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唤他,省到姓氏只余下名字,透着亲昵。
“没吃就一起吧,你是边吃油条边喝豆浆,还是跟我一样,泡着吃?”纪念见他没有回应,只好又问道。
“念念……”季向东不确定的开口,“你是不是把我当成……”
“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呀。”纪念站起身对他招招手,“向东,你只是季向东,你怎么会是向海呢?”
、碰撞
只因为那一句,季向东便没能忍住;飞步冲了过去;将茶几前的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此情此景,像是踏遍千海万水;只为这一句;向东;你只是你,你怎么会是他呢。
纪念没有动;就这么由着他搂着,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香;很好闻;怀抱厚实,有温暖的气息在她脸旁抚过。她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轻叹了一声,或许,她,他,还有向海,早就注定这一生都要纠缠不清了。
季向东轻轻摩挲着她温润的颈项,心底满足的直叹气,要是这样抱到,地老天荒,那该有多好。
有人轻叩房门,他都当没听见,这样的感觉太好,他哪里舍得放开。
“有人敲门。”纪念缩在他的胸前,闷闷提醒。
“嗯。”季向东轻嗯一声当是回应,人却没动,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来人似卯足了劲,没听到屋内有反应,紧接着又敲了敲。
纪念撑着手臂抵到他的胸前,“季向东,放开,肯定是护士查房了。”
“再抱一会,就一小会儿。”季向东不甘心的将她圈得更紧。
“季向东,你别闹了……”纪念用力挣了挣。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
“纪念……”
季向东还没看清来人的面孔,只觉得身形一歪,下一秒就有黑影携着劲风袭来。
前一秒他还沉寂在美好里,任他反应再快,也抵不上这片刻间的风起云涌,条件反射的偏头避开,那拳头还是锵锵地落在了他的眉骨上。
“明轩!”惊呼一声,若不是那一身白袍,纪念都要忘记来人的身份,项明轩,他是医生,他在这个医院上班。
“纪念,你闪开。”项明轩一把推开拦上来的人,“这家伙是不是欺负你了,纪念,你别怕,我替你收拾他。”
项明轩怒火中烧,他被进屋时的那幕情景刺激到了,这个欠揍的男人居然用蛮力缚住纪念,任纪念怎么挣都挣不开。
季向东眨了眨眼睛,疼,左眼被湿湿粘粘的东西糊住,看不真切。
“明轩,你别冲动,不是你想的那想,明轩!”
项明轩眼晴里似冒着火,恶狠狠地盯着季向东,双手握拳,眼见着又要抡过来。纪念见拦不住他,只能冲到季向东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
“你一个男人,躲在女人背后,像什么东西。”项明轩见纪念这般维护他,更是气急,他伸出食指指着季向东怒吼道。
“念念……”季向东伸手摸了摸发疼的位置,放到眼前,果然,指端全是殷殷的红。
纪念听
到他的声音,扭头一看,惊的立马喊了出来,“天,你流血了,你伤到哪里了,叫医生,你别动,我去叫医生。”
“念念……”季向东一把撰住她的手,将她拖到面前,安慰道,“不怕不怕,没事的,只是出了点血。”
“都出血了,怎么可能没事,你别吓我了,我去叫医生。”纪念慌忙伸手去压住血涌出来的伤口,“明轩,你去叫医生,快去叫医生。”
“纪念……”项明轩看着一脸紧张的纪念,似这个纪念早不是当年认识的那个纪念,捏着拳头,眉心拧成川字,好半晌才喃喃出声,“纪念,伯母也住院了,你要是……反正,她挺想你的。”
“什么?”纪念满手是血的去按床头的呼叫仪,转过身来,他的话已经说完了,她只听了个大概,“谁住院了?”
季向东却一字不落的听清了项明轩的话,还有一只眼能用,他头一撇看见床头柜上有抽纸,顺手扯了几张,压在伤口上,眸光沉了沉,望向纪念。
“就在6号预留的病房,你得空了,就去看看吧。”项明轩眉心拧的更紧,说完话,转身就打算走,却没想到,纪念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
纪念张了张嘴,用微弱的声音缓缓问,“谁住院了?”
有小护士推门进来,抬头一望,踏进房间半步的脚,猛得顿住。
“项医生,呀!怎么出血了,我去拿消毒水和纱布……”小护士说完赶紧掩门退了出去。
“你说呀!”纪念扯着项明轩的衣袖,狠狠一甩,“到底是谁病了?”
