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神色有些激动,又问:“再来一杯好不好?”
夏海宁愣愣的摇了摇头,突然胃部猛烈的一缩,刚刚喝下去的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她连微微偏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流的枕头上和*单上都是。
“没关系,不想喝就不喝了。”薛衍之放水杯的手微微发颤,然后重新*,搂住她的腰际,把吐了水的枕头随意往*下一扔,搂着她合上眼睛,有些闭目假寐的意思。
夏海宁连情绪都没力气有了,张了张口,轻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想过,如果和他离婚后,她和贾正演戏的事情暴露,薛衍之可能会有的反应,但基本不包括现在他的这个模样,像是自然而连贯地与她之前相处的模式衔接上了,这两个多月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被跳过去了似地,像是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他睁开眼睛,有些懒洋洋的在她发间吻了一下:“是不是觉得很累?”
夏海宁有些犹豫,片刻后还是气若游丝的小声开口:“薛衍之,我们已经准备离婚了,不是吗?”
他看着她,说的很平静:“事实上,是你准备离婚了,我没点头也没应声。”
“你不是也默认了吗?”夏海宁闭上眼皮,意识有些模糊的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莞市。”
“………”过了片刻,夏海宁睁开眼睛看向他:“所以,你全都知道了是不是?”
“我知道了什么呢?”
夏海宁突然有些鼻酸:“这里是医院吧,你现在一定很同情我是不是?你一定觉得我这个人特别麻烦,对不对?”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根本就止不住,在美国的无数个日日夜夜,胃部的绞痛,和无尽的眩晕感,她一直咬牙挺着,中间没有掉过一次泪,可现在却根本忍不住,像是在薛衍之面前,总能轻易破功,卸下伪装的坚强,一直都是这样。
他微微动了下,俯身过来亲吻她湿漉漉的眼睫毛,每一下都仿佛有些*的意味,他的眼睛漆黑,低沉的声线轻轻说:“我不同情你,因为我爱你。”
他把这三个字说的轻而易举,一遍遍摩挲着她的后背,有温暖的亲吻落在她耳侧和脸颊边:“宁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凡事都可以解决,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来磨合,你的胃的问题,我来想办法,事情总会有转机的,你自己也曾经说过,我是无所不能的对不对?等你有力气了,我就跟你好好解释我们孩子的事情,好不好?”
夏海宁仰起脸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在美国,医生已经断言,她熬不过半个月了,此时她突然对那些事情没那么执着了,既然已经回到了莞市,她只想立马见到彦彦和伊宁,然后什么要求和想法都没有了。
但是薛衍之似乎并不明白她心思,只是紧紧的抱住她,唇角始终有点笑容的样子:“宁宁,我还以为你会第一时间问孩子的事情,然后质问我关于颜玉的事情。”
夏海宁虚弱的扭过视线,尽量镇定的说:“孩子的事情,肯定有你不得不那样做的原因,颜玉的事情,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项链是她自己花钱买下来的,我只起到了帮她压场面的作用,当然,这个作用也是不应该的,这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宴会和酒会还有慈善晚会,加起来一共去过五场,说实话,我之前并不清楚颜玉怎么都会在那里,这几天才知道,贾正这小子在其中活动的原因。”
夏海宁虽然无力的闭着眼睛,耳边的声音有些飘渺,但她也清楚的感受到薛衍之说‘贾正’两个字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语气在,可他眨眼间就已经将所有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让人感觉刚才只不过是幻觉。
接着又听他轻柔的说:“关于孩子的事情……”
‘咔哒’一声,有人拧开门走了进来,传来施阳冷冷的语气:“离死不远了才来秀恩爱,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薛衍之明显呼吸停顿了一下,没等薛衍之开口,施阳边把调制的药水往*头挂钩上挂,边冷声说:“一胎剖腹产,你二胎顺产的几率不大,你的骨盆狭窄,头盆不称,软产道狭窄,第二胎如果选择顺产的话,会有很大的风险,你上一次剖腹产的子宫切口愈合的不太好,子宫切口厚薄不匀,切口疮痕处过薄,临*经验,有些缝得较薄的子宫肌肉层,在二度生产时,可以看见子宫被胎儿撑大,缝合的伤口处已经薄如塑料袋一般,很容易发生子宫破裂,造成腹腔大出血而威胁生命,因此,你二胎,必须选择剖腹产,然而你自身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体质特殊,对麻药不敏感。”施阳说到这,从薛衍之掌中把夏海宁的手抠过去,动作熟练的帮她挂上点滴,接着用更冷的语调说:“所以,姓薛的就私自做了决定,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做了人流,至于他为什么没向你解释,我想多半是因为,他是不敢跟你说,怕你难过,更怕你产生什么误会。结果啊……”
施阳懒得说下去了,很快就传来他走出去的声音,然后在门口又停了下来,想起什么似地说:“夏海宁,那天你打电话给我,好像问起过眼睛的事情是吧?我觉得你纯属无理取闹,你觉得你的眼睛要是不在了,姓薛的还能让我过安生日子吗?你是觉得我施阳有你那么荒唐还是怎么的?”
