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地铁路线繁杂，借助手机研究了好半天之后才确定两个人应该搭哪一号线路在哪里下车。挤上地铁的时候，谈婧言疲惫地靠在车门旁边的空位，舒小白拿出一张面巾纸递给她，这么冷的天气里流汗也真的是蛮拼命的了。
外滩附近并没有地铁口，要走上一小段路，谈婧言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多少力气，舒小白也是扶着行李箱的拉杆在那里弯腰喘气。
“不然我们就在这附近的酒店先住下吧，这么晚了，去到附近邻居也肯定睡觉了，外滩的夜晚真的好美，可惜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欣赏了。”
谈婧言点了点头，两个人就这样在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住下。
行李箱推进房间后，舒小白就无力瘫倒在大*上，谈婧言一个人站在窗边，望着外面陌生的夜景不说话。
“你不先去洗澡吗？洗去一身疲惫然后早点休息。”
谈婧言转过头来看着舒小白：“你先去洗吧，我想下楼在附近走一走。”
“这么晚了还出去走一走？”舒小白想想都觉得有些可怕，在G市还好，闭着眼睛哪一条路是去哪里的都知道，可若是在上海，这么晚，人生地不熟的。
看出了舒小白眼里的担心，谈婧言只能跟她约定十一点半前一定回来，绝对不超过十二点。
幸好住的是在外滩附近的酒店，即便是这么晚，外面也非常热闹，车来车往，霓虹灯璀璨，最终舒小白拗不过谈婧言，就让她一个人出去了。
她有一颗想要陪伴散步的心，却提不起想要陪伴散步的力气。
走出酒店，风灌进来，谈婧言拉紧了身上的外套，陌生的街头，十字路口，站在原地很迷茫得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人生就像是现在面临的十字路口一样，有很多种选择，有时候你站在那个关口，却始终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一面是繁华，一面是安静，一面是灯光耀眼，一面是黑暗寂静。
在来上海之前，谈婧言知道自己已经违背了家人，他们不愿意自己的知道的事情，自己却不愿意被隐瞒。或许从上飞机的那一刻，她就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一条不受保护的，需要自己去承担的，所以，她现在没有资格后悔了。
就算结果出乎意料，她也要咬牙撑下去。
陆谨初没有想到会在上海看见谈婧言，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毕竟穿得那么多，还带了围巾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低着头的动作也看不清楚脸。
嘴角微勾，心头一阵苦笑。
是太想念了，才以至于看错人。
手放在方向盘上拍打了几下就打算踩油门加快车速离开，可就在下一秒，谈婧言抬起头来，借着车灯，陆谨初看清楚了她。
这一次，并不是看错，那就是谈婧言。
一辆车的车灯打在自己身上，灯光有些扎人，谈婧言抬手挡住光，眯了眯眼睛有些不适应。原以为车子会从自己身边开过去，但没想到却停在了自己面前。
商务版劳斯莱斯，入眼就是车头的标志，谈婧言心下想着，应该是来酒店入住的商人吧，也没有打算抬起头来看人，理了理围巾后就打算绕到另一边去。
“言！”
听到熟悉的声音，谈婧言转过头来，当看见对方是谁的时候，眸中的冰冷像极了这深夜里的寒风。
冤家路窄这四个字虽然很不贴切也很不合适，但谈婧言此时此刻能够想到的也只有这四个字了。
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能够遇见陆谨初，真不知道这是什么缘分。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人？”
谈婧言指了指停在路边的车子：“你打算就这样跟我说话，不要你的车了？”
随意停车，不到十分钟一定会有人上前来甩罚单，陆谨初连连说了几句等我之后，上车，准备开到临时停车处之前，还不忘摇下车窗来叮嘱谈婧言不要离开。
谈婧言眸色清冷，看了陆谨初一眼后，就当作他的声音融入这冰冷的夜风中，什么都没有听见。
朝着灯光最璀璨最繁华的那处地方走过去，逆风的缘故，头发都被吹乱了，大街上，谈婧言一个人走得很慢。
陆谨初追上来根本不花多少力气，伸手拉住谈婧言的时候，呼出口的白气往后散开：“我让你等我，为什么不等？”
大街上，一个男人拽着一个女人，俊男靓女，难免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谈婧言不想要在大上海的街头都出名，便控制自己的语气，冷静地跟陆谨初说话。
“因为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可以谈。”
“关于谈氏，我可以帮忙！”
情急之下，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连思考都没有。
谈婧言只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尖锐讽刺。
