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法格式,装订出来就算完工。不过我马上要走,舒茄打电话说推荐了我做翻译,是她姑父负责的那个投资银行和中国的合作项目,我答应了,一共三天,今晚就去报到。”
这一连串的,陶西萌没反应过来:“翻译?”
“对,那个项目正在进行最后的谈判,原来的翻译生病了。我倒没想到Frank会答应,他还真记得我呢……”谢天桦笑,一脸意气风发的模样,举了举手里的袋子,“要穿西装,我这套从来没穿过,塞在柜子里都皱了,你帮我熨一熨好吗?”
其实他可以直接去洗衣店的,不过几天都没见了,走之前再不来看看他的女孩儿,大概翻译的时候都会心神不属吧!伸手拉住陶西萌:“这两天发生好多事,你知道吗,老埃尔找到他的初恋女友了,在楼里见人就拉着跳华尔兹,像小孩一样,差点笑疯掉……等我回来跟你细说!”
他看了下表,抬头却见陶西萌呆呆地:“你要去D城?三天?”
“对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星期一就回来了。”这才觉出她有点不对劲,谢天桦拉拉她的手,“怎么了?这回做完我就解放了,我们就去旅行啊。”
陶西萌低了头,好一会儿才说:“一定要去?”
“这机会很难得,项目重点和我的论文主题正好对应,而且可以全面了解一个项目,恐怕比我做三个月的实习都有收获……”雀跃的心情忽然就消失了,谢天桦看住她的眼睛,“你在担心什么?舒茄吗?虽然是她推荐的,但我这次去可能都不会见到她。要我给你看时间表吗?排得满满的,光是要看的资料都一大堆,西萌,我是去工作啊!”
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灰心。到底要怎么样,她才能对“舒茄”这两个字释怀呢?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陶西萌仍是低垂了眼睛,不说话。
“西萌,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猜不到!”
也许是他的声音大了点,陶西萌挣开他的手,走去窗边:“你去吧,算我无理取闹好了。”
“你——”谢天桦睁大眼睛,好容易才压下火气,“还帮我熨衣服吗?”
她低头扭手指:“……我不会熨。”
“那算了。”他扭头出门去。
望着他淋着雨大步走出院子,消失在街边的车声里,陶西萌低头看M大那封信,好一会儿不能动。
怎么了。她到底是怎么了呢?
打开电脑,调出那本还没做完的画册来。一张张地看过去,小丑在里面安静地望着她。想要做封底的一张图,她选了好久,始终不能决定。这时候看过去,却有一张跳入了眼帘。
那是她在昨天的阳光里拍的,小丑躺在草地上,伸着大大的懒腰,那只巴黎来的彩色小牛就坐在一边,仰头望着蓝天。
这世界多么大,人生又有多少精彩,我想要的,其实也不过这一起陪伴分享的时光而已。
陶西萌伏在桌前,竟忍不住哭起来。
以前她听过一句歌词:恨不能,一夜之间白头。
那时候她不懂,现在忽然明白了。爱了的时候,原来总逃不脱害怕。那么多看起来好好的一对儿,却总是走不下去。
有谁能告诉我呢?这一场爱恋,是不是会有想要的结局。
想穿越去未来。想像那些电影一样,一夜醒来,会有字幕打出:十年以后。
他们仍会安稳地守着彼此。
究竟要用什么,才能安抚这不安的跳动呢。
这可真是强脑力活动。
谢天桦一向对自己的德语和专业水平自信,真的坐到谈判桌前,才觉得手心出汗。这是真正的商业谈判,牵涉到方方面面,他临时加入,又非专业翻译,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虽然还有另一位翻译顶着,可是三天下来,谢天桦一共只睡了四五个钟头,累到几乎脱力。
幸好谈判结果圆满,中德方都皆大欢喜,正逢D城市长在市政厅开酒会,中方代表团被邀请去参加,谢天桦自然也被邀了随同前往。
其实他真想回酒店去睡觉。
一放松,疲倦就蜂拥而来,要不是身边还坐着中方的投资老板,隔三差五问问谢天桦台上的市长在说什么,他差点就睡过去了。好容易熬到自由用餐时间,谢天桦跑去洗手间抽了一支烟,摸手机出来看。
第一天到D城,他就把酒店和时间表都发给了陶西萌。
D城很漂亮啊,你要不要来看看。
没收到回复。他在谈判间隙又忙里偷闲发了几个。
中方的老板说绍兴话,我晕。
我又只睡了两个钟头。
这么小气,不理我?
陶西萌还是没回复。谢天桦没辙,头昏脑胀中想到一个冷笑话,也发过去:有一只糖果很可爱,可惜她不会熨衣服,只好把自己扎得皱巴巴的去跳舞了。
手机上还是空白一片。反正这会儿谈判结束了,谢天桦直接拨过去。
没人接?!
攥着手机回去酒会,谢天桦拿了杯香槟灌下,不由自主开始担心。
肩上却被人拍一下,转脸,竟是舒茄。
“Frank说你很棒。”她朝他竖大拇指。
“那当然。”刚才老头儿就来拍他肩膀,邀他去参加投行的Training了。
舒茄听了睁大眼:“这么好啊,那你来不来?”
