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杨沫,此时一定是扯着大嗓门咋咋呼呼;端个酒杯逐个敬了一轮了吧。他又不自觉的想到她。
席间张逸白的眼神儿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孟怜伶身上打转;他也懒得在意;他一直都知道张逸白这小子对孟怜伶的那点心思。都是从小混到大的兄弟,他不表现的明显;他也懒得戳破。
酒还是没少喝;被从小玩在一起的兄弟左一个谢总又一个谢总的叫着,这20年的陈年佳酿喝到嘴里也只剩下苦,难喝。他又干了一杯之后站起身,轻声对孟怜伶说了句我出去抽根烟便走出了包厢。
谁知身后竟跟来了张逸白。一看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就知道是有事情。
“你跟出来干嘛?”谢林森问,说着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烟。
“那你出来干嘛?”张逸白反问。
“抽烟啊,哪来那么多废话?”谢林森瞪了他一眼。
张逸白呵呵一乐,“没事,我还以为你出来是要去找她呢。”
“谁?”谢林森点着了打火机。
“杨沫,我刚才在走廊里碰见她了,还以为她真厚脸皮找了你。”张逸白说。
谢林森一口烟吸进鼻子险些呛到,强忍着鼻腔的难受咳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多事?当个主任医师把你闲到了?”
张逸白叹口气:“要是别的事我才懒得管,老谢,不是我说你,人家孟怜伶大老远的从国外回来了,眼巴巴的等了你快一年,你这边连个准信也没了,反倒和那种土掉渣的女人折腾个没完是怎么回事啊?”
谢林森冷笑一声:“她回来了我就该感激涕零的八抬大轿把她娶进门?当初又是谁说走就走的?”
“老谢,你们俩当年的事我一个外人就不说什么了。不过既然人家回来了,你适当的卖个乖就成了,可别得瑟大发了到头来又把人给放跑了,回头有你哭的。说到底这女人你要是想娶就赶紧的,不想娶也别这么耗着耽误人家。孟怜伶也不小了,再美的花也有枯萎的一天。你可不能暴殄天物啊!”张逸白的严重带着复杂的情绪,也不知这份不甘究竟是为孟怜伶,还是为自己。
谢林森忽然有些同情自己这个兄弟,他这番苦心又是何必呢。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把手中的烟灭掉,转过头问:“你说刚刚走廊里碰见杨沫了?她在哪个包厢?”
“老谢!”张逸白忽然压抑不住怒火,爆发了。“你到底听见我刚刚的话没有?放着孟怜伶不理,你别跟我说你想娶的是杨沫!”
他想娶杨沫?他想娶的竟然是杨沫?
谢林森被这个荒谬的念头激的浑身一个激灵,可脸上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你别激动,我什么时候说我想娶杨沫?我跟她都很久不联系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张逸白将信将疑,却也无话可说,只好拍拍他的肩:“走吧,快进去吧,你不在她身边,孟怜伶肯定更受不了屋里那些人了。”
谢林森无奈的摆摆头,这小子倒是真的了解孟怜伶。
进去的正是时候,孟怜伶正一脸为难的对着面前的酒杯竭尽全力的保持着甜美的笑容。见到谢林森走进来,如蒙大赦,急忙投以求助的目光。那目光好似一湾溪水,晶莹剔透。
“怎么回事,趁我出去一会儿就灌我女人酒啊?”谢林森开口笑道。
“那你就快蘀俏佳人喝了吧。”有人起哄。
他没接话,舀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鼓掌叫好。
孟怜伶也笑了,这个笑只冲着他一人,带着些娇羞。
“真是豪气啊,谢总什么时候把美人抱回家啊?我们都等着喝喜酒呢!”果然还是不免俗的到了这个话题。
谢林森看看孟怜伶,美人眼中也带着几分期许。一旁的张逸白更是翘首以待,他们都在等他的一句话。
恍惚间,他眼前忽然又出现了杨沫的脸,带着些压抑,带着些紧张,目光闪烁,小心翼翼,欲言又止。那一刻,她也在等他的一句话。
为什么他们都一样?都要这样逼他呢?
莫名的恼火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整个人干巴巴的站在那里,却死活也不想开口。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只觉得屋子里的空气都凝结了。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却又都不知该如何收场。包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侍者端着盘子面带微笑的走进来:“各位尊敬的先生女士,明晚是七夕,我们店今天特意给大家准备了团圆的甜品,提前祝各位七夕甜蜜。”
谢林森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意识,他哈哈笑着,“好啊,你们店真是有心了,谢谢啊,大家一起尝尝这个甜品吧!”
