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嵁冷着脸,抿着的唇轻启:“我打不过你们四个人总对付得了你们其中一个。谁想缺胳膊少腿就过来,一家老小可以等着让你们家小姐照料。”
此言一出,几个保镖都怔住了,甚至坐地上那个捂着胸口都忘记站起来。沈嵁拧着那个人的手不但没松反而折得更厉害,五大三粗的汉子疼得惨叫出来,一屋人都吓呆了。沈嵁及锋而试,咄咄逼人地问他,“人到底在哪?”
被折着手的保镖都快飙泪了,他现在说了得罪这位大小姐顶多这辈子没工作,他要是不说是不是今后手就得废了?权衡之下他当机立断做出了抉择,吼着说:“在里面!”
沈嵁冷冷甩开他的手,他顿时滚远了,轮到沈嵁问颜思恬了,“是自己交出来还是让我进去搜?”
颜思恬从来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又只能打落牙齿血吞,眼下咬着唇忿忿瞪着他,就是不肯放人。
双方对峙中又从门外进来一群保镖,竟然有十多个。颜思恬面露喜色,得意洋洋的就想开口示威,等到最后一个人站进来,她愣住了。
不是她的人。
沈嵁当然不会单枪匹马一个人来,他还是不能提重物,要是颜辛被迷晕了,八成人带都带不回来。
冯剑豪正好在休假,接到电话,怕沈嵁一个人应付不了带着公司的一行保镖前来支援,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么惨烈的战况——一块小木板孤独地躺在地上,另一块被打得嵌进隔板里,对方的保镖灰头土脸,再看沈嵁不甚明了的神色,立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腹诽着沈嵁冲动的时候,又理解他的心情,什么话也没说。
沈嵁看他来了就转头说:“人就在里面。”
冯剑豪来之前就把颜家的底细摸清了,他看上去温润如玉,谦恭有礼,和沈嵁刚才的表现形成了巨大反差,“不知道颜小姐请您姐姐来家里的事情您父亲知道吗?”
颜思恬“哼”了一声,却心虚极了。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跟颜远山说,颜远山对她时好时坏,但凡遇到那个小贱人就偏袒到那边去了,上次足足锁了她三个月,她好不容易恢复自由身,才不会去触那个霉头,这次完全是背着颜远山干了,等他们走了她还要琢磨怎么把这个柜子修一修才不会被发现。
这事颜远山最后肯定得知道,早晚的问题,她就是想把人抓过来给一点教训,报上次的仇。完全没想到怎么善后。所以一提到颜远山,她想起后果就没了底气,顿时泄了下去,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保镖,吩咐道:“把她带过来。”
过了一会,保镖带来了人,却是横着的。
沈嵁把人夺过来搂在怀里,叫了几声也不见醒,比寒冰还冷的目光投过去,颜思恬被看得打了一个冷战,无所谓地说,“不就是打了针安定吗?你这么急干什么?又不会死人。”
沈嵁闻言牙都要咬碎了,目光又冷了几分,压抑着怒气一字一句地问,“你、说、给、她、打、了、什、么?”
颜思恬才不敢回答他,她丝毫不怀疑面前这个人马上会冲上来打自己,这才面露惧色,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还是冯剑豪沉稳,镇定自若地提醒他:“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赶快把人送医院检查。” 然后马上让自己带来的人抱起颜辛塞进车里,火速往医院赶。
***
趁着人还没醒,沈嵁赶快让医生给她做全身检查。
即使有不好的结果,他也不希望她这么快知道。
医院让签字时刻提醒着他是一个丈夫,他每签一次,内心就煎熬一分,恐惧与时俱增,他下笔力透纸背,龙飞凤舞间带着果断和坚定,暂时安抚了急速搏动的心。
颜辛这边出了事,颜远山马上就闻讯赶来了,这回的脸色远没有从前好,面黄肌瘦,嘴唇苍白,急匆匆来了却只能在观察室外等,恰好和沈嵁碰了面。
沈嵁从来没见过颜远山,看见与父辈同样年纪的人这么关心颜辛的状况,再结合颜思恬想想,立刻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也不冷不热——一个能放纵他人对亲生女儿下毒手的父亲,不配得到任何尊重。
沈嵁现在对颜辛父亲那边的人抱有十足的敌意,更不用说本人了,除非颜远山提着颜思恬的头来找他,不然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亲自动手。
他态度冷淡,不代表颜远山就不会理他。颜远山从转过弯就盯准了他,现在门外等待,就主动接近了找他谈话:“你是颜辛的。。。。。。”
沈嵁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生生让他把接下来的话都吞了进去。饶是沈参章和他多年不睦,他都没有这么不客气也不礼貌地打断过一个长辈,更没有用过这么讽刺不屑的语调质问,眼下沈嵁不只目光冰冷,语出还出奇的鄙夷,“不论我是谁。你能算做一个父亲吗?”
