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始了，进去吧。”
她听到周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此行无惊无险，辛蓓蓓觉得自己长了见识，回去以后花了一个晚上好好整理整理自己的笔记，写一些心得体会，睡前宝贝似的把笔记本藏进背包里。
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早早起来洗漱换衣服，做完这一切才想起来周朝说了今天放她一天假。辛蓓蓓想反正也没有睡意，索性找些事情来做。
嘴里叼着一片吐司，她打开电脑。
这是找到工作那天她妈妈陪她一起去买的组装电脑，价钱虽然便宜，辛蓓蓓还是有些舍不得，想想那时她辛苦了多少个月才赚来的辛苦钱，不到半天时间就花掉了。她妈妈却忍不住念叨她：“工作了需要，况且你不是要写论文么？这个钱还是要花的。”
她这次出来早，学校方面是没有问题的。论文辩题出来之后，很多老师还亲自询问过她的意见要不要选择她们的辩题，辛蓓蓓斟酌再三，选择了绩效薪酬的论题。
出这个论题的老师是位名校毕业的博士，出了名的严苛，很多学生都不敢碰他的论题，但是很多学生却想挑战，毕竟能得到杨博的一句肯定，那胜过考试考100分。辛蓓蓓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选择了杨博的论题。
但是已经过了半个月，之前因为帮着筹备工作各种原因，论文连个开头也没写。
习惯性的登陆邮箱，除了两条系统邮件，没有新的邮件进来。辛蓓蓓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失落，但是也没有感到轻松。
鬼使神差的，鼠标移到了那封邮件上面。
她之前其实已经看过无数遍，都快能背出里面的内容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手指轻轻一动，点开了那封没有标题的邮件。
尽管已经很熟悉，但是她还是一字一句的看下去。
没有称谓，内容像是一个人在倾诉他青涩的恋情。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在学办，你走了进来，那天阳光真好，逆着光把你照得神圣而美好，几乎就是在那一刻，我对自己说：这是我的女孩。
所谓的一见钟情，或许你不相信，或许你不屑，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刻骨铭心。
他们都说你很难搞定，我用尽了千万种方法和手段，最后证明了他们并没有骗我。
他们说我自不量力，我尝试过努力过，最后证明他们果然没有说错。
你说我只是一时迷恋，但是我却必须反驳你，我一直很认真，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就从来没有玩笑过。
可你偏偏不信。
后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对陈巧是心怀愧疚的，我也有责任，我无可逃避。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凭一己之力灭了锅子，那么我就安心了，我可以继续放任自己的喜好，继续我的追求。可是你为什么要报警呢？蓓蓓，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后来我发现自己很混蛋，你说得对，锅子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清理不容，是该法律来整治。你的理智战胜了我心底的怯懦。
我天真的以为，就算我没有了希望，但是还是渴望你能送来送我，可是你又一次的骗了我。你说，一个人的心要有多坚强，才能在一次次被拒绝一次次被伤害过后，不治而愈？
你用你的狠心再次点醒了我，其实再破败的心也是会痛的，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爱？
我不知道。
对陈巧，我只能说抱歉，只能守在她身边等到她痊愈的那一天。但是对你，我已经无能为力。
这封邮件，也许你不会看到，也许看到了你也不会回复，都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我只是想要发泄，我只是不甘心。。。对不起，原谅我自私，不该打扰你。
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不再见。林荃。”
她真的就没有给林荃回复。
他没有提到他在那边的生活，但是她想，如果真的像他所说，她给他带来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在没有她的大洋彼岸，他是该快乐的。他原本就是个阳光剔透的男孩。
辛蓓蓓再关掉邮箱的那一刻，心里在说：林荃，你变坏了，你怎么可以来扰乱我的心？你让我怎么忘得掉你？
辛蓓蓓回去正常工作的那一天，感觉到些许微妙的变化，首先是大家都有些疏离她了，虽然说话还是客套，见面也会微笑，但是总觉得笑容背后有些让人看不明白的东西。她满腹疑惑的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刘秘书也在，两人见她进来就停止了谈话。辛蓓蓓识趣的放下手头的资料就要退出去，周朝却叫住了她。
“蓓蓓，以后你跟着刘秘书，多多学习。”
