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加奈这辈子是铁了心守寡,因为她心中只有堂本谦。
堂本本是很欣赏她母亲的作风,同时却可悲的发现,就算自己是她的女儿,也无法在埴之冢加奈的生命里与父亲相提并论。什么从一而终,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种时候,只会变得可悲。
加奈生性偏执,循规蹈矩不懂得变通,却唯独在堂本谦的事上背叛家族。
她带堂本本回去后,完全是像在赎罪一般的活着。
有任何事自己担着,咬碎银牙都不哼一声痛,在她脸上完全看不到不满和埋怨,当年回家后曾祖父给的一百鞭子,她硬是闭着眼睛接了下来。
从小到大,在堂本本的印象里,她没有见那女人有过除皱眉以外的任何表情,不笑也不哭,只是冷着脸告诉她对与错,为人处世,皆是她言传身教。
堂本本还小的时候,埴之冢加奈就告诉她,哭可以,死了再说。
所以自那以后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埴之冢加奈待她严格又苛刻,看起来不近人情,实际上却没有一处不是为她好。
——这些,堂本本比谁都清楚。
因而她努力精进武术,成了埴之冢家除光邦以外最强的人,虽然学习差得让人发指,但其他方面倒也没太离经叛道。
那时候的家主是堂本本的祖父,但真正有话语权的是快要九十岁曾祖父,和光邦的爸爸与爷爷不一样,那人有些不近人情。
后来,本家里有心思不纯的人教唆,曾祖父要逼加奈改嫁,对方是喜欢了加奈十几年,却求而不得中年男人,家族势力相当庞大,是一般贵族都遥不可及的存在。
那年埴之冢加奈三十四岁,堂本本十四岁。
埴之冢加奈当然不愿,她不寻死觅活,只是冷漠以示拒绝。
然而本家人却用堂本本的处境相要挟,堂本家族没落,不靠家族,单凭着加奈一个女人支持,不管她再怎么强,也没法和本家做对。
光邦父亲虽然想帮这个妹妹,但那时小本的曾祖父太过顽固不化,又不是很待见加奈这个孙女,态度完全没得商量,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本一气之下放火点了本家的院子,事后被埴之冢加奈在道场关了一个月。
她想办法逃了出去,然后便去做了歌手。
堂本本要告诉本家的人,她能养活自己,不需要母亲改嫁,也不允许别人把自己当成母亲的弱点来要挟。
她做到了,不久后曾祖父因病去世,那要娶加奈的男人也感受到了加奈的决绝,最终主动放弃了亲事。
但是,埴之冢加奈却病了。
她瞒着本本几年,最终被发现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慌乱无措,甚至是趋于平静。
只是一如既往淡漠地告诉堂本本,不许对任何人提起,不许回家,不许违背她的要求,否则,她就放弃治疗。
堂本本虽然愤怒虽然不解,但因为相信着自己母亲,相信她说能治好就能治好,所以别无选择,只能答应她的要求。
她承诺了她要痊愈,代价是堂本本离得越远越好,并且对任何人三缄其口。
因此她不说,却在心里默默希望有人能发现这个秘密,希望有人可以说服加奈。
堂本本一直想不通埴之冢加奈为什么要这样瞒着所有人,甚至会说出如果自己守在她身边,就立马放弃治疗的话。
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吧,也对,她总是这样,死要面子,绝不让人看到她狼狈的一面。
堂本本这么想着,却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只能默默祈祷她能早日康复,回到那个能和自己对打几百回合的时候,变回那个无比强大的埴之冢加奈。
有点冷漠有点无情,却总是无声的守护着一切。
那是她的母亲,一直相依为命,为她撑起天,踏平地,为她遮风挡雨。
那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岁月,没有人可以轻鄙的亲情。
那是她最爱最爱、最爱的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和小怪兽
从医生家里出来,再去27街吃完蛋糕后已是下午临近6点。
堂本本看了看表,大致估算了下时间便坐上去往神奈川的电车。
到立海大校门口时,天边已是云霞妖娆,大片大片火红的颜色绚丽燃烧,橘色的光芒洒满大地每一个角落,温暖而迷人。
海面波光鳞鳞,璀璨的耀眼,被搁浅的海滩有种辽阔的壮美。
夕阳无限好。
堂本本在海滩上走了一会,等校门口的人散去一些,才从侧门向校内走去。
白天离开的太急,她把手机忘在了画室里。
校园里剩下的多半是参加社团活动的人,零零散散分布在各种场地,夕阳下那些少年少女在各自的世界里挥洒热情。
但这些都与堂本本没什么关系,她的汗水都浇灌在道场的蘑菇里了,年轻人奔放的青春她是完全没有兴趣。
学校就是吃喝玩乐的地方,人生苦短,哪来那么多合作与交流。
绕过几条林荫道,堂本本终于找到了画室那栋楼的位置。
远远看着,寻思着还要从哪里才能到达目标建筑物。
“砰!”
