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美的案头,‘《论现代电影镜头中的孤寂哀愁》’仅仅是一个标题,金佑振已经要折服,这是她预备写的东西吗,即使是专攻摄影即将完成大学的自己也不敢探讨这样深度的问题吧,她每日就是忙着这些东西吗。她真的是个连跳两级考入大学仅仅只有十六岁的女孩吗?
迎美真的睡沉了,一只手还握着笔,她没有电脑,没有钱,桌上除去大量各式各类的书籍,就只剩下两片白面包。‘这是她的晚餐?还是明日的早餐?’金佑振鼻尖一酸,难怪大叔要那样为她奔走,命运坎坷却依然努力生活的坚强女孩,当然值得人伸出援手。
他望向她的脸,目光一度痴迷起来,他伸手,小心的勾起她额前散落下来的碎发,睡着了一样眉目分明个性诱人的迎美。是情不自禁地,他想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他弯下身子,是那么单纯自然的轻啄一吻,落在她精致的脸庞上。
“佑振!!!你们在干什么?!!!这个女人是谁?!!!”大概是人生以来的第一次,金佑振首次觉得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母亲有着巫婆一样的声音。
宋贞淑在儿子半夜三更飞门而出的时刻,因为心里面突然翻腾起的千万个不安心,一路跟出来,跟着佑振来到他的工作室。最近令儿
子越来越迟归终日魂不守舍的工作室。‘怪不得了,原来这里收藏起了一个女人啊!’宋贞淑站立的位置是糟糕的,从她的角度看过来,金佑振和迎美像是在拥吻。
“这个女人是谁?!!!你说!!!你说啊!!!”这是最平常的寡妇,生平所有希望就只在这一个儿子,眼见这样在她认定污浊不堪的画面,宋贞淑必然是发疯也不会放过的。也是因为她这样幅度的撒泼动静,徐迎美再累睡得再沉重也到底一下被吓醒,以徐迎美的想法,‘这女人的声音大概可以把死人也从地底下叫醒还魂。’
“妈!你先不要这么激动嘛!!!你先听我解释啊!妈!”金佑振完全乱了分寸,面对泼辣难挡的母亲,他除了挡在迎美身前,阻止母亲过激地伤害到无辜的她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你说,你究竟是什么妖精!为什么躲在我儿子的工作室,半夜三更勾引他!!!你说啊!!!”宋贞淑的泼相世上无敌,金佑振到底护不了迎美许久,只是一个刹那,她就揪住迎美的头发,迎美被她整个从椅子上拖起来,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妈,你这是做什么?!!!你放手啊!!!放手!!!”他见不得她被母亲无端迫害,一时心急,一把打开母亲死揪住她不放的手。宋贞淑没有预防儿子突来的力量,脚下平衡不在,顺势就倒在了地上。
“哦,天哪!佑振哥,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阿姨呢?!!!”又一个声音加入到这场夜半激动的胡搅蛮缠中,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看着倒地声声唤痛的宋贞淑,那女孩的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
‘那个女孩……甄善美。她就是,大叔的女儿——善美。’徐迎美无力地摊在椅子上,满头被拉扯地不像样的头发阻挡不了她直直望住甄善美的冷冷目光。而甄善美,她也分毫不让地瞪回来了,‘她是谁?为什么佑振哥要为了她,这样对待阿姨?!究竟怎么了?!!!’
“善美,善美阿……”宋贞淑坐在地上绝望地哭泣起来,她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一个可恶的妖精,而她居然打不过她,准确地说应该是她唯一的儿子竟然帮着一个妖精打了自己。
“阿姨,你怎么样?可以站起来吗?”善美扶起宋贞淑,目光不能控制地瞟向狼狈到极点还是美丽过人的迎美,“本来阿姨半夜来电话跟我说她心里突然难受极了,觉得会有不祥的事情发生我还不相信。没想到,赶来一看,结果是这么……”甄善美找不出贴合的形容词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但是她哭了,什么伤害还来不及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就已经哭了。
宋贞淑抱住甄善美,两个人犹如遭遇不幸的孤儿寡母哭泣个没完。金佑振站在一旁,一时间除了懊恼地摸着自己头,什么也做不了。‘怎么能这样失去控制,半夜跑来亲吻迎美呢?!’
