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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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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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样。
何丽真有点慌了。
“你……”她语无伦次地说,“怎么这么严重?你之后没处理过么?”
万昆不在意地说:“没事。”
“什么没事?那水都是烧开的,你——”
万昆忽然笑了,在晃晃悠悠的车里,他侧过身,看着何丽真,不冷不热地说:“烧开的水你也泼,你当时是有多生气,这要是泼在脸上了,保不准我就毁容了。”
何丽真心里也后怕,但是嘴上却没有松口。
“你不要再让我想起那天,下次你再敢胡来,我照样泼你。”
万昆没有说话,何丽真说:“等会回去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没事。”
“如果医生也说没事,那我就不问了。”
车子晃悠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杨城。何丽真坐车坐得恶心,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疼。她想到万昆,他想必比她更累,本来就窝着坐,后背又有伤。
可是何丽真看向万昆的时候,从他脸上却察觉不到难受。
车停在了杨城汽配城门口,这里也是一个货车集散中心,离杨城二中还有一段距离。何丽真说:“我先带你去医院。”
何丽真打了一辆车,却不知道离这最近的医院是哪家,问万昆,万昆看了看她,跟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何丽真在车上打了个盹,车开到地方才迷迷糊糊地起来,下了车之后她才震惊地发现,这不是她家后面那条街么。
“万昆?”
万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那时候的烫伤药膏你还有么?”
何丽真回想了一下,是那管被万昆拒绝了的烫伤膏。
“有。”何丽真说,“在家。”
万昆点点头,往何丽真家的方向走。
“你干什么?”何丽真被他的举动惊呆了,“你上哪去?”
万昆回头,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说:“擦药啊。”
“我要你去医院,你——”
万昆似乎嫌这女人太磨蹭,不等何丽真说完,自己转头就走了。
何丽真原地站了一会,又累又饿,前面万昆都要走没影了,她才拖着步子,慢慢跟上。
等何丽真进了小区院的时候,万昆已经站在门口了,正仰头看着隔壁张婶家种的丝瓜。
今天阳光很好,顺着树叶的缝隙,照在黄嫩的丝瓜花上,万昆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得都快对眼了。
何丽真觉得他这幅样子很有趣,慢慢走过去,才注意到一边窗户口,张婶的目光。张婶在水池边洗菜,刚好把何丽真和万昆都看到了。
何丽真冲她点点头,张婶也冲她笑笑,“何老师回来了啊。”
何丽真觉得自己心虚得不行。尤其是听见张婶叫她老师两个字,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何丽真转过头。
万昆看见何丽真过来,给她让开地方,让她开门。何丽真把门打开,万昆大踏步地走进去。
屋里阳光充沛,何丽真把包放下,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药。”
“嗯。”
何丽真进屋后,万昆就在小厅里站着。
这个厅,他不是第一次来。厅很小,厨台收拾得干干净净,桌子上铺着格子纹的桌布,上面摆着一个鱼缸。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鱼缸的水里,折出一道道光印,肥胖的金鱼慢吞吞地一摇尾巴,光印也就跟着散了。
何丽真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药膏,对万昆说:“你坐下吧。”


☆、第十四章

万昆就在小厅的沙发上坐下,何丽真拿着一管药出来,在外面洗好了手。转过头,万昆已经把包扔到一边了。他两手拉着自己的衣尾,一抬胳膊,背阔肌舒张,把衬衫顺利地脱掉。
何丽真忽然转回头,又洗了一遍手。
万昆打着赤膊坐在那等,一点不自在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总在外面晒得还是怎样,万昆的皮肤偏黑,显得他那身肌肉更加嚣张。而且万昆似乎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有意无意地摊开手,晒他那板板正正一块一块的肚皮。他牛仔裤拉得低,肚脐下方的体毛聚成一道窄窄的线,延伸至裤腰里面。
何丽真关掉水龙头,目不斜视地走到他身后。
“弯腰。”
万昆挪了挪,弓成一只大虾,何丽真看到他那后背,什么别扭都忘到后脑了。
“怎么这么严重?”
何丽真瞪着眼睛。万昆后背现在还是红的,有几个地方比较严重,看起来好像是水泡没有处理好,直接磨开了,周围一圈皮都是嫩红色的,就这么折腾,没有感染真是奇迹。
万昆向着另一边,低头吹了吹自己手上落下的几根碎头发,说:“没事啊。”
何丽真咬着牙,先去打了盆清水,然后兑了淡盐水,在几处比较严重的地方轻轻擦了擦。
“疼不疼?”
万昆摇摇头。
何丽真从后面,勉强能看见他的侧脸,“真不疼?”
