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门边喊了两天,门里丝毫想动都没有,无边的恐慌由心底升起,除了喊严若寰回家,她别无他法。尽管他在封闭军事演习,可是女儿她只有一个,她只有夭夭一个孩子,她决计不能让她出事。
想到这,眼眶一热,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任凭她如何克制也是徒劳。
严若寰看着面前憔悴的妻子,心上一痛,拍拍她的肩。
“哭什么,夭夭长大了,她知道轻重的。”
“若寰,要不我们,我们把陌青喊……。”
“舫玉,陌青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能总是让陌青来。”他打断妻子要出口的话。
下午,就到下午!如果她还不出来,他便不再放任她胡闹了。但愿,夭夭能自己走出来。
房门外,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门内,一片寂静。
风,吹动着窗帘,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柔软的白色纱帘层层叠起、落下,又叠起、再落下。纱帘后的窗台上,坐着一个人,背靠着窗棂,双腿屈膝。微微偏着的头透过玻璃看向窗外,二楼的窗外,都是树,高耸入云。一墙之隔的是另一栋小白楼,在密林里若隐若现。
“……像你这种寄生虫,连我一个陌生人看了都觉得寒心,更何况是疼爱你的家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而你的,是么?……”
“严其灼,撕掉严家这件外衣,你还剩什么?……”
“…这样的你,当初严家就该一直把你藏在国外,何苦带你回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严家闹笑话……”
男人的话,一遍遍在脑海里盘旋着,叫嚣着!
她还剩什么?窗台上的人迷茫的看着窗外,那个人说,撕掉严家的外衣,她还剩什么?慢慢伸出手,素白的掌心里,空无一物。
她什么都没有,原来,她一直这么贫瘠,什么都没有。她的存在,只是严家落在外人手里的一个笑话。
记忆如涨潮,带着灰败得颜色翻涌而来。
……
“你知道么?刚刚那个,可就是严首长家的孙女。”
“真的假的?就是当年拿枪指着娄首长的那个严家孙女?”
“嘘,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
“没事,这就我们两个。”
“不是她是谁啊?严家还能有几个孙女。真不知道严家这样的家庭,怎么能有这样没有教养的小孩。”
她记得,那一年是奶奶的寿辰,姑姑大张旗鼓的为奶奶办了寿宴,她睡在别墅外的大树上,听到树下人的对话。
当时是什么感觉?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还有快乐,极大的快乐冲散了她们吵到她带来的烦躁。
……
“严其灼,抢人男朋友,你下不下贱,还要不要脸!”
“啪!”长发女子清艳的小脸上都是鄙夷,动了动有些火辣辣的手掌。“你也配说脸。”
“你……”被打的人满脸是泪,手指着她。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打人的女孩歪着头看着她,“嗯,去吧,告诉你爸爸,说我抢了你男人,扇了你耳光。”她黑眸闪亮,盈满了取笑。
“可是,你那个部长爸爸能怎么样呢?他的资历章……啧啧,你懂得。”
她一直记得程羽脸上的五指印和她眼里的恨意,可是程羽越恨她,她心底越快乐。谁让程部长是自己老爹的得力助手,如果不是那顿饭,她还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她就是要他,不得安宁。
……
……
潮来潮去,那些回忆残尸在脑海里横冲竖撞,力度之大逼得她不得不环抱住自己,紧闭着双眼。
“严其灼,其实,没有任何人欠你。即便是有,那也是你自己。!”
严家不欠她的么?他们为了颜面舍弃她不叫欠她么?他们为了大人间的权力斗争牺牲她,不叫欠她么?
一直以来,他们对她的为所欲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因为亏欠她才不敢管教么?
“如果爱你,在你看来都是亏欠,那当初你爷爷就不会把你带回来。”
是这样么?
一切的纵容,都是因为爱么?爷爷爱她,妈妈爱她,爸爸……也爱她么?