“纪妈妈。”项明轩语气晦涩,他本来是去护士办公室打听昨天纪念妈妈夜里的情况,哪想,一眼瞟到桌子上的值班表上,病人一栏里,居然有个熟悉的名字。他本来是来确定的,却没想,生出这么多事情来。
“她怎么了?”那个称谓,叫了几十年,现在落到嘴边,却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你自己去看吧。”项明轩说完,抬眸冷冷扫了眼季向东,“别再碰纪念,否则,就不是仅仅一拳那么简单了。”
季向东挑了挑眉,牵扯到伤口,痛的倒吸一口冷气,“不劳项先生费心。”他的语气极客气,可任谁都听得出,他的态度很是不屑,不过是照顾着眼前的氛围,应了声罢了,至于怎么做,完全不关别人的事。
他季向东还没怪这姓项厮突然冲进来,打扰了他跟纪念难得的温馨宁静,乱揍了人不说,还来警告他这不准那不行,他季向东做事,什么时候轮到看别人脸色了。
项明轩见他不配合,火气又腾腾的上来了,纪念哪里还有心思理
会他们,她伸手扶着床沿,缓缓地坐了下去。
那个小护士端着东西去而复返,她也不管病房里气氛不佳,边拆棉签边提醒季向东坐下来,季向东依言在纪念旁边坐了下来,伸手就将她冰凉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小护士熟悉的拆了棉签醮了碘伏去拭他颊边的血迹,慢慢朝伤口靠近,棉签换了一根又一根,季向东终于“咝”的一声,吸引了纪念的注意,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痛吗?一下下就好,忍着点。”这话语里似带着哄溺,让季向东的心一瞬间柔软无比。
“别乱想,没事的。”痛也不痛了,他想着出言安慰道,“这里有最好的医生最高的技术,放心吧。”
“嗯。”纪念点点头,表面淡定,心底却焦虑无比,抿着唇,用力咬住,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项明轩望着床边的两个人,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那么自然默契,他还能再说什么,指关节被握着泛白也没感觉,只转个身,静静出了门。
纪念看着眉角上像是贴了大号创可贴的季向东,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你这是什么表情?”季向东郁闷地撇了撇嘴角,“左边的眉毛都被递去了大块,这伤指不定还会留疤,项明轩这小子果然绣花枕头一个,要是我像他这样一拳出去,不说晕死过去,至少要缝个针什么的……”
纪念见他一脸不服气,喋喋不休大有没完没了的趋势,白了他一眼,被揍了不甘心罢了,男人要死的自尊心。
季向东收到她的白眼,又哼哼了几句,终于收了声,只拿眼打量着纪念,不敢再恣意开口,怕一开口又说错话。
“我是不是应该去看她?”纪念说完,不由地叹息出声,除了沉重,还是沉重。
“念念,为什么不应该呢?”季向东歪着头,等着她的回应,犹豫和担忧,一点一点全写在她的脸上,那么明显。
“向海走了,我虽然难过,好在我还有宝宝,那是我对向海最好的念想,可是,他们……”纪念说不下去,抿了抿唇笑的无比苦涩。
“念念,其实你不应该因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的,天下没有不疼孩子的父母,而且,有些事情不能光凭以为,你以为他们是故意剥夺了孩子生下来的权利,你以为他们是故意不让你跟向海的孩子到这个世界上来……你有很多以为,可是,以为并不代表真像就跟你以为的一模一样。”
“念念,或许宝宝的情况真的不适合到这个世界上来,或许,他们真的也跟你一样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宝宝离开这个世界,看着你又痛一次,而你痛,他们肯定比你更
痛。”
“念念,有句老话说的好,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不让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再来后悔,为什么不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把从前那些沉重的过往都放下,或许放下,即是新生,或许放下,对所有人来说,就是新的开始。”
“向东……”他的话太长,纪念一时难以消化,可有一句,却似抓住她的痛处,缠绕住她,抑得她呼吸不畅。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已经有了那么多后悔的事,已经有了那么多不能挽回的痛,已经有了那么多遗憾,将未来的日子里,她希望这些东西,越少越好。
因为,她怕自己承受不起。
“别犹豫更别害怕,念念,你还有我。”季向东摸了摸自己眉角的纱巾,一大块,很碍眼也很不舒服,“要不,现在就去?”
“去哪?”纪念一愣。
“去看望伯母呀。”季向东说风就是雨,立起身,就去拉她。
“你让我调整一下。”纪念拖住他的手,祈求道,她是真的还没有准备好,可是,她也是真的很担心,“我还没吃早餐呢,我还穿着住院服,我得换身衣服……”
“调整什么,早餐呆会回来吃,衣服什么的,这样挺好,出息,走走走。”这一次,季向东不打算依她,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越是调整,越是拖延,就越会失去勇气,越会胆怯。
纪念察觉季向东这一回完全是铁了心不由她,因为他的手跟铁箍一样,紧紧钳着她的手,就这样拽着她,直奔6号病房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妞子们,节日快乐,年年都过儿童节噢!!
