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段云峰的声音,门口的几个保镖连忙很有眼色的让出一条道给傅亦辰。
“斐烟,烟土只能一时缓解你母亲的痛苦,却不能医治根本,甚至让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我已经把你母亲送到了上海滩最好的医院,医生说只要有盘尼西林,就可以医治好你母亲的病了!”傅亦辰冲进了,来不及看一眼段云峰,就一把扣住斐烟的肩膀,强势地将她拉入怀里。
他似乎也淋了雨,头发和衣服湿了一片。看到一向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傅亦辰为了他的母亲也如此的狼狈,她心中感动而又歉疚。原来他真的不是办不到,而是不能那么办!
“带我去看看!”斐烟说着,眼神中闪烁着惊喜。
段云峰这时才了解到事情的起因,他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甚至有些愤怒的看着傅亦辰和斐烟,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斐烟和傅亦辰一起来到上海滩最好的医院,瑞德医院。这是洋人开的西医院。典雅豪华的中西合璧式小洋楼,有白色衣服的护士进进出出。傅亦辰带着斐烟走到二楼最里面的病房,就看见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挂着点滴的母亲。
“母亲……”斐烟几乎是扑到病床旁边的,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内心的激动和感激,让她站起身后不知道该如何跟傅亦辰说。
“你若是真的感谢我,就做我的女人吧!”傅亦辰看出斐烟的心思,突然苦笑着说道。
斐烟早就猜到傅亦辰很有可能会说这句话,所以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来表示她的感谢。如今听到傅亦辰略带调侃的话语,她反而轻松了不少:“你想得倒美,欠你的钱我会慢慢还你的……”
斐烟再说了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傅亦辰原本如星辰般闪烁的眸子瞬间暗淡下去。她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尴尬,良久,才支支吾吾的说道:“谢谢你……之前……我还跟你发脾气。”
“行了,你若是想谢我就直接嫁给我。若是不愿意,干脆谢也不要了。”傅亦辰斜靠在一旁的红漆木桌上,笑得云淡风轻。
他早就猜到了这答案,却还是选择孤注一掷。他想不明白,上海滩如此之大,为何偏偏碰上了她?这个叫他欲罢不能,却又无可奈何的女子……
斐烟不愿意离开医院,她告诉傅亦辰,一定要等到母亲醒来了才会离开。结果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黎玉茹还在昏迷状态。
“斐烟,该去上班了,我帮你看着吧!”陈甜甜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自从许长宁与别的女人订婚以后,陈甜甜和许长宁黏在一起的日子也少了不少,空闲的日子也就多了。
“你今天……”斐烟抬起头,浓重的黑眼圈隐匿着她的疲劳,她抬起眸子,睫毛的阴影垂落在脸颊上,落下一抹低沉。
“我明天晚上有两场,今天没有。我帮你看着,你去吧!”陈甜甜微启朱唇,逸出一声清浅的叹息,眼眸中映着裴烟的身影。看到斐烟如此狼狈,她也不禁心疼起来。她知道斐烟虽然工薪高,但她也很缺钱。若是今儿个旷工,扣了工钱,对目前的她来说是致命的。
斐烟扶着木桌,摇晃的站起身子,头上的发簪晃动在空气中,打散了空气的韵律。她一个转身,头部传来一阵疼痛,倒退两步,被一股力道牵扯到了怀中。她微微的蹙起眉角,抬起眸眼,看到段云峰唇角玩味的笑容。
“云少……”她面子还真是大,母亲病了,老板都来探望。
“你今天不用去了。”段云峰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他看着面色稍显憔悴的斐烟,有些心疼。
“哦……”斐烟答应着,却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天旋地转。紧接着,头脑就只剩下一片空白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母亲的旁边的病床上。睁开眼睛,她竟然撞上了段云峰焦急而又心疼的眸子。这眼神炙热的触及了她的神经,她的脸上染上一层酡红。
“谢谢你。”时间似乎停驻了,她呆愣了很久,目光由浑浊转向清晰,清澄得仿若可以闪烁出流光一般。
“行了,你好好休息,给你放五天假。”段云峰说完,转身走上楼去,脚步声有几分慌乱。
斐烟看着段云峰的身影,向来沉稳的背影,竟然有几分慌张,他的步子迈得极大,仿若在躲避什么一般。
段云峰穿过医院的小路,方才停下脚步。他的心跳得不受抑制一般,搅乱了他的情绪,他闭上眼眸,斐烟的面容绽放在他的脑海中,娇艳欲滴。
“云少!”身后的保镖将车开到段云峰的旁边,恭敬的拉开车门,眼眸中掠过一抹惊色,瞬间隐于无形。
段云峰目不斜视的走来,他本以为少爷生气了。低声唤了几声,方才发现少爷竟置若罔闻,目光投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云峰转头望见眉宇间惊色未来及消散的保镖,目光仅是淡淡的一瞥,便坐上了汽车。他心中的悸动仿若是被唤醒了一般,无法沉寂。
陈甜甜的眉宇间染上些许疲倦,原本她是要照顾斐烟的母亲的,如此这般,她不仅要照顾斐烟的母亲,还要照顾斐烟。不过,忙着忙着反倒是喜欢上了忙碌,许长宁的身影充斥在她的脑海中,这般忙碌倒是连回忆都无暇顾及。
她突然很羡慕斐烟,那个男人愿意为了她,在订婚宴上宣布她才是一心想娶的人。只是她也很看不透斐烟,许长宁若是这样为了她,她就算是豁出命都会选择跟许长宁在一起。她亦是不了解,为何斐烟会这般坚决的拒绝,在欢场中,她看过太多的虚情假意,现在想来竟然许长宁或许……怎的会又想起他?