‘迎美。’……金佑振回神想要安抚一下迎美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站到了门口,完全没有理会被抓烂的单薄的衣衫,还有她被宋贞淑揪扯得掉落了一把散乱遮面难堪落魄的头发。
徐迎美,以她与生俱来惊人的冰心气势,垂着眼眸冷冷地说,“哭完了,就请离开。”
‘什么?!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在阿姨这样疯狂叫闹之后,她居然……’甄善美再度撑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今晚看到听到的一切。
“这是我儿子租用的房子,你有什么资格叫我走!!!啊!!!”比甄善美反弹更大的自然是宋贞淑,她一下站起来,整个身子带满杀气地就要冲向迎美,而徐迎美一动不动定在原处,她知道有人会解救她的——对方的宝贝儿子。果然,金佑振飞扑出来,紧紧抱住迎美,他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宋贞淑的锤打狂踢在最后的几分钟内全体由金佑振代受。徐迎美本就不该遭受的。
这场闹剧,最后因为宋贞淑用完了气力,甄善美哭泣着劝说,以及金佑振全力以赴驾驭住母亲的双手硬生生将她架出去而终结。
到整个工作室霎得又回归两个小时前的安宁,徐迎美才一点点体会自己近乎虚脱的身子。每餐都吃面包,每餐都只吃两片白面包而已,现在,别说是一个疯了一样的女人,恐怕是个有些气力的孩子也有力量将她一把推倒。
迎美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白天拼命工作,一个小时十几块也要做,累了就去图书馆坐一下,记下需要的东西,能记多少是多少,因为借回家来需要付钱。晚上再度拼了命地作写报告文学,可以投递的杂志可以赚到钱的杂志一本也不敢落下。一天有五个小时的睡眠,就该偷笑了。日子已经潦倒成这样,为什么生活还是不肯放过我。’
她流下泪水来,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
她让自己的悲痛淌下伤红的血液,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
5Chapter 005
一年后。
十七岁了,做了一年的大学生,还是一个人,还是很穷。开学以后,迎美无法再像之前那样一天做足十几个小时的工作。白天要上课,晚上才能替一些笨却家境富裕的学生补习。最近,连投递新闻杂志的作写报告都明显减产了。
她不是那种到处播撒阳光做得到朋友成群的欢笑女孩。个性孤傲若她,自尊自卑若她,要交上一两个朋友是种贪图。何况,有些事不是你想就可以。
徐迎美,依旧独来独往地过着日子,交不到朋友。
事实上,学校开学不到一个月,谣言就纷纷扰扰地传至校园里的每个角落。她是临时工的女儿,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是乡间野大的不良少女。甄善美告知了她大嘴巴的闺蜜赵招弟,然后天下所有人都开始不遗余力在迎美背后指指点点悉悉索索了。
徐迎美,知道,全都知道。她只不在乎,因为甄善美说的是事实,且几乎是事实之全部。
孤傲冷漠却极端美丽的女人,注定被平凡排斥在外。坐在图书馆的角落位置,徐迎美牵牵嘴角,她太清楚比起这些事实更叫人头痛的才不是被孤立,而是——裴仁修,那个阴魂不散的混混。
半个月前,他在学校门口等她,一见到她就恶狠狠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到路人稀少的巷子,凶恶的眼阴侧侧地瞄着她的脸孔,“不想被学校开除的话,明晚就准时来我会所上班。” 他塞到她手心里一张名片,上面有所谓高级私人会所的地址。
裴仁修挑衅地摸了摸她的脸,霍得放射野兽撕开嘴巴蚕食人类的恶毒表情。然后,他转身,摇摆得瑟地走掉了。
而她,在那无人的巷子里,直呆到天空乌鸦鸦地黑下来,气到全身发抖,漱漱地抖。
可是,最后她还是去了,在裴仁修打着‘高级’名头实际鬼魅罪恶的私人会所上了班。
这次裴仁修是庄家,他随便找一张他们过往的照片,寄去校方,她便什么前途都毁了。她心里相当清楚,学校总是说有教无类,但他们才是真正最计较人们历史的地方。这次不是一年前,那时他刚刚从牢里放出来,一无所有。一年而已,裴仁修摇身一变成为徐迎美今朝得罪不起的流氓。
******
“贤达学长,在酒吧你已经喝得不少了,怎么还有精力把我带来这里阿。”
尹翔泽无奈地扶着金贤达,后天是他母亲的忌日,他这次回来只是想拜祭一下母亲,没有想到今天一下飞机,就被这个学长加上三五个学长拖来自己都不怎么认识的同事缠住了。他们用接风做明目,想风流才是真的。‘男人们,哎,真是的。’
“哦!您来啦!”领班的妈妈桑马上认出金贤达,不光因为他是名人,也因为他不是第一次来。一群衣冠楚楚的男人忙忙地坐下,很快妈妈桑就叫来七八个长相年纪身材各不相同的女人。
这些女人各有各的本事叫面前的男人心甘情愿掏出整摞整摞的钞票来。
尹翔泽真是快要呆不下去了,男人们流连在外的欢愉场合总是轻易令他产生极端的排斥感。但是他每次起身要离开又立马被金贤达拖回来,“奇怪,你到底醉了没有阿?!怎么这样清楚我的动向?!”尹翔泽摇着头,无可奈何地坐回原处。