、回去
6号病房的门虚掩着,纪念刚在门前站稳;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季向东就一把推向了门,力气不小,那门“砰”的一声撞到墙壁上;于是;病房里的人;注意力成功的被吸引到门外。
“念念……”
“念儿……”
……
纪念局促地站在门口,不知道手要往哪儿摆;最终只能拽着衣服边儿用力绞。
“念念,立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呀。”
有人朝她迎了来;纪念不安的朝身旁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季向东已经闪到几米开外的位置,竖着大拇指给她打气。
“噢,好……”纪念收回目光,不等迎来的人走到面前,赶紧踏进门里。
“念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也穿着住院服呀,你怎么了?”病床上的人,撑着身体颤颤的要起来。
“妈……”后面的话直接被哽咽堵住,纪念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边,立马伸手去扶,“妈……”
“念儿,你想死妈妈了。”纪书平一把将纪念搂进怀里,边说边拍打着她的背,“念儿,妈妈的心头肉呀,你总算回来了,你想死妈妈了,呜呜呜……”
听着她的话,纪念哪里还忍得住,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确实走了太久,确实让母亲等了太久,说不出的内疚,说不出的惭愧,说不出的悔恨,都化成泪水,涩涩苦苦地蜿蜒在脸上舌尖心头。
原来以为,分开这么久会生分,原来以为,分开这么久,再见肯定先是尴尬,没想到,只一个瞬间,她跟母亲就回到了最亲密的状态。
血脉关联,不是距离和时间就能划出界限的。
“小婶,念念回来了是高兴的事,您看您……”床上边的人止不住也跟着抹泪,可泪里带笑,边笑边提醒道,“您要注意控制情绪,大喜大悲的,对您的恢复也不好。”
纪念这才记起房里还有其他人,听到声音泪眼朦胧地看了看,这个人她见过,六哥莫怀远的爱人,她应该称呼六嫂的女人。清秀的脸庞,五官谈不上精致却很是耐看,这是第二回见,却总觉得比第一回见的时候,更好看更让人亲近些。
“我就是看到念儿回来了,高兴,高兴……”纪书平轻抚着纪念的头发,另一只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边的泪。
“嫂子,你怎么在这里的?”纪念目
光扫了一圈病房,床头的康乃馨估计是刚换上的,好多待开的花骨朵跟花儿簇在一起,很新鲜很有生命力的样子,洗干净的水果装在果盘里,伸手可及,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满了东西,一袋一袋的,不知道是什么……
“那都是昨晚来探望的人送的东西,请的看护阿姨早上还带走了一部分呢。”安好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解释道,“他们都忙,就我轻闲,反正呆在家里也闷,不如来跟小婶打个伴儿。”
“你又不在身边,这些日子多亏你六嫂陪我,要是没她,我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纪书平说着哭腔又重了几分,“念儿,回妈身边吧,啊?只要你在妈身边,什么化疗放疗再难过再遭罪妈都受得住,你要是不在妈身边,妈活着也没意思没盼头,这病干脆也别治了,活下来跟死有啥区别呀!”
“小婶看您说的!”安好轻斥一声,别说边朝纪念使眼色,“念念哪都没去,她一直就在您身边呢,不信您问问,要不,她怎么会知道您住院了,还跑来看您呢。”
“是呀,妈,您别说浑话,有病就治,我不走了,我就在您身边,你赶我走,我都不走了。”纪念用力握着母亲的手,连连保证。
“好……好……”纪书平高兴的直点头,“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赶你走呀,我的孩子……咦,念儿,你怎么也穿着住院服呀?”
“我这不是来跟您打伴儿的嘛,来的路上,问护士要的,好看吧。”纪念说着还故意折了折衣领,她哪里敢说,她是落水发烧也住进院里来了,“嫂子,我这样穿跟我妈,是不是更像母女了?”
“明明就是母女,一个美人模子里刻出来的,嗯,这做设计师的人就是不一样,天天跟时尚打交道,再加上我们念念丽质天生,这病号服都能穿出Fashion的味道来,小婶,您说是不是。”安好打趣道,“念念,吃过早餐没?”
纪念不自觉记起过来时没来得及吃的豆浆泡油条,摇摇头。
“正好,小婶最近胃口不好,我带了香茹鸡肉粥过来,你陪着一起喝点。”安好说完就起身去盛粥。
“嫂子,我帮你。”纪念也跟着起身。
“行了,你陪婶唠唠,多大点事情。”安好一把就将按住了她,笑笑道。
“那麻烦嫂子了。”纪念感激地点点头。
病房配套齐全,还有自带的小厨房,安好转身朝厨房走
去,将空间留给许久未见的母女说贴心话。
“这几年,你爸更忙了,偶尔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