“不疼啊。”
何丽真知道,不可能一点都不疼,她想起之前种种,小声说了句:“……还真是能忍。”
万昆忽然低声笑了几下,带着男孩独有的意味,有点得瑟,又充满骄傲。何丽真看向他,他也没有回头。
何丽真把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处,她涂得很专心,半天没有说话。
“老师……”万昆忽然开口了。
何丽真因为这一声老师,手停顿了两秒钟。她很想问他,昨天不是说,以后就当没有他这个学生。现在叫出老师,是不是昨晚的话不作数了。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少年人的心总是变幻不定,她没有必要钻牛角尖。
万昆看着自己的手掌,接着说:“你手很凉。”
嗯?
何丽真下意识地就把手从万昆的后背上抬起来了,她看着自己涂抹得满是药膏的手指,说:“很凉么?”
万昆嗯了一声,何丽真左右看了看,说:“那……那我用热水洗一下再涂药。”
万昆转过头,说:“不用,接着涂好了。”
何丽真说:“你不是说手凉么?”
万昆转眼重新低着头玩手掌,“凉一点很舒服。”
何丽真看他一会,然后默不作声地接着涂药。
都是他刚刚的话……何丽真微微皱着眉想,他说了她的手凉,所以她才察觉到他的后背有多温热。
涂好了药,何丽真让万昆晾一晾再穿衣服。万昆点头,坐在沙发里。
何丽真说:“你在这坐一会,我去打个电话。”
万昆看着她走进屋里,打了一通电话。沙发和卧室只隔了一道拉门,屋里这么静,何丽真的电话万昆听得一清二楚。
“对,彭倩,是我。”
“我今天没去上班,学校有什么事情么?”
“哦,这样啊……”
“那好,啊,没事,我身体没事。”
“行,那就这样,我明天就去上班了。嗯,再见。”
电话很简短,不过就那么几句话。何丽真从屋里出来,侧身关门,万昆就在距离她半米不到的沙发上抬头看她。
何丽真顿了一下,然后把门关好。
这么大的一只,在那一放,总感觉有点奇怪。
何丽真来到书桌前,说:“你什么时候走?”
万昆淡淡地看着她,不咸不淡地说:“你要是不想让我在这,我现在就走。”
“药还没有晾干呢,你能走么?”
万昆静了一下,然后撇过眼,拿了衣服就站起来了。何丽真看出他要做什么,一句话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
“吃完午饭再走吧。”
万昆停下,手拿着那件衬衫,站在小厅中央看着她。
他上身依旧光着,坐下的时候倒还好,站起来了,又离得这么近,就显得格外有冲击力。何丽真转过脸,说:“你自己休息一下,我要工作了。”
她说完,直接坐在书桌前,隔了一会,她听见身后有声音,万昆好像坐回沙发上了。
几点做饭?
何丽真看了一眼表,他们六点多就从万昆家出来了,现在才十点。何丽真叹了口气,觉得好像过了一整天一样。
她面前放着语文课本,还有她自己的笔记,手里拿着一支钢笔,笔尖落在纸上,慢慢地摊开一点墨迹。
何丽真回过神,开始做笔记。
何丽真集中精神比较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很快,她就把万昆忘到脑后。笔记一气呵成地做完,何丽真松了口气,把笔帽扣好。她放松了一下脖子,在转椅上又转了一圈。
半圈没转到她就看见了万昆。
……
何丽真连忙踩到地上,阻止了接下来的半圈。然后她发现,其实完全没有什么必要维持老师的面子,因为万昆已经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穿好了衣服,鞋也脱了,窝在何丽真的沙发里。何丽真的沙发是单人沙发,不算大,他歪个头刚好枕在沙发背两边的凸起上,他两脚踩在沙发边缘,脚上是灰色的袜子。
睡着了的万昆看着也不老实,但比平日能少了点气焰,他下巴端正,看着很结实,歪着头,脖颈粗长,一条条筋脉显而易见。
何丽真看了一会,然后站起身到冰箱边。
还是那么大的一只,何丽真默默地想。
冰箱门打开,何丽真下意识地就去伸手拿面条。结果出于某种尴尬的心理,她的手在碰触面条前一秒的时候拐了个弯,在旁边拿了几个鸡蛋。
然后她挖了几碗面粉,悄悄打开水龙头接水。
敲鸡蛋、搅鸡蛋、兑面粉、搅面粉……何丽真每做一个步骤,都下意识地看看万昆。结果万昆睡得太沉了,一点被吵醒的迹象都没有。
何丽真渐渐放下心来,也不再看他,专心做饭。
她把平底锅架好,开火,倒油,温好了锅之后,又把拌好的面倒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做什么呢?”
何丽真倒吸一口冷气,手一软,碗就掉下去了,磕在锅边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何丽真顾不上身后,手忙脚乱地把碗扶好,但是还是有一部分面糊洒了出来。
何丽真把火关上,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万昆。
“你下次能不能有点预兆,这么突然地出声很容易出事故你知不知道?”
