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默默冻的哆哆嗦嗦的,整天猫在家里,连去超市都是关卿为了防止她宅到发霉而生拉硬拽去的。
即使初一就离开,可是贴对子买鞭炮这种事还是一件都不能少,年节的气氛总要做足。
跟去年一样,关卿在家吃过团圆饭,一分钟都待不住的找个借口溜出来,只是他一时大意,等到进了家门才发现迟了。
关家三姐关眉觉得蹊跷,偷偷跟着来了。
“怎么着,连门都不让我进吗?”关眉扬起精致的弯眉,看着自家弟弟略带尴尬的表情杵在门厅:“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火烧屁股的往回赶?”
顾默默在厨房里忙活着最后一道干烧鱼,油烟机的隆隆声盖住了外间姐弟两个的对话,她压根就不知道关眉找上门来了:“关卿你来帮帮我端菜嘛……”
关眉利落的推开关卿,顾自走进来,踩着高跟鞋往里闯:“我来瞧瞧,什么样的女人把我弟弟的魂都给迷没了。”
她这么大刺刺的往厨房走,顾默默端了一盘番茄鸡丁往外来,差点撞个满怀。
“是你?!”关眉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瞪圆眼睛,看看顾默默又扭头去看跟上来的关卿,一时间血冲大脑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这个……”
关卿绕过他姐姐,眼疾手快的接过那盘几乎要泼洒大半的可怜菜肴放在桌上,平心静气的拿抽纸帮顾默默擦拭手上的汤汁:“姐,别骂人,她现在是我女人,你不能把自己弟弟一块说成杂碎垃圾。”
关眉嘴唇哆嗦着快要疯了,涂了粉色丹蔻的指甲几乎戳到他额头上:“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吗?关卿你不是眼高于顶吗?怎么就被这么个小狐狸精迷住了?她妈是什么样的货色你还不知道吗?”
关卿坦然的接话:“姐你也说了,那是她妈不是她,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有其母必有其女!”关眉俏脸通红,脾气刚烈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她那个狗屁老子害的爸爸犯了脑梗,她那个不要脸的妈妈害死了大哥,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非要跟她们顾家纠缠不清做什么!你跟我回去!你跪在妈妈面前告诉她这是你的女人!”
“姐!”关卿冷了脸,身上陡然起了一层寒冽的气息:“我会说的,不是现在。劝你也冷静下来三思而后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妈现在的身体状况你清楚。”
关眉嘴唇哆嗦着,恨恨的瞪了眼不出声躲在旁边的顾默默:“年纪这么小就不学好,勾引男人的本领不小,倒是跟你那个妈如出一辙——”
“是我认定她的。”关卿护犊子的心思清清楚楚写在脸上,不屈不从:“一开始就是。”
“好,你看看妈会不会让她进关家的大门!”关眉扬起脸带着鱼死网破的狠劲:“想做关家的媳妇儿,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对了,”关眉冷笑着拍了下巴掌:“虽然我很恶心你顶着我大哥女儿的名头存在着,可是恐怕所有认识的人都知道你的这种冒牌身份吧。按理你不是要叫关卿一声小叔?这可是嫡系血亲呢,你就不怕别人戳你后脊梁骨?这算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乱——”
“够了,我说够了!”关卿周身涌起一股冷硬如铁的暴戾,只是对方是他三姐,再气却也无可奈何:“你不如干脆骂我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来的更痛快!姐,大过年的,什么事回头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说不好吗?”
握在一起的小手动了动,在关卿反应过来之前,一道细弱却坚定的声音插进来:“我叫你一声姐姐,哪怕你不承认。关卿是我爱的人,很爱很爱不会放弃。我知道你们都很讨厌我,因为我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很多事情可以通过后天努力去更改,唯独身份这件事,爹妈给的只能接受。他们做的错事轮不到我来道歉,摊上了就摊上了……我不能说我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毕竟又不是活在真空里,关卿还要做生意通人脉呢,退一万步讲我也不能让人戳他脊梁骨不是?如果命运注定了我们这种关系只能一辈子不见光,隐在暗处过日子,只要关卿愿意,我也认了。”
或许是被她大无畏一往无前的勇气震住了,关眉好一会儿没吭气。
关卿有点不习惯的连连看她好几眼,就怕她是强撑着一股气随时会摇摇欲坠的昏倒。纳入羽翼下保护惯了,乍然间小鸡变老鹰的把戏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过说老实话,这种并肩作战的感觉真特么好。她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她不是温室里需要呵护的小草,不是依赖大树遮阴避雨的凌霄花,而是要跟自己并肩而立的一棵树。
枝干牵连着,树根纠缠着,一起向着太阳的方向,茁壮生长。
握在一起的双手情不自禁的紧了紧。他的小东西,长出两颗会咬人的小尖牙呢。
“年轻人勇气可嘉。”关眉嘲弄的笑,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准备走人:“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希望等到被抛弃那天不要哭的太难看。我弟弟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真傻。”
顾默默微微的笑,眉目间有种超脱年龄的淡然:“感情的事情谁也打不了包票,如果真被你不幸言中了,关卿要走我也绝不死缠烂打……姐姐慢走,随手关门,谢谢。”
房门关上隔出一室静谧。关卿低着头忍了好半天,终归忍不住一把抱住了豆芽菜小身板的女战士,恨不能用力的好好揉揉:“我原来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牙尖嘴利的。不生气,嗯?”