缓缓转过僵硬的脑袋,她望着二楼的院脚,那里,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她,袅绕的烟雾借着风力飘飘荡荡,然后消散。
他来回的踱着步子,冷峻的侧脸上,眉头几乎皱到了一块。
有那么一瞬间,泪水充盈了她漂亮的眼里,却始终没有落下。
“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论对与错,始终都不可能再从头来过……”
有些事情,过去了好些年了,可是,她始终不能忘怀,终究不过是咽不下那口气,又或者气愤当初自以为深爱自己的家人,却为了权力,将她禁锢。
可事到如今,不论前者还是后者,都应该释怀了。即便他们真的对不起她,那这些年的纵容与宠爱,也足以抵消。
微微的声响自楼梯上传来,坐在沙发上的陈舫玉猛地转身站了起来。
“夭夭,”她喊她。
严其灼抬眼看她,那个沙发边的女子,浓重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憔悴不堪,却在看到自己时,满眼温柔的笑意,温柔了岁月。
“阿姨,我好饿,想吃饭。”
她慢慢走到另一名中年女子面前,望着她,扬唇一笑。
李阿姨儒捏了半天的嘴,只堪堪点点头。
“唉,我这就去给你把饭弄来,你等我一会儿,乖。”她伸手摸摸严其灼的短发,一路小跑着向厨房走去。
偌大的客厅里,静的连落针的声音都能听见。她没有说话,陈舫玉也没有说话,直到李阿姨将饭菜弄来,她安静的、小口小口的吃着,一边喝着水。一如往常般将自己讨厌的豆芽菜挑出来,扔到一边的空盘内。
她不知道一顿饭吃了多久,只知道等她吃饱了,撑到连一颗米饭都不能再吃时,那两个人还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动没有动。
不,还多了个人。
多的那个人站在门口,背对着她,抽着烟。
严其灼低垂着长睫毛,一步步朝着楼梯走去,却在左脚跨上楼梯的刹那,顿住。垂在身侧的小手,紧紧握成拳。
“对不起。”
她抱住几步之遥的陈舫玉,将头埋在她的肩上,闷闷地说道。那短短的三个字,带着湿意钻进他们的耳朵里。许是为了富阳山的事,又许是为了更久以前……
陈舫玉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人,亲了亲她的发鬓,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湿热感时,一串泪珠滑下眼帘。
五年了,夭夭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从未为自己的行为道过歉。
“没关系。”她抚摸着女孩短短的头发。
道歉,原谅,如此简单的道理,夭夭,你能懂得么?这样简单的三个字里,是要有多少爱和包容,才能说的心甘情愿?
她和严若寰到头来,不过只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
——
一阵山风吹来,混着檀香味萦绕在佛像前虔诚跪拜的人周围,烟雾缭绕里,一前两后三道背影缓缓叩首。
山上的枫叶红了,满眼都是浓郁的红。这片山最出名的,除了身后的这座寺庙外,就是眼前的这片红了。无边无际,仿佛淹没在残阳里。
“在想什么?小丫头。”
宇文堂伸手在出神的某人后脑勺来了一下,不重不轻,正好够她回神。
“你丫的魂淡!”炸毛的某人一下子跳起来,落下时左脚不偏不倚踩在对方的右脚尖上。
立刻的,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响彻庙宇,不远处的丛林里,远远飞出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类,受了惊吓般的扑腾着翅膀朝更高的山上飞去。
“你!”宇文堂愤怒地看着那个歪着头,一脸得意的看着他的小丫头。那一双眼里似乎装进了一袭江南烟雨,明明是如此温润的颜色却偏偏升出欠揍的邪恶笑容。
“姑姑。”
就在宇文堂一双手伸向她纤细的颈脖时,她适时的朝着他的身后甜甜的喊道。一溜烟的跑过去,丢下抱着脚的孩子内牛满面!
“夭夭,等得不耐烦了吧。走吧走吧,下山了。”严若凡捏捏抱住她胳膊的小女孩,朝下山的路走去。走着走着,却发现有人没跟上来。
“堂堂?”
被点到的人立马一瘸一拐的朝他们走来,几不可见的朝着严其灼瞪了一眼。
“你脚怎么了?”严若凡不明所以的看着儿子的脚,刚刚她进去找大师的时候,他不是还活蹦乱跳的么?
宇文堂干咳一声,嘿嘿笑了一下。
“妈,我刚看到一只野猪发呆,想要打回家给外公炖汤喝,结果野猪没打到,却被它踩了一脚。”
瞬间,面前的两个女子黑了脸。
严若凡黑脸是因为自家儿子又在胡说八道,而严其灼,不说也知道是为啥。默念着小女子报仇,三年不晚,她在姑姑转身时,朝着一瘸一拐的男纸龇牙咧嘴,一排贝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若凡?”
三人慢吞吞的走到山下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喊严若凡。
“流苏,你怎么也在这?”严若凡放开手里牵着的人,笑着朝喊她的人走去。
“我这不是今天没事,就想着过来和平安师父说说话,顺带看看这满山的红叶么?怎么,就许你来,不许我来么?”名唤流苏的中年女子打趣的说道。
严若凡笑着摇摇头,“哪敢呐,书记夫人。”
中年女子捂住唇角,正要笑时,却转头看向严若凡来时的方向,那里,站着一对年轻的男女。
男孩她知道,那是宇文家刚从国外回来的儿子,而那个女孩子……
她朝着女孩子款款而来,身姿优雅的一如风扶柳。
严其灼静静的看着她,不发一言,可那双眼里,分明写着不知所措。在那样一场混乱后,再见到她的不知所措。
是的,此时走到她面前站定的,正是宋夫人。
“其灼?”女子试探性的开口,她没记错的话,是叫其灼吧。
“伯母。”女孩讪讪地开口,垂下眼角。
宋夫人温柔地看着那双有些闪躲的眼,伸手拉过女孩柔软的右手握住,又伸出另一只手将严其灼被山风吹乱的短发理好。
“其灼,有时间来陪伯母聊聊天好么?”
