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赛西娅自己的说法。遵从本能、利用本能不过是战斗最基础最低端的层次,而克服本能、超越本能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说这句话的事情。模样实在太过轻佻,好像只是在和一群小鱼苗们讨论今天的午餐吃什么、或者荧光藻的味道如何这样无关紧要的话题。底下许多人开盘打赌,这是不是赛西娅不断的对自己进行修正手术、接触各种各样的刺激性物品的开脱之词,虽然至今没有答案——没有鱼会吃饱了撑着去向赛西娅寻求真相,甚至于赌博这项娱乐项目,也是由她们的千面教授所教导的。
在淼淼的眼里,这九年的教学生涯,赛西娅确实引导了许许多多无知的小鱼苗奔向堕落的深渊。她告诉这些小鱼苗们,如何将头发编成美丽纷繁的辫子,如何使用各种诱导性的基因药剂改变自身形态,如何享受充满刺激性的迷幻药品。
而在赛西娅眼里,淼淼却是一只“最最顽固”、“愚蠢得无可救药”的小鱼苗。
偏偏就是这只愚不可及的小鱼,却获得了全居里星最有魅力的雌性人鱼赛西娅的青睐,纠缠着淼淼进行“结发仪式”,时不时的附赠香吻一枚,或者各种“贴心”而诡异的小礼物。
淼淼承认赛西娅是星际间少见的强者,却无法理解她的行为模式和生活态度,但是起码,淼淼会尊重这样别样的生活方式。
赛西娅却不是。她竭尽全力的想要掰弯这条直拧的小鱼苗。
赛西娅觉得违逆居里星人的本能而生活,才是强者的生存之道。淼淼却坚定不移的相信,一个失去种族特点的种族,也就失去了这个种族的灵魂,即使是弱点,那也是宇宙给予的馈赠。
“我最爱的小鱼苗,听说你混得还不错?”赛西娅的伸出左手的食指与中指,极尽轻佻的伸进自己的深V领,探入那道沟壑之中,然后夹出一张浅薄的纸片。
赛西娅扬了扬手,那张薄片来回弹动了几下,依稀可以看见一小块纯净的蓝色。
晦暗的夜色,抖动的画面,对于淼淼和赛西娅而言都不算是困扰。
对于淼淼而言,二维平面实在是对她的一大考验,可是赛西娅手中那张照片,淼淼却可以轻易的认出。
以前楚辞将一打宣传资料摆在她面前,然后指着一张反复出现的照片,十分头疼的告诉她,她应该多拍几组好像是意外抓拍到的“生活照”。而那张重点宣传的照片,就是最初她被偷拍到的那张,许愿池边的蓝发少女。
淼淼根本就不用调动她微薄的二次元思维能力,仅凭记忆就可以辨认,赛西娅手中的那张,正是她的前期宣传照。
“哇哦~进入演艺圈了哦!”赛西娅的神情混合着微妙的惊喜和奇怪的惋惜,“小鱼苗。当我得知你变成演员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大跳呢!我辛辛苦苦改造了那么久还毫不动摇的人,怎么换了一个环境换了一堆人相处,就变得这么与时俱进了呢?我真是不知道是开心的好,还是伤心的好,想了很久……我觉得。大概还是伤心的多。”
“可是见到你之后……”赛西娅美丽的眼眸微微眯起。低头探到淼淼面前,发梢唇齿间,留存着染发剂和烟草混合的味道。如此贴近的距离,让淼淼终于再也忍不住的退后了一步。
“看。就是这样!”赛西娅笑得妖异,“这样才是我认识的小鱼苗嘛……这种固执的、丝毫不肯改变的个性,还真是令人窒息的……SEXY呢……”
说话间。赛西娅的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露出雪白莹亮的尖尖犬齿。
看着淼淼退避三舍的样子,赛西娅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看你吓的!”
淼淼看着她这样放肆大笑的样子。反而精神放松了许多。她定了定神,深邃黝黑的眼睛直盯盯的看向赛西娅:“导师,我有一个问题。”
“嗯?”赛西娅微微斜着脑袋,大波浪的长发顺着她的肩头流泻而下,“为亲爱的小鱼苗们解惑,可是导师义不容辞的责任哦……”
“你为什么……”淼淼这个疑问已经憋在心头很久了,“……要毁掉居里星。”
“就这样?”赛西娅好似毫不在意。只微微挑起了眉毛。
“请认真的回答我的问题,赛西娅导师。”淼淼再次重申了一遍。“您为什么要毁掉居里星,连一粒尘埃、一个原子都不留下?”
“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把你的头发递过来呢?”赛西娅勾起一个妖冶的笑容,“无论怎样,有一句话我一直是真情实意的哦……我的结发仪式,只留给你。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自己来取——为了品尝你纯净无暇的味道,我已经等待了很久了呢……”
说话间,赛西娅拉出一缕大波浪卷的酒红长发,伸到淼淼的面前。
浸染上了浓浓染发剂的神经末梢,缠绕在赛西娅的指尖,末梢自然的微微翘起,一点点莹红的光点若隐若现,依然鲜活。
淼淼仍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呐,嫌脏么?”赛西娅挑了挑眉,“就算真相就赤|裸裸的摆在你面前,你也因为这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而拒绝这唾手可得的机会么?”