“不生气。”顾默默冷笑着磨牙:“所以你别惹我,一个不小心惹恼了本姑娘,露出獠牙咬死你。”
“哪儿是姑娘?早就不是了。”关卿情操大好,开始招猫逗狗的臭贫:“你这百十来斤从里到外都被我啃干净了,顾默默我诚心请教你哪儿还是个姑娘?”
顾默默恼羞成怒,挥舞着小爪子就要跟他拼命:“我帮你说话,你恩将仇报是不是?别躲!看我咬死你!”
关眉带来的不快极速烟消云散。两个人嘻嘻哈哈的,一个跑一个追,一个故意逗乐一个真正没往心里去。
闹的累了,两个人一块儿倒在沙发上,呼哧呼哧的一通神喘。
“我姐那么说你,真的不生气?”事关家人,饶是关卿也有不确定的时候。
顾默默洒脱的大幅度摆摆手:“不生气。我又不是顾默默,会被她恶形恶状吓昏或者羞愧致死,我谁啊,我比你还大两岁呢,叫声姐姐听听。”
“你作死。”关卿笑骂着拿手指头戳她:“我叫姐姐你敢应?”
“敢。”顾默默恶趣味发作,骨碌一下子爬起来,小胸脯挺的傲气:“你敢叫我就敢应。”
关卿上下打量着她,邪恶的摸着下巴笑就是不说话,直直把顾默默盯发毛了。
这厮的电眼神功太厉害了……
“姐姐,”冷不防关卿居然开了口并扑过来压倒她:“明早几点飞机啊?”
不妙的感觉更盛,顾默默发觉自己披了狼皮也还是一只小羊的本质:“十一点,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关卿也不嫌肉麻,兴致勃勃的:“我叫你声姐姐,没有奖赏吗?”
“赏!必须的。”顾默默伸手推他:“小安子,赏你红烧鱼一碗,拿去下酒。”
“你这拐了弯的骂我太监?”关卿不客气的咬她下巴,留下一圈红印:“我是不是太监你不知道吗?”
顾默默哀鸣,摸着下巴疼的直吸气:“你属狗的啊,干嘛咬人?我明天没法见人了,取消取消行程,不去了。”
“让你乱说话,”关卿不给她转移话题:“我叫了姐姐,怎么奖赏?红烧鱼就算了,我要吃肉。”
小顾同学完全不配合的装傻:“今天没做红烧肉哎,青椒炒肉丝行吗?”
“装!”某位小二爷神气活现的伸伸懒腰硬了起来,关卿抓着她的手摁了上去,直白到让人恨:“他要吃。软的,热的,滑滑的——”
顾默默败下阵来,伸手捂住他乱放厥词的嘴巴:“你真够了……天天惦记着不嫌烦吗?”
“不烦。”某男拉下她的手跃跃欲试的:“今天来点不一样的,反正叫声姐姐你便宜也占了……我书房有本书,试试呗?”
警觉心大起,顾默默开始走装可怜路线:“我肚子饿了,你瞧瞧你都吃饱喝足了,不能这会儿折腾我是不?”