万昆刚刚睡醒,鞋都没有穿好,一双板鞋跟拖鞋似地让他随便踩着,鞋带散开。他睡得半边头发翘起来,脸上也是木木的,被何丽真训斥了一句,他反应半天才点点头,睡眼朦胧地说:“好。”
何丽真看他这样,觉得一股气都泄在了棉花上,她皱着眉转身,接着做饭。万昆在她身后打了个哈欠,问:“厕所在哪?”
何丽真捏捏锅铲,说:“里面。”
万昆慢悠悠地进去,何丽真长叹一口气。
何丽真的房子是竖着一条的结构,客厅兼厨房在最外面,洗手间在最里面,中间夹着何丽真的卧室。
万昆第一次进她的卧室,房间不大,里面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被单是浅黄色的,和被罩是一套,上面印着几个小熊的图案,万昆看得哼笑了一声。
进了洗手间,万昆在洗手台前站了一会,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人,然后低头掬水,把脸和脖子都抹了一把。
旁边挂着粉色的手巾,但是万昆没有用,他低头把自己的衬衫掀起来,随便擦了擦脸,要出去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最里面的晾衣架上。
上面挂着洗好的衣服,最头上,是两条内裤。
两条内裤都是很简朴的白色内裤,没有图案,也没有时下流行的蕾丝花边。两条内裤型号很小,洗得干干净净,并排挂在那里。
万昆看了一会,挑了下眉,挠了挠自己的肚皮,然后出去了。
厅里已经有饭菜的香味了。万昆站在何丽真身后,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屁股看,猜想着她现在穿的是不是也是那种白色的小裤衩。万昆想着想着,手就不老实地想伸过去扒扒看。何丽真拿铲子掀饼,万昆忽地又醒过来了。他收回手,走过去,问:“做什么呢?”
何丽真这次倒没被吓到,头也不回地说:“鸡蛋饼,很快好了,你把桌子收拾一下吧。”
万昆点点头,走到桌子边上,然后就看见了那条肥硕的金鱼。
何丽真把烙好的鸡蛋饼上加了些火腿和土豆丝,然后卷起来放到盘子里,偶尔回头一下打算看看万昆有没有收拾好桌子,结果就看到他弯着腰在那玩鱼呢。
“……”何丽真放下锅铲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万昆说:“帮你喂鱼。”
何丽真低头一眼,鱼缸底下果然已经堆了好几堆鱼食。何丽真太阳穴发胀地把鱼缸拿起来,拿到水池边,把鱼小心盛到另外的盆里,然后把鱼缸里的水倒掉,重新换了一缸。
万昆在后面懒洋洋地说:“浪费。”
何丽真转过头,说:“鱼不能这么喂。”
“那怎么喂?”
何丽真把金鱼放回水里,它跟一个大泡芙似的,在水里晃来晃去。
“你没听过那句话,鱼都是喂死的,花都是浇死的。”
“没听过。”
何丽真转过头。
万昆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真没听过。”
何丽真把鱼缸放回桌子上,“把桌子收拾好,动作快一点。”
万昆整理好桌子,何丽真把做好的鸡蛋饼端上来,两人一人一盘。
客厅里没有多余的椅子,何丽真还在想怎么办,万昆已经从卧室里拉出来一个凳子。何丽真看他一眼,低头吃饭。
万昆风卷残云,没两分钟,就把盘子里的鸡蛋饼吃完了。何丽真抬头时,他就坐在那个空盘子前,眼巴巴地看着她。
何丽真跟他对视了一会,干干地说:“没了。”
 

☆、第十五章

“没了?”
“没了。”
“我没吃饱。”
“没吃饱也没了。”
“……”
何丽真看着万昆,觉得他对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兴致盎然,简直能说到后半夜。何丽真连忙打住,放下筷子,说:“那等下回家再吃点吧。”
万昆点点头,“好。”于是他放下碗筷,坐在椅子上看着何丽真吃。
何丽真被他看得不舒服,说:“你回去吧。”
万昆的表情在那么一瞬间,滞了滞,然后他淡淡地点头,说:“好。”
他站起身,从一边的沙发上拿起包,何丽真说:“把剩下的药带着。”
万昆没有说话,也没有拿药膏,单肩挎上背包转身就出门了,连一句再见都没说。门被他反手一甩,带上了。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何丽真总觉得那门响得有点震人。
何丽真在转头回头转头回头两个动作之间反复好几次,最后咣当一下把筷子按在桌子上。
这是在干什么。
摔门?跟她耍脾气?
她辛辛苦苦地跑来跑去,借他钱还债,救他于水火,还好心给他做饭。对这么负责任的老师,他是在跟她闹脾气?
何丽真匪夷所思地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都已经憋屈饱了。
第二天上班,何丽真惊讶地发现万昆和吴岳明来上课了。但是他们是背着书包跟她一起进的教室,感觉,就好像是掐着点刚来一样。
万昆在班级门口跟何丽真对视一眼,然后就像没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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