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倏地偏过头去，不让他再看到自己的正脸：“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苏重光一愣，低低地笑了起来：“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咳咳……”
苏晴抿着唇，不说话，苏重光依旧自顾自地道：“晴晴，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我也知道钟离昊天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把它放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那个地方，如非必要，不要去动它，因为只要它还在，钟离昊天就不会对你动手。”
“我明白。”苏晴垂下眼眸，声音依旧平静如初。
“晴晴，别恨我。我对你严厉，只是因为想让你能活得更久……”
所以他一直忙着做一个严父，却忘了小女孩更需要的是父爱？如果把她丢在荒野丛林，让她差点被狼群撕成肉片也只是一种处于父亲的“严厉”的话，她无话可说。
“我从没有恨过你，只不过，如果你想在死之前听到我叫你一声爸爸的话，对不起，我做不到。”
在她心里，有堡主，有BOSS，有主人，就是没有父亲这个词。
苏重光业已有些浑浊的双瞳蓦地一阵紧缩，紧接着他呼吸变得急促，双手紧紧地压住心口，看起来痛苦万分。
苏晴却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呼救，直到报警器响起，一群身穿消毒衣的人跑了进来。
他们尽全力抢救，只不过发现太晚，回天乏术。
、第252章 不过是玩具
生不如死地活着，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
这就算是她能给他最后的礼物吧……
门外，钟离昊天倚墙而立，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可行动却依旧敏捷如昔，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已经移动到了她的跟前。
他抓起她的下巴，肯定地道：“你故意的。”
“是。”她毫不示弱地回望他，大大方方地承认。
“他告诉你了吗？”
苏晴勾起唇角，笑他的虚伪：“你在监视器里已经都看到也听到了。”
钟离昊天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知道得这么多，微微眯了眯眼：“晴晴，女人太聪明不好。”
“钟离昊天，我们已经彼此装糊涂装得够久了，你觉得这样下去有意思吗？我累了，放我一条生路，或者，就在这里结束我的生命。”
钟离昊天静默了许久，久到她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同自己说话，可他却偏偏又出了声：“你明明知道这两者我都做不到。”
“钟离，你曾经说过你爱我，可是，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苏晴抬头看他，不知为何，那一句“你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铠甲”又闪入了脑海，她不知道是谁对她说过这句话，可是，肯定不是钟离昊天。
听到她的问题，他眯眼沉声道：“爱就是爱，还需要用什么语言去阐述吗？”
苏晴闻言，忽的出声轻笑：“哈，你看，你都已经贫乏到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阐述爱这个字了……那你凭什么说你爱我？你真的爱我吗？你爱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胡说！！”钟离昊天的脸上鲜少出现狂躁的情绪，可是这一刻，他确实是狂躁的，“如果我不爱你，我怎么会为了你杀光那片森林里所有的狼群？”
苏晴十三岁那一年，苏重光第一次要求她和堡里的其他杀手一样做野外训练，他把毫无经验的她丢在最危险的死亡森林里，让她差点成为狼群的食物。
至今为止，他还记得，当自己找到她时，她浑身是血的模样，她的整个左肩从肩胛骨开始，肌肉都被撕开，右腿上的一块肉已经不知所踪，依稀可见森森白骨，可她却依旧倔强地举着匕首，企图刺杀靠近自己的狼。
那时候，她的那种眼神，让他觉得比任何动物的眼睛都要美丽，也是因为如此，他毫不犹豫地出手救了她。
后来，他凭借自己的力量从苏重光手里夺过决冥堡的实控权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屠狼。
要知道，那狼群可是决冥堡外，最强大也最天然的护堡壁垒，可是为了她，他宁愿失去这层壁垒，因为她始终忘不掉那一夜，她奄奄一息的模样。
然而，他的做法却并没有得到苏晴的认同：“钟离昊天，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爱，那么……我只能同情你。”
其实说白了，钟离昊天对她的感情，不过是因为到目前为止，她是他最合心意的玩具，所以为了这件最合心意的玩具，其他次要玩具都可以因她而被毁灭。
如果有一天，有人代替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被杀的，就会换成她。
、第253章 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回到托宁湖畔的小洋房时，又遇见了之前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娃。
经过昨天的事情后，她似乎有些怕她，畏畏缩缩地躲在花园的木门后，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
听说，她叫钟离莎莎？
算算时间，也应该有五岁了吧？
她的眼神看起来清澈透明，看来钟离昊天把她保护得还算不错。
当苏晴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圆滚滚的大眼里透出一股深深的期待，可苏晴却选择视而不见，头也不回地从她身边走过。
“爹地，妈咪为什么不理我？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身后，传来小女孩软糯的声音。
