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酵,张奈禾头一次发现白炽灯苍白的明亮也可以暖人心怀,仿佛点亮了她身体里某种特殊的能量,整个生命一点点燃烧起来,越来越旺。她踮着脚,低着头看向了寝室区域的空地,企图寻找着什么,黑暗中那片小小的亮光点,是如此旺盛着她全部的思绪。
是你吗?
我可爱的陈先生,总是爱用冷脸唬她的那位陈同志。
“奈禾……”孙蕊轻声唤她,眼前的张奈禾好像变了一个人,含着泪花的瞳孔越发纯净清澈。
张奈禾没理会她,她是个简单的女人,所以,她被感动了。
她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但是大脑里只有一个画面,一段声音,一幅场景。“I LOVE U”几个英文字母在璀璨的星空映衬下,显得越发耀眼夺目,好像有一支丘比特的爱情弓箭,狠狠地射向了奈禾的心脏。有点痛,有点疼,又散发着分外甜蜜和快乐。
“小禾傻了?”细细囧了,斜靠在床铺的楼梯上。
“恋爱中的人总有点神经大条……”孙蕊无奈道。
丁零丁零——
寝室的电话响了。
张奈禾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谁啊?”
“让张奈禾接电话。”利索的声音回荡在寝室里。
“王瑶瑶呀?奈禾,瑶瑶的电话!”
张奈禾在听到王瑶瑶的名字时,神经清晰了一会儿,红着脸跳下了窗台。
“喂,奈禾你怎么还不下楼?”王瑶瑶吼道。
“嗯……”张奈禾支吾着,她不知所措,她不是没看到过有人在楼底下求爱,只是陈敬英这也太夸张了吧,弄得她心脏都有点不负荷了!
“大姐,你赶紧给我滚下去。”
“呃……”
“你不下去我开不了灯!”王瑶瑶终于忍无可忍地嚷嚷出原因了。
“这样子啊。”张奈禾傻了,她不是不想下去,是不好意思!
与此同时,孙蕊接到了室友夏婷的电话。夏婷也疯了,她被堵到楼下,漆黑一片,安全起见,抱着暖壶坐在台阶上等开灯呢……
“快下去吧,否则会引起公愤的。”
“是啊,奈禾,别为了那点面子了,反正已经尽人皆知了。”
张奈禾好想哭,她真不是做作,而是发自内心地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面对陈敬英。
她跟他也不熟,不过是刚刚开始的朦胧爱情……
“下去吧。”孙蕊毫不留情地揪起张奈禾,往外推,道,“别躲了,说实话,你要不下去我都替楼底下那哥们寒心,太没面子了。”
张奈禾半推半就地穿着Hello Kitty的粉色睡衣,黄色小熊脱鞋,磨磨蹭蹭地打开屋门,发现门口都是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认识的人眼睛里满是期待,不认识的人的眼神,感觉是那种大跌眼镜的诧异。
哼,她就有那么差吗?没必要表现的这么惊讶吧,谁规定只有美女才能交男朋友?
“我不想踹你,自己老实走。”孙蕊再次发挥她寝室老大的魄力,狠狠地给了张奈禾肩膀两拳,以示鼓励,怪了,她怎么比张奈禾还激动?
张奈禾在众人凝聚的目光中,渐渐恢复了平静。不就是下去拥抱陈敬英吗?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抱过,男女朋友还不能拥抱吗?此时张奈禾完全忘记了事情的起因以及她非常生陈敬英气的事情。
张奈禾走得纠结,陈敬英等得慌张。他盯着破旧不堪的寝室门,胸口怦怦怦怦猛跳。MD,这怎么比战术演习还让人焦急呀。可是一想到或许张奈禾就要出现了,他又有点莫名其妙、不知所措,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所有的疑问表现在外表便是淡定、冷漠。
“英子,你真牛,一点都不紧张。”孙嘉木佩服道。
“……”陈敬英的手掌攥成拳头,满是汗水。
“这位兄弟,你声线不错,可以做我们乐队的编外人员。”长发男诚恳道。
“……”陈敬英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啥也没听到。
张奈禾总算磨蹭到一楼大门口,她踌躇了起来,这是一扇普通的木门,上面的玻璃早就被风刮破,年久失修。可是此时此刻,这扇破门却显得那般沉重,好像阻隔了两个世界。
她十分清楚,出去了,代表着一种选择。
一旦决定了,便不可能继续任性地去说放弃什么。
那是一种责任,对陈敬英,对自己,对待爱情的态度。
她闭上眼睛,不停地鼓励自己。
张奈禾,你懦弱了二十二年,从未争取过什么。
张奈禾,如果你再次胆小,也许,错过的不仅仅是一个男人而已。
张奈禾,人总会长大,去面对生活、社会、现实。后退不是解决的办法。
她攥着拳头,吸了好几口气,勇敢地走了出去。
宁静的夜色被喧闹渲染,美妙的时光从身边流逝。眼前的璀璨灯光是那个人的心意,那个会在乎她、思念她,会为了她变得高调起来的男人。
她,怎么舍得轻易放手……
“我靠!”长发学生吹起了口哨。
陈敬英平静的面容染上了几分尴尬的红润。
这丫头还不傻,没真把他晾这儿一晚上。
音乐响起,四面的同学们总算松下一口气,顿时,所有的白炽灯亮了起来,映射的寝室楼区,分外明亮。
“你们在这儿搞什么呢?”不远处的一声吼叫,吓得几个学生浑身哆嗦了两下。如鸟兽听到了枪声,轰然散开。
“不好,谁把教务处主任叫来了?”
