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紧握签字笔,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想哭,胸口被注入难言的甜馨,却又夹杂了疼痛,傅染伏在手臂上,眼泪浸湿了袖口,她把纸和笔推到一边。
这场雪停了又下,翌日推开窗户望出去,满目刺眼的白色,一时竟有些适应不过来。
傅染轻揉眼角,放在桌上的手机像是有感应般适时响起,她拿起打开,一条明成佑的短信,简单的两字:下来。
傅染还穿着睡衣,她握紧手机大步走出房间,尔后又加快脚步推开书房门,她小步来到窗前,果然,明成佑的座驾张扬地停在傅家大门口。
91第一次恋爱
由于隔得远,傅染并没有见到明成佑的身影。
她匆忙回到房间准备换衣服,挑来挑去找不到一件合适的,目光扫过上次陪宋局吃饭时穿的紧身毛衣裙,傅染以食指挑起衣架,然后走进洗手间。
明成佑许是以为她又要装聋作哑,连环夺命短信一条接一条:下来!再不下来我进来了。
快点,别装眼睛没睁开。
傅染换好衣服走出洗手间,正好听到手机发出震动,她拿在手里一看,手指快速回复,“别吵吵。”
就简单的三字,没想到果然有用,明成佑的短信短时间内没再来骚扰。
傅染找出他送的披肩,往肩头一裹,拢紧后下了楼。
范娴和傅颂庭都没在家,客厅内只有陈妈和另一名保姆在收拾,新年新气象自然要整得窗明几净,傅染在鞋柜内找双靴子换上,陈妈探头,“小姐要出去?”
“嗯。”傅染应了声,人已走出门口。
“小姐,早餐……”陈妈眼见傅染跑了个没影,“这速度。”
下过雪的天很冷,傅家花园内的道路被扫出来,傅染望着两边堆砌至小腿处的雪,黑色的靴子踩着残留的雪花向前,傅染来到敞开的大门口,明成佑的车停在外头,一眼望过去竟不见他的人影。
傅染拿出手机准备回拨,余光内撞入一抹亮色,她抬头望去见明成佑在傅家大门口左侧的石狮子前蹲着,傅染蹑手蹑脚走去,明成佑专注地用手拍着两个雪人,堆得不高,造型一般般,其中一个雪人脖子内蜷着条深棕色围巾。
傅染的影子延伸至明成佑脚边,他抬起头朝她招手,“过来。”
她走过去几步,明成佑伸手扯住她的披肩,“取下来。”
“做什么?”傅染同他拉扯。
明成佑起身指了指自己堆得两个雪人,“我围着围巾保暖,你想把自己冻死吗?”
“我要给你我就真的冻死了。”
明成佑手臂伸过去搂住傅染,“是不是不舍得?”
她推开他的手,“你这随便抱别人的习惯可不好。”
“你是别人吗?”明成佑不以为意,“我又真的不是对别人随便。”
傅染走过两个连体雪人跟前,“这么早找我有事?”
“手伤好些了吗?”
“嗯,”她背身冲明成佑点点头,“好多了。”
“陪我出去买东西吧。”明成佑挨到她身侧。
“你家里不是有萧管家吗,年货她会置办。”傅染盯着两个雪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捡起地上的落叶镶嵌至他们圆圆的脸盘上作为眼睛和嘴巴。
“我想跟你一起去,有些东西萧管家不懂。”
傅染蹲下身继续忙碌,“我还没吃早餐呢。”
“正好,我也没有。”
明成佑走过去拽起傅染,她抬头见他颈子露在外头,明成佑今天穿了身休闲装,卡其色的长裤越发显得两条腿修长,傅染弯腰拿起围在雪人脖子上的围巾,她掸去雪渍准备给他戴回去。
明成佑努下嘴,“今儿从我妈那过来,她非让我带出门,我是不爱这玩意的。”
傅染二话不说踮起脚尖,哪里把他的话听进去,她把围巾尾部打个结,尔后顺明成佑脖子围了两圈,白皙手指替他弄出不规则形状,傅染瞅着自己的杰作,“嗯,挺好看的。”
明成佑垂首,目光不偏不倚落到傅染胸口,她抬起手臂的动作使得披肩往上拱起,胸前的细壑挤出暖人的暧昧,傅染专注手里动作,哪想到春光外泄了。
“你又穿这件衣服。”语气不轻不重,也难听出喜怒,傅染没好气地收回手,“关你什么事。”
明成佑碰了一鼻子灰,见傅染拉下脸,他笑着凑过去,“挺好看的,特别是穿给我一个人看的时候。”
能不这样自恋吗?
傅染拉紧披肩,明成佑牵起她的手走向座驾,“我们先去填饱肚子。”
傅染跟在身边,倒是没有挥开手,明成佑也未立即察觉出傅染今日同往昔的不同,他每次牵她手都会被她挥开,所以这次索性紧紧握住不给她机会。
明三少这人,有个习惯还是改不掉,吃饭上馆子总要找好地方,傅染坐在二楼窗口,比邻黄金商业中心,所谓一位难求,她用调羹搅动所谓的燕窝粥,对面的明成佑吃得津津有味。
“燕窝就是燕子的口水吧?”
