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小木啊,”纪爸爸搓了搓胖乎乎的手,又看了一旁的纪妈妈一眼,才吞吞吐吐的说:“我们也不是想要瞒你的,就是怕说出来你尴尬……”
“是啊是啊,”纪妈妈接过话头,唠叨着说道:
“三年前玄墨那小子突然找上门来,我们也是吓了一跳。想着无论怎么说,他都算是你的哥哥,也不好把人家扫地出门,也就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他。反而是你纪爸爸,从头到尾没有给人家好脸色看。”
说到这里,纪妈妈没有好气地瞪了一旁纪爸爸一眼,纪爸爸自知无趣,挪着胖胖的身体坐到地毯上跟小念玩起玩具来。
“没想到那小子第二次来,突然说他不是你的亲哥哥,他把你害的那么惨,我和你纪爸爸都气疯了,你纪爸爸还拿扫把想要把他赶出去呢。但是后来知道了事情原因,都是上一辈造的孽,也就都可怜他了。”
“话说起来,那小子除了话少了点,性子冷了点,人倒也确实不赖。知道我们的诊所被业主加租了就偷偷的把那个铺面买下来,知道你纪爸爸爱喝几口小酒,就搜罗了各种地道美酒孝敬他,还陪他下棋解闷,他来得勤,经常耐心陪着小念,小念对他可亲了,还有还有,有一次我摔伤了腿,你纪爸爸工作不得闲,还是他按时送我去医院复诊,不知道都以为是我儿子……”
“小木啊”,纪妈妈将多欢冰凉的指尖裹进自己厚实温暖的大掌中,语重心长地说道:
“其实,上一辈人的恩怨,不应该延续到这一辈身上。仔细想想,玄墨自己本身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不对吗?你呀,好好想一想,嗯?不要耽误了人家,也耽误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会尽快完结。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谢谢!
、一波未平(一)
多欢拉开窗帘,看到了窗外的飘零的白色雪花。
下雪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她垂了眼眸,正欲关窗,却看到了像雪人一样直直站在院子里的小纪念。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雪花粘在了身上,却丝毫不像冷着的样子。
多欢皱了眉,起身进小纪念的房间,打开他的衣柜拿了件羽绒服,然后自己披了件大衣走出房门去。
小纪念看到她走出来,没有搭理她,还是直直望着西方的方向。
“小念,来,穿上这个。”她把羽绒服搭到他身上,小纪念看了她一眼,依然没有说话,任由她悉心帮他穿上了外套。
多欢帮他整理完衣服,看着他板着的的小脸,晃神间仿佛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一样……一样的淡漠,一样的平静无波。
她心念一动,突然想到自己问过纪爸爸,为什么凤玄墨会跟轻微自闭的小纪念相处得如此只好。纪爸爸扶了扶眼睛,只是悠悠地说了一句:
“大抵是感同身受罢了。”
感同身受……
多欢细细地咀嚼着这几个字。
凤玄墨那副冰山模样,难道真是天生的不成?如果不是……
小纪念父亲早亡,从小就没有了父爱,母亲又嗜赌如命,没有给过他家庭的温暖……
凤玄墨的境况,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还记得以前刚到C大的他,连地铁公车都没有搭过,却精通四国语言,十八般武艺。传说中的四方帝国集团的“皇长孙”的称号,对一个身边无爱的小孩子来说,只怕是祸非福……
多欢陡然回过神来,柔声对小纪念说道:
“小念,外面冷,我们回屋子里去好不好?”
小纪念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小手却自顾自地抬起来牵住了多欢的手。
手心小小的温热,让多欢一个激灵,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第一次!小念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
她心情激动的拉着顺从的小念走进屋,却听到了一直在响的电话铃声。
“喂,请问哪位?”
“欢小姐,是我!”
多欢怔了一下:“春婆婆……”
“对对,是我呀小姐,你的手机总是关机,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急死我了都!”
“呃,我忘了带手机充电器,手机没电了。”多欢心虚的说。从坐飞机到美国来时开始一个月来,她的手机就再也没有开启过,因为她暂时想隔绝外界的纷扰,所以切断了和外面的所有联系……
“这样啊,唉,不说那么多,你什么时候回国呢?”电话那头的春婆婆语气不同寻常的着急,让多欢松弛多日的心情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怎么了?家那边……发生什么事了么?”
“本来老爷不让我讲,但是眼看着情势不对,欢小姐,你赶快回来吧,老爷他,他身体怕是不行了!”
啪嗒一声,电话筒从僵住的多欢手头滑落……
……
“欢小姐!”刚从VIP病房出来的春婆婆看到怔怔站在门廊转弯处的多欢,喜极地扑了过来,胖乎乎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她纤细的胳膊。
“你可算回来了……”
春婆婆哽咽着,用手抹了抹眼角,这段日子提心吊胆的心总算是稍稍归位。
多欢定了定神,才哑声问道:
“爷爷……怎么样了?”