谢天桦不说话,喝一口酒。这里的所谓Training,其实是种更系统全面的实习培训,几乎是百中挑一的入选机会,但如果他真的来,那么在D城可就不止待三天,一整年都有可能。
“明白了。”舒茄一笑,“看来你的小嫩草还真是醋溜菜体质。”
“喂!”谢天桦给她个白眼。
舒茄只是笑,过一会儿,慢慢说一句:“其实呢,女生很需要安全感的。”
她朝他眨眨眼,转身要走,忽然又伸酒杯过来,跟他的碰一碰:“对了,生日快乐。”
什么?谢天桦一怔。这些天赶论文,竟忘了个一干二净。看了眼手机,心里霎时间一片雪亮: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
印象里,陶西萌问过他不止一次,要怎么给他过生日。
而他竟然给忘了!
谢天桦瞬间出了一头汗,看表,已经十一点半。
他匆匆去跟Frank打了个招呼,就往地下停车场跑。赶回去是来不及了,可是……
经过底楼大厅,听见门口的警卫在跟什么人说话。
眼角余光一瞥,竟是熟悉的短发。谢天桦刹住脚步,被飘进来的雨水气息吹得愣了一愣。
市政厅前正是D城最大的广场,碎瓦铺就的街面湿漉漉的,反射着路灯微黄的光亮——女孩儿站在那里,穿一件香槟色的短纱裙,扬起的小脸上全是闪烁的水光。
“西萌?”谢天桦冲过去,竟差一点哽住了。
“啊。”陶西萌看见他,神色放松下来,倒显得有点不自在。
谢天桦一把拉住她的手,感觉是软软的凉:“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D城很漂亮吗。”陶西萌低了头,“本来想早一点的,结果给你的礼物……在网上印的那个画册,等到下午还没有送来。又想做个蛋糕带来,结果太急,做塌啦。手机也忘了带。”
她吸了吸鼻子,似乎有点沮丧:“我只好空手来了。”
“傻瓜,没关系……”谢天桦喃喃着说,伸手抹她脸上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他一阵心疼,却见她看了眼手表,微微嘟起嘴:“好吧,这下你只能做二十分钟的寿星啦。”
雨后的广场上,不知哪里传来了吉他的乐声。胸中所有的温柔,都像这夜色里流动的音符,闪烁的,迷离的。也许是路灯的原因,她的脸庞在那细纱裙的映衬下竟是格外粉嫩可爱,又透着一种动人的诱惑。
谢天桦嗓音喑哑:“是么。那我可一秒钟都不能浪费了。”
回到酒店大概只用了五分钟。
他拉着她上楼,在走道里还牵起她的手绕了一个圈,陶西萌咯咯笑,问他是不是喝醉了。
是醉了,不过不是喝醉的。谢天桦被那转圈的裙摆绕花了眼,索性一把抱起她,两步转进房间去。
陶西萌轻叫了一声,听起来柔软羞怯。下一秒,两人都跌在了雪白的大床上。
“萌。”他听见自己低声笑,“你是特意打扮成小糖果的样子吗?”
可是你不是小糖果。虽然你也不会熨衣服。
你是我最爱的,最宝贝的……
他轻叹了一声,抱紧怀里芳香温暖的女孩儿,细细密密地吻了下去。
第三十八章
陶西萌从没幻想过自己变成公主的模样。
高中时她曾去看过沈翼成的舞台剧,从见到他扮演的王子身边的公主那一刻起,就意识到——有些人是不适合蓬蓬裙的,即使穿上蓬蓬裙,也不会成为公主。
比如她自己。
于是收到那个DHL的黄色包裹,看见里面的抹胸纱裙时,她的第一反应,竟有些不是滋味。
那么美丽雅致的香槟色,细腻温和的纱织质地,层层叠叠都是妩媚柔嫩的味道——所以在他的心里,仍是期待像公主那样的女孩吗?
虽然他把她叫做不会熨衣服的小糖果。
陶西萌斗争了半天,到底敌不过漂亮裙子的诱惑,还是试穿了一下。这一试穿就不得了,她站在镜子面前左转转右转转,几乎不敢相信里面那个娇俏的女孩儿是自己——清雅的香槟色衬得她的肤色越发白皙细腻,虽然是直腰身,恰到好处的长度和裙摆却在层层细纱的堆叠下更显出一份纯净的可爱来,把她的气质凸显得淋漓尽致,简直就像为她度身定做。
原来这家伙的眼光这样好么?裙子上的标签陶西萌不认得,像法语,看质地就知道价格不菲。想起谢天桦买给她的那个彩色小牛,陶西萌暗自嘟哝:这家伙真舍得花钱,不过上次是给她的生日礼物,这次他自己生日,怎么也送她礼物了呢?
翻遍整个包裹,没找到任何说明,连寄件地址都被雨水浸得残破模糊。陶西萌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那个糖果短信,想,他是想让她穿着这裙子去D城找他吗?