没有嫌恶,没有她习以为常的鄙夷,那双看着她的眼里,都是如水的温柔。中年女子的目光就像深秋午后的阳光,又像贴在皮肤上柔软的针织衫,轻柔,难以抗拒,引人亲近。
严其灼在她温暖的注视里,扬起唇角。
阳光星星点点地洒在她翘起的唇角上,一张小脸因这展颜一笑而灼灼生辉,似要将天边的艳阳比下去般。
不远处的一辆车子,漆黑的玻璃窗内,一双黝黑凤眸看似漫不经心的注视着,将女孩艳如朝阳的笑收进眼底。
那样的笑,最适合她不过了,那样的笑,一直,一直珍藏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褪色过……
宋夫人看着载着三人缓缓离开的车子,扭头再看向不远处的另一辆车,渐渐扬起的唇角染上让人难以抗拒的温柔。
那个孩子漂亮的就如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那双烟雨迷蒙的眼里,少了照片里的娇俏,那张她很多年前偶然翻到的,照片。
柴废要回头
“你这是在干嘛?”
一日,清朗的午后,扶桑推开早已修好复原的1314包厢门,看到贵妃椅上屈膝侧卧的人,又指了指茶几上的一叠纸张。
“你不识字啊?”贵妃椅上的人没好气的回了句,继续在手上的ipad上戳着。
一身黑色猎手装的扶桑捏着手里称之为简历的东西,嘴角抽搐。
“你要找工作?”
某人翻翻白眼,“可不就是么?”
这两天她天天窝在1314,一搞搞到四五点,就是搞这鬼东西?
“你受什么刺激了?”扶桑实在是想不通,她又在搞什么把戏,找工作?她眼没瞎吧?今天的太阳,真的是从东边升起的么?原谅她十点才起的人没有见证到啊。
严其灼不理她,自顾自的划着屏幕,一页翻过一页。直到手里的iPad不翼而飞后,才抬眼看向罪魁祸首。
“你到底怎么了?”扶桑皱眉。
“什么怎么了?”严其灼不解地看着她,微翘的眼角眨巴眨巴。
扶桑几乎有了揍人的冲动,将手里的简历噌地立到她的鼻尖,抖了抖。
“不是和你说了么,找工作啊。”
严其灼一边白了她一眼,一边勾向自己的小平板。一勾,没着,再勾,还没着,三勾,那平板已然又高了二十公分。
“滚你丫的!”
贵妃椅上的人低叫了句,一把跳起来将小平板抱进怀里。
“不是,你好好的,找什么工作。你老实说,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扶桑拉过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来,一脸担忧。
这丫要是疯疯癫癫的没事找事,她还能理解,可她现在一副良家妇女样认真的浏览招聘网页,真的让她心惊肉跳的。莫不是,这孩子又想出什么败坏自家名声的好点子了?
“受什么刺激?我找工作不正常么?”严其灼没抬头,垂着眼帘看着屏幕,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当然不正常啊!”扶桑猛地一拍大腿,“特么的我想起来了,你说你老爹这次军事演习立功了,你是不是又打算给他来个‘双喜临门’?是么?”
乌黑的眼角划过一丝异样,严其灼盯着屏幕,久久未在滑动。
“小灼?小灼?严其灼!”扶桑喊了半天,伸手摇她。
“嗯?”贵妃椅上的人茫然地看着她,有些不知所以。
扶桑忍住要出口的脏话,长指在她的简历上轻扣着。“你真的是正经要找工作?”
某人歪着头看着她,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扶桑挑挑眉,又幽幽地叹了口气,最后摇摇头。
“你什么意思?”严其灼龇牙,有点像被激怒的小猫,微微竖起了背上的毛。
扶桑没有回答她,起身朝门口走去,就在拧门的一瞬间,回过头望着贵妃椅上的人,幽幽的开口。
“女人,你何苦为难这个世界。”
嘭!
紧随着关门声,是什么重物砸到门上的声音,还隐隐夹杂着女孩子低低的叫喊声。
又一日,扶桑看着趴在吧台上一脸忧桑的某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看看吧,她的话不是灵验了么?
“为什么?十一,你告诉我,什么叫木有经验无法聘用?什么叫这工作只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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