“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谈氏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之前我没有帮忙是因为陆氏内部还不稳定，我这段时间也总这里出差那里出差。没有时间主动联系你，但我想帮你的忙。”
谈婧言轻轻一笑，看着陆谨初：“条件呢？”
“……”
“在别人眼中谈氏就是病入膏肓，没有起死回生的机会，那么，你还会帮我，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第170章 谨初你找到她了吗
路上人来人往，不少经过的人都把目光投向这两个安静站着不动的男女，气温冷得谈婧言的鼻子都冻红了。
陆谨初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发现一间咖啡厅后开口道：“我们去星巴克里面坐一坐吧，喝杯咖啡，外面太冷，不是谈话的地方。”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可以谈的。”
谈婧言声音很轻，融在夜风里轻不可闻。她转身大步离开的时候，陆谨初只觉得连伸手挽留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那个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再抬头看一眼已经准备过马路的谈婧言，陆谨初最终接通了电话。
那一端女人的声音很是迟疑：“阿初……”
陆谨初摁了摁眼窝位置，觉得有些麻木。
“我说过了，不准你喊我阿初！”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好一会儿，“谨初，你找到她了吗？你的小姨。”
“这件事情跟你有关吗？”
深夜里，陆谨初的表情很是漠然，这通电话，他从来都是很不耐烦，不想接听却又不得不接听。
对方的语气很软，即便是陆谨初态度很差，她都很温柔，像是故意忽略那语气一样。
“如果你能够找到你的亲人，我也觉得此生无憾了，你不要觉得我很烦，我是舍不得留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陆谨初攥紧了手中的手机，脸色愈发冰寒：“医生怎么说？”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轻轻的咳嗽声，风灌进了口鼻，陆谨初忽然觉得嗓子很干涩。
“还是老样子，就是天冷了，觉多了，醒来的时间太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合适打电话给你。”
陆谨初站在街道上，仰起头来看着满天的繁星，眼眶湿湿的令他觉得很难受，拼命眨眼来缓解那迅速蔓延开来的涩意。
“我找到她了，你可以放心，我不是一个人。”
“好好好。”
连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后，谁都没有开口，就这样安静地沉默着，直到传来嘟嘟嘟挂线的声音。
眼角滑落的泪水跟陆谨初与生俱来的那一股阴冷气质格格不入，他抹去泪水，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前面已经看不见谈婧言的身影，身后是一片茫茫的夜色，回到车边的时候，一条短信进来——
“你妈妈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深冬回来一趟美国吧。”
在转角路口的时候，谈婧言扫了一眼身后的位置，陆谨初并没有跟上来，这并不像他的性格。其实陆谨初在某方面跟自己很像，例如尖锐。
在自己所忌讳的问题上，他们就像是针尖对麦芒。
把这样的态度用在对方身上的时候，往往针尖是谈婧言，陆谨初就是麦芒，他很少舍得去伤害她。
跟舒小白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谈婧言最后看了一眼外滩的夜景之后，原路返回，心里面的那种迷茫感因为冷风的缘故，吹散了不少。
明天一早，她就打算去顾以宁跟苏子靳住过的地方看一看，从白天到晚上，给苏子靳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有接，也没有回复。
这座城市，是他跟顾以宁在一起最静谧的时光，若能够长长久久下去，他也一定会选择长久。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谈婧言想不通透，她觉得自己是了解苏子靳的，表面上那么淡漠的孩子，其实骨子里都是希望家的温暖。
顾以宁的性格很闹，某种程度上说，跟苏子靳是契合的，他们能在一起，谈婧言从来都是看好，没有看坏。
在异地的第一个夜晚，谈婧言又是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舒小白起*的时候，谈婧言已经化好了淡妆换好衣服从浴室走出来，手里面是一套换下的睡衣。
“早安！”
舒小白揉着头发迷蒙着眼睛：“早……真的好早……”
“我们早上的任务很艰巨，所以我请你吃一顿大上海特色早餐，你陪我好好逛一逛弄堂？”
舒小白抬起手臂来伸了伸懒腰，看着谈婧言颇为疑惑：“你确定以宁那样出身的千金大小姐会住在弄堂而不是浦东新区那里的高档别墅？”
昨天晚上睡觉前，谈婧言就已经拿着地址搜索了一下，如果谈瑞给的地址没有错，顾以宁在上海的这段时间里住的就是普通的弄堂民宅。
