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何棠毫不自觉,她坐得离他很近,低着头,从秦理的角度,能看到她长长翘翘的睫毛。何棠感觉到秦理在看她,忽然抬起头来,一双水润的眼睛就这么出现在秦理面前,令他觉得车厢里又闷又热。
“关敬,把温度调低一些。”他吩咐完,又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
车子正堵在拥挤的车流中。
边上还有不停经过的行人、自行车和电动车。
秦理忽然放下水杯,按钮升起了驾驶座后的隔离屏。
后排车厢顿时安静下来。
何棠莫名其妙地看着秦理:“你要干吗?”
“继续刚才没有做完的事。”他扭头看她,眼神灼灼,回答,“糖糖,忘掉刚才那个吻。”
“啊?”
“你的初吻,不该是那样的。”
话才说完,他已经凑过身去,快速准确地吻住了她的唇。
何棠不死心地叫:“外外外外面很多人在看!”
“嘘——放心,他们看不见我们。”
这个吻,果然和之前那个完全不一样。
何棠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只感觉到秦理炙热的舌已经越过了屏障,占领了她。
秦理闭着眼睛,吻得专注而缠绵,因为车上座椅有扶手,他的左手终于解放,手臂圈在何棠的背后,手指一寸一寸地上移,直移到她的脖颈,后脑勺,最终五指和她的发纠缠在一起。
何棠已经要呼吸不上来了。
她的嘴里满是他的气息,是清新的绿茶味,哦!是了,上车前他有吃过一片可溶口香糖。
他早有计划!真是一只坏透了的狐狸!
何棠两只手呆滞地垂在半空中,秦理松开了她的嘴唇,说:“抱紧我。”
她终于知道两只手该往哪里去了。
然后,秦理放慢了节奏,他咬着她的嘴唇,用舌尖、用牙齿轻巧地挑逗她。何棠的嘴唇比她想象的更加柔软香甜,秦理享受着午后小点,一次又一次,偶尔深入探索一番,意犹未尽。
渐渐地,何棠的反应不再那么木讷呆板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有了回应。
依旧青涩、害羞,但是秦理已经很满意。
从春山新苑到锦宏国际,这段路不远。
何棠和秦理不是第一次坐车走这一段路,但从没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刺激。
在这狭小、温热又颠簸的车厢里,何棠的一颗心几乎沉沦。
车子到了锦宏国际地下车库,关敬将秦理背到轮椅上,何棠很自然地走到秦理身后,推起了轮椅。
关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两个人,他总觉得,上车前和下车后,秦理和何棠的关系有了些微妙的改变。
他们正在说话,说得很轻,关敬听不见。
“你好像很有经验。”何棠的语气有些小不满。
秦理大笑,接着又压低声音说:“不是我有经验,而是你实在太没经验。”
何棠撅起嘴,趁他坐着轮椅看不见她,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原来这就是接吻,她想,滋味还不赖。
******
何棠就这样住在了锦宏国际。
过了一夜后,她去上班,趁着中勤建设的人还没来上班,她像做贼似的坐电梯下了楼。
脖子上的伤已经愈合,何棠不再贴夸张的纱布,而是改成了小绷带。
到了公司后,她去茶水间倒水,碰到了王宇霖在泡咖啡。
王宇霖看到何棠,立刻叫她:“小何,来帮下忙。”
何棠走去他身边,才发现他的右臂竟然用绷带吊在了胸前。
“王师兄,怎么了呀?”她惊讶地叫起来。
“怪我自己不好,昨天没注意,搞得伤口裂开了自己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发了烧,去医院一看原来伤口发炎了。”王宇霖笑笑,“没关系,很快就好了。”
何棠抬头看王宇霖,见他果然面色苍白晦暗,精神不济的样子,心里担心又愧疚,想着他救了她,自己前一天都没有打个电话问问他的情况。
她说:“王师兄,真对不起。你都发烧了,为什么不请假呢?医院也可以开出病假条来的呀。”
王宇霖说:“这个星期很忙,请不了假。倒是你,伤口有没有好。”
何棠说:“基本没事了。”
“那就好。”王宇霖左手递给何棠一个咖啡罐,“来,帮我打开,都不知道是谁拧得这么紧。”
何棠接过罐子用力拧开,听到王宇霖说:“轮到自己只用左手做事,才会知道秦理有多不容易。我这么一个大男人,现在却连一个瓶子都拧不开。我觉得,如果我的右手永远都用不了,我大概会疯掉吧。”
、44
何棠一直在想王宇霖的话;她很不开心。
秦理只用左手做事,他并没有疯掉,相反的;他活得很开心;很感恩。何棠知道对秦理来说,他不是失去了右手,而是得到了左手;同样的结果在不同人眼里是完全不一样的认知;这真是很耐人寻味的一件事。
晚上,何棠对秦理说了王宇霖伤口发炎的事,说自己想去商场买点营养品给他;秦理就说要一起去。
何棠没办法;虽然他觉得秦理出个门实在是有些麻烦,但是与他接触多了,她已经发现,秦理的确是不常出门的。元旦以后的一个月来,她知道他出门的次数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回慕芳里,第二次是去医院看她,第三次就是陪她去春山新苑收拾行李。其他所有的时间,他就是待在锦宏国际,在十楼和十三楼之间来来去去。
所以,秦理主动提出出门的要求,何棠不会再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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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理没有带何棠去商场,而是带她去了一家熟悉的药材店。
药材店地处深巷,外观毫不起眼,秦理告诉何棠:“你别小瞧这里,这里的老板家里祖传行医,对药材很精通,从不做假货,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药房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敦厚男人,他似乎和秦理很熟,看到他进门立刻就迎了过来。
“阿理,好久不见。”他说,“最近好吗?”
