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苏洛,你走了狗屎运,把一个黄金王老五迷成这样,你居然不懂得趁热打铁,跟他弄假成真,还在这里发神经,把别人一脚踢开。你以为你真有多美多有魅力!赶紧赶紧,给他打电话,说昨晚……就说你是药物反应,讲的是胡话。”
小秦边说,边把电话把她手上塞。
苏洛不接:“你以为肖见诚真的喜欢我?他说的话,答应过的事,什么时候当过真?我原来得罪过他,他说那些话,绝对只是想引诱我,玩弄我,到时把我一脚踢开,这样就可以很爽很开心。”
小秦摇摇头:“苏洛,别的我不知道,这一次在湘西,他开那么远的车去找你,后来你摔伤,他想办法救你,那样子,我都亲眼看到,你说他对你完全没动真情,我可不信。”
“他那是怕我死了,良心受责备!小秦,你没见过他带我去的那个地方,全是年轻女孩,陪着他们这些公子哥玩,他跟我说过好几次,要给我一个月多少多少钱,包养我。”
“真的啊?”小秦突然来了兴趣:“一个月多少钱?”
“什么五万啊,有房有车之类的!”
小秦露出向往的表情:“妈的,五万,够我一年的工资!而且还是肖少爷那样的帅哥!怎么没人给我开这个价,哪怕是秃顶老男人也行,老娘我离婚都愿意!”
苏洛看她那样子,赶紧打断她的遐思:“行了!你别发神经了!我这也是没办法,自从遇到他就没顺过,乱七八糟出好多事,而且那个人不讲理,我只能这样,一了百了,以后估计他再也不会来烦我了。”
“那倒也是,一个大男人,大半夜跑来看你,你当着他的面跟别人表白,他只要是个人,都不会再来找你了。”小秦沉重地点点头:“但是,苏洛,你确定你不会厚着脸皮再去求他?”
“当然,我才不会呢,见到他,哪怕还有十丈远,我都要赶紧绕道!”苏洛赌咒发誓。
小秦看着她那副样子,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话不要说得太满,这两天没来看你,是因为我在顶着你那摊事,肖少爷答应兜底,由他一个人认捐上次拍卖会所有拍卖款,另外还加一些,一起凑个500万,在湘西建学校和留守儿童校舍。昨天我和他们公司的律师刚谈好细节,说好今天送收据,然后转款。另外,杨锐昨天也陪着县教育局,在和施工方谈合同,那个学校决定不拆了,重新翻修。哦,还有,那个摔坏的烂拖拉机,也说是一并出钱,让车主去买个新车,车主昨天还给我打电话,问是先买还是先领钱,我回答他先买,再把发票拿来报账,搞不好他今天已经把车买回家了,现在我也不知道报不报得了他的账……”
苏洛听傻了,她哪知道,当她躺在床上数着窗前树叶时,发生了这么多事。
小秦沉重地叹道:“妹妹,你要树贞洁牌坊,好歹跟我商量一下,等我们把这笔钱骗到手,你再高风亮节啊!”
“我……怎么知道……这些事情?”苏洛虚弱地反驳:“而且,我是我,基金会是基金会,完全两码事,他既然跟你们都谈好了……”
“那你错了,他可是提出来前提条件是要让你负责这个项目,喻秘胸脯拍得呯呯响,说你一定会回去,而且还要给你升职。”
“他……我就算不回去,他该承担的社会责任还是应该承担嘛!”
小秦撇撇嘴:“我看……困难。就像他说的,关键是,你让他扫——兴——了。这些有钱人,要的不是个兴致吗?”
话说到这儿,小秦的手机响,她接通,那边说了几句什么。小秦答:“好的,我马上回办公室,向领导报告后,再和你们沟通。”
挂掉电话,她摆出先知的派头:“你看,说准了吧。刚才律师打电话来说,最近公司资金紧张,捐款的事摆一摆——肖少爷没兴致了。”
苏洛急了:“你怎么没和他们签个协议?”
“现在这个社会,协议有屁用,人情才有用!”小秦站起来,轻轻拍拍苏洛的肩:“好了,你也别急了,这事也不怪你!凡事讲缘份,你和肖见诚没缘份,我们和这笔钱没缘份,以后再想别的办法吧。我得走了,喻秘估计现在已经炸了。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
小秦急匆匆走了,病房安静下来,苏洛静静地躺着,望着天花板,觉得四周极空旷。
药水通过静脉渗入她的身体,从指尖,到心脏,都感到寒冷。
她做错了吗?她不过是单纯地想捍卫自己的感情,摆脱混乱的局面,但她扫了某人的兴致,而那兴致,后面居然还连带这么多人这么多事。
肖见诚临走时,那冷酷的表情,又浮现在她面前。
他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苏洛没有告诉小秦,他说:“苏洛,早晚,你会死在我手里。”
、(三十)
下午,医生走进来。手里拿着单子,表情有些尴尬。
“这个……你必须要交钱了,入院交的两万元已经用完了。”
“两万?交了两万?”苏洛难以置信:“就用完了?”