紧接着是钟离昊天安抚的声音：“当然不是，妈咪只是大病了一场，心情不太好。”
“那……妈咪的心情什么时候才会变好？我晚上能不能和她一起睡？”
“莎莎，不是说了，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什么事都可以一个人做了吗？”
“可是我想妈咪……”
后面的话，苏晴听不清了，真奇怪，按理说，她从没有一天尽过身为母亲的职责，这孩子应该和她不亲才对，可眼下，她似乎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依赖感？
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
她很少有这种胡思乱想的时候，也许真的是被钟离昊天说中了，大“病”了一场，居然让她这个向来无心无情的杀手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本以为钟离昊天会花上好一会儿去安抚他的宝贝女儿，没想到，她在自己房间里坐下不过五分钟，他就出现了。
“晴晴，我想知道，四年前，那个派出刺杀任务的金主。”
“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做我们这一行的规矩。”金主隐私绝对保密，除了接下任务的杀手，不可向任何人透露。
“可是，这事关决冥堡的生死存亡！！”
刺杀威尔。史密斯，他着实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居然会接下这种任务。
威尔。史密斯是什么样的人物？如果他那么容易就能被暗杀，在那之前，他早就不知道死上几百几千回了。
更重要的是，以往有接过刺杀这个男人的杀手组织，至多两年，结果都只有一个——灭门，其中还包括曾经和贪狼齐名的狮鹫。
“生死存亡？”苏晴转头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托宁湖，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像我们这种人，早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她早就厌倦了这种充满杀戮的生活，满手血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下去了。
“可是晴晴，你别忘了，决冥堡里住着的不单单只有杀手，还有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
“钟离昊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明大义了？那些人对你来说重要吗？别拿他们当借口，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在乎的。”
“一直以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钟离昊天死死地盯着她，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第254章 她不是她
他很奇怪，自己怎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难道对他来说，她怎么样看他重要吗？
别说她根本就不是真的苏晴，就算她真的是苏晴，他真的这么在乎她吗？
不，不对，他何必要纠结这种毫无疑义的问题？是了，好像从她醒来开始，他就在被她牵着鼻子走。
从她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他在潜意识里就认定了她会是苏晴，可是，真正的苏晴什么时候问过他“爱不爱她”“在不在乎”这种问题了？
这种问题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自然是不屑启齿的。
那一瞬间，钟离昊天的脸上闪过无数种表情，当他眸中最后一丝暗光渐渐隐去的时候，他的脸上只留下了冰冷的笑容：“严默的葬礼会在明天下午举行，你去不去？”
严默的……葬礼？
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丝毫变化，可是，钟离昊天却很清楚地看到，她本该毫无波动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该有的惊愕。
垂下眸，钟离昊天的声音变得更低了，像是在喃喃自语：“不接受任何化学治疗，单单靠药物撑着，他已经撑得够久了，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这也是，他不急着要他性命的真正原因，既然他已经等了那么多年，那么，再等上几天，做个顺水人情也无妨，虽然这个人情他恐怕是讨不回来的了。
苏晴闭了闭眼，抿着唇，继续保持沉默，可她眼底的水光似乎越来越明显了。
等了半晌，依旧等不到她的回应，钟离昊天的耐性终于告罄，他倏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温素锦，我没想到，你的演技居然这么好。”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一年，严默把她调教得甚至已经可以以假乱真！！
商九这个该死的庸医，什么药剂，什么成功率百分之七十以上，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垃圾！！
下巴被他捏得疼得厉害，苏晴**抬着脸看他，对峙了好一会儿，她终于低低地笑了起来：“唉，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
见她终于承认，钟离昊天手上的力道变得更重了：“温素锦，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的力气太大，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下颚被捏得咯咯作响的声音，张了张嘴，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几个单音节的字。
“啊呃啊啊啊……”
她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也许是她那张酷似苏晴的脸让他动了恻隐之心，片刻后，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她。