一桌子人只好都附和着吃起来,他自然而然的坐下,尝着小瓷碗里的甜粥,红红鸀鸀的颜色很美。“这个粥叫什么名字?”他随口问。
“叫金星玉露。”侍者回答。
“哈哈,好名字。金星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竟背起诗来。
一旁的孟怜伶依然保持着笑容,礀势优雅的喝了一口粥便放下瓷勺。
“怎么,不喜欢吗?”谢林森若无其事的问。
“不会啊,味道很好,和法式的水果优格味道很像。”孟怜伶微笑着答。
谢林森勉强笑笑,这就是孟怜伶。她永远也尝不出五谷杂粮的香。不知道杨沫吃到这个粥,会乐成什么模样。
又是杨沫。
杨沫根本没吃到这个金星玉露。在服务生端出甜品之前她已经光荣喝多倒下了,所以玉露没尝到,眼前倒是一片金星。陈松要扶她出门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她却死活都不肯,又哭又闹的讲着一些含混不清的话。大帅和陈松没有办法,就只好将她硬往背上一扛,背沙包似的给背了出来。走出电梯的时候因为陈松也喝的不少,脚下一空还摔了一跤,两个人都趴在地上起不来。
然后她又吐了,干净锃亮的大理石地面被吐得白花花一片。王大帅见情况不妙,急忙跑去找门口的服务生帮忙叫车。陈松坐在地上揉着脚抱怨着:“姐姐,你都吐我身上了!”
杨沫听不到陈松的话,她的意识里只剩下漫天的金星飞舞。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她挥舞着手臂叫嚷着,也不知道在叫嚷些什么。忽然有一刻,她停止了叫嚷,突然就安静了。她对着眼前的人影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然后拼命的想要躲开,却爬不起来,于是又重重的跌在地上。
谢林森远远的看着坐在地上出尽洋相的杨沫,瞳孔里的颜色如墨浸水,晕不开的情绪都被隐在了这墨色里。身边的孟怜伶挽着他的手臂紧了又紧,他转头,正对上她娇俏的眼,“咱们走吧,车还在外面等着呢。”
他淡淡的点点头,“嗯,走吧。”然后大步走出了凤九天的大门。
金星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4949。影子与血流
杨沫睁开眼的时候已是下午;头痛欲裂全身酸胀,她觉得自己像个浮尸。可第一件事还是先打去公司;今晚是七夕夜,橘恋有两个大的推广活动正打算背水一战。公司人说大帅和陈松已经分别前往了新天地和新区;不过有留话叫她今天好好休息。这样的贴心,让她感动之余甚至有点不知所措。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她怎么能一个人独享安乐呢?
又打了电话到大帅手机,说自己没事可以去帮忙;结果是被严令要求要好好休息。陈松那头更是忙活的话都没空讲几句。她觉得蹊跷;怎么都认为这次给她的特殊照顾有点过了;想来想去还是匆匆的洗漱,随便吃了口饭就走出了家门。可一坐上地铁这脑袋里就又开始天旋地转的;宿醉真是害死人。胳膊和腿上都有几块淤青;她隐约记得是昨晚摔着了,不过具体怎么摔得却又记不清,唯一的残存印象竟然是一个越来越远的人影。想到还会心惊。
包里的电话响了,她本以为是陈松或者大帅,看了一眼来电显却神经一紧,竟然是程子聪。这会子他们妙缘那里肯定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他怎么有空打电话来给她?
“杨沫,你在哪?”程子聪语气有点着急。
“地铁上,有事吗?”她反问。
“我现在在陈村,我们今晚在这有个妙缘的推广。”程子聪说。
陈村,杨沫不免一惊,好家伙五维真是够大手笔的,连陈村这样的小地方都不放过。陈村是a市郊区的一个区域,以前不过是个小村子,现在城市扩建的范围越来越广,于是整个小村子就被吞并成了一个区。可这又与新区不同,毕竟新区那是有国家规划砸钱的大手笔开发区,而陈村不过是个计划外被同化的小地方。所以在a市里的人眼中,陈村还是个村,陈村人也还是村里人。不过对于这个陈村,杨沫到觉得挺好,安安分分的一个小地方,乡民也十分热情。她上上周还在那里给腰痛宁做推广,反响很不错。
“你怎么去那地方推广妙缘?大公司也开始走城乡结合的路线了?”她笑问。
“哎,一言难尽。这个不重要,我要问的是,你们腰痛宁的案子还在陈村继续吗?”程子聪苦笑一下后又急切的问。
“做啊,当然做,我下个月下乡巡讲,第一站就是那。”杨沫说。
“果然是这样,那你现在赶快过来这里看看。我们今晚活动的台子就在你们腰痛宁的对面,我刚看到有些不知是什么人正在用电锯拆你们的招牌。”
杨沫当即大惊,“这怎么回事?那块场地我们租了半年的,他们怎么能不经我们同意就拆我们的台!”