“丫不睡觉跑这凑什么热闹。”长发男抓耳挠腮,冲着孙嘉木说,“兄弟,快跑吧,你们把路灯灭了,少不了一顿批评,搞不好有处分啊。”他一直以为陈敬英和孙嘉木是学生。
顷刻间,好像防火演习似的,寝室区的人影跑得一个不剩,陈敬英冷静地把印有张奈禾名字的白布条卷了起来,这是证据,必须销赃。他拉着茫然的张奈禾上了车,奔着操场加速离开。
孙嘉木傻了,靠,这家伙有异性没人性,怎么都跑光了?
“你,那个肥裤子的,你给我站住!”教务处主任接到线报,说有人聚集不法分子骚扰女生寝室,把路灯都给灭了。
孙嘉木充耳未闻,挽着袖子狂奔,一边跑,一边冲着渐行渐远的奥迪车吼道:“陈敬英,你TM的给我停车!”丫太次了。
“要不等等他?”张奈禾回头,非常可怜被甩掉的孙嘉木。
“没事,让他陪主任聊聊天。”否则他们怎么好脱身呢?再说,孙嘉木这灯泡也太大了吧。
“好吧,以他的性子应该吃不了亏。”张奈禾想开了,傻傻一笑。
“嗯。”陈敬英看得有点痴了,怎么越来越觉得这姑娘水灵了。尤其是脸上那抹纯真的傻气,很……合他的胃口。
“我操!”孙嘉木在经过大门口的时候,毫不意外地被保安们拦下。
教务处主任呼哧呼哧,指着他,吼道:“给我带办公室去!哦,不对,带男生寝室管理处!”
教务处主任想起了此时是深更半夜,政教楼早关门了,要不是因为他家住在教师寝室楼里,他也无法立刻赶到现场抓人。
“灭路灯!骚扰女同学!好你个胖小子,给我带回去。”
孙嘉木郁闷了,他活了这么大,虽然不学无术,但还真是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他总不能供出张奈禾吧,毕竟学校领导对她还是有影响力的。
“看什么看,哪个系的?”教务处主任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衣,满头大汗,点了根烟,气得脸色非常差。这大晚上的,一群青春期少年,没事吃饱了撑的。你求爱就求爱呗,灭什么路灯呀。一下子从少年的冲动,上升到了故意毁坏校园设施的层次上。
“大叔,您就放过我吧。”孙嘉木求软,被人家抓了个现行,陈敬英,你丫太欺负人了!
“少废话!哪个系的。”
“我……”
“留下学号,老实交代,细节明天再说!”教务处主任是要睡觉的,他也想尽快解决问题。但是这事不能轻易就过了,否则以后人人都效仿,学校路灯的成本岂不是直线上升?虽然说这和教务处没啥关系,但追究起来是他们处罚力度的不当导致学生变得散漫。
孙嘉木抿着嘴唇,他倒是不怕对方真把他怎么样,只是这事太丢人了,现在还有两个保安夹着他呢,狼狈死了。
无奈之下,孙嘉木咬牙跺脚,用力地站直了身子,英子,兄弟对不住你了。
他立正站好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胡诌道:“报告主任,我叫来陈敬英,来此执行秘密任务!”
啪!
小保安被他分外认真专业的神色给镇住了,本能地松开手跟着行了一个礼!
主任差点噎到,直愣愣地看着一脸正气、毫无愧色的孙嘉木。真的假的,这也太胡扯了吧?
孙嘉木心虚地安慰自己,反正英子又不在北京混,丢人也就丢了。他有亲奶奶护着,总比他出事了,被他爸揪回上海强!骚扰女生寝室,传出去真是太TMD的丢脸了……
远在海南参加投资项目会议的陈爸爸莫名其妙地打了几个喷嚏,一旁的梁秘书怔了片刻,小声道:“喝口水吧?”
“没事。”老陈摇摇头,目光深邃,淡淡道,“会议结束后,去趟北京吧。”
夜色渐深,陈敬英漫无目的地开车在三环兜风,他心中有点尴尬,毕竟刚才非常不符合他风格地高调了一把,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愣是冲动了!
张奈禾同样紧张无措地目视前方,她不敢去瞄陈敬英,虽然她有好多话想问。
直到陈敬英也忍不住了,他是男人,还是由他开始吧。
他透过车镜发现张奈禾满头大汗,体贴地打开天窗,说:“热吗?”
