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当贺家欢终于得知那位爱脸红的小哥哥叫唐翊的时候,却看到他跟着关凌并肩离去的身影。
临走的时候,他还对自己挥手:
“衣服就借你围着了,小朋友。”
小朋友,当贺家欢瞧着那相携而去的般配背影,第一次,心中却生了一种冲动。
好想,好想告诉他……
其实自己已经是初三,不再是小朋友。
其实她只是像阿娘说的还没有长个子,所以才看上去很小。
其实,她有名字的,是叫贺家欢,贺家欢。
最后,贺家欢忘了自己站在原地,望着那早就空下来的空地发了多久的呆。一直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二师兄跟自己叮嘱地要在清远附中门口等他。
待到贺家欢一路赶到清远附中大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齐攸靠在停着的单车旁,脸上有些少见担忧地张望着。他将身上穿着的黑色校服脱下来,只余下了里面的一件已经汗透的白色衬衫。领口因为热已经被解开了三颗扣子,露出里面已经成型的胸肌线条。似是他从清则赶过来有些急了,见他一边轻喘着气,还一边胡乱抹着脑门上滴下来的汗滴。
看到贺家欢之后,原本有些忧虑的齐攸好似舒了一口气,接着又板起一贯有些冷冰冰的脸,好看的桃花眼略有戾气,恶狠狠得冲贺家欢丢了一句:
“不是让你在学校门口等着吗,乱跑到哪去了?”
见到贺家欢垂着脑袋不答,他有些不耐地上前,然后瞧着贺家欢腰上围着的衣服半会,最后一把扯了下来。
刚扯下衣服,却见到齐攸原还有些怒气的脸倏地变了色。贺家欢见他对着自己裤子后面忘了半天,脸上的表情从紧张,到错愕,最后又好似了悟一般地猛地红了脸。
见到一贯在自己面前冷着脸的二师兄一下子脸上出现了这么多不常见的表情,贺家欢有些看好戏般,一个劲地盯着齐攸的脸看。
似是被看的有些不适应,已经恢复一贯冷面的齐攸,他把自己的校服围在贺家欢的裤子上,又将唐翊的那件丢给了贺家欢手上,接着清咳一声道:
“上车,我带你回家。”
贺家欢闻声正打算抬腿往后座跨上去,却瞧见眼前齐攸一把拦住自己,他似是有些急躁,一贯沉稳的脸上竟变得局促起来。
见他敲着贺家欢脑门,厉声道:
“都已经……怎么还这么不懂事。给我并着腿横坐上去,不许向以前一样坐了。知道吗?”
一路回到家,贺家欢感受着已经放黑下来的初夏里的习习凉风,整个人不知为何,慢慢地舒畅起来了。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竟让贺家欢觉得,自己的小脑袋已经无法全部容纳了。甚至回到跌打馆上楼梯的时候,一贯不爱跟自己亲近的齐攸,却不知为何的,牵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拉着她上楼。
齐攸的手不同于那个叫唐翊的少年,粗糙中是灼灼有力。而就在齐攸牵着自己的时候,贺家欢却无比地怀念起那位叫做唐翊的少年,他有些带着汗的湿濡的手心。
那样的……轻柔,却叫人念念不忘。
遇见唐翊的第二天,贺家欢起了一个大早,却是站在大师兄的房间前,对着上面贴着的那个叫‘张柏芝’的女明星的海报。
1999的张柏芝,出道一年就一炮走红,叫人过目不忘的脸孔,成为多少怀春少年心目中的‘玉女’。
明眸善睐,略有婴儿肥的鹅蛋脸,小巧的唇瓣同略有肉的鼻翼……却让贺家欢又一次想到了那位叫做关凌的女生,想到了那个爱脸红有些清瘦却好看的不得了的唐翊……
第一次,贺家欢对着海报上张柏芝一头飘逸的齐肩发,有些讨厌起自己那常年被阿娘扣着碗剪出来的锅盖头。
