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喜欢说大话,那我给你一次机会,没有我的命令,他们谁都不会开枪。现在你求我,你若是求我,我就放过赵玉,放过你的好兄弟!”
“你有这时间做白日梦,不如祈祷老爷子多活一点,但如果你现在就想死,那我成全你!”蓦三毫不客气的截过他的话尾,看他的眼神里,都是不屑一顾。
蓦三看不起他,由来已久!
思及此,何兆坤一把夺过身侧人的枪,“妈的蓦三,老子今天就毙了赵玉这个叛徒!”他一声嘶吼,嘴里大喊着要毙了赵玉,可枪管更快的,却是瞄准了赵玉的身侧。
“快闪开!”
赵玉大吼一声一把想要推开身侧的人,口袋里的HK P7同一时间已经举起来,扣动扳机没有丝毫犹豫的指向何兆坤,他扣动扳机的那一刻,身侧那把G36的子弹已经破枪而出,呼啸着朝何兆坤而去,而他那只想要推蓦三的手,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噗哧三声枪响后,便是子弹嵌进身体的闷啸声,金属弹头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嵌进人类的身体里。
“乔木——”
赵玉手中的HK P7轰然垂了下来,他无法置信的看着那个倒在血泊里还死死望着自己的男人。
“坤哥,别杀阿玉,求……你!”
乔木……乔木竟然推开了何兆坤,将那两颗原本应该由何兆坤承受的子弹揽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一直记得,乔木在一次受伤后告诉他,他说:“阿玉,你知道么,其实子弹打进身体的那一刻真的非常疼,灼烧感伴随着极度的疼痛,远远超过了人类所能承受的七级伤痛,然后致使人昏厥。可是我天生伤痛承受能力比别人强,所以感受的疼痛就会更多。有的时候我在想,那或许是报应,因为我,杀了太多的人。”
还有一次,在越南,军火交易时发生内部斗争,他被流弹击中,以为自己要客死他乡时,却有个已经脱险的人又冲进来,拼了命的将他背出了修罗场。
又有一次……
……
所有的回忆在赵玉脑子里不停的回放,他看着那双没有闭上的眼,脑子嗡嗡作响。
他杀了乔木!他杀了那个一直当他是哥哥的乔木!
脚下一个跄踉,他险些跌倒。情不自禁的就要朝着乔木的方向走去,猛地被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喊住。
“赵玉,爷爷要你回家!”
那声音,是他熟悉的,总是带着戏谑,可现在听起来,确是力不从心。他转身看向身后的蓦三,一同跃入眼帘的,还有他暗黑衬衫胸口下方的湿濡。男人在看到他回头后,浅浅一笑,半张面具下的俊脸惨白如纸。他突然站不住脚似得身子一歪,若不是他机敏的将那把G36抵在地面撑着自己,怕是早已经倒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赵玉一把扶住他,手指按压在蓦三湿濡的衬衫上,耳边立刻传来他的闷哼声。
蓦三隐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血污了他的下巴和项颈,沿着他敞开的衬衫领口一路蜿蜒,最后消失在衬衫里。他脚底虚浮,最后连G36都撑不住了,只能跌坐在地上。
“蓦三、蓦三你别动!”赵玉一把撕了自己的衣裳,想要给蓦三包扎,却别他一把握住了手。
“赵玉,先别忙,听我……说……,爷爷说,你一定要平安回家,你知道的,蓦家……蓦家是你……”
“别说话了!”赵玉冷硬的嗓音里喊着颤抖。
蓦三不能死,蓦三要是死了,爷爷这辈子就再也睡不安稳了!赵玉此刻脑子里只想着这一件事,他不能让蓦三死了。
“何兆坤,放我们走!”G36指向安然无恙的何兆坤,指向看着地上的乔木双眼发红的何兆坤。
何兆坤慢慢抬起眼看着他,半晌冷笑出声。
“放你走?赵玉,你看看乔木,你和你相处了十年的好兄弟被你杀了!你还有脸让我放你们走?”
