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高考。”秦勉看着她,“周六都要补课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就是不想去学校嘛,反正我又考不上什么好学校。”齐飞飞咬着烤红薯,“我理科那么烂,我爸还非要我学理,那些物理化学很多我都不会,还考个屁啊!”
秦勉淡淡地说:“自己不努力不要找借口。”
“谁说我不努力了?!”齐飞飞被惹毛了,“你干吗和那些人一样老是说我啊!”
“那你要我怎么说你?”秦勉觉得奇怪,“你看看你,你的精力花在念书上了吗?现在高中生能烫头发化妆了?”
“你!”齐飞飞很生气,一张小脸憋了半天,才说,“我以为你喜欢这个样子的嘛!乔依媛一直都走这条路线!”
秦勉:“……”
临近中午,秦勉收拾东西准备走了,齐飞飞不停抱怨陪了他一早上,居然一条鱼都没钓到。秦勉烦不过,说:“是因为你一直在吵,鱼都吓跑了。”
齐飞飞很不服气,帮他拿着小吊桶往车边走,说:“我看人家都有钓上来啊,虽然是喂小猫的小小鱼,好歹也是鱼,明明就是你技术不好。”
秦勉懒得理她。
这时他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叶惠琴在电话那边大呼小叫。
“阿勉阿勉阿勉,你下午就回来!阿理刚才来电话,说他下午要带女朋友回来啊!”
秦勉一愣:“女朋友?”
“就是那个姓何的小姑娘。”叶惠琴乐坏了,“哎呀总之你早点来,妈妈好紧张啊!”
“你紧张什么?又不是没见过。”秦勉平静地说,“再说,他又不是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
“那可不一样,那时候他还小,不懂事,现在可是很认真的哎。”叶惠琴笑得开心,“好了不和你说了,总之你赶紧回来就是。对了,上次圣诞节你带来那个姓乔的女孩子也不错啊,你和她现在如何?什么时候也带回家给奶奶看看啊。”
秦勉头疼,搪塞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一扭头就看到齐飞飞踮着脚尖凑在他身边偷听。
她笑得很贼:“哦~~秦理哥哥追到何棠姐姐了,是不是?”
秦勉:“……”
齐飞飞很得意:“我就知道他俩一定能成。”
“……”
“哎哎,秦勉哥哥,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秦勉要疯了:“你跟我回去干什么?”
齐飞飞笑道:“你妈妈不是想看你带女朋友回去么,你带乔依媛和带我,没什么两样嘛。”
回去的路上,秦勉把车拐去了百货商场,齐飞飞莫名其妙地跟他下车,问:“秦勉哥哥,你要买什么?”
他看她一眼,直接把她带去了青春女装区域。齐飞飞爱逛街,也有自己的“品味”,但是秦勉完全没给她发挥空间,他快速地选了一件白色毛衣、带褶皱的藏青色小短裙和粉红色的羽绒小外套,一股脑儿地丢给齐飞飞:“去换上。”
齐飞飞不满地叫起来:“粉红色!好恶俗!这是小孩子才穿的东西!”
秦勉瞪她:“换不换?”
齐飞飞:“……”
她在专柜的更衣间换上一身新衣服,不情不愿,腹诽不停。
秦理喜欢清纯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像何棠那样的,她理解。怎么秦勉也会好这一口啊?
还是说,男人其实都喜欢这样娇滴滴软绵绵的小姑娘?
齐飞飞很受打击,出来以后一直垮着一张脸。
秦勉又把她带到鞋区,选了一双及膝的小靴子,然后,他拉着她来到一个顶级化妆品柜台,价格也不问,直接把卸妆水、洗面奶、护肤霜等买了一大堆,对齐飞飞说:“去把妆卸掉。”
齐飞飞已经麻木了,乖乖去洗手间卸了妆,最后,秦勉把她拉到商场顶楼的美发沙龙,要美发师给她把头发烫直。
齐飞飞求饶了:“别别,就洗个头就好了,这卷发是一次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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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理的车赶到春山新苑时,何棠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他了。
秦理看到她左手一个大果篮,右手两盒脑白金,差点笑出来。
何棠上车坐到他身边,很是不好意思:“太突然了,一下子也没想好买什么,就去超市买了点保健品。”
秦理说:“你干吗这么客气,我去你家可是什么都没买啊。”
何棠掠掠头发,小声说:“那不一样的嘛。”
秦理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轻轻一笑,就牵住了她的手。
他说:“糖糖,别紧张,我爸爸妈妈特别好相处。”
老宋把车开到慕芳里,驶进车库前,叶惠琴已经推着电动轮椅过来了。
何棠先下了车,就见老宋把秦理背下来,安置在了电动轮椅上,叶惠琴上下检查了一下轮椅,说:“电充满了,轮椅也给你擦过了。”
“嗯,谢谢妈。”秦理操纵轮椅运行了一下,回头看何棠,并向她伸手,“糖糖,过来。”
何棠提着礼物,有些拘谨地站在叶惠琴面前,说:“阿姨,你好。”
叶惠琴看起来比何棠都要紧张:“啊,何棠是不是?欢迎欢迎,哎呀,来家里玩还买什么东西呀。快,快进屋。”
她接过何棠递来的礼物,几个人正要往屋里去,秦勉的车开进了车库。
车门打开,秦勉下了车,叶惠琴惊讶地看到副驾驶座下来一个眼熟的女孩子。她长发披肩、笑容清纯、衣着甜美,只是……如果叶惠琴记得没错,这姑娘还是个高中生啊!