也就是那一次,贺家欢对着那张张柏芝的海报,第一次萌生了要念清远附中的冲动,萌生了……要再见到那个叫做唐翊的少年冲动。
耳边,从大师兄吱嘎作响的收音机里,还悠悠地传来那天自己同
唐翊站在便利店门口的放的那首歌。
“心痛得无法呼吸
找不到昨天留下的痕迹
眼睁睁的看见你
却无能为力
……
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找不到坚强的理由
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
……
告诉我星空在那头
那里是否有尽头
就向流星许个心愿
让你知道我爱你”
——张柏芝《星语心愿》
……
……
……
而此时,贺氏跌打馆二楼房间里,一个抱着件校服咧着嘴傻笑的女孩,不知为何地,突然身体一个踉跄,一头就从床上栽到了地板上。
“啊~~~~~”
半夜十二点的跌打馆里,无端从二楼的房间里传来一个尖锐且高亢的女声,鬼片配乐一般地绕梁三周,久久不去。
、贺氏宝典
天幕已经渐渐泛白,那自东方源源升起的一轮半日还挂在半山腰,将原本漆黑下的世界渐渐返明。
公鸡已经雄赳赳地打过第三次鸣,贺氏跌打馆门口的哈皮狗阿花还歪着脖子打着瞌睡;而馆中大堂内,各师兄弟早就同聚一堂。
才六七点钟的清晨,还没有客人上门,再加上师父师母早几日去了峨眉山找师叔。所以,几位师兄弟闲着无人管制练功,便乐颠颠地吃着早餐加唠嗑。小师妹贺家欢因为昨天相亲回来太激动一晚上没睡着,头一回早上睡了懒觉没加入早餐。
包子,馒头,稀饭加咸菜。
一边大师兄边喝着捞不到米的稀粥,边有些瞌睡地揉着明显重了一圈的黑眼圈。半晌,才见到他努了努嘴,有些贼兮兮地凑前小声道:
“对了……你们昨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话音刚落,一边坐着的三师兄插着话。
“你是说……小师妹?”
话罢,却见到全桌除却二师兄之外的所有师兄弟好似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一并凑前。
“哎……小师妹昨晚那一声叫的销魂呀——看来她的运气又修炼上了一个层次呀,那丹田的吼力……啧啧……”
四师兄插话道。
“是呀是呀,你们猜小师妹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五师兄刚问完,见到全桌的师兄弟一并做冥想状,最后争相拍桌。
六师兄:“我赌三百个俯卧撑,一定是偷吃的时候咬到舌头了!”
九师兄:“我赌五百个侧空翻,一定是上厕所的时候磕到马桶盖了!”
五师兄:“我赌三个小时蹲马步,一定是又在床上练跳高把床跳破了!”
旁边坐着一路未发言的八师兄拿着小镜子一边仔细瞧着脸上那几颗冒着油光的青春痘,一边竖着兰花指,娇滴滴地开口:
“哎呦诶,我赌三天不照镜子,小师妹这次一定是洗澡脱胸zhao的时候又把肉夹到了!”
八师兄话音刚落,座上的众位师兄安静了片刻,接着全体暴起对着他那张晃着几粒常年消不掉的青春痘的脸一阵海扁。
“ca,叫你tm没事装女人!叫你tm没事装女人!!”
……
……
武馆内安静了半会,就在众师兄放弃话题开始吃早餐的时候,一边坐着的五师兄突然好似想起
什么一般,又转着眼冒出一句:
“不过……小师妹——从昨天开始好像有些不太正常的呀。”
四师兄:“是滴!她昨天早上竟然没有去练功而是躲在房间不知道干什么!”
六师兄:“她昨天早上还没有去对面二街跟卖包子家的二傻子买小笼包!她头一回早餐忘了吃小笼包呀!”
