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琳却感觉头晕得厉害,忙松开手,喘了一口气。
林丽丽的嘴咧得更大了,“你行了吧,赶紧歇菜,这点子劲儿,都比不过十来岁孩子。”
这时,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只见大奔他们从电梯上下来,任琳顾不得生气,忙招手叫人帮忙抬梯子了,却没有人理他。
任琳又喊了一声让他们来帮忙,却看见大奔把射钉枪往地上一惯,后面的几个人也把工具往地上一摔,一脸肃穆地到一边纳凉去了。
任琳歪着头好奇地蹭了过去,“你们都怎么了?过来帮忙啊。”
没有人说话。
“怎么回事啊?怎么不说话了。”林丽丽也走了过来,用手扇着汗。
大奔把烟往地上狠狠地一摔,任琳吓了一跳,更加奇怪了。“到底怎么了?”可没有人回答她。
大奔看着坐在地上的几个人,“谁也不许上去,摔死算谁的?”
“是啊,这个月工资奖金已经没了,谁闲得没事玩命去?”
“可是我看甲方那个老板挺硬气啊。”
任琳也坐在了一边,仔细地听他们聊天。
又一声电梯提示音响了起来。
大家都象哑巴似的不说话了。
金洛领着一群人走了出来,语调温和地与黑西服紫领带的人攀谈着什么,不经意间,眼光却森然地向这边瞟了过来。
任琳打了一个激灵,怎么回事,谁惹着金洛了?他那目光隐忍着不满。
那紫领带淡漠的目光向这边扫视过来,向任琳这边看了过来,任琳忙低下头,用红色安全帽,挡着射过来的视线。
不大一会甄阳伟顶着太阳,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你们先别着急收拾东西走,金总有事要找你们。”
工人们搭拉着脑袋,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理甄阳伟。
他们把所有的工具收拾好放在电瓶车上,大奔把任琳推上了车,“你先回去。”。
任琳走了下来,“你们不说清楚,我能走吗?
其中的瘦马说,“有什么说的,甲方让我们上穹顶,说临时有一个电子礼花要按在电子发射塔上去。”
任琳着急了,“那你们还收拾什么东西啊,我们把穹顶拆下来按哪。”
大奔叹了一口气,“来不及了,明天甲方就要走。今天晚上就要看到。”
任琳低下头默了,这实在是太急迫了。
林丽丽不满地说,“他们为什么不早说?”
甲方说,已经和计划说完了。你们都猜不出他什么时候说的。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和计划说很简单,只要我们把电子礼花轻轻放上去就行。
“靠,他们以为就象他妈摸自己屁股那么简单啊,让他们自己看看来。”
“甲方可不来了吗?也看到了,还是让我们放上去。”
“这群龟儿子,当初谁告诉我们,那是发射塔了?”
“那个破铜架子,我还以为晒尿布的呢”
“我看也象”
任琳看大家越说越不正经,皱着眉头说,“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先想想怎么解决吧。”
大家都不说话了,脸色很不好看。
望着远处匆匆而来的金洛,任琳预感大事不好。
后面的两位门神一般的人物,张雪松和胡大伟也个个表情严肃。
在大家背手站得整齐的队列前,金洛来回镀步。
“什么原因我不想说,今天晚上九点之前必需要将这个东西送到穹顶的发射塔上,并且要点燃。”金洛漂亮的脸紧紧绷着,眉头深锁。
任琳看了看地上的银白色金属球,大约有蓝球那么大。从中伸出一根电线一般的长捻儿。旁边还有一个电视摇控器似的东西,想来是遥控这个金属球的。任琳歪头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电子自燃礼花,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金洛狠狠地抽着香烟,目光一个个地扫视过去,只到任琳这儿,停都没停,直接又看向了大奔,仿佛眼里没有这个人。“你是负责这个工程组装的小组长,晚上我已经在华宇西餐厅安排了简单的西餐,九点一到,必须见到礼花。”
大奔的脸色发黑,紧咬着牙忍耐着。终于将目线迎了上去,“金总,你觉得这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吗?他们事先为什么不说?到现在工程已经安装完毕,你让我们的人怎么上去?”
金洛目光冷硬,直视大奔“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这个客户非常重要,关系到我们整个国内公司下半年的收入。我不管你是锯开,还是切开,还是凿开,一定将电子烟花放置穹顶塔尖。”金洛看了一下手腕上名贵的腕表,“现在到9点还有5个半小时的时间,你们有任何条件可以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会尽量满足你们。”
“你给我30万,我上去。”站在前排的瘦马一脸的执着。
金洛逼视着他,“可以吗?”
“有钱什么都可以。”瘦马睁圆了眼睛,信心十足。
“从穹顶到塔尖要有十米的距离,你要怎么上去?”大奔冷笑着问他。
“我踩梯子上去?”瘦马认真地说。
“你确定在椭圆形的穹顶上;有人敢扶住你的梯子?”