“……是的。让家属再交钱吧,起码要交一万。”
“我可以转院吗?”苏洛试探着问。
医生更窘:“上次……我本来是说不行的,但是今天……我想……还是可以的。”
苏洛长舒一口气,看来也有好消息。
医生继续说:“其实你的病情,回家也是可以的。”
“是吗?”苏洛简直不敢相信:“我快好了?”
“你没有其他大问题,只是骨折,回家静养就可以了。”
“为什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以前……”医生把口边的话咽回去:“反正,病情也是不断变化的嘛。”
苏洛见他如此,也知答案,痛快地说:“我会跟家里人说,争取尽早办出院手续的。”
医生转身出病房,正与一人撞上,那人问:“请问,苏洛住哪个病房?”
苏洛没见到人,那声音,却再熟悉不过,杨锐来了。
某人说:宽限到下午,如果杨锐来了,就说明他对你有意思。——苏洛此时只恨不能让那人亲眼看见这一幕,杨锐果然赶来,他走进病房,依旧背着那个破烂的登山包,裤脚星星点点沾着泥,外套皱皱的,头发有些零乱,面带倦容,但他的目光急切地寻找着苏洛,当他看见苏洛躺在床上,向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时,焦急的表情在刹那间放松了下来。
伤病算什么?手机算什么?捐款算什么?苏洛从没有如此欣慰。
“苏洛,你没事吧?”他走到床前,关切地问道。
“没事。”
“那就好!”他将登山包轻轻地卸在地上,从里面掏出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十个鸡蛋。“这是满老师托我带给你的土鸡蛋。”
苏洛轻声说:“谢谢!”她看着他,甜蜜的笑容漫出来,挡也挡不住。
杨锐有些不好意思,转头找凳子坐下来,突然看见泡在水里的那个手机。
“这是怎么搞的?”他问。
“没事。”苏洛不答。
“昨晚突然手机打不通,是因为这个原因?”
“嗯。”
“发生什么事?”
“真的没事。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我可以回家休息了,不用住院了。”
“是吗?”
“是,医生刚告诉我的。”
“那说明你的伤不是特别严重?”
“是的。”
“那太好了。”杨锐由衷地说。
“借我电话用一下,我要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来接我出院。”苏洛伸出手,杨锐赶紧把电话递给她。一部磨损严重的诺基亚,依旧带着他的温度,令苏洛感到温暖。
电话通了许久,终于有人接了,妈妈在那边,大嗓门地说:“喂,谁啊?”
“妈,是我啊!”
“小洛啊,我正要找你,你电话打不通,这可怎么办啊?”妈妈要哭出来了。
“怎么了,妈?”
“我昨天接到派出所通知,过来接你弟,但现在派出所又说不能接,说是上次他和你爸打架时,把什么监视设备打坏了,要赔钱,不然就要判刑!”
“什么……判刑?要赔多少?”
“要赔15万。”
“15万?哪里要那么多钱?”
“是啊,我现在去哪里筹这么多钱?那个死老头,小杰不如干脆把他打死算了!”
“爸呢?”
“他找派出所求情,别人说不关他的事,是公司的事。他现在去求老板去了……哎呀,所长出来了,我去找他去了!”
电话挂了。
苏洛也傻了。
杨锐赶紧问:“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赔15万。”
“我弟前几天找我爸麻烦,在我爸当保安的地方打了他,现在公司说是打坏了他们的设备,要赔15万,不然就要坐牢。”
“这么严重?”
“他是故意的。”苏洛下意识地说。
“谁是故意的?”杨锐追问。
苏洛怎么答呢?多荒谬的答案,一个无聊至极的男人,只是因为她扫了他的兴,只是因为她没有答应他的无理要求,如今四处设下禁区。这样的答案,说出来都是笑话,苏洛只是暗自下了决心,即使真如他所说,死在他手里,也不会再求他半个字。
所以,她没有回答杨锐的问题,笑笑说:“没关系,我妈去想办法了,让小杰受点教训也好。”
“15万,拿得出来吗?”