“砰!”
随着脚步移动,不远处球类撞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堂本本闻声看过去,树丛掩映的背后,是一片占地颇为广泛的网球场。
吹着泡泡糖的红发少年挥着网球拍,绿色场地上翻腾跳跃的身影,有种阳光般开朗的气息。他的对面是一个闭着眼睛一脸从容不迫,比起打网球更像是在念书的少年,神情很淡泊,大概是个寡言的人。
“丸井,刚才那一球的速度下降了百分之零点七五。”
“啊,柳,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下!”
“耐久力下降百分之零点四。”
“丸井,太松懈了!还有切原,迟到五分钟,练习加倍!”
这严肃的声音有点熟,堂本本刚想朝声源处看去,便被另一道滑稽的影子吸引了视线。
只见场地边一个蹑手蹑脚,准备趁人不注意进去的身影僵住,随之而来的是此人的哀嚎声,一头海带似的黑发飘扬的那叫个惨烈。
“赤也,节哀吧,要不要学长帮你热身?”一道带着狡诈笑意的声音响起,有点看好戏的样子。
“不要!”
“放过他吧仁王,切原已经快哭出来了。”刚才那声音旁边站着的男子开口,斯文地戴着副眼镜,颇有几分优雅的绅士之感。
“谁哭了!你才哭了!你全家才哭了混蛋!”海带头少年继续咬牙切齿。
“赤也,加油。”一皮肤较黑的光头少年一本正经地鼓励道。
海带少年更加悲愤了,狠狠瞪了空气一眼便去做热身运动。
堂本本算是看明白了,典型以后辈的痛苦为快乐啊,真是一群可怕的学长……
正要提步离开,视线一转便无意间扫到了铁丝网旁边,靠近门的地方有张长椅,上面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蓝紫色的发,美到无可救药的脸,令人目眩神迷的浅浅笑容。
和前几次见到的不同,他没有穿校服,身上是一套深色的运动装,外套披在肩膀上,风一吹,不见掉落反而有几分出尘的味道。
堂本本瞬间想到了一个词,仙风道骨。
然后便要转身迅速离去,这幸村精市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城府心思绝对在魔神一级,人格高度具备攻击性,道行太深法力太高,她堂本本有几条命都被玩死了。
现在又知道他是学院麦当娜……不,王子般的存在,此等风云人物明显非池中之物,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堂本本怕麻烦,以前和环还有镜夜他们混在一起,麻烦也没少过,但那时的学校里都是些自持修养的千金小姐,也就暗地里使点手段倒不足为惧。
立海大不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一个个雌性生物见到闪亮亮的美少年,都如狼似虎般地疯狂,她虽然可以以寡敌众,但谁也不想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就算她和幸村精市是点头之交萍水相逢,可如今这个八卦横飞,扭曲事实人才倍出的年代,说了句话就能被传成“告白”,相视一笑就是JQ嫌疑,拉拉小手就彻底证据确凿了……
为了生命安全耳根清净,堂本本决定对幸村精市避而远之,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当然,此想法是在她还不知道自己和某人同班同组的情况下。
然而,她刚要从幸村那里收回视线,对方已经相当敏感地注意到她,并且转头对上了堂本本若无其事的目光,随即勾唇一笑,刹那间如百花齐绽,追云逐月,座椅那一角刺眼地让堂本本蛋疼。
“堂本同学。”
一脚还没奔出,堂本本就听到了那温润如玉的嗓音,如九天惊雷一般将她瞬间劈在了原地。
“幸村。”堂本本僵硬地打招呼。一向不太喜欢敬语那类繁琐的东西,加上自小脾气火爆性格爽直,虽然被埴之冢加奈教训了很多遍,她还是没什么加“君”字的习惯。
当然,也不喜欢别人那么麻烦。
“叫我堂本吧。”被看见了也没办法,堂本本干脆不躲了,谣言什么的都给老娘见鬼去。
幸村精市刚走到她面前,明显没想到她第一句话是这样,愣了一瞬间,便笑了起来,该死的漂亮极了。
“堂本,这么晚了还来学校,又没有社团活动,是有东西落这了?”
一语中的。
堂本本略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手上抓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挑眉道:“我手机在你那?”