“很好啊。”秦理左手与他相握,接着就开始介绍,“糖糖,这是我的老朋友曲平,曲平,这是我的女朋友何棠。”
曲平看向何棠,眼里有惊喜的光:“你小子,这么久不见女朋友都有了?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秦理哈哈大笑:“放心,到时一定叫你,这些年你从我这里赚了多少钱,我就等着收红包收回来呢。”
曲平乐得拍他的肩,对何棠说:“弟妹,你瞧瞧你找了个什么男人,这家伙从小到大就会贫嘴,你可得考虑清楚了。”
何棠掩着嘴笑,明白这个叫曲平的男人一定是与秦理相熟的好友。
“你再拆我的台,小心我再也不来你这里买药了。”秦理挑眉,扭头问何棠,“对了,糖糖,你有想过给王宇霖买些什么吗?”
“我……本来是想去商场买点铁皮枫斗晶。”何棠回答。
曲平摆着手笑起来:“商场超市的铁皮枫斗有什么用啊,买那些还不如买只鸡吃。弟妹,你想要铁皮枫斗,我这里有正宗的。”
对于买给王宇霖的营养品,何棠本来没有概念,她想着大概几百块钱就能搞定。没想到,曲平介绍了冬虫夏草、铁皮枫斗,价格堪比黄金,真真把何棠吓得够呛。
“我看广告里的铁皮枫斗晶,没有这么贵啊。”何棠凑到秦理耳边,纳闷地说,“怎么这儿会要50多块钱一克?”
秦理笑道:“很多都是假的,曲平这里虽然贵,但是东西都正宗。”
何棠很郁闷,她怎么买得起。
秦理却没有含糊,直接对曲平说要买120克虫草。
何棠起先没有反应,120克,才是二两多,好像不是很多。但是一听曲平报出来的总价,她吓傻了。
“给你抹零,一共三万。”
“阿理阿理……”何棠不停拉秦理的衣袖,秦理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拍拍她的手背,说:“既然要送,就送有用的,买那些虚的不如不要买。”
见何棠还是一脸的惊恐,秦理笑着捏捏她的脸,“糖糖,你要知道,王宇霖救了你的命。”
第二天,何棠把包得很不起眼的一包虫草舀给王宇霖,她都不敢说里面是什么,交给他就匆匆离开了。
王宇霖拆开包装一看,眉头瞬间就皱起了,渐渐的,他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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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离过年还有十几天。
何棠在锦宏国际已经住了一个星期。
她的生活轨迹是这样的,早上7:30起床,和秦理一起吃早餐,然后出门上班。如果不加班,她就回锦宏国际和秦理一起吃晚餐。
中勤集团的员工有时会看到她穿过公司,去搭乘私人电梯,不过没有人多嘴说些什么。
晚餐后,秦理会和何棠一起看部电影,或是喝茶聊天。秦理的生活很有规律,每晚9点半,他会准时和何棠说晚安,并且亲自送她回房间。
在何棠的房门口,他会与她吻别,直到看着她关上房门,他才会驱动轮椅离开。
何棠不会那么早睡,进房后她会先洗衣服,再上一会儿网才睡觉。
何棠请金姐教会她使用那台庞大的洗衣机,大件衣服用洗衣机洗,小件则是手洗,洗完了就晾晒在自己房间的小阳台上。
金姐悄悄问过秦理,秦理听完以后就说:“随她去吧,她觉得开心就好。”
所以,住在锦宏国际,对何棠来说并没有觉得不习惯。
这么温馨豪华的房间,要说住起来不舒服,肯定是假话。
这一天吃晚餐时,秦理对何棠说,第二天晚上请她一起出席一场年会晚宴。
“什么年会?”何棠问。
“邀请d市建筑企业管理人员参与的一场年会,说起来是开会,其实就是吃个饭,年关到了,大家联络联络感情。”
何棠问:“你要去吗?为什么阿勉不去呢?”
秦理笑着看她,说:“阿勉也会去的,下午的会议他去参加,我和你只要参加晚宴就好。其实,往年我都不去的,因为这次要见一些人,我出面会比较妥当。”
何棠点点头,突然想到富洋建筑也是d市建筑企业的一员,忙问:“孙董也会去吗?”