蓦三渐渐涣散的视线盯着远处,心里蓦然觉得荒芜,用尽力气抬起右手,抚上胸口的那枚雪玉。
他在这样漆黑的夜色里,任自己的生命慢慢流逝,而那个他心爱的女孩却什么都不知道的在酒店等着明天最早的早班机回石城。
她或许还在怪他,说要在一起,却又始终不肯说清楚。
她或许还误解着他,以为他看不起她,以为他厌恶她。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用怎样的一颗心爱着她,怎样的竭尽所能却又不能言与。
一个人的出现于另一个人而言,可能是萍水相逢,可能是惊鸿一瞥,还可能是……一杯穿肠的毒药。
饮了,便是死劫;
不饮,又割舍不得。
蓦三想,这大概就是他的命,隐忍了十一年终究扬颈饮尽,百般滋味仍旧独尝;
但即便严其灼是毒药,他也饮得心甘情愿;
只是,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他爱她,爱了整整一个曾经,今晚以后的所有曾经……
求求你别死
【她揭开了那张面具,然后……】
何兆坤看着赵玉怀里奄奄一息的面具男子,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称之为微笑的表情,它细细的攀附在他稀薄的唇角,像一条不能直视的丑陋伤疤一般。
“蓦三,我说了今天要你的命,就不会留你到明天。至于蓦老爷子,他能活多久那也是看他的造化。不过,好歹认识一场,你这个每天祈祷的遗愿,若我心情好,说不定我会帮你做做看。你上路吧,黄泉路上和你的好兄弟相伴着,也不会寂寞。”
他一口气说完,吩咐人手将乔木抬了起来。然后自己走过去,伸手进赵玉的口袋里,将木盒取了出来。却在打开木盒时,脸色铁青。
“赵玉,你竟然……”
木盒里的东西早已经被毁的粉碎,他早该料到了,赵玉拿到木盒的那一刻,他就该料到东西会被毁掉。
“李江,留下十个人,解决掉他们。”何兆坤怒吼。
“是,坤哥!”
“记住了,做的干净点。”
“是!”黑衣人冷声答道,随即取出口袋里的一小瓶液体,对着何兆坤轻语,“传说中的‘化尸水’我都带来了,您放心吧!”
何兆坤看着那一小瓶液体,随即安心的点点头,最后看一眼一丈开外的两人,转身带人离开了旧仓库。
一瞬间,仓库里只留下何兆坤的十人小组和坐在地上半抱着蓦三的赵玉。刚刚还黑压压的仓库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静的连蓦三微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赵玉低着头看着怀里人惨白如纸的脸,心沉到了海底。
蓦三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垂在眼睑处,在眼底投下一大片阴影。他记得,曾经程阳乘蓦三睡着时,想要用剪刀剪掉他的长睫毛,他和关子几人前去看戏,却没想到程阳刚推开门的瞬间,便被一把卡宾枪抵住了喉咙。而如今,那个身手灵敏诡诈狡猾的人就躺在他手边,毫无生命气息。
“蓦三,你能听到我说话么?”他轻声喊他,生怕吓到了他一般,可怀里的人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仍旧安静的躺着。
李江慢慢向两人走近,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就如同赵玉说的,大家各为其主,并不是个人感情能左右什么的。
“赵玉,十年前你就该料到会有今天了!”
赵玉没有理他,而是伸手将那把G36拖了过来,可他的手刚碰到枪托,子弹扑哧一声就擦过他手边嵌进地面。很显然,对方是在无声的警告他。
“还想垂死挣扎么?”
“你想多了,就算是死,我们总要拿好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毫不顾忌刚刚的那颗子弹,将军绿的卡宾拿过来,又拉过蓦三苍白的手掌,抱好它。深深的看了怀里的人一眼,然后握紧自己的HK P7扭头看向李江。
“李江,我在地狱等你和他!”
李江一震,慢慢的一步步往后退,退到安全范围后,缓缓举起左手,像一面丧旗一般扬着。最后看了一眼那曾经在道上叱咤风云的两人,眼一闭,果决的挥下手掌。
“啾——”
“啾啾——”
“哒哒哒——”
“突突——”
“啾啾——”
一连串的枪响声从远处传来,何兆坤的车窗这才徐徐合上,他狠厉的眸子里终于揉进了了安心。一行三辆车飞快的离开了原地,火速朝着远郊的高速公路驰去。
蓦三、赵玉!一路走好!明年的今日,我会多为你们烧些纸钱。
李江挥下手的瞬间,觉得心口一麻,继而便是尖锐的灼痛感,仿佛他的心口被挖了一个洞,有人在那个洞里放了一把烟花,瞬间点燃,疼痛爆炸开来。
他低头去看,然后,看到鲜红的血液顺着胸口的扑哧扑哧的往外流着,而那个中心点,真的有一个黑色的洞,洞口周围的肌肤是被子弹击到后灼烧成的黑。他身侧,已经砰然倒下了五个黑衣人,视线慢慢的落下去,落在地上半跪着身子的赵玉和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端着卡宾枪的蓦三。
他竟然没有察觉到,赵玉和蓦三还留着这么一手,可是不对,这枪声,除了赵玉和蓦三,一定还有第三方。
李江吐出一大口血,他跪倒在地上看着再次倒下去的蓦三朝他的人低吼。
“杀了蓦三,先杀……蓦三!”