齐飞飞蹦蹦跳跳地来到他们面前,一把挽住秦勉的胳膊,甜腻腻地叫:“阿姨你好,我是齐飞飞,你叫我飞飞就好。”她又朝着秦理和何棠挥挥手,“秦理哥哥好,何棠姐姐好。”
被她挽着胳膊的秦勉一脸木然,对于齐飞飞突然而至的亲昵举动,他似乎已经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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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理一直陪在何棠身边,他知道她很紧张,所以从没有放开她的手,并且小声地给她介绍家里的一切。
秦理说:“我奶奶只有我爸爸一个孩子,这房子是当年老屋拆迁补偿分的,当时都不值钱,现在价格可不得了了。我爸妈陪着奶奶住在这里,林姐是在我家做了十几年的阿姨,还有宋叔,你也见过,他有时帮我爸开车,大部分时间是为我开车。”
何棠点点头,她坐在秦理身边,悄悄地打量四周。
这一幕落在叶惠琴眼里,就是两个小年轻执着手喁喁细语,亲密得不得了。
秦奶奶拄着拐杖从房里出来,见到几个年轻人,尤其是两个女孩子,显得非常开心,转身就从房里拿来两只金镯子,要送给何棠和齐飞飞做见面礼。
齐飞飞一点都没推辞就收下了,乐滋滋地戴在手腕上给秦勉看。秦勉已经完全失了说话的欲望,他都不知道自己脑子怎么抽了一下把这位菩萨请进了家门。好像……是知道秦理会带何棠回来以后,他突然觉得,自己要是单身一人回来,是不是会有点可怜。
凑巧,身边又有一个齐飞飞。
何棠对于秦奶奶的盛情感到为难,她想得很多,这么大一只金镯子,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吧,这要是送给秦家儿媳妇的东西,她贸然收下是不是不太妥当。
最后,秦理接下了金镯子,对秦奶奶说:“奶奶,糖糖很害羞的,你别吓着她。这个给我好了,我会给她戴上的。”
秦奶奶也是个豁达的老太太,倒也没有不高兴,坐了一会儿就回房午睡去了。
叶惠琴在厨房和林姐一起准备晚餐,齐飞飞缠着秦勉去了二楼房间,秦树有事还没回来,客厅里就只剩下了秦理和何棠。
慕芳里的别墅很大,但没有电梯,所以秦理几乎是不上楼的,他的所有活动范围都在一楼,包括他的房间。
“要去我房间看看吗?”他问何棠,“我在这里住了十一年,从10岁到21岁。”
何棠的确有些好奇,跟着秦理的轮椅就到了他的房间。
秦理和秦勉已经许久没在慕芳里过夜了,但是叶惠琴还是把两兄弟的房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保留着一直以来的样子。
秦理的房间并不大,也就20来方,还带着一个独立洗手间。房间比较特别的是进出门,采用移门形式,并且要比普通门来得更宽敞。何棠知道,这是为了方便他的轮椅进出。
房间布置得简单大方,刷成浅蓝色的墙、原木色的家具、深色地板、清爽的米黄色窗帘和柜子上整齐排列的格斗日漫手办、地球仪和轮船模型,显示着这是个年轻男孩的房间。除了这些,房间里还留着许多秦理生活过的痕迹。
1。2米宽的单人床上方的天花板上固定着一块金属板,板上装着垂挂下来的两个拉环,左右各有一个,床边还设有栏杆。
那张床也很特别,类似医院里常用的床,可以抬高床板让人靠坐,只是它设计得更为精巧,左边床头柜上有几个按钮,像是可以电力操纵。
房间角落里有一架轻便轮椅折叠靠墙摆放,轮椅旁是一套像是康复训练用的金属架子。
总得来说,这个房间的一切令何棠觉得心惊,还有点儿心疼。
秦理见何棠在看那套康复训练装置,笑道:“那是我以前复健用的,你别看它样子简单,其实用途很多。”
何棠大着胆子问:“怎么用啊?”
“唔……一下子很难说清楚。”秦理皱着眉想了想,弯弯自己的左臂,说,“它可以让我锻炼左臂肌力,还可以被动地锻炼双腿、腰背力量。”
见何棠一直仔细地在听,秦理瞪大眼睛,说:“糖糖,你不会是想叫我示范一下吧。这可不行,这东西不知道多少年没用了,万一不牢固我会弄伤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何棠忙说。
秦理拉住了她的手,让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他与她面对面,温柔地问:“糖糖,看到这些,你会不会害怕?”