想一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上海的房价出了名的贵，顾以宁单身就来了这里，光是她一个人的积蓄，怎么可能在上海买一套房子。苏子靳也是，两个人年龄差不到哪里去，刚从大学出来，手里头再多的钱也都是家里给的，不可能一下子支撑一套别墅一套新房。
“上海房价贵，他们不是来这里享受生活的，上海的弄堂也别具一格，以宁的性格并不会拒绝那种有特色的地方。”
在上海的第一顿早餐，就是老鸭粉丝汤跟小笼包。
因为时间很早的缘故，店里的顾客很少，谈婧言一开始还站在前台看着价目表徘徊着吃什么好，一大早就吃鸭汤会不会太腻。可看到每一个上海人进店就直接要了一个粉丝汤跟小笼包，她跟舒小白也就懒得选择了。
当地人最喜欢吃的，就应该是最具特色最好吃的。
一些员工坐在靠里面的位置吃饭，舒小白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旁边就是一个报纸杂志自取架。
抽出一份沪江报纸翻看开来，除了首页是财经板块的，内页都是娱乐版块。
“有好长时间没有看见报纸上刊登司徒的名字了，苏易把她护得很好，自从怀孕之后就不让她出来工作了。”
“司徒怀孕了？”
谈婧言颇为意外，舒小白点了点头：“有几个月了吧，春节后也就是预产期了，都在说生一个元宵宝宝最合心。”
最后一次见到司徒还是在机场大厅那里，让她帮着自己拖住苏易，那时候如果自己没有走掉的话，也不知道现在会不会有小天、小葵的存在。
“回去G市有时间的话，要买些礼物送给司徒了，她那个性子天天窝在家里也肯定很闷。”
鸭肉粉丝汤跟一屉小笼包很快就上来了，盖子掀开来热气滚滚，谈婧言扫了一眼粉丝汤，发现上面并没有飘一层厚厚的油。迫不及待舀了一口汤呼呼吹了几口气后喝起来，味道特别鲜甜。
“好好喝啊这个汤。”
舒小白也赞不绝口，也不怪乎这里是百年老店每天早上都有人来排队等候了。
早餐吃得很安静，偶尔听周围的人在聊天，因为用的是上海话，不管谈婧言多么想努力去听，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到最后完全放弃了，只是安静地吃早餐。
小笼包里面的肉很鲜，咬一口，汁都流出来了，美味得令你忍不住闭上眼睛去感受。
“在G市，因为每天上班的时间早，我又喜欢睡懒觉，很少有机会吃到很丰盛的早餐，都是匆匆解决的。你再看看这些上海人，坐在这里这么悠闲吃早餐看报纸，他们的上班时间会不会很晚？”
舒小白咬了一口小笼包，口齿不清地艳羡着。
“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笑着吃完早餐，擦了擦嘴角后站起身离开，走得快的谈婧言并没有注意到隔壁桌放着的那两张报纸上面的内容。但跟在后面的舒小白却留心地扫了一眼，在看到标题的那一刹那，惊了惊。
可后来再想回去细看的时候，报纸已经被人折叠起来握在了手里。
心里面想着，应该不会那么巧吧，G市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出现在大上海的报纸上，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吃完早餐后的目的变得很明确，谈婧言拿着地址上面写好的路线寻找地铁口搭乘地铁，来到弄堂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
整条弄堂十分安静，只剩下一些老人在那里走来走去，像是散步，又像是在聊天。年轻人这个时间点已经去上班，小孩子也上学，谈婧言跟舒小白的出现引起了不少老人的注意，主要是她们的衣着看上去实在不太象是来旅行的年轻人了，也没有什么包裹之类的。
反倒是穿着高跟鞋，手里挎着小包包，手中拿着一张纸条一边走一边看门牌号。
“年轻人，是来找人的吗？”
老奶奶刚刚扫完地，拿着扫帚走出来就迎面跟谈婧言撞上，笑脸盈盈看上去特别和蔼可亲。
☆、第171章 后来那个女孩子死了
老奶奶刚刚扫完地，拿着扫帚走出来就迎面跟谈婧言撞上，笑脸盈盈看上去特别和蔼可亲。
“奶奶，您能帮我们看一下这个地址是在弄堂里面的哪个位置吗？”
老奶奶有老花眼，接过纸条之后放得远远的，眯着眼睛才看清楚上面的字，一个一个读出来的时候，旁边另外一位老人就凑上来了，用着一口上海话在那里说着些什么，表情还有些可惜。
舒小白跟谈婧言对视之后，皆是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
“小姑娘，你要找的是这个住宅的主人呢，还是？”
“嗯，就是这个住宅的主人。”
老奶奶点了点头：“那你就来得不是时候了，半年前啊老李才搬走，被他住在城里的女儿接走了。说是这个房子不太吉祥，不敢让老人在这里养老住。”
“怎么，就不吉祥了？”
谈婧言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丢到了半空中一样，漂浮着，不定不落。
“这个屋子曾经住着一对特别漂亮的年轻人，后来那个女孩子死了，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们就不知道了。”
死……
死了……
谈婧言只觉得老人的声音变得很是刺耳，穿透过她的耳膜，像细针一样扎痛了她的心，双脚骤然像被人抽去所有力气，一软，往后倒。
“婧言！”
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