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振声摆摆手,“你不用安慰我了。”他沉寂片刻,抬头看向她,“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家吧。”
“嗯。”于楠应了一声,把房间里属于自己的东西打包好,又给汤圆拴上牵引绳。在前台退了房,两个人沉默着回到小叔叔的家里。
“你先在家里待着,我要回团里一趟。晚饭你自己看着办,我可能回来的比较晚。”于振声回房间略作整理,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军常服。军装依旧笔挺,可他整个人却像是苍老了十岁。
于楠点头应下,等于振声离开后,蜷着腿坐在沙发上。
上个星期她还跟婶子一起坐在这里包饺子,跟于睿抢遥控器,只不过几天的时间,已经物是人非。好好的一个家,竟然说没就没了。
于楠打开系统背包,愣愣的看着最后一格里的垂耳兔,许久,选择后,按下垃圾桶删除选项。【是否确认删除?】【是。】
一滴泪水从眼角悄然划下。
于睿,婶子,愿你们一路走好。
真正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后,于楠才知道小叔叔到底有多忙。每天一早就走,半夜才回来,有时候晚了就干脆在办公室凑合一晚上。也许是真的太忙,也许是对这所房子的逃避,她无从得知,只能在每天晚上多做一份晚饭留下,放在保温瓶里,让他回来时候饿了能吃上一口热饭。
对于有亲人逝去的人来说,这次的流感无疑是一场灾难,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不过是一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生活要继续下去,地球也还在运转,这几天出门的时候于楠发现民众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恐慌情绪,上班的还在上班,上学的也依旧在上学。除了各处的消毒提示多了,戴口罩的人多了,似乎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想起车子还在修理厂里,于楠去把它开了回来,在病毒彻底爆发之前,至少还能有个代步工具。可惜从背包里拿出来的东西就没法再放回去,否则她一定要多准备几辆悍马出来,找人改装以后再放回去。
带着汤圆跑完步,于楠买了三人份早点带回去。“小叔叔吃饭了。”
“你又去外面了?不是说了让你尽量不要出大院吗?”于振声眉宇间一片暗色,微微皱了下眉头。
“我出门早,路上没几个人。”豆腐脑倒进碗里,油饼装盘端上桌,又拿了两套餐具,于楠坐到餐桌前。
“今天我一个老首长的孩子会过来,说不定以后就跟咱们一起生活了。他身手不错,回头我让他教教你,你一个女孩子独自生活,没有防身的本事可不行。”于振声吃了几口,忽然说道。
于楠的动作一顿,抬眼瞄向小叔叔,什么都没问,点点头,“嗯。”他这么说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他不说,她就不问。况且她的散打本来就学的不精,
“他姓湛,湛旭阳。别看只比你大上几岁,他可是从小就跟着他父亲在练兵场上长大的。只可惜啊……”可惜什么于振声没说,于楠也没有问,总归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又何必去揭人伤疤。
于振声三两口把碗里剩下的豆腐脑吃完,推开椅子起身,“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好。”目送他离开,于楠撕开油饼,一小口一小口的放进嘴里。
把餐桌收拾干净,洗净碗筷,于楠坐到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消消食在阳台上练基本功。勤奋不怠,积少成多,她现在还差得远呢。
直到全身酸软的连手都抬不起来,她才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汤圆凑过来趴在她身上,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小汤圆。”于楠把胳膊搭在它的脖子上,用指尖挠乱了它头顶上的毛。
“呜嗷……”汤圆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声音,就像小孩子撒娇一样。
于楠哈哈一乐,拿了根狗咬棒塞进它嘴里,“去玩去吧。”
湛旭阳来的时候,她正在准备午饭。
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皮肤白皙,嘴角微微的翘着。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身高大约在175到180之间,身材匀称。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温润如玉”四个字再恰当不过。不禁让人怀疑,这样的人真是在练兵场上长大的吗?