“在屋里躺着,你走的那晚高血压发作,连夜送进了医院,缓过来后精神一日比一日差,吃的也极少,已经十分虚弱了。”
多欢闻言心底一沉。她走的那一晚,她在飞机上失魂落魄,亲生爷爷在医院里急救……
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凤多欢啊凤多欢,你总是如此任性而为,如果凤老爷子有个万一,岂不是一世后悔无补!
多欢跟春婆婆说了几句,就打开门房走了进去。坐在病床旁边的凤多泽闻声抬起头来,向来妖气横生的俊颜少见的严肃。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
多欢低着头没有说话,也坐到了凤老爷子的病床边,看着沉睡中的凤老爷子,向来神采奕奕的面容意外地衰败苍老,心里一恸,第一次如此怨恨自己的存在……
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她身边的这些人,该都在自己的生活轨道里,而不是如今筋疲力尽的模样……
“小欢……”一声嘶哑的声音,本来阖目休息的凤老爷子闻到声响,睁开了深陷的凤眸。
凤多泽见状,帮他调起了病床,深深看了多欢一眼,自己轻轻带上门出了房间去。
“嗯,爷爷,我在这。”多欢轻声吸了吸鼻子,握住了凤老爷子温热的大掌。那布满皱纹的手仿佛刻在了她的心尖上——如果不是今天所见,她都忘了,凤老爷子已经是个八十岁垂垂老矣的老人家,而不是她印象中站在商界顶端呼风唤雨的巨人……
凤老爷子接过多欢递过来的温水喝了几口,才缓声说道:“怎么回来了?在美国那边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需要什么我让人送去?”
“没有不习惯,爷爷,纪妈妈纪爸爸对我很好。我……我只是……想家了。”
而如今对她而言,家,只有一个。
老爷子闻声,满意地笑了笑,突然好像来了精神:
“想家了就回来呗。”
“嗯,我回来,不走了。”
老爷子笑容更大,突然凤眸微黯,用力握住多欢的手:
“沐西那孩子的事……”
他顿了顿:“当初,是爷爷做错了。”
多欢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塞住没有办法发声。
“当年我觉得你跟玄墨不合适,一心以为沐西那孩子才是你需要的,就自作主张想让他回来……”凤老爷子看向她:“你不怨爷爷么?”
“不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多欢轻声说道。
眼前这个老人,只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她又有什么资格怨一个一心为她好的亲人呢?
凤老爷子看着她低垂的眼角,暗叹了一声:“沐西那孩子虽然有些城府,却是一心护你,可惜你们两个有缘无分……其实,真要说起来,玄墨那小子,也是对你一心一意,毫无半点私心……”他捏了捏多欢的手:
“他是我一手养大的,性子虽然冷,却是心思最干净剔透的。现在想想,如果你要跟他在一起,我也放心。”
他之前一直转不过弯来,觉得自己当亲孙子看着长大的孩子跟自己亲孙女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妥,如今回头看,真是自己老糊涂了。孙女婿不就是半个孙子了么!何况遑论当年他们父母的是非恩怨,两人的姻缘只能说是天注定,拦也是拦不住的。现在凤老爷子没有其他想头,只盼着凤家几代败在“情”字上面,到这一代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
……
陪凤老爷子吃了晚饭又侍候他躺下休息,多欢才跟多泽换了班,准备回家去梳洗一番,没想到才走到医院门口,一辆熟悉的车就停到了她面前,柴叔探出了头来:
“欢小姐,泽少吩咐我送你回去。”
多欢闻言失笑,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跑到美国后就杳无音讯,害他干着急还推迟了跟季怡的婚礼,多泽生她的气也是应当的,像刚才在医院他就冷着一张脸不跟她讲话。没有想到回头就放不下的叫了司机来接她,正是别扭的可爱。
多欢笑着对柴叔扬了扬手:“你告诉多泽,我想顺便散散步,走回去好了。”她坐了十几个钟头的汽车和飞机,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陪着爷爷一直到现在,全身筋骨都快散了,反正行李春婆婆已经帮她带回家了,她也不急,慢慢散步回去得了。
“这……”
柴叔却是明显的为难。这阵子好像有些什么危险的事情,泽少对家里人的安全很是着紧,既然他都吩咐了,他也不能不遵从啊!