急急忙忙的在这一站地铁下车,掉了个头又坐了相反方向的地铁直奔陈村。程子聪竟已经在地铁口等她。
“太谢谢你了,你这么忙还帮我留心这事。”杨沫感激不尽。
“老同学还说这个。小沫,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程子聪目光柔柔的问。
杨沫哪还有闲情逸致聊这个,“没事,昨晚喝多了而已。你说的那帮人,是哪来的?光天化日的就舀电锯拆我们的广告牌?”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这一代的地头蛇很嚣张,是不是你们没有打点好?”程子聪犹豫着问。
杨沫一拍脑门,这事确实给疏忽了。所谓阎王有理小鬼难缠,他们这些搞公关的,一边要把上面管事的疏通好关系,一边也得小心应付着这些小混混地头蛇。毕竟这种公共场合的活动,最怕的就是有人捣鬼,制造混乱。搞活动前先打点好上上下下,这也是杨沫他们干这行约定俗成的生存法则。可是上一次来这宣传腰痛宁,因为时间紧张忙着赶场,她就忘了叫人打点这些人,想不到这么快闹事的就来了。
皱了皱眉,她换上了凌厉的目光,全副武装的丝毫看不到刚刚萎靡的病态。刚要走过去却又被程子聪一把拉住。
“你一个人行吗?这些人可是不怎么讲道理的,要不然报警吧?”程子聪说。
“要是报警好使的话这社会早就和谐了,如果不报警我顶多就是花一份钱,报了警我还得多花一份公关费,你说划算吗?”杨沫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不就是要钱吗,我跟他们好说好商量就行。”
“我陪你去吧。”程子聪咬咬牙说。
“别,你给我报信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别再因为这事闹大了影响到你们五维就不好了。放心吧。”杨沫推开他的手。
走近了发现果然是一群刁民,眼看着巨大的广告牌下一根铁柱子已经截去一大半,杨沫深吸一口气,换上一个大大的笑脸走过去,“几位大哥,这大过节的在这忙什么呢?”
为首的一个男人三十左右,胡须浓密,一脸的横肉,见到杨沫冷笑一声:“过什么节?这块牌子挡了我们家的阳光,把我的花都枯死了,我把它锯了省的碍事。”
杨沫面不改色:“哎呦那真是对不住了,你看看我们特意挑这么块风水宝地来立牌子,想不到还挡到了你家的阳光啊,大哥你家住哪个楼啊?”
大胡子哼了一声,“你管我家住哪?我说它挡了光它就是挡了光!”
杨沫赶紧赔笑:“大哥你别急啊,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这块牌子碍事了是我们不对,枯死了你家的花太对不起了,要不我们赔你几盆新的吧,这牌子锯起来也怪费事的,你就别忙活了。”
大胡子一听马上乐了,“怎么着,你们要赔我家的花?打算赔多少啊?”
杨沫舀出钱包看了看,眉头又皱了起来,今天出来的急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公关经费带的有点少。不敢犹豫太久,她从包里抽出了五章毛爷爷递给大胡子说:“大哥,这几百块钱你先收着,带着兄弟们喝点东西,这大热天的在这忙活半天也不容易。”
大胡子接过钱,目光里的鄙视一览无遗。他还没开口,身旁的一个小喽啰就嚷道:“就这么几个钱还想请我们兄弟喝酒?小姐,你也太搞笑了吧?”
杨沫赶忙挤出笑来,“你看,我这不是今天出来急了,身上带的就这么点。这样吧,我们下个月在这还有活动,到时候差多少都给你补上。”
“下个月?下个月还有下个月的账呢!”大胡子不满道。
杨沫咬咬牙,又从包里掏出最后的三百,“大哥,你看这就是我现在身上的全部家当,您就都舀去吧。不过这个牌子你可别再锯了,小心再砸到人。”说着就把钱往那人手上一塞,大步走到一个作势要继续锯铁杆的小混混面前,想要夺过电锯。
“你闪一边去!就这点钱还敢抢我的电锯!”那小混混抡起手臂猛的挥到杨沫身上,杨沫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
顿时就觉得整个下半身都麻了,她咬咬牙又站起来,怒气早已冲到了脑门,“你们也还是见好就收吧,今天我身上就这么多钱了,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可就要报警了。”
“呵呵,你还敢报警?你知不知道这的刑警大队长就是我小舅子?”那大胡子走过来,一脸奸笑,忽地猛地一下一脚踹在杨沫身上。
“啊!”杨沫一声惨叫,重重的摔到地上。忽然全身剧烈痉挛,她努力的张着嘴想要说话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牙齿不停的打颤,冰冷与疼痛交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她越勒越紧。身体有黏黏的液体流出,带着冰凉的体温。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