以至于她语速变得不正常,半句和半句之间的间隔拉长,她来不及说完,他就以为她说完而打断了她,“那好吧,我们回国再见面。”
国内……还要再见?
岑晓望着顾惟野颀长身影一点点隐没在金黄色的光线中,笑着摇了几下头。
**
清迈飞往曼谷的飞机上,岑晓几乎从头睡到尾。等到空姐叫醒她,她才知道飞机已抵达了曼谷。
擦了擦嘴边狼狈的口水痕迹,她托着蓝色小行李箱出了机舱。
出口处人流稀落,她托着行李箱走到机场大厅,人竟一下子多了很多。对此,岑晓感到诧异,现在已经八点多了,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赶夜航离开的旅客。
按照机场正规的租车流程,岑晓跳上了一辆出租车。
岑晓坐在车里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事办得欠妥。她在来泰国的飞机上,就换了泰国电话卡,这些天,她仅仅是每天用泰国卡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而已。有意想让自己静静,也就没和包括舒莲在内的朋友们联系。
这会儿,她若直接打给舒莲,少不得挨她一顿臭骂。所以她掏出手机,想着在qq给舒莲留个言得了。可没想到的是,手机软件提示异常登陆,必须通过她原本的手机号来验证才能正常登陆。岑晓懒得换卡,转念想反正再待两天就要回国,于是留言的心思也就这么打住了。
手机桌面设定显示着日期和时间,岑晓把它丢回包里时,不经意瞥了一眼,上面表示分钟数字刚好跳了一下,是——2014年1月12日,20:49。
——
ben的电话打来前几秒钟,顾惟野在看时间,屏幕显示:2014年1月12日,21:37。
他的视线正徘徊在“12”这个数字上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先生,岑小姐刚刚顺利到宾馆了。”ben在电话里说。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ben,帮我订一间离她所住房间最近的房间。”顾惟野压了压头上的帽子,在几名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握着手机穿过机场的人流。
ben沉默了下,提醒说:“可先生……岑小姐她住在考山路。”
“考山路有什么问题?”
“那边游人特别多,环境也比较复杂,考虑到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您还是……”
顾惟野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就是因为那边不够安全,所以我才要过去。”
幸好昨天他和她分开后,觉得不妥,又让助理默默跟着她回宾馆。助理看着岑晓上楼休息,下车向岑晓所住的客栈开的小店买烟。客栈老板借机拉生意,夸耀了一番自己客房的环境,问助理要不要住店,还说上面那个女孩明天就去曼谷了,到时会有一间房空出来……
……
助理将客栈老板言论原封不动转达给顾惟野时,他想起了岑晓当时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沉默了一会儿,即让ben与制作方沟通,把拍摄工作缩短为一白天时间,并在结束后,坐最快一班飞机赶来了曼谷。
——
一月份本是曼谷旅游的旺季,往年这个时候,岑晓订的这家特色宾馆根本不可能临时订到房间。
今年满客率却比往年低了五、六成,所以ben很轻松得就为顾惟野订到了房间,同时他还把顾惟野和岑晓所住房间旁边的房间也全包了。刷卡的时候,宾馆前台那个戴老花镜的泰国老太太,对着ben把嘴都笑歪了。
连续失眠两晚,飞机上虽然睡了一觉,但岑晓还是觉得远远不够,所以一进宾馆,她立即躺倒补眠。
等她饿得睁开眼,看了下表,已经十点半了。她懒得出去吃,就打电话问宾馆叫了餐。
……
门上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岑晓趿着拖鞋去开门,一个又黑又高的泰国男人出现在门口,手中端着岑晓点的食物,除此以外托盘上,还多了一碗海鲜粥,与一份简易三明治。
岑晓指着海鲜粥和三明治,告诉男人自己没点这个。
对方英文很不好,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岑晓的意思,用一长串泰文加几个英文单词的模式,呜呜啦啦得和她说了一大堆根本听不懂的“鸟语”。岑晓感觉再说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只好接过了食物。
本着“既然出国,必尝特色”的宗旨,岑晓自己点的是泰式炒饭和冬阴功汤。
但当这两样食物摆在桌上,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不靠谱。油滴滴的炒饭、浓墨重彩的冬阴功汤,在这个时间段里出现在眼前,根本博得不了她一丝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