——这是于楠对湛旭阳的第一印象。
“于楠吗?我是湛旭阳,于叔让我先来家里等他。”于楠打量湛旭阳的同时,湛旭阳也在观察着她:是一个长的很干净的女孩子,二十岁左右,乌黑的头发被她束成马尾,长度堪堪越过肩膀。穿着一套浅灰色运动服,衬得她身形看上去有些单薄。
名字和年龄都对的上号,于楠点点头,敞开门,“先进来吧。”汤圆跟在她身边,警惕的注视着湛旭阳的一举一动。“坐吧,喝点什么?有茶、咖啡、饮料。”
“茶就好,谢谢。”看他的样子对家里很熟悉,倒是没有一般人到别人家做客时的拘谨。
于楠沏了一杯红茶,放到他跟前的茶几上。“还没吃饭吧?你先坐一会儿,我再去添个菜。”
“不用麻烦了,我对吃的不挑,随便对付点儿就行。”湛旭阳推辞说。
“铃……”于楠刚要说话,家里的座机响了起来。“喂……嗯,到了。刚进门……我知道了……”于楠把电话递给湛旭阳,转身进了厨房。小叔叔打电话过来问湛旭阳是不是到了,又说多加几个菜等等。
把锅里的剁椒蒸排骨端出来,于楠又挑了几样菜,炒了一道蒜蓉油麦菜,外加海鲜汤。
湛旭阳走到厨房门口,“于叔说他这就回来。”
“哦。”应了一声,于楠又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馒头放到处于保温状态的电饭煲里,先前蒸的那点儿米饭两个人吃勉勉强强,三个人是绝对不够的。
等于振声回来,湛旭阳起身笑着迎上去,“于叔。”眼中的笑意跟刚才面对她时截然不同,多了几分孺慕。
“你小子!”于振声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都多长时间没见人了,我要是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打算窝在那间小屋子里,永远都不出来见人了?”
湛旭阳勾了下嘴角反驳,“是设计室。”
于楠从厨房里端菜出来,“小叔叔,先吃饭吧。”
“吃饭,吃饭!”于振声拍拍湛旭阳的肩膀,“尝尝小楠做的菜,你有口福了。”说着话,两个人来到餐桌前。“还要端什么菜?我去。”于振声问。
“没了,坐下吧。”于楠拿着筷子出来,递给他们一人一双,“就是家常菜,没有小叔叔说的那么夸张。主食有米饭,有馒头,你们吃什么?”
“米饭。”于振声立刻说。于楠询问的看向湛旭阳。
“什么都行。”
于楠点点头,也给他盛了一满碗米饭。大米是从系统里刷的,更好吃一些,馒头是她昨天犯懒在外面馒头店里买的,口感就一般了。“锅里还有一碗饭,再不够就吃馒头吧。”于楠自己拿了一个馒头坐下,又分别盛了三小碗汤出来,摆到各人跟前。
“谢谢。”湛旭阳客气的说了声。
于楠微笑了一下,玩笑说道:“不客气,小叔叔还说让我多多跟你学习呢。趁着现在不熟,赶紧贿赂巴结一下,我也不吃亏不是?”
湛旭阳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看不出好恶,“于叔太抬举我了,就我那点水平拿到外面可不够看。”
对于他的推辞,于楠笑过也就算了。换了是自己,冷不丁的要去教导一个陌生人,大概也会从心理上产生排斥。反正听小叔叔的意思,以后大家相处的时间还很长,倒不如慢慢熟悉了解以后再说。
三个人边吃边聊,可进食的速度一点都不慢,基本上都是于振声和湛旭阳在说,于楠在旁边听着。渐渐地,也听出些前因后果:湛旭阳的父亲曾经是于振声在一线部队时的上级,并且对他十分照顾。后来发生了许多事,于振声调到现在的部队,而湛旭阳的父母则先后去世。于振声感念着老首长的恩情,对失去双亲的湛旭阳自然照顾有加。
几年过去,两个人之间早就如同真正的亲人一般,直到湛旭阳考入京城理工大学学习,迫于分隔两地,这才渐渐减少了联系。于振声给他打电话时,他正在犹豫要选择进入哪家工作单位,这次来乔楼,也是想听听于振声的意见。
、第九章
于振声的午休时间很短,吃完饭也就差不多了。“正好前些日子因为小楠过来,我手上有把楼上602的钥匙还没还回去,你晚上就住那吧。这会儿还有点时间,你跟我一起去取钥匙,回头……小楠,”他转过头看向于楠。
“嗯?”