“会的。”秦理说,“要是前些年我不敢确定,今年他一定会去。”
何棠问:“那我和你一起去,真的没关系吗?”
“唔?”秦理反问:“有关系吗?”
何棠答不出来了。
秦理认真地说:“糖糖,我出门吃饭,有时需要人帮忙。叫小马同桌的话不太合适,叫阿勉帮我更加不妥,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叫你一起去最好。”
何棠听明白了,说:“好,我和你去。”
秦理一笑,往她碗里夹了一些菜,说:“对了,不光是孙建军,我估计王宇霖也会去哦。”
******
年会晚宴在d市卡丽尔酒店宴会厅举行。
何棠来过这里,就没那么紧张了。
秦理很低调地抵达酒店,他没有下车,先给秦勉打了电话,秦勉立刻出来与他碰了头。
在停车场到宴会厅的路上,秦勉推着秦理的轮椅,两个人小声地交流着什么,何棠和马佑杰隔着几米跟在后面,没有去打扰他们。
直到快抵达宴会厅,秦勉才让马佑杰推起轮椅。
卡丽尔酒店大厅挂着欢迎横幅,宴会厅入口也布置得精致考究,有许多工作人员穿梭忙碌着。
何棠随着秦理、秦勉进入宴会厅时,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
“秦董,秦总!欢迎欢迎。”来的人是d市建筑企业协会的一个工作人员,负责年会的组织筹办,自然认得秦理和秦勉。
晚宴采用中式桌餐形式,十人一桌,一共摆了18桌,此时宾客已来了大半。
工作人员把秦理一行人带至安排好的桌边,何棠直接傻眼,同桌的竟然有孙建军和王宇霖。
秦理、秦勉和何棠入席,马佑杰退去了厅外,何棠抬起头,看见王宇霖坐在圆桌对面,正眼神幽深地看着她,而孙建军在边上,明显是一副惊愕的表情。
然后,王宇霖在孙建军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孙建军面上表情瞬息万变,最终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何棠。
秦理一直笑嘻嘻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他客气地和同席人员打着招呼。这一桌除了秦理三人、孙建军两人,还有另两家建筑企业的出席者,一家是盛腾建筑的董事长盛红军和副总经理陈岩,另一家是斯众建筑的一对夫妻档管理者,黄斌和魏金玉,以及他们的独生女儿黄泽雁。
几位老总互相之间都认识,见到何棠难免好奇,秦理主动介绍说:“这是我的女朋友何棠。”
然后,他把其他人介绍给何棠,一阵寒暄后,盛红军说:“秦总真是不够意思,平时不出来和大家聚聚也就算了,有了女朋友都不和我们讲,难道是想偷偷办喜事吗?”
秦理笑得爽朗,很自然地拉过何棠的手,说:“不瞒盛总,不来和大家聚是因为我身体不方便。现在有了女朋友,我出门有人照顾了,你看我不是立刻就出来了么。”
盛红军也哈哈大笑起来:“秦总真是个实在人,这么看来,好日子该不远了。”
“好日子嘛,要问何棠。”秦理笑弯了眼睛,转头看看何棠,说,“总之一定不会偷偷办喜事的,喜酒少不了大家。”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黄斌说:“这么看来,我们的红包是要准备好喽。”
25岁的黄泽雁坐在母亲身边,悄悄地打量着何棠,心里有些不屑。
——两年前,有中间人给黄泽雁和秦理牵过线。
黄泽雁和秦理吃过一次饭,在那之前,她没有见过秦理,只是听过他的经历。
看到他本人的时候,黄泽雁先是惊讶于他的年轻英俊,接着就被他残疾的身体吓到了。
吃饭的时候,秦理只用左手,其实他的动作并不难看,但落在黄泽雁眼中却是非常怪异。
那顿饭她如坐针毡,吃完以后就匆匆离开了。
后来,她得知秦理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秦勉,想到秦理的那张脸,她就托母亲问介绍人能不能认识下秦勉,自然是被秦勉一口回绝。
黄泽雁几乎忘记了这件事,她曾经绘声绘色地和同学朋友讲过这次相亲经历,黄泽雁断言,能够接受秦理的只有两种女人,第一、傻子;第二、拜金女。
现在,在她的眼中,何棠无疑属于后者。
黄泽雁穿着精致得体,容颜靓丽。论美艳程度,何棠无法和她比。
何棠穿得并不起眼,秦理没有特意为她买衣服,她只是从秦理为她准备的衣柜里找了一条鹅黄色连衣裙穿,外面再罩了一件烟灰色小外套。
当然,她化了妆,也吹过头发,算是仔细地打扮过了。
因为有孙建军和王宇霖在,何棠根本不敢说话,她打定主意保持沉默,最大的任务就是帮助照顾秦理。
菜品一道一道地端上来,服务员起开了酒瓶,美酒配佳肴,大家相谈甚欢,吃得很愉快。
几位老总一边吃一边总结着一年以来d市建筑业的格局,也述说着各自公司的经营情况及来年展望,话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靠各人体会了