淼淼坚定的摇了摇头。
“固执的小东西,我喜欢。”赛西娅没有继续试探,反而收拢自己的头发,直起了身子,离得淼淼远了点,“而我……又怎么舍得隐瞒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呢?”
“让我猜猜你知道了多少……”赛西娅拢了拢自己的长发,“你已经接触到了寄生者,是不是?”
淼淼点头。
“那就容易多了,我知道的,你一向是最认真的小鱼。”赛西娅赞赏的送上一记电眼,“那么你也知道,作为宿主的生物越是低级,越难发现寄生者的踪迹了?”
这一段也是寄生者的主要特征,淼淼一向记得很清楚。
“那么你知道……”赛西娅微微扬起眉毛,“整个居里星的海底,都覆盖着被寄生者寄生的生物么?”
淼淼猛地抬起头,幽深的眼眸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可笑的是,我们身为驱逐这个种族的最大功臣,母星却让这些卑劣的家伙殖民了这么久。”赛西娅露出一抹哂笑,“也许在很久之前,宇宙联盟定下灭绝计划的时候,他们已经分兵两路,一路占领高等智慧生物的领袖,制造混乱;另一路作为储备军和后援,潜藏在低级生物的身体里,等待着被召唤的计划——而在第一路寄生者的计划失败后,它们的使命就是复仇。它们蛰伏在宇宙间最大的敌人身边,千万年的潜伏与繁殖,以另一种形式占领了整个居里星。”
“即使是星球的统治者,我们也无法清扫掉所有的寄生者。这一点,就是它们最聪明的地方。”赛西娅的眼睛里的火焰瞬间冷寂了下来:“如果不彻底的毁灭居里星,那里就是它们重返联盟的第一站。如果我们不能果断的率先抛弃母星,被抛弃的,就是我们这个种族自身。”)
、079保持联系
为了保存种族,就必须毁灭母星。
为什么互相依赖、相辅相成的两者,会变成一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情?
淼淼的胸腔中有种窒息的痛楚。就算是看到星图上居里星消失、从小哇那里获知消息的时候,也比不上此时由老巫婆赛西娅亲口说出来的痛。因为淼淼清楚的明白,赛西娅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即便是再不恋家、再抗拒本能的老巫婆,在有余地的情况下,也不会选择毁灭一途。
赛西娅做出的决定虽然残忍,却是仔细斟酌之后,损失最小的决定。总比到时候居里星人也感染上寄生者,成为将整个宇宙联盟拖入战火的导火索要好……
这是一场意义深远的战斗,然后真相却必须以A级机密的名义掩埋,流淌的星河不会记住这惨烈的战果,只有居里星人会记得失去母星的沉痛。
居里星人从此再无家乡,永永远远只能作为宇宙的流浪者,分散到各个角落,然后融合到不同的种族中去。
淼淼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平复心情,才能冷静的问出下面的问题:“那么,导师早就知道寄生者也存在于蓝星么?”
“这个倒没有。”赛西娅挽了挽长发,“我只是猜测到寄生者也许会选择偏僻的星球休养生息,蓝星只是其中一个选项而已。我也是在调查到这颗星球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情况的。”
“所以……”淼淼紧紧的盯着赛西娅的眼睛,“又需要一颗反物质湮灭炮么?”
“噗……多么可爱的问题啊……”赛西娅捂着嘴轻笑出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小鱼苗?动辄就能申请到反物质湮灭炮。你以为那玩意是蓝星上的大白菜么?哦不……最近菜价倒也挺高的……”
淼淼稍稍安下心来:“那要怎么做?”
“蓝星的情况我还没有调查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似乎已经有蓝星人变成寄生者的宿主了,这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赛西娅摊开双手,装模作样的惋惜了一下,“幸运的是。蓝星只是一颗E级文明星球。并没有进行星际航行的技术与能力。所以就算他们控制了整个星球的掌权者,也没有办法立刻发动攻击,或者进行战略转移。”
“但是……蓝星并不是没有星舰的。”淼淼提出了质疑,进行星际航行。寻找回家的途径,也是她在知道居里星毁灭之前,一直为之努力的事情。
“你说的对。”赛西娅点了点头。“宇宙联盟原本的准备是封锁整个蓝星,将这里树立成一块禁区。隔绝任何通信与往来。”
“原本?”淼淼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字眼。
“唔,你知道的。蓝星可是评分很高的一个宜居星呢,而且这里的进化程度普遍偏低,生态也十分有特色。”赛西娅如此解释道,“你这只又敏感又不解风情的小鱼苗,大概是不会明白的吧?可是,导师我可是一个蓝星文明发烧友呢!虽然我没说过,但是你应该有发现吧。我讲过的很多高等智慧生物的群居现象,都是取材自这里呢……”
淼淼刚刚点头。赛西娅话音却又一转,满脸恨铁不成钢的凝望着淼淼:“哦不!我忘记了我的课一向不讨你喜欢呢……真伤心,淼淼不仅没像其他科目一样拿到S的评价,反而不及格呢……哎呀,九年呢,这真是作为一个导师的耻辱啊……”
淼淼才是更无语的一个好么?这难道不是她作为一个学员的悲哀么?!