“你找找我那屋的衣柜里,拿套洗干净的被褥出来。”
“行,没问题。”于楠应下。难得颓废了几天的小叔叔终于露了笑脸,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振声和湛旭阳出门下了楼,穿过小门,往于振声的办公室那边走。湛旭阳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看得出心情很好。
“今天是周末吧?怎么没见着于婶和小睿?”本是一句很平常的问话,顿时让于振声变了脸色。“怎么……”湛旭阳见状,也知道是说错话了。
等于振声压下心底翻涌而出的酸涩,才摇摇头,“都没了……小睿前些时候得了流感,紧跟着你婶儿就去了。”他摆摆手,打断湛旭阳要说的话,声音中带上些许沙哑,“这次叫你过来可不单单是为了叙旧。虽然上面没有说,但是从这段时间下达的命令来看,恐怕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湛旭阳也不打扰他,只是安静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小睿是凌晨没的,像他这种情况由相关部门统一火化也属于正常……但是最不合情理的地方就在这里,当时你婶儿要求等白天家里人来了,为他举行一个小小的告别仪式再送去火化。正常情况下,即便不同意也应该有一定的程序要走。但是他们非但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急匆匆的把小睿的尸体运走了。”于振声说的断断续续,有时候说几句,就会停下来。
“我当时以为他们是把他送去了停尸房,直到后来有一次,我在无意中发现,只要是从隔离区送出去的尸体,马上就会被车拉出医院。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我猜想可能是送去统一火化……他们的行为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们非常着急,急着把尸体处理掉,似乎只要慢一点就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一样……
再结合上面的动作,我觉得很可能这次的流感病毒控制不住了。现在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咱们只能防患于未然。不管怎么样,先做点儿准备总是必要的。我知道你家的其他亲戚都靠不上,才打电话让你到这边来,要是真的有事,离得近点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我明白了。”湛旭阳皱了皱眉头,“你在电话里要是提前告诉我就好了,我有一份设计图快做完了,公寓里也有些东西没有收拾。来的时候除了身份证和钱包,我什么都没带。”
“只要人安全了,比什么都强。”于振声顿了顿,从衣兜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你先歇一天,看看缺少什么再买,这张卡你拿着,钱从里边划。”
“别,别,别,”湛旭阳一迭声的说道,“我这里有钱,就算没有正式工作,我也有别的进项,哪能再花你的。你这钱还是留着做别的吧,刚才不是还说要提前做准备吗?都需要做什么?哪些是我能做的?”
“说实话,因为无法预料到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只能按照常理推断。” 于振声停下脚步,“民以食为天,不管什么时候,粮食必不可少。其次是药物,这次流感大面积爆发本身就是病毒引起,所以不管对不对症,抗生药物和消毒类制剂都不可或缺。再就是……”他呼出一口气,“武器,我担心一旦人心不稳,会有报复社会的暴力事件发生,有必要准备些武器防身。”
湛旭阳眼神奇异的看着他,“有必要这么慎重吗?只要国家机器还在运转,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于振声摇头苦笑,“我倒宁愿是我杞人忧天了。”
湛旭阳拿了钥匙回来,于楠这边已经把被褥都打包好了。拒绝了她的帮助,湛旭阳拎着东西上楼整理好,又返回来。
“于叔让我帮忙给你做些基础训练,从明天开始,早上6点跑步到7点半吃早饭,上午做体能训练,下午学习……”他顿了顿,使用了一个他认为合适的名词,“武器实际应用。”
“没问题!”于楠毫不犹豫的点头。说实话,她从来没有想过,于振声会为她考虑这么多。穿越前,除了逝去的父母,她也有这样那样的亲戚,大家基本上都是过年的时候才想起来联系一次,平时根本连个电话都不打,更不用提额外的关心,连做做样子都没有。
于楠是个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的人,倒不是真的喜欢别人对自己恶言相向什么的,而是每当别人为自己付出时,就总想着做些什么回报回去,否则心里就总会揣着件事情,难以安心。
即便于振声照顾的对象是他的亲侄女,但这份关心却实实在在的落到了她的身上。
休整半天时间,从第二天一早,湛旭阳就开始带着于楠训练。他对于如何挖掘于楠的潜力很有一套,几天后,不用别人说,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明显的进步——尽管于楠为此付出了相当多的努力和汗水,每天结束后累得都像死狗一样。
啪……啪……啪……下过雨的地面上积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洼,迈着沉重的脚步踩过时,会发出比平时更加响亮的拍击声。在宁静的清晨,声音传的很远。
“呼……呼……”胸腔里疼的像是点着了一团火,沉重的呼吸声听在于楠自己的耳朵里就像是拉风箱一样。四肢酸软的仿佛不属于自己,但只要还能抬起来,她就不能停下。
“今天还剩一圈。”湛旭阳在她旁边匀速小跑,轻松的样子跟她完全是两个极端。于楠没有回话,只是继续向前跑着,她需要节约每一分不必要的体力。
“啊!救命啊——”忽然传来的叫声吓了她一跳,脚下一个趔趄,被湛旭阳扶住胳膊,才避免了直接趴到地上的悲剧。
“怪……啊——”凄厉的喊声惊得于楠一个哆嗦,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湛旭阳说完,也不等她回答,飞快的向着出声的方向跑去。
于楠现在腿软手软,去了也是累赘。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大不了站远点儿,不给湛旭阳添麻烦就是了。
冷清的街道上,一个顶着鸡窝头穿破烂黑衣的男人趴跪在一个名中年女人身上,女人穿着环卫的工作服,被鲜血染的通红,先前就是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