“咳——”明成佑别开脸,迅速抽出桌上的纸巾按住嘴角,他狭长眸子睇向傅染,可能真的被呛到了,脸微微涨红。傅染舀起一匙送入嘴中,“干嘛反应这么大,我又没说不能吃。”
明成佑轻咳几声,松开手里的匙子,双手交叠置于桌沿,“所谓燕窝,是金丝燕的羽毛和唾沫凝胶而成的藏身之处,把他们的窝摘下后提炼……”明成佑笑着端详傅染的脸色,“你倒不觉得恶心啊?”
“不是滋补吗?”傅染指了指他跟前的燕窝粥,“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既然吃到嘴里的东西还管是什么做成的,真要追究到底,没几样是能吃的。”
明成佑给她夹了几样小菜,吃过早饭两人出了酒楼,傅染被他牵着手往步行街走去,这会已经要9点多,本来两人出发的就晚。
他们漫无目的逛了会,傅染感觉到满掌心的汗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这次的出发点同以往都不一样,有了这样的心理作用,心里蒙了层说不清的雀跃。明成佑时不时跟她说些什么,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倒同普通的情侣并无两样。
途经一家金店,过年生意出奇得好,门庭若市,傅染不经意瞥了眼,目光看到正跟赵澜一起走出来的明铮。
他手里拎着装首饰盒的袋子,上头印着金黄色的门店名称,察觉到傅染脚步的放慢,明成佑跟着站住脚,回头撞上明铮射来的视线。
明铮冷眼瞅着他们两人交扣的手指,傅染看向站在他身边的赵澜,她一共见过赵澜两次,一次是在明云峰的追悼会上,另一次是李韵苓带着明云峰的骨灰走的那天。
短短不过几月,一个人竟能消瘦成这般模样,尽管穿了羽绒服仍旧撑不起,两边颧骨凸显,两鬓处已见灰白。
傅染情不自禁握紧明成佑的手,她抬起头望了他一眼。
明成佑自然领会不到她的挣扎,他对她报以一笑,两方可以算是僵持着,最后还是赵澜打破僵局,“成佑,你们也出来逛街?”
明成佑眉峰渐拧,只冷冷睇了她眼,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潭底的不屑和恨意蔓延至俊脸上,傅染难掩心痛,她挣开手,唇瓣轻挽,“伯母,是出来置办年货吧?”
“嗯,”赵澜对明成佑的冷淡表现得倒像是习以为常,“明铮难得有空陪我出来。”
“也对,”明成佑却在此时插进来句话,“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也不怕噎着。”
明铮视线从傅染脸上收回,“那是当然,自己有怎样的实力自己最清楚。”
赵澜伸手抓了把明铮,示意他别跟明成佑争,她神色间充满犹豫,明成佑别开了眼懒得去看二人。赵澜两手紧张地捏着衣角,“成佑,我知道是我们母子对不起你们,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爸他葬在哪里,我想过年的时候去看他一眼,我可以保证,我一年只见他一次好吗?”
明成佑挑起下巴,居高而望,眼里的鄙夷更甚,“你?你凭什么,你又打算用什么身份去祭拜他?”
他不当街说破已算给了最大的面子。
赵澜天天郁郁寡欢,想来消瘦也是这个原因,傅染微抬起下颔望向明成佑,明铮声音恼怒,一把扯过赵澜手臂,“妈,你问他也是白问。”
“成佑,你就告诉我吧!”李韵苓是打死也不会说的,对明家人的希望她只能寄放在明成佑身上。
明成佑神色倨傲,眼底一抹隐痛藏得很深,如果可以的话,他多么希望明铮和赵澜永远别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明成佑拉起傅染的手往前走,他脚步走得很急,以至于傅染也不得不紧跟着,走出五十来米,傅染这才挣开,“你做什么?”
明铮视线跟着二人,直到傅染和明成佑淹没于人群中。
他清冷的潭底布满阴鸷,旋身冲赵澜道,“妈,你为什么非要在他面前低声下气的?”
赵澜嗫嚅着不知该怎样回答,“明铮……成佑,成佑是李韵苓的儿子。”
“是她的儿子又怎样?”明铮不由扬声,声音暗含厉色。
“我们始终是见不得人的。”
明铮紧咬牙关,咬肌处绷起,穿过天空的细碎金黄一道道拂亮明铮那张俊朗非凡的脸,他捏紧手里袋子,“妈,从来都是你在强调,我和明成佑是不同的,说我是私生子,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非要让我回到明家去?”
“因为你也是云峰的儿子。”赵澜强调。
明铮了然而笑,嘴角些微苦涩,“既然你知道我也是他儿子,就无所谓见不得人。”
傅染只低着头往前走,明成佑跟上拉住她手腕,“我是不可能把埋我爸的地方告诉她的,傅染,你为了这件事跟我置气,是不是同情心太泛滥了?”