“……而且来蓝星旅游的人里面,也不乏星际大家族的成员呢。”赛西娅完全不理会淼淼的反应,自顾自的说下去,“这些自私自利的家族才不管什么寄生者报复宇宙联盟这种事情呢,反正天高皇帝远的,只要战火不烧到他们头上来,他们才不会管这些害虫呢……唔,话说,我蓝星的成语用的是正确的么?——哎呀,这个无所谓啦,不过淼淼,你应该已经见过其中一个人了哦……”
“你说的是……”淼淼见过的星际友人并不多,除了一个混血,就只有……林梵了。
“对啊,他可是永夜星上三大家族之一的继承人呢,可惜的是这家伙有点儿不务正业,好多年前跑到蓝星上研究蓝星文化去了……”赛西娅面上的表情不以为然,显然觉得这种人是傻×,“不过现在他的家族也没有放弃过他呢,说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找他回去,万一切断了蓝星和其他地方的联系,他们不是没戏了么?”
淼淼回想了一下,林梵在蓝星上过得倒是挺自在舒服的,而且看起来好像已经很多年不依赖星际之间的高科技产物了,切断蓝星和其他星系的联系,最高兴的人反而是他也说不定。
“反正你已经混进去了对不对?倒是比我还要快上一步呢……”赛西娅赞赏的企图用手指勾起淼淼的下巴,被淼淼一下子给侧头躲开了,“单纯的孩纸,是不是一般都比较幸运呢?——呐,我说,像你这种争当优秀星际公民的好孩纸,是不可能置宇宙安危于不顾的,对吧?”
淼淼充满怀疑的看向赛西娅,这话听起来,好像是给她挖了一个坑?
可是淼淼又不得不跳,她确实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就好。”毫不意外的看着淼淼点头,赛西娅也勾起一个勾魂摄魄的笑容来,“那么,林梵那里就交给你了哟!一定要揪出藏在那里的害虫哦!”
“那你干什么?”淼淼还是接受了这个任务,这也本来就是她原本的打算。
“我?”赛西娅高傲的抬起下巴,“我当然要担负起更重要的责任咯!联络蓝星上的掌权人物,以及同样驻扎在这里的外星友人,共同抵抗寄生者,这样艰巨而关键的问题,小鱼苗,你觉得你可以胜任么?”
淼淼果断的摇了摇头,她可干不来长袖善舞的事情。
“那不就得了……”赛西娅火一般的眼眸微微眯起,“而且,我也舍不得让你这条小鱼进入那些小狼犬的网里呢……所以这种事情,还是让我全权负责好了……当然啦,我不会忘记我的誓言的……我的结发,只留给你哦亲爱的小鱼。”
话说,这是打算怎么全权负责?
经过这么多年的熏陶,淼淼已经养成了自动忽视最后一句的习惯了。
“呐,接头完毕,记得保持联系哦……”赛西娅从楼顶直接跳下去,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在半空中荡漾出一片浪花,“记得要想我,可爱的小鱼……”
淼淼眼睁睁的看着赛西娅轻悄的跳到楼下,然后飞一般的消失在街巷之中。
习惯了双腿,习惯违逆本能的人,真是行走如风啊……
淼淼表示很羡慕,借助11路私人专线,她至今也没有办法这么快速的移动。而且她十分堕落的发现,她更依赖于蓝星的交通工具,而不是自身。
这真是一个居里星人的悲哀。
虽然居里星,已经……不存在了……
只是淼淼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小哇……?”
“哟西,亲爱的主人,您找我有神马事情么?”刚刚在赛西娅的压制下,小哇动也不敢动弹一下,这个老巫婆的威力可是针对全宇宙的,而不单单是淼淼或者所有居里星人。这会儿她走了,小哇也微微松了一口气,淼淼一召唤它,它就立刻积极的冒出脑袋。
“保持联系……”淼淼有些茫然,“是什么……”
“呃。”小哇也困惑,“大概,口头禅?!”
而且小哇也不想常常接触到这个可怕的**型居里星人:“哎呀主人不要管啦,老巫婆既然这样说了,她肯定自己有办法联络到你,今天她不就是很快就找到你了么?话说最关键的,难道不是先和楚辞通个消息么?主人你可是一声不吭就消失了的呢……”
“嗯。”淼淼摸了摸身上,发现好像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