十多年前也曾有人说过相似的话,“我是颜辛你又是谁呢?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父亲,还是陌生男人?”。
场面太相像,颜远山陷入无限的回忆中,表情痛苦,却只让沈嵁觉得面目可憎。颜辛就在这个时候被推了出来,沈嵁一个箭步冲上前询问情况。
医生曾经和颜辛共事过,关系很好,现在她没有大碍也很高兴,微笑着说:“孩子四个月大已经不在流产的危险期,也检查过了,虽然有致畸的可能性,但现在看来剂量还算少,不用担心,大人和孩子都很健康,你可以放心了。”
沈嵁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和护士一起扶着推床将妻子移进病房,路经颜远山脚边,看都没看他一眼。
颜远山目送着女儿女婿远去,闷声咳了一声,腿一软坐在了蓝色的椅子上。
***
沈嵁就坐在病床前一声不吭的等颜辛醒来。刚才还满心盼望药效维持久一点,现在却埋怨药效怎么这么长。他不禁想到如果她醒来真的失去孩子该怎么交代,她就是他全部的生命,任何人来殉葬都死不足惜。
沈嵁叫值班护士倒了杯水,护士还以为是他要喝,看人长得这么英俊,飞快地倒了一杯回来,沈嵁只握在手里,关了门。心想等她醒来觉得口渴,马上就能有水喝。
这么惹人怜爱的姑娘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上天嫉恨至此,多灾多难,几遭在生死一线挣扎。
此刻他多想替她承受一些心酸苦痛,甚至连孩子也不想让她生。
只愿她平安幸福,一如结婚时他期待的那样,他的情感一如既往浓烈炽热,她是他的舍生忘死,一生都得珍惜。
***
颜远山最后还是跟进来了。
推门的声音打断了沈嵁的思绪,沈嵁看到他就站起身来,喉头耸动,把难过的情绪吞进肚里。
颜辛平安无事,沈嵁稍微冷静了点,即使绝不会让他靠近颜辛一步,至少也能听他说两句。
颜远山看着女婿,说话的语气语重心长,半晌慢条斯理地开口,格外感慨:“小伙子,我年轻的时候也爱过人,我非常清楚你现在的感受。她毕竟是我的女儿,事情闹成今天这样我也非常难过。我会把我的一切都留给她。我做这个决定经过了慎重的考虑,综合起来对她而言利远大于弊。恳请你原谅。”
这可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他宁愿替她决定不要那个‘利’,也不想让她承受‘弊’的一分。沈嵁抬眼直视着颜远山,“您说的几句话,合起来的意思就是‘我没有错,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能怪我,我做的全部是为了她好,所有的责怪都不应该’。”他话还没说完,清冷的眸子已经寒光闪烁,“那请您收回所有的自以为是的‘爱’,不要再莫名其妙的给予她一些困惑。她也是怀了孩子的人,如果今天孩子有事你有什么颜面问她肯不肯原谅你。一个父亲都做不好的人,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外孙?”
颜远山如今已是面如死灰,听说颜辛怀了孕更是面容惨淡,魂不附体。他大口喘着气,站在门扇的阴影下,苍老得仿佛马上就要入土为安,再不说话,扶上门框,缓缓拉开门,叫门外守着的保镖搀扶着就要离开。
走廊里突然传来颜思恬的声音,带着哭腔颤颤地大声喊了声“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沈嵁正愁找不到人算账,这会儿听到声音未消的怒气又膨胀起来,当着岳丈的面气势汹汹的逼向颜思恬,小丫头吓得魂飞魄散,直往后躲,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被抓的命运,被姐夫拎着领子提溜到墙边。
沈嵁掐着她的脖子,冷声问,“江百川撞人的事是不是也是因为你?”
颜思恬扑腾着双手去扒他卡在脖子上的手,假装咳嗽想挣开,奈何半点都不能动弹,她求助地看向颜远山,可是她爹和面前凶神恶煞的人一样想知道答案,她难受极了,呜咽着求他松开一点。
沈嵁给了她透气的余地。
颜思恬的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呛了口气,刚才颐指气使不让放人的气势都没了,又是承认又是忏悔,点着下巴说,“那个人本来就得了绝症,我给了他一百万,然后跟他说还要多的钱可以找车主,如果他死了就帮他安顿家人。我错了,我不该视人命如粪土,我。。。。。。”
她又哭又闹,像疯子一样,眼光还时不时瞟向颜远山,诚意全无。沈嵁怕她打搅到旁边病房的人,考虑到有人经过影响也不好,把她生拉硬拽拖进旁边的空病房,扔到病床上,面无表情地命令,“坐好!”
颜思恬屁股在床单上磨磨蹭蹭地扭动着,找了个舒服坐好。
外面天阴着,光线昏暗,再加上沈嵁板着脸,一脸严肃,她是真怕了,一颗心忽高忽低的,平时的哭功都不管用了,怔怔的一滴泪都流不下来。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现在哭,对方一定会变得比此刻还恐怖。
她目露惊恐,沈嵁脸色反倒好看了点,可语气依旧冷冷的,“怎么进的门?”
