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摇摇头。
迦南说:“我要走了,你打不过我。”说这话有些玩笑的味道,少年还是很认真看着她,比划了一下门,打了个**的手势对准她。
意思很明显,她如今呆在庄园才是最安全的。
乔立言还在忙,除开祖母的事,他回了俄罗斯也有很多事要处理,听何准说莫斯科那边要出货,“教父”那边定下来的单子,乔立言抽了时间去了一趟前苏联军火库。
之后又过了四天,庄园里算是彻底安静下来了,有了些冷清的味道。迦南晚上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时手机响了,是乔立言。
“迦南,饿了么。”
他的声音令她有些没回神,她穿了衣服套了大衣下楼出门,走到门口又折回去到盥洗室洗了把脸,用纸棉沾了化妆水把脸上清理干净涂上护肤品,打了个底霜,用粉红色的唇膏润了,梳了梳头发才下楼。
一来二去还是折腾一会儿的,出门的时候乔立言的车子已经等候多时。
乔立言开车,迦南坐在副驾驶座上,将近一周没见,她在他下巴上看到了一小圈青茬,男人还是副安静儒雅的模样,翘起来嘴角一点点翘,小小地诱人。
她一坐上来乔立言摸了摸她的脸,没有多言开车。
迦南坐在一旁,她看见车上放着一大瓶只剩一半的伏特加,也没有说话。
乔立言的祖母死了,死在迦南的眼前,那个皮衣女人笑得妖艳,仿佛一缕幽魂。
她称呼乔立言为小言,多么亲昵的称呼。
她还记得乔立言年幼母亲去世,祖母与他的感情算是深厚了。自己爷爷去世的时候她哭的死去活来,她的爷爷永远不会温柔地摸她的头了。
可至少在迦南面前,乔立言一直是平静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轿车蜿蜒在山道上,开进了小镇。
又是那间小酒馆,她来到这里第二天乔立言带她游览小镇时吃晚餐的小酒馆。
乔立言车停到一边熄火,迦南没解安全带,坐着直直望着前面的街道,字句在唇边回旋了许久,“对不起。”
乔立言动作一停,望过来。
迦南眨眨眼,静静地说:“我当时应该去追那个女人的,我那个时候不知怎么了……我应该抓住她的。”
她叫乔立言
为小言,迦南不知不觉在意起来,也许是有这样一部分原因在里面。用李师父的话来说,迦南心里糟糕透了。
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不详的女人。
被乔立言的亲戚这样说了。
他忽然拉过迦南的右手,一圈戒指套上了中指。
迦南心里一震,有什么冲刷过心脏,乔立言见迦南没有抗拒便慢慢将戒指套好了,刚刚好的尺寸,铂金定做,没有过多的装饰,细细的指环,优美雅致而简单。
“抱歉,订婚敷衍了些,戒指也迟了。”乔立言指腹轻轻抚摸她指间的戒指,将近半个月的忙碌和压力,声音似乎比以前低沉了些,“好在做得合适,”过了会儿,抬起鸽灰色的眼睛,轻轻地问,“迦南喜欢么?”
迦南吸吸鼻子,乔立言这无疑是将她之前所有不安和疑惑打散消失无踪,他不会不受外界和家族的压力的,她是这么值得他相信的么。
“喜欢。”
可是更喜欢你。
乔立言终于露出了第一个微笑,笑得很浅,掩藏住的疲惫沧桑流泻几分,她看得心疼。
小酒馆还是那个模样,电视机上放着无营养的脱口秀节目,几个穿大衣的醉汉在吧台前调戏服务员喝酒。
两个人坐下点了上次同样的菜,这次乔立言给迦南点了两份奶酪,透过窗户,阳光下的小镇宁静安详,光芒洒在灰蒙蒙的街道上,这里正在逐渐温暖,进了夏天,就是俄罗斯人结婚的高峰期了。
迦南默默地吃,乔立言就坐着注视她,没有动叉子。
“乔立言。”
“嗯。”
迦南抬起眼,叉了一块切好的肉热腾腾送到男人嘴边,“张嘴。”
乔立言失笑,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一口咬下去,她送来的食物,似乎特别美味。
迦南又叉了一块伸过去,乔立言又吃了,此时眼角多了分笑意。她看见他握酒杯的手中指上也有一支戒指,跟她配对的款式,不知什么时候戴上去的。
她没有再喂了,默默地吃,两个人一直吃到暮□临,黄昏暗哑地铺展在地面上,在玻璃窗上反射出一小片阳光,酒馆里的人来来往往。
乔立言忽然开口,“母亲死的时候,我还没有记忆,十四岁时祖母开始照顾我。”
迦南没说话,捏紧了叉子。
乔立言抿口酒笑笑,“她是个严厉的长辈,以前是位优秀的女军官,父亲再娶后我有时间便和她住一起,除了乔溪和父亲,她是离我最近的家人。祖母她性子偏激,她觉得不好的事情,便会一手处理,所以迦南,抱歉,她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无法接受我爱上了其他女人。”
21、二一章
迦南心尖一颤,原来他知道……
他握住她的手,“迦南,对不起。”
对不起,程素然说过,男人最难以将这三个字说出来。
迦南缩了缩手,“我没有在乎。”
“可我在乎。”
“……”迦南觉得乔老板说话越来越不害臊了。
“乔立言……“迦南犹豫了下还是准备问他,“凶手找到了么?”