“应该有吧,我妈打麻将总是赢的。”苏洛刻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
杨锐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过来:“我这几年工资也没怎么用,还有几万块钱,你先……”
苏洛赶紧推开他:“不用,真的不用,哪里需要用你的钱,你把我们家想得太穷了。”
话是这么说,她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扯着,马上要哭出来。
杨锐看她如此,心里自然已了解大半,两人僵持着。
忽然,门外有人走进来。
“苏洛。”沈莹兴冲冲走进来:“我已经约好救护车转院,现在就可以办……”
杨锐背对着病房门,因此苏洛比他先看见沈莹,瞬间竟有无数恶毒的咒语不由自主在心中翻滚。
杨锐听见声音,有些惊讶,然后转头,见时沈莹,表情骤变,下意识地站起来。
沈莹此时也才看见杨锐,嘴里的话,说到一半,忘了续下去。
傻瓜都看得出,这两人,曾经深爱过。
三个人中,沈莹恢复得最快,她居然笑着和杨锐打招呼:“是你呀,好久不见。”
杨锐没答,点点头。
沈莹转过头继续跟苏洛说:“苏洛,告诉你,我约好救护车,可以转到人民医院去,床位也安排好了。”
苏洛说:“不用转院了,不如请你帮忙,送我回家吧。”
“可以回家吗?那行,我找医生办出院手续去。”
沈莹干脆地说完,掉头出门。
杨锐沉默了片刻,回头拣起地上的登山包,背在背上。
“我还要去基金会办点事。”他回避苏洛的目光。
“哦,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吧。晚上再去看你。”
“好。”
杨锐的背影,有些落寞。
爱情是场拉锯战,时进时退,原地踏步。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在和自己作战。
、(三十一)
沈莹办事十分利落,她迅速帮苏洛办好了出院手续,收拾好东西,找来两个护工将苏洛护送上救护车,送回家。
也不过离开短短十来天,这条巷子却已面目全非,沿街树起了一排蓝色的挡板,很多铺面关了门,凡是能写字的墙上,都写着大大的“征”。家里没人,院子里一片狼籍,看来早餐摊已不再营业。
沈莹麻利地安置好苏洛,站在床边问:“你一个人在家,没事吗?”
“没事。太谢谢你了。”
“不谢,对了,所有的发票在这儿,另外,医院那边还退给你200多块钱呢!”
“不是说用完了,催我缴费吗?怎么还退?”
“多收了你一天的特护费,被我发现了。”沈莹说。
苏洛看着那钞票,想了想,说:“你帮我还给肖总吧,这是他垫付的,其他的我过段时间再还他。”
沈莹笑笑,把钱放在苏洛被子上:“其实你不用还啦,他不在乎这点钱的。”
苏洛答:“他不在乎我在乎。”
沈莹保持着那个笑容,接一句:“别因为还钱,两个人又闹起来。”
这话里有话,带着警告的意味。苏洛当然知道,沈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尽快将她送出肖见诚的世界。
这样的事,没有讨论的必要,苏洛笑着说:“谢谢你。”
沈莹走了。
不一会儿,母亲回来,见到苏洛,有些惊讶。
“小洛,就回来了?好了吗?”
“还没有,但医生说,可以回家休养。”
“在那里条件多好,怎么,肖总不管你了?”
“为什么要他管我?”
“你不是在和他谈恋爱吗?”
“谁说的?”
“小杰说的。不过我就说,有钱人靠不住的,是不是没跟老婆离婚?”
苏洛听不下去了,叫起来:“妈,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好好好!不说了,我现在也没空管你,小杰还没出来呢!”
“怎么办?真的要这么多钱?”
“是呀,这个事都怪苏老头,我跟他说了,他必须拿钱出来,不然我跟他没完!”
正说着,父亲来了,拎着个黑塑料袋。
母亲斜眼看着他:“凑齐了吗?”
父亲小心翼翼地答:“这里是6万5。”
母亲炸了:“怎么只有6万5?你不是很有钱吗?到处养女人,关键时候找她们搞点钱都搞不到吗?”
“我这把年纪了,哪有什么女人?看病的钱都没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上个月还跟那个姓周的女人睡在一起!”
“真没有……只是一起跳跳舞,健健身。”
苏洛听到这样的对话就头皮发炸,赶紧打断:“我还有2万多在银行里。”
“那也不够啊!”母亲尖叫道。
“你平时也存了点吧?”苏洛问母亲。
“我哪有什么存款,上次小杰跟我说要和别人合伙做生意,把我存的十几万都拿走了,最近这里拆迁,不准做生意,我根本没钱啊。”
苏洛急了:“你怎么能给钱给小杰呢,他什么时候干过正经事啊!”
“他说去接工程做,我想着这里拆迁,马上就能分到一笔钱了,所以就给他了。谁知道,前两天拆迁公司说好的补偿款,今天又说领导不批了,我这儿……我这儿,真是没有啊!”母亲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说着,她又把脾气发在父亲身上,伸手就打:“都怪你,孩子跟你吵一吵闹一闹,你就忍忍不行吗?为什么还手?为什么让他把东西打烂?”
父亲默默地让母亲打骂,委屈地解释道:“我没有还手,我只是躲,小杰把凳子扔到操作台上了。
“去求求你们老板啊,这点事都搞不定,你有什么用?”
“我求了呀,老板生气得很,不答应不说,还让我辞职,说我不适合干这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