“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即便身体浸泡在酒缸里,也照样神智清晰……哈哈哈……”金贤达得意忘形。
这样,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走,直到现在,有人推赶尹翔泽离开,恐怕也很难了。
因为,她来了。
她们都摇摆腰肢,不断以亲吻挑逗讨好周围的男士,只有她,不一样。
妈妈桑把她领进来,也不介绍她的名字,仿佛是没有名字的。然后从进来到现在,应该有一个小时了,她完全不理会周围有钱的臭男人,始终僵直着身子,低垂着眼眸,冷着面孔。
只有一点,酒量真是好的吓人。谁敬她酒她都照单全收,每杯必是一口闷下,一滴不剩。人与人的不同就在这里凸显出来,她不做任何一桩低级的事,一个小时下来,却也起码开了六七瓶威士忌了。她是单纯在依靠卖高价酒赚钱。
徐迎美,真是尹翔泽遇到过的酒量最好的女人了。
‘怎么做到的呢?’她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但他还是以自己一刻也未曾放弃的观察,猜到了。几乎可以肯定,就像以前自己偶尔发生的一两次与黑人学生斗酒的情形,一模一样。他们喝,猛烈地喝,但中途必须借去洗手间的档口,把喝下去的酒再统统吐出来。是相当残忍的做法,因为要自己去扣自己的喉咙,还有吐出来的一瞬间,根本就是五脏六腑全体报废了的感觉。
‘她的表情…’果然,她再次到达极限,如同之前跑出去的那几次一样。尹翔泽,终于控制不住身为男人对女人的猎奇心理,了无迟疑地追出去了。
这次迎美没能即刻跑去洗手间,因为实在难受地拖不动步子了。她挨着墙,整个人就要垮下去,足下一软脑海闪过‘就此掉去地狱’的念头,但是,“你还好吧?”她掉入一个温热的怀里。他,及时出现,自地狱将她拾回。
望着拾起她的男人,眼眸定定不足一个秒钟,生来执着的戒备就叫她抬起双手费劲气力地挣扎开来,她要摆脱这个陌生男人的怀抱。但,那男人似乎比此番状态下的她还要固执得多。尹翔泽紧紧箍着迎美,不论她采取任何方式来反抗。
也许是酒精真正发挥了威力,也许是她真的累了,十几秒后,她在他怀里停止了无用功的闹腾,只抬起她倔强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出——场!”
这下,他才异常清晰地看全她的相貌,尽管灯光暧昧混沌,尽管她脸上的妆容妖冶浓重,她还是美丽得能散发出毒气的女人,太抓人了。
尹翔泽也不能坦然面对了吧,抱了她这么几分钟才意识到她竟还穿得这样性感。她的毒性似狂狼击拍巨石般,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他的所以感官。尤其,她寒星一样冷得叫人入心入肺的眼眸,那目光里不肯认输的劲道,尹翔泽的生命里从没出现过这样的女人,从来没有。
******
酒精不是只对女人起作用,对男人也一样。尹翔泽以新娘抱的姿态,将迎美抱入自己暂住的酒店。酒店大堂里,不停有人抛过好奇的视线来。他是文荣集团的继承人又是此处尊荣VIP,他的一举一动自然受人瞩目,牵动人心。
如果徐迎美还有知觉,恐怕连她都会想知道,若你是清醒的你,你还会这样做吗?但这‘如果’到底没办法成立,此刻的徐迎美躺在尹翔泽怀里,安稳地睡着。而他完全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分薄给周遭的八卦目光,这个刹那,他只希望,她好好的,平静香甜地睡在他的怀里。
进到酒店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上,尹翔泽急忙冲去淋浴房,他不知道今晚的自己有几分醉意,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克制住,必须清醒着去照顾这个醉得严重……太不一样的女人。
对着自己的脸,冲足半个小时的水,尹翔泽确认自己完全理智后,才走去房间,照看迎美。
‘她的睡姿……我今晚是怎么了?’看着迎美消瘦骨感的身姿,还有她因为侧躺而分外诱人的丰盈……尹翔泽今晚基本是醉不醒了。
“普利兹奖……”迎美睡梦里呢喃起来,太好了,哪怕她是在说梦话,起码可以有件差开他思绪叫他冷静下来的事情了,他走去床头,挨近她,专心地听她讲不知道是酒醉的句子还是梦中的呓语。
“普利兹奖……N的麦克风……有一天,等我能够握住你们的时候……”呢喃里的语调还是一样低沉坚定,“等我……站上那最耀眼的位子……”她突然停止,跟着语气里充斥起悲凉的柔软,“妈,你会后悔在儿时抛弃了我吗……爸,你……会后悔伤害了我吗……老天,你后悔这样……这样…对待…我吗……”
她没有哭,在说完这样一段伤过任何现实的话语后,她居然没有哭。但,他,却莫名的酸楚了。‘你的人生也是被最亲的父亲深深伤害吗,也是被母亲在孩提时代就放弃了的吗……’
尹翔泽从来是至讨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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