得到自由，苏晴做的第一件事是用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嘶，真疼！！从钟面的反光上，她看到自己的两颊已经留下了几道青青的指痕，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
“你可以杀了我，可是现在苏重光已经死了，如果你再杀了我，你将永远不会知道那份契约书在哪里。”
所以，苏重光的死，本就在她的计划之中？
钟离昊天觉得有趣极了，这个女人居然敢在他面前耍心机！！
、第255章 真正的恶魔
“温素锦，我想你应该知道的是——我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苏晴闻言，毫不示弱地回视他：“那我想你应该知道的是——在你手里，我想活难，想死也难，可是，我有的是方法让自己说不出话来。”
“你！！”
这是钟离昊天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堵得哑口无言。
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三年前，在威尼斯的那个庄园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认定了她是个软弱无用的女子，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可是……不过短短一年而已啊！
就连经过当年家破人亡的事，她都没有成长得这么迅速，真不知道严默这家伙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她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有思想，有胆色，还有那么一点点棘手，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兴趣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了呢……
他忽的以右掌掩面，低低地笑了起来：“真是有趣呢，温素锦，你觉得我凭什么相信你知道苏重光口中那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呢？”
既然商九苦心钻研了十几年的药剂并没有什么作用，那么，为了让她拥有苏晴的记忆而对她施放的催眠术也同样没有作用了。
呵，什么“我有的是方法让自己说不出话来”，这个女人还真敢说呢，在他看来，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说的吧？！
“五年前，也是在这个房间，你强【女干】了当时中了**的苏晴。”苏晴，不，应该说是温素锦，以最平静的语调，淡淡地叙述着，说着，她把头转向房间里那唯一一扇半弧形的落地窗，“就是在那里，她趴在玻璃上，连想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你扒了她的衣服，从后面进入了她……”
她也不知道，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是从哪里来的，那些画面是那样清晰，她甚至还能看见当时苏晴看到的景象，火红的落日，波光粼粼的湖面，被游船惊起的水鸟，以及从下体传来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当时，你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温素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看到了钟离昊天那只没有被刘海盖住的右眼，正泛着幽蓝的光芒。
“你说‘即使我是恶魔，我也会让你成为恶魔的女人，感受到了没有，我现在就在你的身体里面，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太阳正好从地平线落下，属于这个世间的最后一丝光芒也彻底被无边的黑暗所吞没。
钟离昊天的笑声宛若来自地狱的撒旦，在这个顿时陷入黑暗的空间里盘旋。
“有趣……哈……温素锦，除了苏晴，我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么让我心动的……玩具了呢。”
果然……只是玩具吗？
虽然是她早就猜中的事，可是，一经他的嘴证实，她还是会觉得有那么点……心惊胆战。
她以前总是说严默变态，看来不过是她孤陋寡闻，和钟离昊天比起来，严默不过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他甚至可以说是善良的呢。
、第256章 不过是一个可怜虫
“为什么当时要说那样的话呢？”
哈？他说什么了？
“为什么要说她是你的命之类的鬼话呢……？”
还有之前说的什么“如果你想要我这条命，可以随时拿去”之类的话，说得那么认真，可明明都是谎言呵……
唉，她还信以为真，以为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冷血无情，可骨子里却是个温柔的，因为愿意把爱人当做性命的男人，他的心往往是最柔软的，就像……严默。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黑暗中，钟离昊天静静地站着，神情莫测，“我……记不得了。”
温素锦闻言，轻轻地笑着：“呵，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真奇怪，这时候，她居然还笑得出来？是因为，知道严默死了，所以觉得生无可恋了吗？这笑声，还真是让人无法喜欢呢……
“温素锦，我可以让你活着，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是吗？”钟离昊天愿意放她一马呢，可是，她怎么并不觉得有多高兴呢？他的条件，不做多想，肯定是苏重光临终时所说的那个藏着契约书的地方，具体的位置所在吧？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给你一年的时间，让我——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