瘦马皱眉想着。
大奔把一张图纸递给瘦马,又继续说,你看看吧,就是有人敢扶着你的梯子。在十米高的伸缩梯子上,你敢保证在一只手操作的情况下把安那个东西按上去。
瘦马认真的看了一下图纸,垂下了头。
张雪松和胡大伟盯着大奔,大奔认真的说,穹顶的具体情况我看到了。现在唯一可行的是,把穹顶打开,把塔座拆下来,再把礼花装置放在放射塔上。
“这得需要多少时间,”金洛问,
“十个小伙子1天的时间。”
、第四十五章
金洛锁紧双眉,闭上了眼睛。强硬地说,“不行,今晚九点之前必需完成。”
“如果地方够大还可以,只有二十平的小地方,根本容不下太多人,金总你要理解我们,我们是人不是神。”
“是不是神,我不管,如果今晚搞砸了,你们都要回家。”金洛面色平静,手指肚随意地点着脸颊,“这是真的。”
“太欺负人了。”工人喊了起来。
金洛脸上微微一笑,但是眼中的厉色现出,有些吓人。“你们也可以欺负我,只要你有本事爬到我头顶上来”
他手插裤口袋里,一副不羁的样子,那长长的腿迈开,一脚踢到了银白金属球,他垂头把遥控器拣了起来,在手里摆弄着,目无表情地说,好似自言自语。“我九点就会按下按键,我要看到的是礼花飞腾的景象。”说完头也不回缓缓走了。
任琳看到金洛的背影,长叹了一声,看着胡大伟愁眉不展地和大奔在说着什么,摇了摇头。
金洛太霸道了,这事不是儿戏,万一逼出人命怎么办?可是,金洛说可以随意开出任何条件,真是太诱人了。
30万?任琳想都不敢想,天哪,上一回穹顶就可以赚这些钱?
胡大伟象疯子似的把所有工人都赶上了电梯塔。连任琳都不得安生,和林丽丽又把组装班所有的工具全部运了过来。
任琳看着忙上忙下的工人搬运着器材,心里很焦急。他们连小型滑轮都想到了,可是效果不佳。
胡大伟和张雪松在上面骂得很凶,工人在下面磨蹭着,喝水的喝水,找工具的找工具,都不愿上去。
任琳看着电梯塔后的夕阳,如一颗晶莹剔透的红泪珠,颤微微地向下坠去。眼睁睁地见证着黑夜的来临,一切都结束了。
任琳趁着众人吃加班饭的时候,独自一人上了电梯塔,她看见工人们骂骂咧咧的都很焦燥,穹顶刚刚割开,瘦马就试了试爬了上去,没有办法立稳,连塔座都没碰着,晚上光亮又不足,带矿灯的安全帽都带了上去,可照明还是不够。
张雪松下令把放射塔拆下来,工人又相互扶持着,上去去拆塔座。
任琳看到礼花冷清清被放置在墙角的牛皮纸箱里。她低身将它抱在了怀中,上下掂了掂,20斤左右。
任琳好似想到了什么,如果最后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她看到林丽丽正好从电梯中走了出来,“我们借来的铁锤呢?”
林丽丽把安全帽摘了下来,揩着额头上的汗,皱着眉不解地看着任琳,“是胡大伟让我跟铁件厂借的那一个吗?
任琳点了点头,
林丽丽一指梯子旁边地上放着的那个长把铁锤。“这个时候还清点工具?不用你想着,等会干完活会带下去的。
任琳脸上绽开了笑容,也不解释,顺着他的话碴说“好”。说完独自一人下去了。
晚饭后,张雪松眼瞅着时间在腕上滴滴嗒嗒地流逝,他额上的汗是越冒越多。
还有30分钟了,张雪松眼看着工人倒挂着安全带在穹顶费力地用电锯在霍霍地割着发射塔,向四处崩着电火花。
发射塔的底座如有2人合抱那么粗,而现在刚刚锯开一点,要想在9点完成,这是不可能的任务。
他垂着头心里黯然,今天这顿骂是躲不掉了。他坐着电梯下了电梯塔,郁闷地看着楼下的工人坐在一堆,一个个没精打采,好象判着死刑的犯人,晦气死了。
张雪松心烦地拐到了电梯塔外的料场,正看到安丽叉着细腰,骂库工不好好点货。
一个好好的姑娘,象个泼妇似的,他看不惯,忽然大喝了一声,吓得安丽哆嗦了一下,回首看到是张雪松,立刻窝下腰,装着点手里的镙丝丁。
张雪松心情没得到缓解,反而走到哪哪不顺心。他回身向塔下阴暗的角落里走去,看到对面厂房的墙角下,临时搭建的工棚里,任琳脸色惨白地给工人们端水,饮水机没带过来,只好用饮水瓶直接倒。
任琳没劲,林丽丽只好象跟班似的,在她身后抬着矿泉水瓶子,任琳接好水,递给工人。
张雪松正眉头紧锁。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情绪不佳,不太想接,隔了好久还响,
他愤愤地接通的电话。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张雪松如试重负,居然笑了。抬手给金洛打了一个电话,
张雪松声音很沙哑,“金总,时间来不及,九点不可能了,您心里做好准备。”
金洛在电话里大声吼着,“二亿的工程,能说砸就砸吗?