“还好。”张奈禾麻木地回应。
“你想不想……”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这次又是异口同声。
“那个布条呢?”张奈禾红着脸颊问道。
“什么?”陈敬英愣神,诧异道。
“写着,写着我名字的那个……”
“哦……”陈敬英不自在地撇开头,那上面写了什么他十分清楚,所以才会觉得不好意思。
“是真的吗?”奈禾眨了眨眼睛,凝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陈敬英十分尴尬地咳嗽几下,点点头,道:“嗯。”
“哦哦。”张奈禾佯装镇定地应声,心里乐得开了花。他承认喜欢她……不过他不是早就承认过吗?自己这是抽啥风呢……
“我们……”陈敬英想着提议什么。
“好!”张奈禾毫不犹豫地应声。
“笨蛋,我还没说呢,你就答应。”陈敬英闷笑出声,这傻姑娘……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张奈禾开始酸酸地瞎掰。
“嗯,我不会欺负你。”陈敬英的话也奔着酸掉牙的趋势发展。
两个初涉情爱的男女蹩脚地聊着天,直到路过后海,陈敬英眼前一亮,笑道:“会喝酒吗?”
张奈禾摇摇头,又点点头,喝就喝,谁怕谁。
她现在需要酒精来壮胆,否则根本不敢面对陈敬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陈敬英停好车,趁着夜色的朦胧随意地牵起了张奈禾的小手,后者支吾了两声,不再执拗。反正都表白心意了,她还做作啥呢。
“鸡尾酒还是……”陈敬英叫了Waiter,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你喝什么我喝什么。”张奈禾眨着明亮的大眼睛,不服输似的盯回去。
“格兰菲迪,绿瓶的,要一扎冰块。”陈敬英随意道,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张奈禾的脸蛋。
或许是酒吧里气氛的狂野,远处的音响蔓延着快节奏的乐曲,连带着张奈禾都大胆了起来,笑着说:“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嗯,了解。”陈敬英浅笑出声,他早就感觉到了她的紧张,觉得分外开心。张奈禾这个人太简单了,简单到他都舍不得祸害她。
“你经常来?”张奈禾闷闷地想着,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不,偶尔。”
“哦。”她发现陈敬英的声色异常正经,心里踏实了几分,莫名其妙地顺畅了。看来女人,不管外表表现得多么宽容,骨子里都是小心眼嘛。
“奈禾,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陈敬英摆好两个酒杯,倒满了酒,放了两块冰块。
“好呀。”张奈禾心想,反正都打算跟他了,也不瞎纠结了,慢慢适应帅哥呗。
“摇骰子,比谁小,真心话。”
张奈禾一惊,诧异地看向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合着是想套她话呀。不过总比划拳好,至少她赢的几率大嘛,哼,到时候指不定谁套谁呢。
“你可以问我,你想知道的一切。”陈敬英淡淡道,他是个很直接的人,一旦决定出手,便不会手软。所以张奈禾刚被她忽悠同意了,就发现,怎么每次都是她大呢?
“大的那个人不但要真心话,还要喝酒呀?”
张奈禾晕乎乎地喝光一杯,这规则咋那么苛刻呢。
“嗯,小的算赢,不是常说酒后吐真言嘛……”陈先生耐心地解释着,突然问道,“你交往过几个男朋友?”
“啊?”张奈禾刚干一杯就后悔了,犹豫道,“算上你,两个。”
“上一个是张蜀青?”陈敬英垂下眼眸,直接道。
“喂!”张奈禾忍住回答,捂住嘴巴,应声道,“你差点唬住我,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陈敬英微笑点头,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样,二话不说把骰盅递给她,让她摇。
果不其然,张奈禾又输了。她郁闷地干了第二杯,听到陈敬英问她:“现在是不是心里面只有一个男人。他的名字叫做陈敬英。”
什么人嘛,张奈禾脸红脖子粗地瞪着他,这人太不要脸了。
她纠结了老半天,还是遵照规则点了点头。
陈敬英见她很老实,满意地笑出了声音。
继续第三把。
第三把张奈禾摇了三个一,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她都想好题目了,就等着陈敬英认输。
陈敬英的表情十分坦然,左右摇了两下骰盅,然后在桌子上弧线来回运动了几次,突然一下子停顿,取下杯子……
悲剧的事情就发生了,三个骰子叠到了一起,总数是一。陈敬英又赢了。
“你耍赖!”张奈禾借着酒劲吼了起来,脸蛋鼓鼓的,可爱极了。
陈敬英无奈地摇摇头,安抚道:“你也可以做到。”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张奈禾的眼睛,右手覆盖在了张奈禾的小手上面,抓住骰盅,轻声说:“摇。”
“嗯嗯……”张奈禾在那道执着的目光注目下越来越慌,手掌随着他的大手起舞。
“很简单,你以手肘为支点,支在桌子上,像圆规一样来回画弧线。”
“哦……”张奈禾感觉陈敬英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背后,支撑着她的动作,她的耳边热热的,背后是男人伟岸的胸膛。空气里飘浮着浓浓的酒气,滋润着她的鼻尖。
该死的臭流氓,张奈禾暗骂道,骨头里却酥酥麻麻,血液仿佛被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