陈甜甜敛眸沉思,耳畔突然传来傅亦辰冷若冰霜的声音:“怎么回事?”
这声音冰冷的惊扰了陈甜甜的沉思,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傅亦辰,慌乱不已。她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高跟鞋的带子磨得脚生疼,她想说些什么,唇微启,话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这个男人气场太过骇人,即便是见怪了上流人士的陈甜甜,也有些畏惧,在他幽深冷酷的目光下,语无伦次起来。
“这,这……”
看陈甜甜惊慌失措的模样,斐烟的眼眸中淌出笑意。她突然对着傅亦辰粲然一笑:“你不要吓她了,我有点发烧,刚才不小心昏过去了而已。”
听到斐烟的话,又看看斐烟云淡风轻的神情,傅亦辰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愠意,他将手覆在斐烟的额头,言语中有几分怒意:“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再这样,我就不帮你找盘尼西林了!”
一提到盘尼西林,斐烟倒是来了兴致,煞白的脸上荡出红晕。她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找到了么?”
“现在国内形势这么乱,盘尼西林被列为禁药。有些不太好弄,不过,你不要着急,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我就不信这么大的上海滩,还没有一盒盘尼西林!”傅亦辰说得信誓旦旦,心中却也着急。
看才第一天,斐烟就把自己累病了。长此以往下去,斐烟肯定是支持不住的。更重要的,她母亲的病等不得。
“谢谢你。”斐烟心中承载着感激,最终却仅仅化作一声谢谢。
“你好好休息。”傅亦辰说完,突然对着外面一摆手。随后,就看见周纪阑带着几个身着藏蓝色军装的侍卫近戎端着清淡可口的饭菜走了进来。
斐烟确实也饿了,闻到饭菜的香味,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当真是饿极了。
“我不知道你发烧了,是我的疏忽,你现在可能吃不下,但是多少吃点。”傅亦辰说着,站起身走到一旁,让侍卫近戎将饭菜摆在周纪阑搬来的圆木桌上。
陈甜甜的眼眸荡出诧异,她从不曾想一向高高在上,传说叱咤上海滩的傅亦辰,一个铁血的军人,竟然有这么柔情体贴的一面。竟然对一个女人这般体贴入微,她心中想,若是真的动了情便是这般吧。
斐烟望着陈甜甜略带几分惆怅的面容,手指轻轻一招,仿若是蝴蝶穿过指尖一般轻盈,她轻声道:“甜甜,你也过来吃些吧!”
陈甜甜触及许长宁的记忆,心没来由的开始疼痛,他对她就从未这样体贴过,或许他舍得为她花钱,但那从来不是爱。
“谢谢你照顾斐烟。”傅亦辰坐在斐烟的床边,将斐烟小心翼翼的扶起来,突然转头对陈甜甜说道。
陈甜甜拿到半空中的筷子瞬时不动了,她顿了片刻,笑道:“您可真是客气了,裴烟可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我倒是还有一份,照顾裴烟不是应该的么?怎能招架住傅三少的一句谢?”
傅亦辰唇角的笑容牵扯到眼眸之中,他转过头温柔的对斐烟问道:“我让周纪阑留下照顾你吧,看你这笨拙的样子。”
听到这话,陈甜甜倒是真心为裴烟开心。能把三少和云少这样精明的男人攥在手心里,不知是几生修来的福气。
“不过是发烧,明儿就好了,也值得你兴师动众?”斐烟的唇角勾起笑意,眼波中充盈了丝丝缕缕的甜蜜。
她心中涨出了温暖,只是她不想从此便依赖上了他。爱情当真是磨人的东西,她不敢中了爱情的毒,倘若是吸食了大烟,不过坠入云里雾里的梦境。可倘若是坠入了爱情,她只能沉沦于一个男人的温情。
“就这么定了。”傅亦辰拿起筷子,筷子的投映落于裴烟的指尖,筷子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若溶成了一只。
斐烟未再拒绝,他强硬的温柔,一点点的侵蚀她的头脑,她竟不愿意打破这一瞬间的美好。
陈甜甜在一旁对着斐烟,笑容在眼眸中盈满,目光都变得十分柔软。
晚上陈甜甜回去了,傅亦辰便一直照顾着斐烟。他躺在斐烟的身边,斐烟不让,他弯起唇,语气清浅道:“你不让我睡在这里,难道去睡地上?”