辛蓓蓓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令他不满了，但是又不敢问。作为一个实习生，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她跟着刘秘书出来，安分的紧随其后等待。刘秘书却停下了脚步，细细的眼睛和悦的看着她：“你明明很好奇，为什么不问总经理这样的安排？”
刚才面对的是冷面的总经理，现在面对的是和善而美丽的刘秘书，辛蓓蓓也没了顾忌，从善如流的问道：“为什么？”
刘秘书浅浅一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小姑娘，总经理是要栽培你呢。”
辛蓓蓓听后惶恐不已，“刘秘书。。。”
刘秘书侧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怎么了？”
“我并没有像要抢你风头。。。”
刘秘书却笑着打断了她，“你是这么想的么？想法大胆，敢当面说话口更是难得。嗯，勇气可嘉！只是这并不是个好习惯，做咱们这一行的，说话都要小心谨慎。”
“那是因为对象是你，我才敢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刘秘书笑弯了眼，揶揄她，“你就这么相信我？你真觉得我没有不高兴？那么自信我不会对你心存芥蒂？就不怕我阳奉阴违打压你？”
辛蓓蓓脸上一僵，没有言语。
刘秘书又笑了，拍拍她肩膀，“逗你玩的。你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是对我构不成威胁的。我好歹在这家公司服务了8年，跟着总经理也好几年了，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辛蓓蓓终于绽放了一丝笑容，由衷的说：“我觉得你很棒，我很崇拜你。”
刘秘书故作惊讶，咯咯娇笑，又拍了拍她肩膀，“等你从我这里学到真正的本事的那一天在来恭维我吧。”
、048 此女子浅笑
辛蓓蓓脸微红，她哪里是在恭维她，分明是发自肺腑的实话。她一向不吝啬夸赞别人，就像当初她也曾经把王琳娜当榜样。她自己多少斤两还是清楚的，谁都可能成为她学习的榜样，她有的就是虚心和虔诚，哪里敢小瞧任何一个人？就连欧显臣，她有时候都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确很成功，当然仅仅限于他是个商人。
刘秘书不甚在意的笑说，转身丢给她一堆资料，脸上恢复了严谨：“开始工作吧！你今天的任务就是看这些。”
辛蓓蓓忘了眼密密麻麻的报表，脸色有些为难，“看了之后呢？”
刘秘书却没说太多，给了压力，“先看着吧，等会我过来检查。”
然后她就悠然的走了，然后辛蓓蓓脑袋又大了。
为什么又是报表，她会被逼疯的！
她心里还是明白的，刘秘书总不可能是在消遣她，丢给她这些绝对是在考验，所以看得时候她万分用心，硬着头皮看进去，一面还要忙着记笔记。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刘秘书端着杯咖啡又悠然的走过来了，辛蓓蓓马上埋下头，把弄得一团乱的报表迅速整理好。
“看得怎么样了？”刘秘书笑颜盈盈的看着她手忙脚乱。
辛蓓蓓一脸痛苦，没脸说话。
刘秘书已经拿起她抄下来的笔记，一面扫视一面啧啧称奇：“写了很多么？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辛蓓蓓拿过来，硬着头皮解释，“打星号是我稍微能看懂的，打问号的是完全看不明白，但是好像也挺重要的。我关注了公司业绩和人员方面，公司业绩一直很好，但是各部门的数据差距很大，也没有可比性，所以我在旁边打了问号，因为没有财务数据，没办法论断，但是我想如果能和其他部门沟通借到相关数据，我可以尝试着去进一步分析。人员方面流入很大，光是实习生今年就比往年多了一倍——”
刘秘书已经开始打哈欠，辛蓓蓓不确定的问：“是不是我说的不对？”
刘秘书摆摆手，“行了别说了。反正我也听不明白，哪里知道你说的对不对？”
辛蓓蓓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刘秘书却笑了，“吓到了？你听我说啊。。。”她搬了旁边的一张椅子坐在她身边，两人膝盖顶着膝盖，就像在做一场轻松越快轻松的闲聊。
但是辛蓓蓓的表情一点也不轻松。
“我刚进这家公司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拿了类似这些报表给我，回来也是这样问我‘看得怎么样了’，不过他的表情可臭屁了。”说着刘秘书摆出了一张臭脸，那惟妙惟肖的表情让辛蓓蓓立刻明白了她口中的“他”就是说的周朝。
刘秘书继续说着：“他当时只是个主管就已经拽成那样了。我当时刚刚毕业，心高气傲的，做事情也不用心，他一问我，我就直接说看不懂。然后你猜他接下来什么反应？”
“骂你了？”
刘秘书一击掌，“能不骂么！而且还是当着很多人的面，说我态度不端正，不适合这个职位什么的，我当时气得就跟他理论，我说我又不是学的这个，你让我一个学文秘的来给你看什么数据？我又不是HR，又不是会计出身，我哪里看得懂，你这不是在刁难我么？然后你猜我最后什么下场。”
她又问辛蓓蓓，辛蓓蓓呆呆的回答：“被炒了？”
刘秘书轻轻点头。
辛蓓蓓一时诧异，“那你是怎么当上高级秘书的？”
刘秘书这回表情郑重，没了玩闹，“也是因为总经理。“她又强调，“哦，他那时候还是个主管。”
辛蓓蓓被她说糊涂了。