颜思恬不长脑子,根本不懂得察言观色,颜远山又被关在门外,她也不必要再表演了,他语气幽冷在她听来弱而和缓,又恢复了趾高气昂的大小姐样,不但不再低头认错还正对着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沈嵁没有盛气凌人地吼她,甚至目光都没移开半分,“你现在交待是一回事,进局子里交待性质就变了。你自己掂量掂量。我的确不能把你怎么样,等你换了地方,我就不知道你会怎么样了。”
颜思恬冷哼了一声,斜眼看他,讽刺地说,“我就不信你还真能把我送进去,这种话还是等你把我送进去再说比较好。”
沈嵁也没生气,用幽深的眸子睨着她,只提点她了一句,“跌倒了不可怕。但对你来说,爹倒了,你也就完了。”
是啊,颜远山现在重病走路都需要人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而且他还立了遗嘱,死后一切就都不是她的了。她到时候一无所有,还有什么资格天不怕地不怕。
颜思恬幽怨地深深看了他一眼,坦白说,“威胁她让她自己开的门。”
沈嵁想起颜辛提起的阴谋论,本来只是诓她,现在真的替她感到悲哀了。
公司包括集团的附属品都是夫妻共同财产,就算颜远山去世把资产过继给了颜辛,她还能得到母亲的一半,可看现在的情况这个大小姐对法律一无所知,也能解释为什么之前能干出那么荒唐事了。
“带走她准备做什么?”
“我就想吓唬吓唬她!她害我被骂,害我被关在家,她一出现我就失去了所有!我爸要把遗产都给她!那我怎么办!我就不是他的女儿了吗?!”颜思恬越说越激动,瞪着眼睛看着他。
沈嵁质问她,“你一开始不去找她要肾会发生后面的一切吗?”
“割个肾又怎么了,她少个肾起码还能活,我爸没有肾就得死了!”大小姐竟然哭了出来,“我就是恨她横刀夺爱!我替我爸找肾源找得那么辛苦却得到他竟然还有个女儿的结果!我就是觉得她和野种没有区别!对她说的都是我心里想的!我就是故意给她难堪!给她下马威让她等!让她知道谁才是颜远山最好的女儿!”
她吼得竭斯底里,最后站起来双目赤红的看着沈嵁,“我也没要她的肾,就是查个配型,又怎么了?!可我爸竟然打我!为了她打我!我被关在家里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我是飞扬跋扈,可是我做那些事之前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那不行啊。。。。。。”
她的母亲就是霸权主义的女强人,从来只有枵腹从公的份,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从来没有教过她应该怎样做,她的父亲无休止的溺爱她,最后她发现这些爱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为什么现在就全变成她咎由自取了?
她自始至终没有想过伤害谁,请的陷害江百川的人也是将死之人,她甚至觉得自己出钱替人料理身后事简直太伟大了,一个即将暴尸荒野的不但有了归宿,他的家人也得到了丰厚的报偿,有什么不可以的?
可惜沈嵁无法理解她的三观,沉默得就快让她湮没在沉默里了。
这时候颜远山派人来敲门,说是颜辛醒了。
沈嵁也没工夫审她了,脚下生风迅速跑了颜辛的病房。
桌上搁着的水被她捧在手里小口啜着,昏昏沉沉神思还不清明的样子,似乎还不相信孩子平安无事,探寻地看向沈嵁。
沈嵁走过去,握着她的手,按在她的肚子上让她顺着一个方向来回摸,温声说,“他还在。还在知道吗?”
颜辛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抱着他的腰,埋在他腹部只流泪。
颜远山看着这温情的一幕,生出怒火来,转身斥责小女儿。
颜思恬几乎从来没有被颜远山这么吼过,心里只觉得委屈,本来眼眶边上还带着红,眼下马上肆无忌惮地哭出来,把刚才对沈嵁抱怨的话原原本本复述出来,哭得声嘶力竭。
颜远山不但没有动容,反而坚持让她道歉!
颜思恬慢慢就不哭了,转身对着颜辛不情不愿地鞠了一躬,抬起头眼里竟射出寒光来。
颜辛只觉得累,刚才她嘶叫着哭了一通,吵得她头晕眼花,刚睡醒也没有什么力气,看着她说,“你不用再装可怜了。连我都觉得你可怜,你已经达到目的了。”
颜思恬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睛里写满了“给脸不要脸”五个大字,正在这时辛妍艳闻风急急忙忙的赶来,一股脑冲进门,然后呆住了。
垫背的来了,颜思恬满足了,临死了也要拖个人下水,诡异地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吧,你有这样一个表妹出卖你,那天你车的位置就是她告诉我的。要说装可怜第一位非她莫属啊。久受大恩必成仇,说的可真不是没有道理!”
然后又接着说出了辛妍艳从高中到大学再到工作所有做的拿她当挡箭牌做的不齿的事。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