乔立言沉默一番才微笑,“是。”
迦南没有再追问,站起走到柜台前,用英文朝服务员比划了一番,抱了瓶酒回来,俄罗斯高纯度烈酒。
迦南握着瓶颈朝木桌子上一放,淡定地说,“喝。”
乔立言挑挑眉,迦南开了瓶子倒进去,又给乔立言倒了。然后坐回位置,碰了碰杯,“喝。”说完一口喝完一大杯,咽了好几次才咽下去。
太呛口,迦南眼睛都红了,眯了眯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对他说:“乔立言,咱们喝酒吧。”她想了想,酒精火辣辣在喉咙里烧,酒不是个好东西,程素然喜欢喝,李**喜欢喝,他们说过酒是一种厉害的东西,可以忘记一些事情,可以抛弃一些顾虑。
迦南当时觉得,喝酒是懦弱的表现,她更习惯于清清楚楚地面对过去与未来,如同数学题,一一将身边的那些种种算得清楚明细,就不会失措。
可又不是这样的,她开始明白了一点点,很多人背负了太多,偶尔什么都不去想也是一件好事。就像现在,她觉得,说任何话都是苍白的。她安慰不了他,只能陪他喝酒,乔立言已经不是第一次失去至亲的家人了,他还有他的事业,乔溪可以哭得堂而皇之,他不可以。
这个世上没有超能力者,都是普通人。
对面的男人在暮色中笑,映在玻璃窗上的阳光渐渐收拢消失,黑夜降下,酒馆里的人又多了一些,迦南和他碰酒杯,一点点喝完,然后把盘子里的才吃干净,两份奶酪也吃了下去。
脑袋晕忽忽的,酒馆里暖气足,迦南迷迷糊糊趴了一会儿,醒来时乔立言坐在对面靠在椅子上看书,书皮很软,迦南记得那是乔立言车上的,旁边一大瓶烈酒已经空了。
她记得她喝得不多的。那剩下的……
“乔立言,你醉了吗?”她下巴埋在双臂间,抬着眸儿望着他,男人看了看她,女孩的睫毛在灯光下点缀了金光。他笑笑,合上书,找服务生点了醒热热的酒茶。
“其实我在想,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好吗?”迦南视野中男人的轮廓有些模糊,因为吃多了竟然打了一个小小的嗝,她恍惚地笑起来,眼睛也眯起,用一种无关紧要的口气说,“你的祖母去世的时候,我是眼睁睁看着的,乔立言你知道吗,我那个时候,一点感觉也没有。”
只是,啊,死了。仅此而已。
接下来的反应便是,乔立言会难过的吧,因为这样,心里才揪了起来,不至于在面对乔家人时过于冷漠。
“到现在,也一点感觉也没有,果然是已经麻木了啊。”
乔立言没有说话,坐了会儿把帐结了就带迦南离开了。迦南脑子果然有点晕,意识倒还是清明,可她还是想把这些事说给他听,上车的时候她坐在一旁低着头说:“乔立言,我可能给不了你一个作为妻子的温暖了。”
乔立言启动轿车,摸摸她的脸,“别瞎说,你已经走不了了。”
晚上回房洗漱,迦南打理好一切后发现乔立言房间的灯还是亮着的,一开门他在打电话,乔立言看见她没说几句便挂了,走到身前摸摸她的头,“还不睡?”
迦南抬起头,他很高,她只到他胸口,“我想回国一趟。”停了一下,觉得这个男人已经是自己未婚夫,有必要解释清楚,“那边还有我剩下的事没有处理,毕竟……”
“工作?”