对了,他是要穿西装的。陶西萌咬着嘴唇看镜子里的自己,想象谢天桦一身西装站在旁边的样子,忽然就觉得自己像团白白美美的云,轻飘得落不下来。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D城。
见到了寿星,整个世界更是变成了模糊的布景板,她的眼里只有这穿西装的家伙——是有多帅啊,那么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装,穿在他身上又优雅又绅士,笔挺利落风度翩翩,整个人都像笼了一层光晕,笑起来的样子甚至很有点儿性感……
他拉着她,穿过夜色里宁静空旷的广场,两旁中世纪的古老建筑像安详而宽容的老者。两人的笑声伴着细雨洒落,裙摆飞扬,灯光落在眼里,都犹如闪烁的星星。陶西萌第一次有种童话里灰姑娘的感觉——原来只要遇见了属于自己的王子,她也可以变成公主!
那种压抑不住的快乐,让她感觉竟像醉了一般,一直到他的酒店,被他抱进房间去的时候,她的神智才有一刻的清醒。
然而很快,便似乎要随着那些炙热的吻蒸发殆尽了。
“萌。”他低声叫,伴着迫切又克制的呼吸,“愿意吗?”
哦。
这大概是任何女孩都不会回答的问题。
陶西萌挣开他逃进浴室:“我要洗澡。”
其实这是个太“糟糕”的暗示,而她站在淋浴间里,看着热水滑过身体,脑袋里转来转去的,居然是他亮闪闪的眼睛,还有那不同于以往的,颇性感的嗓音——我可一秒钟都不能浪费了。
啊。
其实早在她穿上裙子,跳上来D城的火车起,某种未知而新鲜的诱惑就被唤醒了吧。
此刻,隐隐的喜悦和期待,蒸汽一样的笼上来,像要充盈每一个毛孔。
陶西萌关了水。拿过浴巾,光脚踩上瓷砖地面,她忍不住颤抖。
还是害怕。
虽然她并不清楚地想到,她害怕的是什么。
也许是洗太久了,有点虚脱。想要开门出去,心脏竟不受控制地狂跳。她吸了口气,轻轻转开把手。
迎接她的是一室安静。
王子呢?变成大灰狼躲去哪里了吗?
陶西萌走了两步,听见某种轻微的声响。
不自觉地睁大了眼——那是悠长而平静的呼吸,显然属于睡着了的人——探头一看,只见西装帅哥大喇喇地躺在床上,居然闭着眼呼呼大睡,一侧嘴角还微微弯起,好像在做一场最难得的美梦,又像一个隐忍不住的笑——看你胡思乱想那么多,不等你了哦!
心理建设了半天,居然是这个结果,陶西萌涨红了脸走过去,看见那张沉静在睡梦中的脸,差点想揪住领带,把这家伙扯起来。
就这样?嗯?就这样?
王子睡着了,把公主晾一边吗?灰姑娘的水晶鞋要是没丢,是不是也这么个结果?陶西萌嘟着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对着那张脸挥拳头,又想去捏他鼻子。手触到他微凉的鼻尖,心却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刹那间柔软在这一室的安静里。
太累了么。
想起他发来的短信,每天睡不到两个钟头,忽然就心疼起来。
轻轻给他盖上被子。鞋也没脱,陶西萌小心翼翼替他脱了鞋,暗笑,还好这家伙没脚气。怕弄醒他,这一会儿工夫就让她出了一身汗。陶西萌抹抹额头,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来,支着下巴看他。
床头灯柔和的光正落在他脸上。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挺直的鼻梁,深凹的眼窝,明晰的,饱满的唇形,看起来几乎有种雕刻般的不真实感,可是嘴角那一抹隐隐的笑意,却使所有的棱角都滑出柔和的线条来,温柔,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生动。
陶西萌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慢慢地俯过去,把脸贴在了他的被子上。
好像,从没有这样地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窗外雨声沙沙。
谢天桦是被酒店的叫早电话吵醒的。这一觉睡得太沉,他连梦都没做。揉了揉眼睛,差一点要跳起来:陶西萌呢?
桌上压着一张字条:我在211房间。他看一眼,几步冲出去。
陶西萌正在洗漱。
“你……什么时候……怎么不叫我?”真有点张口结舌。其实他差点问:为什么又订了个房间?
陶西萌咬着牙刷,冲他一笑:“你睡得好香啊,呼噜打得好响。”
“谁?我从来不打呼噜的!”谢天桦这下更窘,脸都烫了。
陶西萌咯咯笑,拿毛巾擦脸。谢天桦上去抱住她,从后面吻她耳朵:“生气了?对不起,本来想等你出来,结果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没生气啊。”陶西萌挣开他,声音活泼清亮,“你今天不是还要陪绍兴老板逛D城吗,我就先回去啦,我们T城见好了。”
她还穿着昨天的纱裙,上身罩了一件白色运动夹克,脚蹬一双白球鞋,在窗外刚刚亮起的晨光中,笑容明亮,竟是说不出的俏丽生动。谢天桦怔怔地看着她,胸口有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