夏海宁睁开眼睛愣怔了半晌,快要生离死别了,却让她知道了这些,一时间什么情绪都翻涌而出,最终毫无顾忌地埋进了薛衍之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身,大哭出声。
薛衍之肯定知道她活不长了,其实她宁愿此时,一个人死在美国也不要让薛衍之知道的,难怪他不让彦彦和伊宁在*边,他一定是怕她这个样子吓着他们了,他一定是想利用她对彦彦和伊宁的不舍,逼着她咬牙吃饭挺过去的。
其实,她宁愿薛衍之误会她和贾正有龌龊的勾当,也不要在人生的最后几天里给他留下这么大的悲伤,她宁愿在死神拿起镰刀劈下来的那一刻,他是恨她的。
想到这立马松开了环抱他腰身的手,抢先开口:“衍之哥哥,贾正呢?我好想见他。你能让我跟他相处几天吗?”
“你饿不饿,想不想喝点粥?”薛衍之说完就要起身。
“我不饿,你等一下。”夏海宁努力抓住了他的袖子不想让他离开,眼睛不眨的望着他,她咬牙不让自己的眼神太贪婪,却一边说一边把他的袖子抓的很紧,其实,吉圆圆说的很对,她一直都是个心口不一的人:“你的回答跟我的问题不匹配。”
薛衍之又躺回了她的身边,听见他温言软语的开口:“在你病好之前,我哪都不去,一直陪着你。”
“你还是没有答应我的问题,我想……”
“宁宁。”薛衍之沉默片刻,额头轻轻压着她额头,语气依然平静无波:“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知道,这都是因为你爱我,刚才在你失神的那几秒钟,你就又偷偷做了某个决定对不对?你想继续编织谎言骗我,你觉得自己总归是要走的人,想让我伤心少一点,你喜欢自作主张,所以我又做了件自作主张的事情,彦彦和伊宁还有妈,我已经委托给我表姐表妹照顾了,薛氏企业我也正式交给了陈特助和我表妹打理,将来他们会协助彦彦,人的一辈子无非就是生老病死,谁都会经历最后一个字,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我希望,不管怎样,我都能比你活得时间久一点点,只需要几天时间,等我办好葬礼,然后就去陪你。”
夏海宁心头大震,猛然抬眼与他四目相对,天边慢慢浮出晚霞,眼前的这个人,他始终眉眼沉静如水,像是在讲述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夏海宁隐隐觉得他已经将这个问题考虑过很久了,她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只有越来越多的泪水从眼眶滑落,胃部的疼痛都不及心口此时的触动。
薛衍之神色不变的继续说:“贾正说,你很爱我,也许会做这种傻事。”
“他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些,他一点…都不喜欢你。”夏海宁虚弱的反驳他的话,已经泣不成声。
薛衍之轻飘飘的‘哦’了一声,轻轻吻去她越来越多的泪水,淡淡的说:“是么?那正好,我也不喜欢他。谁叫他比我更了解我女人的?”