九师兄:“她昨天一下午都不知道去了哪,中午的时候竟然没有看cctv2套动物世界!她头一回中午没有看动物世界呀!”
过了半晌,八师兄边掏出另一面镜子孤芳自赏地用自己的青春痘脸摆着pose,边痛心疾首地怒吼:
“小师妹她昨天下午趁我不在的时候,还偷偷溜到我房间偷搽我的香体膏!用完了我整整一盒香体膏!那可是benefit的!benefit的呀!”
片刻,场内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众师兄默喘气,最后又一众暴起抢过八师兄镜子对着他一阵海扁。
“ca,叫你tm又装女人,叫你tm没事又装女人!!”
%¥@#*&&*(……&*……
就在一阵混乱之中,那一路安静坐着的‘沉思者’七师兄,很熟练地抚了抚下巴,接着一副淡定自若地口气缓缓叙述着:
“不过,我今天早上路过小师妹房间的时候,发现她……竟然在一本日记本上写日记。”
‘吧唧’一声,众师兄手中正用做‘凶器’包子馒头纷纷落下,在地板上滚落了一片。
半晌,才见到大师兄好似不确信般地清了清嗓门,然后低声问道:
“日记本……你是说带hello ketty图案的那本?”
七师兄点头。
“还有上面写着‘贺家欢的日记本’的那本?”五师兄插嘴。
七师兄点头。
“密码是1;2;3;4的那本?!”三师兄四师兄惊叹。
七师兄点头。
“就是被称为‘贺氏宝典’的那本?!”
众师兄齐声吼道!
“正是正是。”
眼前七师兄淡定地点了点头。
贺氏宝典,贺氏跌打馆有一本贺氏宝典。上至打杂的八十岁老妈妈,下至三四岁牙牙学语的小儿,都知道贺氏这‘贺氏宝典’的称号。
它不是武功秘籍,不是内功心法,不是剑术拳法…
…而它的主人,却正是当年不过十四尔尔的小师妹贺家欢;那本宝典,也正是她萝莉时期所写着跟唐翊有关一切的‘私密’日记本。
十年前,贺氏有一句流行语是这么讲的。
“请问您今日心情好吗?是否有工作压力大,学习考试挂科,同家人关系破裂,兄弟被砍,女友怀孕,马子被把等等的不顺心事情……没关系,给你献上一本贺氏宝典,看十页,叫你破涕为笑;看二十页,让你喜从心出;看三十页,让你……”
十年前,贺氏跌打馆的人见到对方是如此打招呼的。
“嗨,师兄(弟),今天怎么样?什么?心情不好……走走走,带你去看小师妹的日记本……”
“嗨,昨晚小师妹的日记本有新的章节,走,瞧瞧去?”
“嗨,小师妹的日记本,请问你看了没?”
……
……
就那本不过百页,满篇错字的日记本里,不仅藏匿了贺家欢小小的少女怀春情节,也完整了当年那正值青春期没处释放的师兄弟们的满腔热血!
那日记里面常出现的人物诸如‘唐翊’‘关凌’……一并丰富了那年那暑假那夜晚无数晚饭后唠嗑的话题始端。
就连对面街卖豆腐的瞎眼大娘都知道这样一个故事。
“那个跌打馆的小欢欢呀,她喜欢的是叫糖衣的伢,但是叫糖衣的伢呀,喜欢的是一个叫关铃的小姑娘……&……%%……**”
也就是三年前,当贺家欢抹着眼泪鼻涕在日记本上写下最后一篇“唐翊,祝你跟关凌永永远远幸福地在一起”之后。众师兄等了大半个月,再也没有等到那本‘宝典’上出现任何的新章节后,终是仰天长叹惋惜这小师妹这叫人扼腕被抹杀在摇篮里面持续七年之久的少女情结的终结呀。
却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三年后的一个早晨,七师兄在无意间撞见了那本‘贺氏宝典’的重见天日。在座除却二师兄之外的众师兄弟不禁寒噤啜泣。
良久,见到一阵石化的众师兄们才似从那‘旧时代’的情怀里面反应过来。
见到一边的五师兄沉思问道:
“你们说,这次叫咱们小师妹看上的倒霉小子,又会是谁呀?”