“嗯。”
“下面的人已经替你办了。”
“……”也是,迦南又迟疑了一下,坐下什么决定一般抬起头,眼睛亮亮地对他张开双臂,表情严肃而僵硬,“抱一个。”
“……”
迦南脸上红了一下,“我刚才跟程素然打电话,程素然说,发生这种事情,做妻子的要给丈夫一个拥抱。”
她没有学会的事情,只能问别人。程素然说陪喝酒是兄弟该做的事,女人要给的是一个安定的温柔乡。
迦南不懂,她心里的难过无法表达,她希望在她不算长的生命里可以为乔立言做一点事,就算无关爱,也算是他救过她那么多次的报答。
乔立言揉揉额,忍不住笑出来,眼角都是弯的,他将迦南搂在怀里,女孩的身子软软热热,他搂得紧了些,“事办完我带你回国,乖,睡吧。”
******
关于乔家长辈被杀一事极快地查了出来。
俄罗斯本地的联合组织,似乎和中国那边也有些关系,祖母的尸体无疑是一封挑战书,明目张胆的挑战书,在乔家庄园里发生这样的事,明显是有鱼死网破的势头,不像是一介大势力该做的。
稍微头疼的事情便是两个黑手党家族,最近一直与一些官员暗地交往,在地盘赌场开设走私与贩毒的行当甚至已寻求到教父那边的法律庇护将莫斯科一些灰色行业算是封死。
迦南没有再住在庄园里,她随乔立言去了圣彼得堡,传说中的“水城”与“桥城”,宫殿与花园都非常漂亮,春天里青铜像给人一种穿越时空轮回的感觉。因为靠近芬兰那边的港湾,乔立言走时候走欧洲货会择这条路。
乔立言住在这里一栋别墅里,与政府眷属的宅子颇近,四周安静。迦南一直以为他会住在莫斯科,毕竟那里是俄罗斯军火库黑手党的主战场。
“容易陷进去的地方,离得远一点比较好。”
乔立言这句话日后何准做出了解释,那种无形的厮杀与朦胧的硝烟,踏破了鲜血与阴谋,乔立言这样的人会沉迷进去,相比血腥的战争之王,他更喜欢做一个低调安静的商人。
晚上港口出货,迦南随在乔立言身边出发,单子不大不小,不过最近不甚安宁乔立言还是亲自走了一趟。
豪华货轮上有个小小的酒宴,迦南是穿着花苞小礼裙出席,乔立言上船的时候只把阿修和她带在身边。单子谈得快,前苏联曾是机械发达国家,如今仍有诸多专家对于武器改良沉迷,乔立言此般便是为了这个。越来越多的轻武器趋于自动化和无人化,就比如战斗机装上相应系统和防红外线干扰灯便可以进行闪躲试土地轰炸。
“如果一个国家买了,那么其他国家也会跟着买的。”乔立言微笑对她说,“就像最新型的玩具手枪,不管使用与否,第一个小孩买了,其他小孩就会很有压力呢。”
迦南觉得这些都有些不真实。
豪华轮船是芬兰那边多重身份的富商所拥有,桑拿室游泳池一应俱全,除了他们还有一些道上有名望的商人甚至是军官,迦南曾听何准说乔立言年轻时曾经被一个美国特务局的缉查长官给抓了,原因是他随从包里的香水和化妆品没交税。皇天后土为证,那个随从是从国外回来偷偷卖给女朋友的。
过程不重要,那个缉查官盯了他很久,只要一个理由一定抓住他,乔立言进了拷问室喝了杯咖啡就出来了,因为缉查官的一个上**BOSS驾到,表扬他一番,然后要他把乔立言给放了。
军火,明的暗的都有人需要,何况是一**事首脑。
这算是乔立言唯一一次案底,时候问起来,他只记得“那里的咖啡味道差强人意”。
迦南:“……”
乔立言谈单子,阿修在一旁守着,迦南实在无事就去露天泳池,水清澈而冰凉,她望着黑漆漆的夜色将杯中酒饮尽。
多喝几次,便对酒不那么排斥了,甚至还有些上瘾。喝多了些便回轮船的客房,乔立言说在芬兰还得逗留两天才能回去。顺着服务员指导上了楼梯,轮船走廊上的的灯光是暧昧的淡,她走了几步,边停□子扶住了墙,她听见了脚步声。
一个白种男人从后面走上来,不知是回房的还是来找她的,一看迦南有些摇晃他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身体,迦南眯眼看了看,似乎不是贵宾,从气质和穿着来看应是下面人的保镖。
“AreyouOK?”
男人一边说,迦南在微弱灯光中捕捉到银光极细地一闪。
男人粗糙的手指搭上迦南雪白光滑的肩,迦南嗅出一丝不祥气息正欲动手。
他的另外一只手握着刀,几乎是下一秒迦南打算将他一个过肩摔打翻在地最后一刀下去,可男人忽然松开了她,后退几步,耸耸肩从她身侧走过。
她回头,乔立言站在阴影下,那个白种男人走过时向他行礼。
乔立言仿佛没看到一般,径直走向迦南,搂住了她的腰,迦南挣扎了一下,还是乖乖瘫在他怀里。
他的怀抱本就是她所希冀的。
“醉了,嗯?”乔立言俯首蹭了蹭她的脸,迦南脸上有些烧,含糊地嗯了一声,“累了。”
乔立言扶着她进了屋,迦南坐在床上还是有些晕,高跟鞋一踢倒下去软软地不省人事。
乔立言从浴室里出来推推她,“水放好了,洗一洗。”
迦南没理他。
乔立言捏捏她的鼻子,“伏特加你是不是喝多了?”
迦南还是没理她,她以前本就喝得少,她一直觉得酒不是个好东西,就算应为任务喝过也只是浅尝则止,以前有这么烈的伏特加,最近日子算是安逸了,的确什么都开始尝试了。
那个人,是因为在他这里才放开了么……
“那个人……”
“嗯。”
“是哪边的手下?”
乔立言笑笑,迦南懒懒说,“他们胆子好大。”
“他们不知道你是迦南,一是试探,二是撞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