说罢,他抱住斐烟腰肢的臂膊更紧了几分,唇畔贴着上她的脸颊,一阵柔软。
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息间,他的身子已经迫不及待的作出反应。为了避免对生病的斐烟造成伤害,他闭上眼睛,努力的压抑住心中的躁动。
这个小妖精,果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上海滩的霓虹再次熄灭的时候,东方一轮火红的太阳伴着朝霞升了起来。医院的小洋楼沉寂在朝阳的绚丽中,散发着和煦的光,一切祥和而又太平。
傅亦辰是被侍卫周纪阑小声的喊醒的,他小心翼翼的松开怀抱里睡得安静恬美的斐烟,朝外走去。
斐烟睁开惺忪的睡眼,已经是日上三竿,不曾想,在他怀里竟睡得这般沉,她已经好久没有睡的这样好了。
白色的病床上,母亲依然昏睡着,没有醒的迹象。她心中莫名焦虑,却也无计可施。
伸手摸着昨晚傅亦辰睡过的地方,已经没有一丝温度,莫名的孤寂感霎时涌上了她的心头。楼道里时不时传来几个洋护士的声音,却也是匆匆而过。
“小姐!”一声清脆而又欣喜的叫喊声划破病房里沉静,丫鬟柳儿斜跨着一个大红色的丝绸包裹走了进来。
斐烟抬头凝眸,看到柳儿后欣喜一笑:“不是叫你在家呆着,不必来了么?”
这些日子以来,柳儿废寝忘食的照顾着母亲,清瘦了不少。斐家落难,家道中落,不少大户人家都避之不及,柳儿却还能如此死心塌地的跟着夫人,倒真是难为她了。
“小姐,我收拾了房里的东西,值钱的也就这些了。”柳儿说着,将红色的绸布打开,铺展在白色的病床上。苍白的床单与大红色的绸布对比鲜明,透着一股别有韵味的沧桑。
斐烟低头看了看,发现都是些母亲喜欢的首饰,不少还是父亲年轻时候送的。她凝视着红绸里的珠玉翠环,飞凤头钗,思索再三,终究还是决定留下它们:“柳儿,这些都是母亲喜欢的,你先帮忙收着。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是,小姐。”柳儿说着,又将这些东西用丝绸重新包好,先放在了病床上。
斐烟的烧已经退了,昨晚睡在傅亦辰的怀里,她感觉有说不出的温暖和别样的安全。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最近与傅亦辰走在一起,总觉得心里不再似曾经那般空荡荡的。
看小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柳儿也不再言语,她坐在夫人的床沿,有些拘谨。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突然,傅亦辰欣喜的声音响彻长廊。他一身庄重的军装,高大的身姿屹立于病房门口。
此刻,他笑得像个孩子,额前的碎发稍有些凌乱,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年过半百的洋先生。
洋先生手拄着拐杖,微胖发福的身上穿着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睛,眼睛的镜片圆滚滚的。见到斐烟他和善友好的笑着,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我是这间医院的医生,我叫斯密斯。
他的语调不太标准,可说话的语气却十分诚恳。说完,他朝着斐烟伸出手来。
斐烟淡淡一笑,正欲伸出手去,就看见傅亦辰转身对着身后的斯密斯邪肆一笑。嘴巴里更是学着洋医生的语调,不正经地说道:”斯密斯先生,你看我家夫人,漂亮吧?“
斐烟瞪他一眼,暗骂,谁是你夫人!?
傅亦辰听到笑声,再次转过身来,递给斐烟一个印满英文的药盒。
斐烟接过来,仔细的看着,却什么也看不懂。不过,她大概也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傅亦辰轻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我已经跟这位洋医生确认过了,它是盘尼西林没错。“
斐烟听后,脸上满是欣喜。她不自觉的拉住丫鬟柳儿的手,兴奋的欲言又止。
傅亦辰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就再次学着外国人的语调,眨着眼对斯密斯说道:”她母亲的病就交给你了,还望你多多费心。“
洋先生也客气得不行,傅三少的大名他还是知道的,是个名震上海滩的男人:”三少客气了,我一定尽力。“
听着他们怪里怪气的语调,看着他们缓缓离去的背影。斐烟忍不住笑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搞怪的傅亦辰。
”小姐,这下夫人有救了!“柳儿的脸上是难掩的欣喜,她干瘦的手紧紧抓住斐烟的臂膊,傻傻的笑着。
斐烟不住的点头,眼底有晶莹的泪水欲夺眶而出。
”你想好怎么谢我了么?“傅亦辰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他斜倚在门边,脸上洋溢着和煦迷人的笑容,漆黑的眸子如一汪深潭,看不到底。
听到问话,斐烟抬起头,她的笑靥妖娆多姿却不曾言语。良久,她忽而凝滞笑靥低下头来。傅亦辰以为斐烟生气了,走近才看到她的脸颊绯红,一脸羞赧之色。
看出了斐烟的羞涩和为难,傅亦辰宠溺的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在她的耳畔呢喃:”好了,我就先不为难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