再次碰到周朝的时候，辛蓓蓓对他的态度已经改观许多，在同一部电梯里，她也终于敢正视这位严厉的上司。
“看什么？”
辛蓓蓓被逮了个正着，慌忙收回目光，“没什么。”
当他再次开口问起她的情况，辛蓓蓓也不会感到惊奇。
“跟刘秘书学得怎么样了？”
辛蓓蓓答，态度不卑不亢：“马马虎虎，还在学习中。”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15层，周朝在她之前跨出去。
“好好学，刘秘书会是个好老师。”这句话清晰的飘进她耳朵。
她在电梯了愣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要出去。心情畅快，脚步也轻盈许多。
周朝伟岸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想起那天刘秘书说的那番话。
“他后来把我请回来，说欣赏我的勇气和率性，他需要一个得力助手。”
辛蓓蓓想象他求人的姿态，应该也是这样冷着脸吧。。。
“我对他说你可不能这样不厚道，拿一些不看不懂的东西来为难我，之后把我炒了现在又想把我请回去，我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么？”
辛蓓蓓想象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露出的尴尬。
“他还有脸说我态度恶劣，不懂还这么横，我就给他背我的秘书学，背秘书修养一百条，气得他脸都绿了。我说，术业有专攻，明白？”
辛蓓蓓暗自偷笑，这个刘秘书。。。
“我再次回去上班，第一天就对他说：‘以后别人一来就拿这些报表来吓唬人了，不然谁敢待在你身边’，然后我就被他狠狠鄙视了。但是我最终还是被他折服了，他的确很强，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总经理。说到底他这个老师挺好的，虽然性格有些古怪。”
辛蓓蓓忍不住插话：“总经理性格古怪？”
刘秘书一脸嫌弃：“还不够古怪么？整体摆着张臭脸也不知道吓唬谁，半天没有一句话，闷骚男又没女人，这种男人性格不古怪才怪。“
辛蓓蓓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说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总经理么？而且，刘秘书的话也太放肆了，毕竟那是她的上司。。。她疑神疑鬼的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刘秘书又把她扳正过来，表情兴奋，眉飞色舞：“我跟你说，我还帮他安排过几次相亲。”
辛蓓蓓咔哒一声，合上下巴。“然后呢？”她也被挑起兴趣了。
刘秘书表情古怪，又有些无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什么意思？”
“他拒绝人家了，估计是眼光太高。”刘秘书最后透露了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他还是单身，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
辛蓓蓓讶然，“总经理看上去不年轻了，女朋友也没有？”
刘秘书点头不跌，“32的老男人了，脾气古怪没办法。”
辛蓓蓓其实想说，32岁不算老吧，男人的黄金时代呢。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刘秘书的下一句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我想想什么时候再给他安排次相亲。”
辛蓓蓓后来也有问过，为什么刘秘书没有选择总经理，刘秘书一脸嫌弃，但是回答还算正经：“我和他明显性格不合，在一起天天打架呢？还有这句话以后别乱说，我好歹是个当了妈妈的人。”
辛蓓蓓吐吐舌头道歉。
她算是摸清楚刘秘书的性格了，30岁的成功女姓，坐到现在这个位置还能苦中作乐，敢拿上司开刷的少之又少。但是工作的时候却是很严谨严肃的。
辛蓓蓓第一次犯错，忘了把客人的预约电话告诉她，结果被批斗了。辛蓓蓓被骂，心里反省着，但是也不气馁。
她下了很多功夫，每晚睡觉前都要做笔记，翻看以前记下的东西，刘秘书的箴言几乎占了笔记本的大半纸张。
“你学的HR，要自信要相信自己比别人强，因为在这方面没有几个人比你专业。但是你现在做的工作不是自己专业所学，所以要适时的放低姿态，多学习一些总是好的，千万别骄傲也别气馁。还有要记住，做咱们这一行是要和人打交道的，不仅是要和上司关系好就行了，其他的人也很重要，多多和大家沟通交流，好好相处一起学习，工作中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还很多，你不能得罪任何一方。”
这类的话还有很多很多，有些是耳提面命说的，有些是不经意间流露的，辛蓓蓓都会铭记在心。
她在公司呆了三个月，实习期顺利通过考验，刘秘书拍她肩膀，开怀笑道：“恭喜。”
“谢谢！”多么单薄的字眼，却是饱含深情。
6月份，她要回学校答辩，临走时去了总经理办公室，敲门进去的时候，他在桌前找什么东西，背对着她。
辛蓓蓓只好喊他：“总经理。”
周朝又是一阵翻找，转过身来的时候递给她一个信封，辛蓓蓓狐疑的接过，听到他说：“虽然之前问过你的想法了，但是我还是想确定一下，毕业之后还是选择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