何棠摇摇头。
秦理一笑,轻声说:“说实话,我的生活真的和你们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之:秦理的孩子缘
秦理的孩子缘向来很好。
年轻的时候,外甥女宋瑜欢和小他14岁的表弟叶思炎就很喜欢他,过了30岁以后,更加不得了了,侄女秦琪、外甥叶以庭每次见到他都特别亲。尤其是秦琪,也许是爸爸秦勉面容冷漠又不善言辞,令这个性格脾气比较像妈妈的小女孩很是不满。秦琪两岁半的时候,齐飞飞肚里第二个娃即将分娩,有大人就逗秦琪:“爸爸妈妈生了小弟弟就不爱你了,到时候你怎么办啊。”
秦琪很大方地挥挥手,说:“那我就去做阿理爸爸的女儿。”
大家都哈哈哈地笑起来,坐在轮椅上的秦理直接把秦琪搂在了怀里,往小脸上狠狠亲了两记。
只有秦勉没有笑,唔,他郁闷了整个晚上。
后来,秦勉的小儿子秦奋出生了,医生把小家伙推出产房的时候,一群大人都围了上去,秦勉把儿子抱在怀里仔细地看,小宝宝软软的,小小的,他一动,秦勉整个人变得僵硬了,一点儿力气都不敢使出来。
叶惠琴和秦树凑在秦勉身边看孙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何棠看着秦勉怀里的宝宝,不禁感叹:“哎,真可爱,阿勉,让我抱一下。”
秦勉把宝宝交到何棠手里,何棠不太会抱孩子,别扭的姿势也许让宝宝不舒服了,小秦奋小嘴一动,眼看着就要哭了。
秦理一直坐在轮椅上,孩子抱得高,他还没看到,见何棠把宝宝弄哭了才开口:“糖糖,你小心一点啊。”
何棠微微弯腰,抱着宝宝把他的小脸给秦理看:“你瞧,奋奋长得像阿勉呢。”
秦理看到小家伙的脸,神情立刻变得温柔了,他左手食指很小心地戳了戳宝宝的脸颊,笑着说:“真的哎。说起来,像阿勉也就是像我嘛。”
然后,他抬头问秦勉:“信得过我吗?让我抱一下。”
秦勉答:“当然。”
何棠把宝宝放进秦理的左臂臂弯里,他右手不能动,何棠就在边上做着保护。
很神奇的是,小家伙在秦理怀里似乎很舒服,小手动一动后,原本哭哭啼啼的小人儿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叶惠琴啧啧称奇:“阿理从小就招孩子喜欢呢。”
“好像是哦。”秦理微微笑着,低头看着小秦奋,轻声说,“真好啊,咱们家又添一个小宝宝了。”
回家的车上,何棠把脑袋埋在秦理右肩上,一直都没说话。
秦理知道她在想什么,抬起左手摸摸她的脑袋,说:“糖糖……”
“别说。”何棠抱住了秦理的腰,闷声说,“阿理,不要说。”
他依言,没再开口,视线望向了窗外。
很久以后,何棠说:“阿理,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秦理低头看她,然后,在她额头留下一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年,秦理33岁,何棠29岁,他们结婚已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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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的生活真的和你们不太一样。”
秦理说完这一句;暂时松开了何棠的手,他用左手将自己靠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拿下来;搁在腿上;然后抬起头看着何棠。
他的眼里有难言的情绪;包含着一点点紧张不安,一点点希冀渴望;更多的则是平静如水。
他又牵起了何棠的手,小心翼翼地拉过来;把她的手也搁在了自己腿上。
何棠的右手;离秦理的右手,只有几厘米远。
她低头看着他的右手,在与他相处的时候;她会忽略掉他的这只手。冬天,他总是穿着大衣或是其他厚外套,袖子都比较长,很多时候,他的右手都是藏在袖子里,只露出部分蜷缩着的手指。
何棠没有过多地去关注这些,秦理更不会特意显露自己的缺陷。并不是说他自卑,只是他知道自己的右手不好看,他怕她看了会害怕。
从小到大,秦理接触过太多稀奇古怪的目光,一开始他也会不平,后来也就想通了。自己的身体的确与常人不同,这是不争的事实。并不是他自己能接受残缺的自己,别人也能接受的。所以,低调一些,内敛一些,宽容一些,快乐一些,尽量少的让别人产生困扰,这样会更利于与人相处,秦理一直是这样想的。
可是现在,秦理觉得,是时候让何棠慢慢了解真实的他了。
就好像他的右手,它是什么样子的呢,它有怎样的温度,怎样的触觉,他都希望何棠能够知道。
何棠似乎明白了秦理的意思,他一直没有开口,只是柔柔地望着她,何棠脸颊一红,低下头,没有过多犹豫就握住了他的右手。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右手很冰,和温暖有力的左手完全不同。
皮肤包裹着骨头,几乎没有肌肉,连着指关节都有些变形,整只手孱弱无力,被何棠牵在手中,冰冷得都不像是一个活人的手。
“你的手好冷。”她干脆用双手包住了他的右手,牵到嘴边呵着气,“怎么会这么冷呢,这样子会不会舒服一点。”
“很舒服。”她嘴里热热的气息呼到秦理手上,他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