“呵呵,刚好看到就帮你收起来了,放那不安全。”
外套被微风带起,夕阳下,橘色光芒为少年白皙的皮肤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饶是堂本本这在妖精窝里呆了十几年的人,也不禁赞叹此人皮相之好,真可惜,竟然生成了个男的。(木:不是男的以后才有你可惜的……)
“唔,谢了,东西呢。”堂本本问。
“在包里,我进去拿。”幸村精市朝她温和一笑,便转身向球场走去,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梦幻,小本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毕竟人家帮了自己,总不能架子太大在这等着别人双手奉上吧。
然而一进网球场,堂本本就后悔了。
球场内几十号雄性生物齐齐望来,打球中故作不经意的有之,明目张胆作探究状的有之,眉头紧锁嫌弃被打扰了的有之。
总之,千姿百态包罗万象。
球场内很寂静,球场外却沸腾了。
堂本本不由皱起了眉,没这么夸张吧,不就是踏进了网球部的地盘么?怎么男男女女场内场外,都像见了外星人一样。
她却是不知道,幸村精市平素里待人温和却公私分明,原则上是不许任何非部员人物进入球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女生。
不用怀疑,在场外议论的是围观群众,场内自然是网球部部员了。
大家虽然身份不同,但所好奇的都如出一辙,向来要求严格不近女色的部长大人,怎么带了个女生进来?
但他们其实想错了,幸村精市本人也没想到堂本本会跟着进来,而堂本本则是根本没想那么多,性格里更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东西,哪里想到网球部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
“怎么了?”堂本本也意识到了情况怪异,冷着脸问了一句,倚在铁丝网上没有再走。
“没什么,网球部一般不允许外人进入。”幸村精市依旧笑着,不置可否,只是陈述道问题所在。
“哦,那我出去等。”
原来是坏了人家纪律。
堂本本也不多言,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两手插在口袋里,便要转身向外面走去。
“不用了,今天破例一次。”幸村精市拉了她一下又快速放开,转身去翻自己包。
堂本本心里知道躲是躲不过了,今天场外几百双眼睛盯着,估计已经把她的容貌在心里刻了个遍,干脆大大方方站在那里,老子长着张脸可不就是给人看的么!
幸村精市找到手机,刚一回身,便看到堂本本那视死如归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把手机递了过去。
正欲开口说话,突然,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插了进来。
“堂本本?!是你?!你、你怎么在这?!”低沉到略显成熟的嗓音,此时竟然褪去了往日的严肃与冰冷,剩下的只有震惊和……激动般的颤抖?
这样的弦一郎真是少见。
幸村递手机的动作停住,眯着眼睛在双方之间徘徊片刻,不由挑了挑眉,抱起双臂靠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一幕。
“你是……真田?!”看到真田的瞬间,一向古井无波的少女顿时脸色大变,视线下移到对方手里的球拍时,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真田你这么一个活着的古董,竟然在玩网球这种顺应时代潮流的运动……”
说到这里,少女像是受到了什么无法挽回的打击,脸色无比苍白:“这是第二次了,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
整个球场,秋风扫过,寂静无声。
场外几百号人瞬间由动转静,场面相当肃穆,庄严无比。(尼玛这是葬礼吧!)
世界上有一种鸟,它们会在暴风雨来临前聒噪,那是不祥的征召,名为乌鸦。
几只乌鸦结伴飞过,十秒钟后,此起彼伏的爆笑声,倒地声,惊叫声,如同原子弹投入一般爆炸开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蔓延,弹指间便笼罩了整个球场及周边。
“哈哈哈哈……!”
“卧槽这是神马状况,有□?!”
“噗——我第一次听有人敢这么对真田学长说话……”
“嗷,这位少女是勇士!哈哈哈,她真不是来找打的么?!”
“完了她完了,我已经看到这位女壮士慷慨就义的未来了……”
“……”
“……”
圣人说,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再给你开一扇窗。
圣人说的果然没错,原以为“把校园偶像水原郁打到男女不分”的谣言大势已去,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扇门还没关上,这巨大的窗就出现了。
堂本本从见到真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发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毛的猫扔在大街上,被群众围观被路人指手画脚。
要知道猫是很有尊严的动物,被扒光了毛就相当于裸奔,那是要自杀的……
堂本本,十七岁的东京转校生,继一吼成名之后,再一次迎来了她在立海大校园生活中的第二次高潮。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啊,生活你真是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作者有话要说:
、真田原来是禽兽
在堂本本的记忆中,真田弦一郎算是个比较鲜明的存在。
那年她十二岁,同样十二岁的铦之冢崇,参加了一个全国级的剑道比赛,真田也是参赛者之一,并且恰好成为了崇的对手。
一切都是孽缘。
崇是光邦形影不离的人,堂本本作为表妹,自然是要去观战助威。
铦之冢崇的实力是不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