“行,吃完饭做,别吃太饱。”关卿利落的翻身坐起,顺手拉起她:“我看你身体柔韧性不错,六十四式太夸张了,折半,不,再折半,十六就够,不会耽误航班……”
可怜小顾同学两辈子加起来也没看过什么博大精深的此类专业书籍,满头雾水的求解:“什么书啊,六十四式什么?十六又是什么?不会金瓶梅吧……”
关少爷对这个不知甚解的土包子露齿一笑,搂着她的肩膀往餐厅走去:“长夜漫漫,待我过会儿跟你详细道来,不对,应该是详细做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夭折的六十四式
这个年三十绝对是顾默默两辈子加起来最夸张最搞笑最那个啥的一个春节,不是之一是唯一。
深棕色小叶紫檀的宽大书桌上,两个好学生头挨着头,半边身子趴在上面,认真的看着一本簇新的铜版书。
“这个这个,哎你翻回去……”顾默默饶有兴致的跟关卿抢着,翻回上一页指指点点:“这个什么拱桥式,太高难度了有木有?这是体操运动员专属动作吗,哈哈……”
关卿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个小妮子今天好反常,改豪放派了?不能啊~
顾默默完全专注在古印度虔诚的高难度动作里,看连环画一样津津有味:“还有这个,哇咔咔太搞笑了,给他四个支点也不行啊,难道女人吊个绳子从空中降落?完全胡扯……”眼前的画面被一只古铜色的大手盖住,顾默默不满的伸出食指去戳:“哎哎挪个地儿,我这正看的认真呢。”
关卿要吐血了。哪儿出了差错?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天知道他最喜欢看她窘迫到要死的小样,迷蒙的大眼水光潋滟的,茫然到失了焦距……只是想想都觉得身体躁动。
“这个怎么样?”关卿快速翻去前面,指着热情女骑士那一招式的高清大图:“你上次不是说不会吗,图文并茂,还有心甘情愿的实践对象~”
顾默默眨眨眼抓头发,严肃脸的认真思考状:“这个……我觉得……”
“这个不难,也不用你玩体操花样。”大尾巴狼继续诱哄小绵羊:“你坐在我怀里就成。”
抬头看着他眨眼放电的样子,顾默默这回没被电晕,看眼帅哥又看眼图片,最终扑哧一声哈哈大笑起来:“你看这个画的印度人胡子太可笑了,像镰刀……不行不行,我会笑场的……”
关卿眼角一抽,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死心的又翻到另外一个他觉得可以一试的页码:“这个没胡子。”h式,邪恶却刺激。
顾默默双手托着下巴,很可爱很纯真的样子:“这还是拱桥啊,比拱桥还变态。我弯不下去是一方面,万一要是腿抽筋了腰扭了脖子寸到了……”
关少爷果断的再翻页:“这个!”很接近传统的姿势,除了男跪式,难度系数不会超过三星。
顾默默皱起一张小脸沉默了几秒钟。
“关卿我们出去放烟花好不好?”
…………
“要不去看春晚吧,听说今年是那谁导演的。”
…………
“哎对了,半夜还要吃饺子吗?我包了三十个够不够?芹菜大辣椒馅儿的。”
“顾默默?……”
关卿真想伸手掐住她的小细脖子往死里晃,然后再配合着穷摇式的经典咆哮喊及嗓子,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看着他臭臭的表情,顾默默终于笑着合上书站起身:“好了好了,我肠子都要笑断了。咱中国人不是印度人,那种事情做不来,没弄死也笑死了。”顿了顿又自言自语:“完蛋了,我光是想想都觉得以后会笑场的……”
华丽丽高难度的六十四式以异常狼狈的闹剧形式收场,没等实践就胎死腹中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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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飞机顾默默算是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天寒地冻。
她从未在这个时节来过东北,印象里再冷不过多穿件厚衣服把自己裹成臃肿的大熊,总是能够抗住的。
她失策了。因为在A市这样典型的南方城市,她所能买到的最厚的羽绒服也不过尔尔,比起满大街及脚踝的超厚型大衣,她那外套单薄的极其小儿科。
鼻子要冻掉了,呼出的呵气感觉上立刻液化然后再固化,嘣铛一声掉地上能砸个坑出来。
看着瑟瑟发抖的小家伙,江桥很没同情心的笑了:“关小四没告诉你要多穿点吗?哦,他也没来过,你看他冻的那熊样还要硬撑着风度,哈哈~”
关卿倒是来过东北,只是那次是夏天。他对北方的认知完全停留在稍微冷一点的层次上,不够深刻。于是算无遗策的关少丢了把人,连带着把自个女人也冻成了冰棍,脸面无存。
幸好江桥的大学同学来接机了。
江少的同学叫仝宗,是个很少有的姓氏。长的人高马大的,身量魁梧说话洪亮,倒是典型的北方人形象。
仝宗很热情,拉着四个人先去了定好的酒店放行李休息一下。酒店位置很好,就在松花江边上,毗邻中央大街,也算一等一的繁华之地。
从窗户望下去,刚好能看到涛涛的江水。
寒风瑟瑟的,顾默默看了几眼也就没了兴致。毕竟A市也有这么一道江,同样灰突突浑浊样的,裹着泥沙看不出什么美来。
安顿住宿的时候还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仝宗按江桥的要求定了两间房,那个总台登记的服务员看了他们好几眼。
瞿果和江桥挽着手,关卿揽着顾默默的肩。亲密的样子就算一千度的近视眼都能瞅出奸情来。
于是很负责任的服务员就要求他们出示结婚证……
关卿幸灾乐祸的不吭声,斜睨着江桥看他怎么说。
然后江少很淡定的给了小姑娘一个迷人的微笑,说我们男的跟男的睡,女的跟女的睡,不用结婚证。
再然后关少就跳出来恶搞,凉凉的加了一句。哎我说大姐,俺们可是刚从荷兰回来。说完就亲亲密密拉过江少搂着脖子就差啄一口了,你不问问俺俩领证没?
小姑娘给造懵了,看着两个英俊耀眼的帅哥得了失语症。同样的挺拔欣长容貌出众,倜傥分流的样子不分轩轾,亲热的站一块极其的赏心悦目~
仝宗哈哈大笑,站出来给窘迫的服务员解围。小姑娘你别听他俩胡咧咧,逗你玩呢。
不逗。关卿一本正经的严肃脸,我对江桥是真爱,经得住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考验。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