房间里这么静谧,窗帘透过一层薄薄浅浅的光线,夏海宁静静的躺在他怀中,他眼尾始终有点笑容,镇定从容的样子,没有半点生离死别的气氛。
夏海宁不能否认,自己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感觉,恨不得就此时间能静止,或者一起瞬间到白头,只想挨着薛衍之近一点,更近一点,把他每一个表情和动作,甚至是体温都妥帖的收藏在心底深处,完美的记忆起来。
攥紧他的衣襟,上身用力,眼前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使出全力摸索着一点一点靠近他的脸庞,然而在最后几公分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做到,就晕了过去,晕过去前,感觉到牙齿一下子磕在了他的下唇上,薛衍之‘唔’了一声,慌乱的唤了声‘海宁’。
彻底陷入黑暗中这一刻,她只觉得非常绝望,连亲一下他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怎么继续爱他,还哪来的力气,把他推开。
125章:返乡
迷迷糊糊间,感觉*沿微微下沉,有人掀开被子侧躺在身边,手掌轻轻抚顺她的后背,一下一下都透着十足的耐心。
虽然虚弱,夏海宁时常会被腹部的疼痛扰醒过来,自从和薛衍之重逢后,他将所有与难过相关联的情绪都掩饰得很好,眼神平静无波,镇定的好似只要在他的身边,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表情不着痕迹,轻描淡写的样子,像似她只是得了感冒发烧的小状况而已,可她却知道,他并不真是这样,昨晚半夜她因胃肠道疼痛转醒过来的时候,只是稍微呼吸急促了几分,就让他一下子睁开眼睛,动作迅速的打开了灯,当时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很清明,像是根本就没有睡过,他靠过来抱住她安抚的时候,眼底清晰可见红血丝。
她怎么努力都吃不进去东西,他不给她压力,只是默默的陪着她。
她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就是这样,曾经一点感冒发热的时候,她总是可以假装得很痛苦,顺便要求一点额外的任性,比如,让他在家形影不离的陪她一整天,用吉圆圆的话讲,女生这样的造作完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叫情趣。可是真正痛苦来临的时候,她却不想看到他跟着担忧,既然已经无可避免的疼痛,然后死亡,就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另外的人跟着伤神下去。
昨天,迷迷糊糊中薛衍之的秘书也来看望过她,安慰说‘这个世上总会有很多奇迹发生的。’但奇迹这个东西,几乎只存在百分之零点零零一,这样的小概率,这样的的词儿说出口,其实也就意味着,她已经病入膏肓,除去那一点点的奇迹之外,只能等待死亡了。这样的事实不能不说很残忍。
房间安静的异常纯粹,夏海宁几乎快要又昏睡过去的时候,听见薛衍之轻声叫她的名字,她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他停顿了片刻,薄唇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天亮了,我们回大山好不好?”
她很快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他低垂下来的深长睫毛,他又补充道:“有直升机,很快就能到达,不会太辛苦………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夏海宁努力吸着气,喉咙有点发疼,有些哽咽:“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啊。”
薛衍之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忍不住想要提前告诉你了,在你每次睡过去前,我都提前送你一个惊喜,好不好?”
房间里的挂在嘀嗒嘀嗒的摆动,过了小片刻,夏海宁听见自己的声音和薛衍之一样的平静:“好啊。”
他紧紧的搂住她,接下来讲了一些睡前的故事,内容大致和她认识的人有关,比如,新闻媒体掘地三尺也挖不到的那些真正缘故,比如,燕太太辛苦的照料了燕希文四百零八天,燕希文奇迹般的醒过来了,比如,吉圆圆终于把李玉惹毛了,二人终于同房了,依吉圆圆的性格,这次李玉家的祖宅差点被她一把火烧了。牧景成和他得了癌症的前妻复婚了,施跃和兰俊周游世界去了,提到施阳的时候,他停顿了片刻,说了句,施阳也许等不到那颗心脏了………
所有种种都这么被他若无其事的讲了出来,声线微微低沉,仿佛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不知道隔了多久,夏海宁眼皮越来越沉,听着他的声音仿佛越来越遥远,只有规律轻拍在后背的手很近,让她觉得很踏实,似乎并不那么疼了。
她又恍惚梦到父亲了。梦里是家乡的环境,可以清晰的看清他的每一寸面容,乃至他眼角细碎的纹路,梦中她仿佛还是十岁的那个身量,父亲仍然只笑不语,怎么喊他都不应一声,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她努力的去抓父亲的手,急得大喊:“爸爸,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很害怕,你可不可以和我说说话?我很难受,很痛很痛啊,这次我还能不能活下去呢?我真的把薛衍之给的福气浪费完了吗?我不想离开这里啊,爸爸,我真的不想走啊,可不可以呢?”
夏海宁攥着拳的手越来越用力,却还是不能阻止他的身影从模糊到消失,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四处转圈寻找,怎么都找不到,心里难过到了极点,突然浑身一震,终于意识模糊的醒过来了一半。
眼缝中可以看见柔和的光亮,耳边隐约有狗的汪叫声,似乎还有压低的对话声传来。夏海宁分辨了片刻,听出那是薛衍之和村长伯伯时,疑神听了一会儿。
村长伯伯开口:“薛先生,这是天麻和虫草熬的汤,可以补身体,您不要太担心了,我们这里漫山遍野都是宝,要多少有多少。给她喂下去,不出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谢谢大伯。”薛衍之停顿了一段时间,才开口继续说,声音微微低哑:“我从来不信命运,曾经母亲请人给我算命,说,八字特殊的人会克身边最亲的人,对于我来说,父亲过世,母亲身体也不好,彦彦那么小就得了白血病,伊宁生下来九死一生,海宁,呆在我身边只有短短的两年时光,大病小病没断过,如今又遇到这种病,这些都不是应该发生的事情,我在想,这些是不是都是我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