你他妈的是猪啊。公司先期的投入款都已经交付出去了,这一切都怎么算啊,不行是吗,你等着回家吧。”
金洛摔了电话。
张雪松无语地立在了暗影里,气得身体在瑟瑟发抖。
手机铃刺耳地响起,“谁?”他没好气地吼着。
一声尖利的电钻声传进听简中,胡大伟焦急的声音传了出来,“瘦马滑到穹顶边沿被撞伤了,工人们都不敢去干活了。”
张雪松声音顿了半刻,“都给我下来。”
“一个不留吗?”
“不留。”胡大伟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张厂长,你知道我们尽力了。”
张雪松的香肠嘴紧紧地抿着,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任琳看着一群兄弟垂头丧气地背着瘦马乘电梯下来了,瘦马的眼睛紧闭着,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赶忙将大家搀着的瘦马扶到了旁边的座位上。大家让他去医院看一看,他死活不肯去,只是在电梯塔下,和大家一起哀哀地坐着。
200多人黑鸦鸦坐了一片。
电梯塔下,在A12厂房临时搭成的储物堆,林丽丽又拉出了电线,这里灯光明亮,耀人眼目。
“我不想回家。”有人悲愤地说。
“这是什么事啊,电子礼花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人低声哭了,是受伤的瘦马,他年纪小,靠着中介公司好容易进华宇厂才一个月,未等开工资就赶上了打架,这一回又赶上了电梯塔事件。还没等把中介费赚出来,就出厂了,等于在华宇串个门。
任琳的眼睛也湿润了,她轻拍着瘦马的手,正安慰着他。
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赶了过来,
任琳扭头看去,金洛一身白西装,跑了过来,看得出是新换的一套西服。
他还没来得及回办公室,就接到了张雪松的电话,他迫不急待地赶了过来,他的后面紧紧跟着小尾巴——甄阳伟。
金洛那身白西装穿在他的身上,别有一番独特的气势。他外表俊秀,风流倜傥。此刻却是目露凶光,过来就大吼着,“谁让你们下来的?张雪松他人呢?”
、第四十六章
金洛的眼神如狼般凶狠,无人敢直视。
“我在这儿。”张雪松粗哑的嗓音从金洛身后传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金洛一脸愤怒。
张雪松紧张地清清嗓,紧咬着后槽牙看向金洛,那张大饼子脸难得的肃穆,“工人已经受伤了?工程难度这么大……”
金洛没等他说完蛮横地打断了他,“张雪松别以为你是耿总的人,我就不敢动你,告诉你,你被撤了,现在可以滚了。”
张雪松气鼓鼓地睁大眼睛,“金洛,有些事不是拿钱或者装凶就可以办到的。”
金洛怆然回身看着大家,理都不理身后的张雪松,“谁能上去?”
“金总,谁都不可能上去的”胡大伟哭丧着脸。
金洛仰头哀然看着天上一弯明月,忽然转身就往回走,绝望地说,“你们都可以回家了。”
金洛孤单地向蓝朦朦的办公楼走去,
“等等。”站在最后的任琳弱弱地开口,“我能试试吗?”
组装班里的所有的工人都变得鸦雀无声,却自动给她让开一条路,任琳走上前几步,苍白的小脸怯生生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去”
金洛回身,眼睛血红,狰狞地看着她,增大了音量吼道,“事情还不够糟吗?你还来添乱。”
“不,我不会添乱,我想上去看看。”
“任琳,你在我考验我的自制能力吗?”金洛气得冷笑,目露鄙视,一个娘们能干什么?选择在这个时机来挑战自己,她显然是金中华口中的傻瓜。
任琳瘦弱的身体站在这群膀大腰圆的男人们中央,更加渺小。
“我任琳没有什么优点,文不行,武不行,唯一有的就是坚持,我来组装班别人说我不要脸也好,说我勾引男人也好。我从没有做过的事,我不想解释。今天大家为了发射塔都努力了,而我也想试试。”
任琳感觉自己说话太快,有些头昏,她垂下了头喘了口气,低声说,“我不想离开华宇厂,我有儿子要养。现在组装班只有一个人没使出全力,那就是我,所以金总给我一次机会。”
金洛目光森然可怖,慢慢逼近她。“有一句话我忍了很久了。任琳,你不知道你是谁吧,你比爷们都强?金洛走近了她,抬起了她的下巴,审视着她那白如纸的小脸。
任琳在一群人面前,窘得无地自容,“金总,你放开。”
“你想要机会,好,我成全你。”他的目光落到任琳背后的一群汉子的身上,“大家听到了,这个娘们说要上塔去按电子礼花,我给她机会。你们组装班最后靠一个娘们上去,佩服。”
说得这帮工人齐刷刷低了头。
金洛心知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