六师兄:“我赌三百个俯卧撑,一定是对面街卖小笼包的二傻子”
九师兄:“我赌五百个侧空翻,一定是经常来咱馆打擂台的阿卓!”
五师兄:“我赌三个小时蹲马步,一定是上次拔火罐走的时候送了小师妹一斤猕猴桃的强强!”
八师兄:……
九师兄:……
……
……
就在贺氏跌打馆内一阵掀桌而起的热闹冲天之中,一边默默坐着从开始就未插一句嘴好似无知无觉一般的二师兄齐攸,终是忍不住一般握拳起身。
捏紧的拳心,不知觉间用了足力,竟是连着心底某个部位开始不安起来。
见到齐攸走开,一边坐着的七师兄随口问出了句:
“二师兄,去哪?”
“我吃饱了。”
齐攸抿紧薄唇,冷冰冰地丢下一句。
身后,众师兄对着齐攸坐过的桌前那还未动一筷的稀饭同完整的包子馒头,不禁嗟叹道:
“果然是……吃饱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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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攸顺着楼梯一路上去,略有些凉的清晨,他只加了一件白色衬衫在背心外面,前面一排的扣子系数敞着。只余见前胸前流畅的肌肉线条,袖子的一角搙了起来,壮硕的手臂肌肉处高高耸起。
见他站在楼梯口,对着靠右边最后一个房间直视了片刻,才抿紧唇径自走过去推门而入。
刚进门,一股属于女孩子的清新味道扑鼻而入,香喷喷的,似乎是草莓香沐浴乳的味道。齐攸走前几步,瞧着床上那个蜷成一团没有睡相的贺家欢,不由得,嘴角弯了一弯难得温柔的弧度。
并没有被齐攸进门的响动打扰,贺家欢一路睡的坦坦荡荡,时不时还磨牙加着几句梦话。
“嚯嚯……哪里逃&@#¥%……¥¥#吧唧吧唧……嗯呀啊……小笼……包好吃……呵呵呵……咯咯……%¥#@%%¥”
齐攸停在原地半晌,最后目光收紧,大步走到贺家欢的床边。熟练地从床底的地方拖出一个木箱,揭开盒盖,那本明显被人仔细擦拭过的粉红色hello ketty日记本便‘原形毕露’了。
手下一紧,齐攸有些烦躁地拉紧了那对好看的桃花眼,拨到密码锁地方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却犹豫起来了。
看——还是不看?
突然一个疑问在脑袋见乍现,一时间,却让齐攸烦躁不安起来。少见的焦躁在这个男人身上出现,最终却见到他好似放弃一般将那本笔记本丢入了盒中,紧接着一把将纸盒推了进去
。
唇角一抹讽笑,半晌,才瞧见齐攸自嘲般地喃喃着:
“齐攸,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
没出息到……要来看小师妹的日记本?
心底一阵烦躁,并和着甚至是不安的情绪窜动在整个胸口,略有戾气的桃花眼下,却不由地又朝床上睡着的那个人望了去。
眼中的戾气在触及那个人的时候随即消匿,紧接着,却见到齐攸似是放柔了目光,连并着手间握紧的拳头也一并松了开来。
也不知道是直视了多久,才见到齐攸有些犹豫地朝贺家欢躺着的方向俯身过来,手指不由地上前为她抚掉了额间零散的碎发,触摸之下,特有的少女白皙嫩柔的肤质在手下动人起来。
一个没把持住,唇瓣代替指尖落下,最后印在了额头的一尾。触及温软,转间即逝。
停留的一秒间,却听到身前人小小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