“没事的,就十分钟路程,没有必要坐车,我到了就会给他打电话,你留在这里,万一多泽需要用车,你也好接应。”
说罢,多欢朝他摆摆手,自顾自的走远了。
多欢一路慢吞吞的散步,走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了凤家的大门,却在看到大门口的人影时顿住了脚步。
大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银灰色轿车,一道修长的身影斜倚在车门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突然间,低着头的男人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也抬头看向了她,陡然站直了身体。
两个人站在道路两端,却是隔空对望着,默默无言。
终究还是逃不开,无论是天涯海角……只因心早已遗落在此。
多欢看着眼前的凤玄墨。他面容看起来有些疲倦,黑曜石般的眼眸却依旧熠熠发光,噙住她不放。
“你……怎么在这里?”多欢走前了几步,还是跟他隔着两三米的距离。
她还没有想好,这一次回来要如何面对他……
凤玄墨喉咙动了动,闷声说道:“春婆婆说你回来了。”
结果他推掉了一大半公司的事,蹲点大门口等了半天,她才终于回了家,早知道他应该也去医院的……
他有些丢脸的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挺直鼻尖。天气已冷,站在门口大半天,身体的旧伤还是隐隐作痛。
他这个语气,多欢再熟悉不过了。他唯一的带着撒娇的语气,只有她听过。
多欢心思一动,突然有股冲动想要上前抱抱他。
她脚一动,突然听到了一阵汽车嘶哑的轰鸣声,两束强烈的车灯光打在了她的身上。
看到凤玄墨遽变的脸色,多欢一瞬间下意识地迎着强烈的灯光侧头看,就看到一辆汽车疯了似的朝她飞速地冲了过来!
她还在发懵,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开,跌倒在地的时候,她耳边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眼前是凤玄墨身体被撞飞的最后画面——
“墨——”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动力码字,就爬去戳戳自己的作者专栏,竟然还有五个人收藏了我这个第一篇文还在连载的,果断码字……orz快完结了都
、一波未平(二)
“多欢!你醒了么?感觉好点了没?”白朵朵看到床上的多欢缓缓睁开眼睛,欣喜地问道。
当她从白曜臣处听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现场已经是一团混乱,她看到多欢呆呆坐在急救室外面,脸色惨白不言不语,仿佛魂魄已经抽离到了外太空一样,对眼前忙乱的人和景看不见听不到。她一直在她旁边小心陪着,一直撑到凤玄墨的手术结束,医生说了句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多欢就突然直挺挺往后昏倒了,发了高烧,意识模糊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现在终于有点清醒的痕迹,白朵朵欣喜若狂,连忙扶着让浑身无力的她坐了起来。
多欢看看周围熟悉的摆设,发觉自己现在躺的正是凤宅自己房间里的大床。这几天她烧得神志迷迷糊糊的,仿佛陷入了一个难以挣脱的黑色梦魇之中,浮浮沉沉,却被困在网中无法挣脱,只能看着凤玄墨被浑身血红的魔鬼抛离——
想到她昏迷前的眼前最后的画面,多欢倏地抬手紧紧抓住白朵朵的胳膊:
“玄墨呢?玄墨怎么样了?”
白朵朵看着她焦急的面容,有些于心不忍,斟酌了一下言辞:
“他……还在医院,你知道的,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多欢听着她说,又细细的看她的眼神,确认她没有骗她才舒了一口气。
幸好。
幸好他没有事,不然她真是一世都没有办法饶过自己!
“那……其他人呢?”
“凤老爷子和多泽在公司。”
“在公司?爷爷不是才刚大病初愈么,怎么又回公司去了?”多欢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看着眼神微微闪烁的白朵朵,认真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
白朵朵看着她信任的眼神,一瞬间头皮发麻,觉得自己有点招架不住。哥哥白曜臣只跟她匆匆说了句如果多欢醒来能拖就拖,让多欢先静养,可是他没有告诉她哪些可以说哪些不能说!
白朵朵搓搓手,良久才说道:
“四方集团,嗯,这几天发生了点事,所以凤老爷子回去处理了一下。”
“什么事?”多欢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呃,一方面玄墨哥出了车祸,四方一下子群龙无首,另一方面……最近,涉及到了小小的商业泄密问题。”
“商业泄密?”怎么她昏迷的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
“呃,对,熟话说就是有内奸,泄露了一些四方集团的资料,所幸不算太严重,凤老爷子和多泽哥他们已经在处理了,你不用担心。”
这样子说应该可以了吧?白朵朵咽了咽口水,嗯,其实事情远比她说的要严重。
她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据说那天抓到的车祸肇事者是多欢她们的旧识,而且据凤多泽和哥哥的话,只怕从之前的Celine事件,到周刊爆出当年的旧事,到季怡收到奇怪的文件袋,再到这一次的人为车祸及商业泄密,幕后除了抓到的那个女人,一定还有其他指使人!所以,这几天凤多泽跟哥哥白曜臣和秦衡他们一直在追查着事情的最终真相。
但是,很显然,他们都不希望多欢知晓这件事。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