高壮的男子抬枪指向蓦三,然后李江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帘里,那人手里握着一把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一个前滚翻后,一把捅进了阿宾的腰侧,瞬间,那个高壮的男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同一时间,又是连续的突突突——声后,赵玉一把侧过身子罩住了怀里的人,来不及闷哼,HK P7指向抬枪的人,激烈的枪声过后,最后一个男人倒在了纤细身影手里挥舞的东西下。
然后,那个纤细的身影站起身,慢慢转身看向赵玉的方向,她一步步走向他们,握着杀人利器的手剧烈的颤抖着,带着漫天的恐慌走到他们身边蹲下身子。她将手里的东西扔到脚边后,颤巍巍的想要伸手去摸摸被赵玉抱住的蓦三。
李江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眼睛死死的盯着被纤细身影的人扔在脚边的东西。
一把56三棱军刺,菱形刀身,经过去光处理本应呈灰白色的三面血槽此时突突的流淌着赤红的鲜血。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使得出‘放血王’这种东西……李江脑海里最后盘旋的这句话没有得到答案,因为他在那之前已经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严其灼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男人,他死死的闭着眼睛,一张脸灰白的几乎没有任何生的气息。那小半张面具寒光闪闪的映衬着他青灰的脸,他黑色的衬衫已经全部湿透了,更甚至于,他身边的地上,都是怵目惊心的血迹,赤红的颜色刺激着她的感官,让她一时间呼吸困难。
“宋……宋青城!”她喊他,声音破碎不堪。
“闭嘴!”
赵玉惊恐的出声阻止她的话,刚想抬手锁向她的咽喉,却发现自己的右臂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再一看,才发现刚刚在罩住蓦三时,右大臂中弹,血流成河。
“宋青城,你醒醒,你说话呀!”
严其灼白着脸伸手去推他,可那个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声响。
“宋青城,你别这样,你快说话,你怎么能装死,你别这样……”她全身失了力气般的坐到在地上,握着他冰凉的手掌哑声喊道。
但她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闭嘴,把电话给我!”赵玉一把挥开严其灼握住蓦三的手,朝她低吼道。
这女人能在这么危险的时候救了他们,一定不会有什么敌意,更何况她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朝着蓦三喊宋青城的名字。
严其灼此时脑子里什么都想不了,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看着戴面具的人胸口下方不停的流血的伤口,脑海里一片混乱。
血,好多血,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
就在刚刚,若不是她想要知道他去了哪里而把自己的手机扔进了他的后座,然后依着pad里的定位系统找到他的车子;若不是她又刚好隐在黑暗里看到一个人带着三十几个端枪的人从仓库里出来,还抬着一个看起来是死了的人;若不是她看到车子没有锁拉开了后座的门取出那只黑色的装着M110的长皮箱,那只她在扔手机时无意中碰到的长皮箱,那是不是现在,这个说自己是蓦三而实际上她敢肯定就是宋青城的男人,已经死在别人的乱枪之下了呢?
或者说事实上,他此刻已经和她,天人永隔了?
那件他说等他从渝市回来后再和她说的事,是不是这一辈子都再也不会有说的清楚的那天了。
思及此,心口传来剧痛,那是多少次骨髓活检的疼痛加起来也赶不上的痛。严其灼伸手捂住胸口,死命忍住泪水再次拉住男人的手。
“宋青城,你起来,你说话,你别这样,宋青城,你别这样好不好。”
“放手,把电话给我!”赵玉拼命稳住蓦三,麻木的右手僵硬的挥舞阻挡着严其灼。
“宋青城,你快点醒醒,我好疼,我心脏好疼!”她记得的,她骨髓活检那天,她哭得撕心裂肺时,宋青城眼里的如海疼痛。她以为,她不说出来,就可以假装不知道,然后假装他还讨厌她。
她总是这样,把自己逼上绝路,却最终不能掌控自己到底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宋青城,我看到了,你别不说话行么,你不要这样,你快点醒醒,看看我,我好疼,我真的快要疼死了,宋青城。”
在她一边沙哑的喊着他,一边不停地闪躲赵玉推她的胳膊时,手机自口袋里滑落,被赵玉眼疾手快的接住,却在滑开屏幕时被提示要输入密码。
“你他妈别再喊了,快点告诉我密码,再不打电话叫人来救我们,他真的会死!”
严其灼完全不理他,仍旧轻喊着,像个被遗弃的小孩丢掉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眼里都是绝望。
“咳咳……”
被她摇晃着已经昏迷了的人突然咳出一大口血来,长睫微掀,半睁的细长凤眸里都是死灰一般的惨败,他看到面前的人后,不敢置信的瞪住了眼。
“夭……”
“宋青城,宋青城你别死,你别死!”见他醒来,一直隐忍的泪水奔涌而出,滴落在蓦三漆黑的衬衫上,和着他的血,蜿蜒进他的身体里。
“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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