“你们的家事我管不着,”傅染倍感无力,她慢慢停下脚步,“但是,撇开她的身份不说,成佑,我们把他当成长辈一样尊敬,行吗?”
明成佑绷起脸,眼里冰霜也总算因傅染的成佑二字而慢慢融化,他伸手揽过傅染,“你今儿好好陪我一天我就答应你。”
“我跟你说正经的。”傅染脑海里反复出现赵澜瘦削的脸庞和憔悴的神色,明成佑拥着她走向前,“我现在多正经啊,倍儿正经着。”
逛了会,明成佑看出傅染的心不在焉,他带她在步行街的长椅上坐下来,手指绕着她发尾,“还在想刚才的事?”
“你是不是真的很难接受赵澜?但是你爸……”
明成佑手臂张开放在傅染背后,“没有但是,她是个第三者,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可……有可能他们不能结婚是有苦衷的。”
“傅染,”明成佑眼帘轻垂,“但事实摆在这,扭曲不了。”
傅染张了张嘴,却只能哑然,可不是吗?
不管真情还是假意,不被法律保护的必须要背负破坏别人家庭的骂名。
明成佑眉宇间拢起不悦,似乎很反感这个话题,傅染走得有些累正好休息会,她怅然失神,抿紧唇瓣要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心绪繁芜,以至于每次见到明铮都会有莫名的负罪感,她的袒护是建立在对另一个人的伤害上。傅染阖起眼帘,仰面往后躺。
阳光浸润着脸部,她在想着事,猛然感觉到唇上一软,温热的感觉在她唇瓣处辗转反复,她蓦然睁开眼,入目的是男人犹如精心勾画后的眉峰。
他撬开她的唇意欲深入,傅染这才想到这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伸手推了把明成佑,直起身果然见有人掩着嘴角经过,傅染抬起手背轻拭,狠狠剜一眼明成佑。
他不以为意扬笑,胸膛有力地起伏,“我以为你闭着眼睛是让我吻你。”
“自以为是。”
二人逛街实属瞎逛,11点才过傅染又被明成佑拉着去吃中饭。
她觉得他就是个饭桶。
坐在酒楼包厢内,明成佑让傅染点餐,她肚子不觉得饿随便点了几个菜,明成佑待菜上齐后,戴着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傅染。”
“嗯?”她喝口热饮,漫不经心应道。
“我让你考虑的事,考虑好了吗?”
傅染端着杯子的手指圈紧,“你说要跟我重新在一起。”
明成佑把剥好的虾递到傅染碗里,“对。”
她抬起眼望向他,“好吧。”
明成佑手里的动作一滞,难以置信抬头,傅染触及到他眼底的犹疑,她夹起个虾放入嘴中,“你也说了是谈场恋爱,合得来合不来还要相处着看。”
明成佑失笑,眼里多了些许认真,“我以为你不会答应,或者,还得吊着我个大半年。”
“有什么好吊的,点头和摇头一字之差,做个选择没有那么难。”傅染故作轻松地埋头拨弄碗里米粒,也只有她自己清楚,走出的这一步对她来说有多难,她自问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前路漫漫她预料不到,但一头选择扎下去,也就没什么后悔不后悔这一说。
她性子豁然,哪怕摔个头破血流顶多说一句,好吧,怨自己。
再说,傅染呷口饮料,这些都只是最坏的打算而已。
明成佑挨到她身侧,脱去戴着的一次性手套,他覆住傅染手背,向来脸皮厚的人竟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也许是傅染的爽快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明成佑。”傅染换了称谓,目光赤诚对上他,“两年来,直到前几天我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变过,我走出明家的那晚就没有想过再回去。”
明成佑上半身往后靠,认真地听着她说话。
记忆回到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拎着行李决绝地走出大门,甚至还挨了李韵苓一个巴掌,明成佑思绪飘出去老远,这段深刻始终萦绕在明成佑脑子里,怎么都挥不去。
他眼睛轻眯,似是被窗口的亮光给灼烫到,回神时,错过了傅染方才的话,明成佑盯着她的脸,见她眸子一瞬不瞬似要望入自己眼底,“这回是你说要重新开始,明成佑,我迈出了这步就是认真的,也希望你的态度跟我一样。”
明成佑唇角抿成直线,听着她的话,重重点下头。
这番动作却是僵硬而无力的。
他精心编织一张巨大的网想将傅染一步步拢入其中,眼见她踌躇来到洞口,明成佑却恍然间失去了收网的力气,从未有过的疲倦铺天盖地袭来,他伸手把傅染纳入怀里。
“方才不还把话说得那么轻松吗,”明成佑下巴抵在她头顶,“你知道的,我向来专一。”
“我不知道。”她口气带着娇俏,陷入恋情的女人说到底都一样。
吃过饭两人走出酒楼,傅染把明成佑带进商场,过年肯定要去尤柚家拜年,明成佑指着一台56寸彩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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